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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道门都欠我一个人情(修真)——骑鲸南去

    若他们的实力能得以解放,恐怕单一个小七,都能与百余妖魔战个平分秋色。

    被他们杀死的魂魄早已偿还这段因果,转世而去;现在,让他们轻易地灰飞烟灭,似乎太浪费了一些。

    封如故百无聊赖,在床的犄角旮旯里寻到了一方被小六顺回来的描凤飞凰的红盖头,蒙在了脸上,继续想着自己的那点心事。

    如一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单手押剑、满怀戒备地穿过水洞,见到了头盖盖头、身着嫁衣、单脚赤足被缚在床栏一角的封如故。

    昨夜,决口的堤坝被堵上后,又破裂了好几次,似是人体的溃烂,如何堵疏,都会流出脓水来,逼得罗浮春、桑落久与海净焦头烂额。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堤坝竟自行慢慢愈合。

    及至天明,一切灾祸都有了平定之象。

    瘟气也不再扩散,似乎随着痊愈的堤坝,被尽数吞没。

    梅花镇再复天清水明之景。

    在镇民们忙着清点损失时,如一他们才腾出手来,按照徐平生的指示,寻到了人柱藏身的水洞。

    如一厌恶下水,也不识水性,本可在岸边等待,但他对常伯宁说:义父,到下面我或许能帮上点儿忙。

    掐着避水诀的常伯宁与如一下了水。

    他们本已预备好,最好是战而不伤,带走如故,免得再伤了人柱,在梅花镇里诱发和昨夜一样的洪灾与瘟灾。

    谁想,他们竟就这样畅通无阻地进来了。

    人柱感受到有活人下水,到水洞前偷偷探了个头。

    不等如一思考是否该拔剑御敌,那顶着封如故面容、身着男子婚服的人柱,竟热情无比地邀请他们进洞来,丝毫不见昨夜相杀时的狰狞之态。

    究竟发生了什么?

    封如故做了什么,能把他们安抚得这样好?

    满怀疑惑的如一刚踏入洞府,绕过破破烂烂的屏风,便见那人面覆一团红云,不见面容,只见他通身如焰嫁衣,撒金的正红襦裙垂落床角,漆黑的锁扣扣住他的脚腕,却凸显出了那一点雪白玲珑的脚踝骨。

    如一呼吸一窒,隐隐有些透不过气。

    常伯宁忧心封如故的身体,正欲上前,如一便比他快了一步,行至榻前,面对那张覆了红的脸,莫名有些紧张,用众生相剑柄做了喜秤,轻轻挑起流苏一角,缓缓扯下。

    封如故正在喜帕后笑盈盈地望着他,他常年缺乏血色的脸被饱和的红光一映,仿佛也添了不少血色。

    来啦。封如故欠了欠身,从潮湿的床垫上爬起,仰脸看他,我准备了一个礼物给你呢。你一定喜欢。

    如一不语,轻轻掩住胃,那里有股说不清的暖流在来回涌动,叫他浑身痒酥酥地发着软。

    如一想,这又是什么怪症?

    是他的胃病又重了吗?

    同样一头雾水的常伯宁忙赶上去,见他家小师弟身着嫁衣,不禁抿唇一乐:怎么作这副打扮?

    封如故笑嘻嘻道:无论怎样,都是好看。

    师兄,闲话少叙。在常伯宁想要关怀封如故身体时,封如故一抬手,打断了他,你知道梅花镇十六年前之事了,可对?

    常伯宁只好默默咽下关心:是。

    谁想,下一刻,封如故便是一语惊人:师兄,魔道瘟咒与水咒,难道只有儿童厌胜之法才可破解吗?

    第101章天外飞箭

    常伯宁是反应慢,但绝不驽钝。

    在意识到封如故所指何意后, 他点一点头:我已听镇长说过十六年前的事。当年梅花镇之困, 不过是魔道区区阵修的尸诅之咒所致, 即使是十六年前的我,也能轻易解此灾祸:只需焚去那下咒之人的尸身,取其骨灰, 绘写却邪阵纹, 再引灵入水,将水分发给得了瘟疫的灾民, 瘟毒水诅便齐齐可解。

    常伯宁叹息一声:或许是当年那位游方道士学艺不精,只晓得儿童厌胜、锻造人柱这类极端之法。我们风陵距此遥遥千里, 彼时不知此地生灾,是那道者及时施以援手, 尽管不算尽善尽美,却也救下了这万千生灵,今日的我们,实在不必苛责于他了。

    封如故笑道:师兄,你啊。

    常伯宁虚心请教:我说得可有哪里不妥?

    封如故:没有没有。那么, 师兄现在可有破诅之法,永绝梅花镇之患?

    常伯宁乖巧道:阵法我略懂一些。梅花镇先前是用人柱将诅咒压制,实则并未真正祛除祸根。如今要除, 倒也不难, 就算施咒魔修的尸身早已不见, 我在此地寻一风水佳地, 导引天地间至清至明之气,将此地灾气慢慢导出、温养洗濯。想彻底洗去残毒,还梅花镇安宁,多花些时日就是。若想再快些,还可以寻清凉谷陆师叔来相助,以几道阵符辅佐,想必见效更快

    说到此处,常伯宁有些为难,偷偷望向躲在屏风后、生着封如故面孔的小六:只是这人柱,我不知该怎样善后

    他们的去处,我已经想好了。封如故转向如一,含着笑微微歪头道,大师,这便是我送你的礼物,喜不喜欢呢?

    封如故言笑晏晏,一身嫁衣更将他本就艳丽的颜色多添了几笔绮光。

    如一不肯承认自己方才掀开盖头时,一时被色相所迷,如今又听到他又在说些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浑话,只觉得封如故又是蓄谋已久、乱他心思,不由认定这人可恶至极,便冷冰冰道:哼。

    封如故:哼什么,说人话。

    如一:不过如此。

    封如故嘿了一声:这就没良心了啊。

    如一针锋相对:云中君若有良心,昨夜确认自己无恙,就该施法传音,报句平安,省得义父与你的两个徒儿徒生牵挂。

    封如故语塞。

    如一便当他是理亏,绷着脸,冷道:怕是云中君只顾洞房花烛,快活得紧呢。

    他本是想听封如故说句否定的话,谁想,一边的小六闻言,满面娇红,害羞地抓紧了手中封如故写给她的符,小媳妇态十足地往屏风后一缩。

    如一:

    如一突然想起,此人风流成性,想必没少做那眠花宿柳之事,莫不是真面对着这张与他自己一般无二的脸,也能下得去手?

    如一面无表情。

    他真想把此人拎到佛前,剃度出家,手把手教他何谓修身养性。

    那边厢,常伯宁已为封如故解去足上镣铐。

    封如故丝毫不以自己一身女子装容为耻,大大方方地俯身穿上绣鞋,理耳环,整头饰,旋即笑道:带人,回家。

    他一抬脚,一起身,便有一张叠作小船的黄纸从他裙摆缝隙中滑落。

    封如故并未觉察到,如一眼尖,一眼便注意到那材质与刚才人柱握在手里的一模一样。

    他鬼使神差地抬起脚,将那黄纸虚虚踩在脚下,待封如故与常伯宁走出几步,他才迅速俯身拾起,藏在掌心,悄悄展开。

    他低头一看,还未辨明上面写了些什么,封如故那稍显轻浮的字迹就让他的心快乐了一下,连唇角也跟着放送了不少。

    他也不知道为何,只是看到他那称得上难看的字,自己为何就难忍住那一腔的欢欣,总是忍不住从心底里泛起笑意来。

    但是,等他看清上面的字迹时,笑容便渐渐消失了。

    如一哪怕看图识字,也知道封如故画了个什么东西。

    不知廉耻!

    不堪入目!

    伤风败俗!

    如一愤愤地将那黄纸藏在袖中,想当即毁尸灭迹,但指尖刚刚发力就泄了劲儿。

    上面是自己和他的名字。

    如一心尖儿上又是怒,又是甜,众般情绪汇集在一处,最终,他将一团黄纸发力攥在掌心,像是在泄愤,又像是要悄悄守护好这一点秘密。

    人柱终究单纯,被封如故连哄带诱,当真乖乖随他们一起离开了栖身的水洞。

    他们见到了洪水破堤后的满城残景,甚是好奇,东张西顾,丝毫不知这灾殃,是系在谁的身上。

    他们进了封如故的二进小院,就坐在廊下,

    这些日子,封如故在葡萄架旁扎了个秋千,小六便坐在了秋千上,拿手去接从葡萄架上筛落下的阳光,打量着指尖洒落的片片金斑,满眼欢喜。

    很快,小辈三人组也回了家。

    罗浮春忙了一宿,眼见危机解除,师父又平安归来,心里欢喜,扑上去就给了师父一个巨大的熊抱。

    结果就是封如故不堪重负,生生扭了腰。

    这成了这次梅花镇之行里封如故受的最重的伤。

    罗浮春因为莽撞,以及意图谋杀师父的行为,再次被罚,脑门顶上被贴了一个由封如故亲笔书写的、墨汁淋漓的定字,委屈巴巴地蹲在封如故院外,一个字都不敢说,像头犯了错的大狗。

    人柱之事,交由常伯宁结主阵,如一在旁协助,罗浮春为这二位护法,封如故则负责在榻上养他的老腰。

    为保结阵万无一失,还需要有人前往擅长阵修的清凉谷,管谷主陆御九索要七张灵符,好填补人柱抽离后的空缺。

    于是,桑落久接下了这桩跑腿的活计。

    送别桑落久那天,罗浮春坐在床边,看桑落久打点要赠给清凉谷、以表人情的礼物,依依不舍:你一个人去,行吗?

    桑落久笑:以往落久都是一个人出去,怎么师兄这回这样不放心?

    罗浮春挠挠耳朵:多事之秋嘛。

    师兄担心我?

    担心什么?这么大的人了,不担心。

    罗浮春抱着床栏,把大脑袋压在栏上,怅然若失。

    下一刻,他便改口道:要不然我还是陪你一起去吧。

    桑落久淡淡笑起来,探过身去,抬手捏了一下罗浮春的鼻尖:师兄放心,落久速去速回,不会叫师兄担心的。

    罗浮春怔了一下,摸摸鼻尖,待桑落久转回身去时,耳朵才爆红起来,一会儿摸鼻尖,一会儿捋耳朵,缓了一会儿,发现实在缓不过来,忙找了个准备点心的借口,慌慌张张地跑出了门。

    待罗浮春被捏鼻尖的小动作活活吓跑后,桑落久继续半跪在床上,哼着放羊的小调。

    这小调是他牧羊女出身的母亲教他的,仿佛刻在他骨子里,因此他继承了母亲那点温柔的声调,哼起歌来,像在哄小羊羔睡觉。

    桑落久就这样哼着歌,取出自己惯常用的晚香玉混合小香兰的蕙草香囊,解开丝带,匀了一半香草,又取过罗浮春的枕头,将香草藏于其间。

    师兄,师弟不在身边,暂寄一段香于此,陪你消耗漫漫长夜呢。

    当夜,桑落久离开。

    罗浮春枕在枕上,嗅着若有若无的、师弟身上的味道,果然直至半夜,还是辗转难眠。

    落久明明走了,自己怎么还总是想着他?

    罗浮春惶恐地想,他要疯了。

    他一定是疯了。

    他怎么会这样想念一个男人?那将来他的媳妇该怎么办?

    罗浮春想得快哭出来了,抓起身边桑落久留下的一件外罩,认定了它是气味的来源,气呼呼地把它掷到了地上。

    半晌后,他又摸下地来,悄悄把衣服拥回了自己怀里。

    罗浮春小心翼翼地揭起袖子,凑在鼻边,珍惜地吸了一小口,随即一骨碌钻进被子,把自己闷了起来。

    然而,那股淡香犹自不绝。

    桑落久那边的事情办得很是顺利。

    陆谷主性情本就随和,更何况风陵与清凉谷是世交,尽管百事缠身,他还是用了半日光景,凝神聚灵,消耗大量精力,绘出了七张天地定气符,

    桑落久携符返回时,陆谷主问他:可需要我叫你周前辈送一送你?

    桑落久温和婉拒:盈虚君来谷中,便是来陪陆谷主的。落久岂可夺爱呢。

    陆谷主被一个小辈揶揄,一张娃娃脸立时涨了个通红。

    桑落久心情不坏地离开了清凉谷。

    从清凉谷到梅花镇需花半日御剑,桑落久不敢懈怠,一路向回赶去。

    他路过一处山麓时,着意赏了赏这里的景色。

    盛夏之晨,山间浓雾郁郁,山顶仍有寒意,甚至还残留着一点去冬的雪意。

    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桑落久笑意微绽,想,待唐刀客之事了结,他便要带师兄来此地游玩

    然而,仅仅是下一瞬,他的身体猛然向前踉跄了一步,脚下剑身陡然翻覆,随他的身躯一道,向无边深谷中坠去。

    一支无声箭穿云破空而来,刺破浓厚的云层,贯穿了他的右肩。

    桑落久急急聚起被疼痛逼得涣散的神智,并迅速折断羽箭、拔出淬了毒的箭头,诵了几句心诀,方才险险地双脚落地。

    待山雾散开些许时,幢幢的黑影,将桑落久沉默地包围在了中心。

    起码十数人,皆是有备而来。

    桑落久呼出两口气,吹散一点雾气,吸入一肺水珠。

    他笑问:各位,我还能借个过吗?

    在他问话间,桑落久眼睛迅速转动,在那群来意不明的人影上寻找线索。

    然而,黑影们一言不发。

    桑落久额角渐渐沁出汗珠,一因疼痛昏眩,二因心力的瞬间透支消耗。

    是谁?是何目的?

    各位不想相让,是不知我是何人?桑落久继续试探,吾乃风陵云中君座下之徒,你们动我,便是与风陵结怨,纵我一马,我便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风陵?黑纱覆面的为首之人听到这话,终于冷笑一声,粗哑着嗓子,道,风陵有何了不起?

    话说至此,多说无益。

    本就没有什么侥幸之心的桑落久忍痛,徐徐拔剑,话音再不复昔日的柔和可亲。

    那便相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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