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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道门都欠我一个人情(修真)——骑鲸南去

    从今晨起,丁大山主依计封山,将丁酉遣入青阳山中的血徒也一并封在山中,丁酉得获消息的渠道该是断绝了才对。

    谁知道在这一天光景里,自己会搬到青阳山中的什么隐秘之处去?

    然而,丁酉在大阵被破后,毫无阻碍,一路直直找到了此处来,便甚是耐人寻味了。

    他应该是直奔着自己来的。

    几个转念下,封如故眉尖一动。

    他与丁酉之间,唯一能称得上联系的,是他曾在绝境中,用楔入眼中的银针刺瞎了丁酉的眼睛。

    眼乃灵窍之一,二人灵窍俱破,灵魔之气互渡入体,若是清除不及时,怕是会与体同化,滞留于体内,成为叫人痛苦万分的蚌中之沙。

    然而,这蚌中之沙,或许会在二人之间形成一种微妙的联结。

    封如故灵力魔力俱被七花印封于体内,因此无法察觉这种联结。

    相反,丁酉却能凭借这点联结作为指引,一路寻来。

    想通这一层后,便是豁然开朗。

    如果自己的右眼当真能与丁酉产生微妙联系,那么,丁酉只需踏入青阳山中,便会立时发现,那曳剑而走的封如故,实际是假冒的。

    一旦意识到这一层,只要是稍有头脑的人,自然便会意识到这是一场骗局,并随之产生疑窦:

    封如故明明与丁酉有不死不休的大仇,为何在设局之时,却叫人顶替于他,自己则隐于幕后?

    就算封如故是特意绕了个大圈子,打算以逸待劳,独身坐等自己前来,那么,若他此刻灵力充沛,又为何会察觉不到他丁酉已经来到了青阳山,且在他的门外隐匿气息、静静注视了他许久?

    想到此处,封如故微微地一闭眼。

    他漏算一着,输了唐刀客半子。

    那唐刀客大概早已想到这一层。

    如果丁酉是个无可救药的蠢材,正面入局,撞上常伯宁,唐刀客便能借他们师兄弟之手,灭掉一个为祸正魔两道的巨魔。

    如果丁酉稍有些脑子,那么,他便能借丁酉之手,逼自己自行冲破七花印。

    这两个结局,无论达成哪一个,对唐刀客而言都是好事。

    封如故想,现如今,唯有拖字一诀了。

    不过他对此并不抱太大希望。

    丁酉早成了惊弓之鸟,穷途之兽,他不敢在此延宕太久,因此不会有那个闲心同自己嚼舌根。

    万一实在拖不到有人来

    对封如故来说,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再也回不去家。

    打定想法后,封如故重又睁开双目,笑微微地注视着丁酉。

    天知道,丁酉最恨他这副表情。

    十年了,这种含讽带刺的无所谓的笑颜,仍时时出现在他的梦魇之中,害他既是咬牙切齿,又是心惊胆寒。

    封如故有意暗示:十年来,丁宗主眼里时时有我,实在叫封二感动莫名啊。

    丁酉听他提到眼字,心间一寒,几乎认定自己踏入了一个陷阱,而封如故是特意利用二人之间的这点联结,骗他上门送死的。

    但是,丁酉又认为,封如故若还有灵力,不可能还在这里面对面与他较量嘴上功夫。

    在他心中兴风作浪多年的魔魇,距他不过十尺之遥。

    倘若丁酉猜想不错,此人灵力早已在十年前的重伤中大打折扣,那自己还有何可惧?

    他难道真的要放弃这千载难逢的复仇之机?

    思及此,丁酉鼓足全副勇气,定神敛气,冷笑道:十年来,丁某心中一直笼有一团疑云:封道君这般爱出风头、嫉恶如仇的人,为何会躲在山中,始终不出?今日,丁某便来讨一个答案

    案字方一脱口,封如故便见一颗乌金珠如电而来,直奔自己的眉心命门!

    封如故眼睛看得清晰,但身体是凡胎之态,滞重异常。

    看见了,却躲不开!

    他步履仓促一闪,眼见那乌金珠即将逼命之际,一团透明的阴邪之气陡然在封如故眉心聚集。

    谁想,一点寒芒先到,将毒珠一剑劈作两半!

    丁酉见到封如故狼狈退避之态,便已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封如故废了。

    真真是废了!

    那个不可一世的封如故,封道君,如今恐怕连个身强力壮一些的农户都打不过!

    这实在是一件太值得庆祝的喜事了。

    丁酉捧腹狂笑之余,也没忘记处理那个身后的小小麻烦。

    他转过身去,看向那名仗剑立于中庭、面容俊俏年轻的道门后生,冷笑道:才刚结丹不久,也敢跳到我跟前来?

    因为不清楚云中君这边是否计成,听到丁酉到来,关不知也强压一腔热血,不敢轻易露面。

    他知道自己不大聪明,索性就不跳出来坏事了。

    但他听着听着,却觉得情形不大对。

    此事似乎并不在云中君的计算之内!

    他不肯再龟缩屋中,翻身跳窗,恰好看见丁酉袖中滑出一枚乌金珠。

    他见之骇然,长剑出鞘,一道剑意横斩而去,才堪堪将那飞至封如故眼前的乌金珠砍作两半。

    此剑险之又险,甚至削落了封如故的一线发丝。

    关不知既已出手,便知道再无回头之路,死死咬唇,也压不住狂乱心跳。

    他一眼便看得出来,这姓丁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

    他是螳臂,是蚍蜉,但他的心性,不容许他躲在暗处。

    关不知站直膝盖,朗声道:青阳山关不知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便凌空遭了一记重击,从中翻折,向后倒飞而去,砸倒了一盏银人灯。

    关不知咯出一口鲜血,手中长剑亦是应声坠地。

    丁酉厌烦地瞄他一眼,拂一拂袖,像是打发走了一样叫人厌憎的垃圾:滚远点儿。

    发落了这不知好歹的小道,他一步跨入了主屋中,独眼里只剩下封如故受了那阵邪风侵袭、扶桌低喘时苍白的脸色:这里,有我和封道君便足够了。

    言罢,他抬起手掌,蕴上一点气力,朝他胸骨处荡袖拍去。

    即使封如故本能地抬掌应挡,丁酉也全然没放在心上。

    他有很多帐,要同这位昔日的仇敌叙一叙呢。

    罗浮春心里同封如故赌了一口气,脚底愈加生风,一路赶至青阳山南麓。

    此地早被血雾笼罩,云影绰绰,雾气将厚重云层里艰难透出的一线皎月染成猩红之色,天色狞厉,像是野兽利爪抓破天幕,洇出了鲜红的血来。

    此中煞气纵横,正是恶战之地!

    师伯,我们来助你!

    见常伯宁身影隐没在血宗气雾之中,时隐时现,罗浮春怕他独木难支,扬声唤了一声,立即拈诀避毒,冲入雾中。

    桑落久紧随其后。

    常伯宁并不难寻。

    他一袭缥衣,发带逸扬,在浓郁血雾间格外醒目。

    花谢花飞,伴身而绕,血雾落身,不沾分毫尘浊。

    这等绮丽之景,却翻生出一番叫人头皮发麻的戾气。

    踏莎剑法,向来是留名不留命。

    万千花瓣直作刀羽,供他驱使,常伯宁指尖藏蕴剑气,一挑一抹,便有数十片茉莉花片应召而来,雪白光烁掠过,一颗头颅便险伶伶地飞了出去。

    得以近距离看到踏莎剑法之威,罗浮春体内寒气与热气一道顶着喉咙口直往上冒,然而心中也有些奇怪。

    在剑川时,师伯曾与如一居士试剑,那时的剑意与剑气,与此时不很一样。

    常伯宁本也想模仿归墟剑法的,然而直到与魔道交上手,他方惊觉,对方来势汹汹,且极为难缠,单是模仿如故的归墟剑法,自己根本无法应付。

    挥散了大片带血的落花,常伯宁回首,见是罗浮春等人到了身侧,心不由狠狠一悸:你们为何在此?!

    罗浮春耿直道:我们来助师伯

    常伯宁急了:那你们师父呢?谁来看护?!

    师父?罗浮春有些懵,师父何须人看护呢?他留在客居里了啊。

    常伯宁心脏骤然一阵紧缩,恰逢此时,一具皮肉尽腐的尸身张开双臂,穿过迷雾,直向众人扑来。它眼珠子雪白,瞳仁早被一层浓浓白翳蒙上,嘴角一路腐烂到了脸颊上,扭曲出了一个可怖的冷笑模样。

    常伯宁挥手,再扬出一天花雨,溅出一片血海。

    将那活尸击成一具筛子后,常伯宁道:速速寻路回去!

    桑落久头脑转得很快,抬手探阵片刻,倏然变色:师兄,血雾中设有迷阵!

    常伯宁急得眼睛都红了:此阵是魔道大阵,机变多诡,还藏有血尸、活尸,个个难缠至极,我已陷于雾中半刻有余,仍然找不到阵眼和破阵之法

    罗浮春张口结舌之际,隐隐明白过来即将发生什么了。

    一点焦灼之意毒蛇似的慢慢爬上他的肺腑,逐渐放大,将他圈圈缠绕,直到连气也喘不过来:师父

    突然,雾中又冒出一个矮小身影,急急而奔,似是也往这个方向来。

    罗浮春正值心焦,不由分说,便要拔剑。

    桑落久倒察觉得很快,迎面奔出两步,一把按住来人肩膀,准确喊出了那人姓名:海净!

    海净左手拈着一个避毒的清心诀,右手握着一只小净瓶,跑得很急,呼哧带喘的,半晌都说不出句囫囵话来。

    见海净也出现在此,常伯宁一颗心尽沉于渊薮。

    他急急问道:如一居士呢?!

    海净喘匀了气,第一件事便是将净瓶交在常伯宁手上,唱了个佛号,才道:端容君,小,小师叔,刚刚叫我跟着落久千万别跟丢了他说,若是端容君这边情势的确危急,便以摔瓶为号,他在了却那边的事情后,马上便来!

    此时此刻,在如一口中的那边,封如故所居住的小别馆之中。

    志得意满的丁酉,一掌拍去,意图重创封如故。

    当他与封如故的掌心仓促相接时,情势却陡然逆转。

    他就像是方才的关不知一般,破布口袋似的倒飞而出,一头撞到了月亮门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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