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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嘉年——左篱(74)

    先生所言颇有道理,可是如果策与袁绍合作呢?合作的话,袁绍正面攻击曹操,孙策则从背后投机,伺机寻利,也不失为一条好的选择。
    可喻怀眸中在听到袁绍二字时滑出一抹嘲讽:合作也要选个合适的热才能保证有所得利。袁绍此人,看似颇有诚意世家风范,实则有名无实毫无大局观,伯符与他合作,只怕会先被他当作棋子卖给曹军削弱曹操实力。再说了,袁本初与袁公路毕竟是兄弟,袁公路的覆灭伯符也脱不开关系,就算袁本初不喜欢他这个兄弟,为了那份兄友弟恭的名声,伯符以为,他会愿意和伯符合作吗?
    这是喻怀第一次在孙策面前说这么多话,且字字切中时局关键,让孙策更坚定了自己之前放弃北袭许都的计划。此时的喻怀,虽然面容仍旧苍白,双唇没有多少血色,但却一扫之前身上那似乎挥之不去的病气。那双孙策之前就觉得清亮吸引人的眸子此时更是放射出夺目的光彩,这种光彩璀璨而又锋利,带着极致的意气风发,风流恣意。
    若说喻怀是一把吹毛立断的宝剑,那么今日孙策终于如愿等到这把宝剑在面前出鞘开刃,剑身折射出的冷芒令所有好剑之人胆颤不已,欣喜不已。
    想到刚才人无意间对自己的称呼从将军到伯符的转换,孙策笃定,他已成功了一大半。他迎着人双眸的光彩,不掩饰自己目中的赞赏:先生所言甚是。只是,先生对我孙伯符,对北方战局,对袁本初都这么了解,又不赞成策与袁本初合作。莫非先生是曹操的人?
    曹操?呵。喻怀眸中流露出在提到袁本初时如出一辙的轻蔑,但下一秒,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正对上孙策带着探究意味的双目,立即收了轻蔑,也收去方才眸中诧艳岁月的光彩,一切一切的情绪又被那淡淡的,平静的笑意取代,如同精心制作多年做成的面具,任谁都难以攻克。他轻勾起唇角,声音却流露出一丝不满:方才伯符说不问怀过去为谁效力,现在却又套怀的话。大丈夫言而无信啊。
    因为策实在是好奇,究竟怎样雄才伟略的人能得先生亲眼。孙策说道,想了想,又觉得哪里不对,补上了句,除了本将军。
    噗。喻怀不禁笑出了声。这下,他方才声音中的不满也没了什么意义。他看向孙策,这位比他小几岁的却仍可称为少年的将军,口风也不禁松了。他挑挑眉,含笑道,那,怀给伯符猜个一次的机会。猜对了,怀就改投门户,与雄才伟略的孙伯符共谋大业,如何?
    天下割据诸侯那么多,先生仅给一个机会,真是孙策颇是不满,但不满归不满,他也再没了讨价还价的理由。他沉默下来,蹙着眉开始认真思考。
    听喻怀的语气,袁绍和曹操他都颇为瞧不上,应是不该是此两人。但他之前又说自徐州南下,看他对背面局势这么了解,应当这话不似作伪。北方,接触得到袁绍与曹操,又独立于袁曹之争的势力
    一个名字顿时蹦现在孙策脑海之中。
    如此,就全对上了。为什么是徐州,为什么喻怀听到自己谈挟天子以令诸侯,颇为不赞同,不仅是从战略考量,也因为他从前的主公,怕是对汉室是真的有效忠之意吧,所以连带着他,也难改汉臣心志。
    先生之前的主公,可是那大汉皇叔刘备刘玄德?
    喻怀一愣,随即苦笑,似是完全没料到孙策居然真的一猜即中:看来,怀之前给的提示还是太多了,结果还是把自己卖了。
    那孙策喜道,听喻怀这语气,他明显是猜对了。
    那,伯符来告诉怀,你用来替代北攻许都渔翁之利的,可是陈元龙的广陵?
    第87章 第87章 第8 7章
    不可信,或可用,亦可杀。
    千里外送来的帛笺上,墨香残存,笔锋似刀。
    算算时间,镇守在巴丘的周瑜蘸墨落笔写下这九字时,当亦如现下这般,明月当空,夜风徐徐,吹起他将寝前散下的发丝,摇曳的灯火耀的面容愈发俊秀如玉,柔和了往日的棱角,却仍在这横竖勾捺间流露出行于行伍间的杀伐之气。
    孙策的思绪由帛笺飘远,过了许久才回了神,又将九字看了几遍,而后将帛笺放入案旁小?,那里面已经积了许多,皆是两人分略两地时相互通信留下的帛笺。孙策曾经和周瑜开过玩笑,说帛笺本就是稀罕物,再加上你我二人的墨迹,若是卖出去定当价值千金,也算得风流佳话。
    这玩笑招来的自然只有笑声。这些帛笺,非经非书,又是用过的,能卖个什么价,也就对他们二人,或可当作个闲暇时翻出看看的杂物,寻个念想罢了。
    孙策这才发现自己又不知觉间走神了。将小?放回远处,他正了神色,开始从头梳理这整件事。
    最开始自己与公瑾在偏道上遇到喻怀,当是伪作巧合的有意之举。喻怀抛得是阳谋,赌他在这短暂的同路而行中,能够让自己对他足够感兴趣,哪怕自己轻而易举就能想到这个喻怀是某方势力派来江东的人。
    喻怀布了阳谋,自己与公瑾则有意将计就计,来看看这喻怀究竟为何而来。同时,自己看出喻怀实际上是重情至兴之人,所以更有自信让喻怀心服口服的转为己方所用。前几日的拜访,这层目的本已达成,喻怀虽然未肯定什么,但言谈间实际是默认了自己的猜测,甚至最后开始站在自己角度,为自己这方出谋划策。投桃报李,自己也未死咬住攻打广陵的计划,反正权弟已经在点兵,自己不久之后也会前往广陵,亲自指挥攻打广陵,这一看就明的计划,没必要瞒着一个打算坦诚相对的友人。
    自己与喻怀酒酣畅快,无话不谈。隔了些日子,喻怀身体好些后相约着去郊外打了几次猎,猎到猎物,就席地而坐,架柴而烤,或是取山泉为饮,或是互斟上杯带出来的醇酒,谈天说地,好不痛快。
    然而,变数就出现在这之后。或是多日未饮酒,今日终于解了些馋,喻怀心情好得很,提出欲为孙策借着树枝卜上一卦。自打见识过于吉这等妖人蛊惑人心的把戏后,孙策就对这种不可验的谶纬占卜厌恶不已,但总不好驳了喻怀的兴致。在直白的表达过自己对占卦的蔑视后,孙策看喻怀在那里摆弄的全神贯注,最后反而倒也起了几分兴趣。
    结果,喻怀卜出卦象后,面色却突然煞白,双眉紧皱如川,仿佛从这些枯枝间看出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然后,就是策马而归,一路无言,再去拜访,喻怀一律称病,闭门不见。
    那卦象究竟有什么玄机?
    孙策自恨对易学实是一无所知,也有点后悔,早知道如此,就算不喜也该在身边留个知晓此物的人的。苦思许久,他仍毫无头绪。最后,只得暂时放下此事,待攻下广陵后再去拜访喻怀。
    然而,孙策却未想到,本该在攻下广陵后的再次见面,竟来的这样快。
    孙权年少,碰上城府深不可测的陈元龙,哪能讨得什么好,连败几场,仗着兵力的绝对优势才勉强稳住局面,得以继续在广陵城外与城内僵持。收到战报,孙策立即加快了这边准备,最后定下在三日后动军。
    细枝末节自有下属处理,孙策无须事必躬亲,又因事务被他紧赶着处理掉了大半,这几日他反而得了闲,有空到街头走走,看看民情。结果,好巧不巧,这刚在街边走了没多久,就见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喻怀正独自站在街上贩马的店家的马棚旁,饶有兴趣的看着马棚里一匹匹马。相比起前些日子,喻怀的身体似乎好了许多,面上没有透着病态的青色,身上也没有披着完全与季节不符的裘衣。他身边,店家正在喋喋不休的讲着什么,待孙策走进了,才听清是在给喻怀介绍着他家的马匹,无论喻怀看向哪一匹,这店家都能扯出些典故名头滔滔不绝,夸得似乎这里匹匹都是千金难买的名驹。
    习武之人无人不好马,鲜有人不懂相马。孙策本就想从喻怀这里得到那百思不得解的答案,又听到店家指鹿为马般的话,自是耐不住走了过去,张口便驳道:此马大头小颈,弱脊大腹,小颈大蹄,三羸具备,岂可谓骐骥乎?
    孙,孙将军!店家看到孙策,又被孙策驳了句,又惊又惧,身体抖如筛糠,万是后悔自己刚才为了卖个高价的信口开河。好在孙策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挥挥手,他立刻顺势小跑到一旁,再无心管自己卖得卖不出去马。
    喻怀看到孙策也是意外,但很快就被其他晦涩的情绪替代,一种,孙策读不懂的情绪。他颔首问候:孙将军,多日不见,将军风姿依旧。又瞟了眼这时已经退得远远地马商,然而,将军这一来就吓跑了店家,怀可就不知该挑哪匹马了。
    这里能有什么好马。孙策轻嗤了声。这马棚里马并不多,他大概扫了扫,虽不能说全是劣马,但也没有一匹称得上中上品,也就是喻怀这种不懂马的才会任着店家说那么久还听的认真,策府上倒是有几匹好马,先生若是得闲,不如与策去看看?若是能再给他解释解释那日卦象的意思,就更好了。
    喻怀笑笑,却没有应。
    兄长!这时,不远处传来一个女声,原是喻怀的妹妹喻?w。她看到孙策和喻怀站在一起,也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微笑问候了句孙将军。
    然而孙策的注意力已全被她身后牵着这匹马吸引。枣朱色的骏马,头高峻若刀削,眼大而含泽、耳锐如削竹,鼻广大而方,无论从何处看,这都是匹千里宝驹。孙策自认为自己府上的几匹坐骑已是极品,但与这匹相比,竟还差了几分。
    兄长看看,这匹如何?喻?w没注意到孙策的神情,一心和喻怀说着话。
    唔喻怀眉头微蹙,这毛色有些和他家夫人的宝驹不配啊。
    听到喻怀话中淡淡的嫌弃,孙策简直想为这马鸣不平。相马重骨轻形,喻怀说了半天却都在马的表面打转,可谓是一点都不懂。骐骥不遇伯乐,实是让孙策痛心,在喻怀顿了半响又说了句后,他还是插了话:喻先生,若是不喜此马,可否割爱于策?
    诶?喻怀一愣,怀知将军乃懂马之人,可此马
    孙策倒也没有为了得到此马而故意有所隐瞒,直接就把此马的过人之处一五一十讲与喻怀。末了还直白了加了句:此马虽是宝驹,但越是宝驹,性子越烈,以先生的骑术恐怕驾驭不了。
    喻怀听了这话果然面露不快:你怎知怀驾驭不了?说着,他走到喻?w前,正要将缰绳从她手里接过。却见喻?w在喻怀耳旁说了什么,喻怀的手突然顿住,几秒钟后,垂回原处。他缓缓转回身,看向孙策:孙将军,你当真希望怀割爱吗?
    先生这是怎了?孙策愣了下。喻怀突然改变主意,肯定与喻?w刚才的话有关,可她的声音又轻又快,这街上又人来人往的吵闹繁杂,纵使孙策武功再好,也一字都未听到,策自然希望先生割爱。
    孙伯符,你当真希望怀割爱吗?
    ?自然。
    孙策,喻怀边问着,边往前走,一步一步,已经走到孙策面前,你当很希望,嘉将这匹马交给你吗?
    兄长!喻?w惊呼了一声。
    孙策英俊的面容上,一双剑眉紧紧皱起。他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摸透了喻怀的性子,可现在的喻怀,无论哪里都让他看不懂。唇边浅淡的笑意全然消褪,玄色眼眸若深渊般不见光亮,与往日那双浅弯起的清澈双目大相径庭,其中,满是认真和戒告?
    或是因为喻怀的反常,或是出于本能,他再看向那匹喻?w牵着的枣朱色马时,心头亦不禁升起些许危险感。若是常人,既然已经感觉到危险,必然会改口放弃这匹马。可孙策的性子,却偏偏要反道逆行,知道这其中大有玄机,危险重重,他也有这份胆气定要探个究竟。
    所以,面对喻怀的第三遍追问,他微抬起下颚,不避不闪的凝望人眸中的深渊,同样认真无比:先生愿送,策就敢接。那,先生肯割爱吗?
    时间似乎凝滞了几秒。这片刻间,孙策清晰地看到喻怀的双目中闪过疑惑、轻松、哀悲、欢喜种种种种复杂到对立的情绪,以至于孙策都开始怀疑是自己的幻觉。突然,喻怀紧绷的表情突然松了开,再也崩不住般哈哈大笑:
    被你瞧不起骑术,本是想吓吓你的,结果竟然失败了。喻怀的眼眸又是往日那般微微弯起,清澈中带着浅淡的笑意,还有些戏弄未能得逞的遗憾,罢了罢了,怀不逞强了,这马怀的确骑不了。名马配英雄,这马,该当是将军的。
    孙策一听,也是笑了。这倒是真像是他了解的喻怀能干出来的事,明明看着一派飘逸风流,实际上睚眦必报,记仇的很,之前和人狩猎,就因为随口笑了句人连弓都拿不对,接下来两个多时辰人硬是让自己半头猎物都没打到,损人不利己做的轻车熟路。
    但即便喻怀如此解释完全说得通,孙策仍旧感觉隐约有不妥之处,尤其是人最后的那个嘉?他想过喻怀并非人的真名,可若当真是因为人真名中带嘉字,人又怎会在吓唬自己时脱口而出?
    这让他从喻?w手中接过牵马的缰绳时,对这匹马更为感兴趣,迫不及待想要探究,这马究竟是否还有其他玄机所在。
    在喻?w牵着时还焦躁想要挣脱束缚的烈马,被交到孙策手上,被人顺了会儿毛后,竟很快就安静下来,用头前蹭了蹭孙策的手,又轻嘶了声,以示向新主人的服从。
    拍拍马头,孙策翻身上马,一拉缰绳,马发出一声嘶鸣,其声明明,当真是万里挑一的好马。得了好马,孙策心痒的厉害,却突然想起来他今天本打算问的正事。
    喻先生!他调回马头,在马上向喻怀喊道,那日那卦,到底是何意思?
    将军得了怀的马,就拿不到怀的卦了。喻怀仰头笑回道,留个悬念,等将军自广陵大胜而归,怀再告予将军。
    哈哈!好!托先生吉言,我们一言为定!说完,孙策一拉缰绳,策马绝尘而去。
    那马的的确确是万里挑一的好马,不出片刻,孙策连同马的身影都消失不见。而随之消失的,还有喻怀唇边的笑意。
    他们向宅走去。
    阿雾,边走,喻怀似闲聊般开了口。街市嘈杂,二人的声音除二人之外很难听清,所以到没了必要称呼假名,依你所见,孙策可谓英雄否?
    平定江东,才智过人,骁勇善战,当然是英雄。喻?w回答的不假思索。
    那,可谓明主否?
    这喻?w顿了顿,看了看身旁因孙策方才快意纵马而过变得有些狼藉的街市,半响,才犹豫道,应该,也算是吧?纵马街市,于贵家子弟哪里都是常有的事,再加上以孙策高超的骑技,策马而过不过让几个商贩因为惊慌撒了货物,也未伤着人,这能算的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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