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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嘉年——左篱(114)

    将北不北,将明不明,将帝不帝?
    郭嘉似乎本也没打算听到诸葛亮的回答,万千星河洒在他的双眸中,凝聚起的感情,诸葛亮隐约,似乎读懂了一些。
    似乎,郭嘉已经看破星辰运转,天命所向。然而,或许正因为他知晓的太多,所以连寻常的悲欢伤乐都渺小了起来。
    浩瀚的星辰夜空下,亘古不变的,只有孑然独立的沧桑。
    诸葛亮又听到郭嘉启唇道:十年之后,那颗星便会彻底黯淡下去。那时,孔明就会明白嘉的意思。
    他垂下头,望向诸葛亮的双眸中似乎还残留着星空的残光:孔明才智过人,谋略冠绝常人,治国练兵,无一不通。何必,要为刘玄德赔上一生?
    虽然没彻底明白郭嘉前面的话的意思,但后面的话的意思很清楚,无非就是劝他没必要为要兵没兵要财无财的刘玄德卖命。如果他真的答应下,郭嘉的下一句话,恐怕就会是招揽自己到曹营了。各为其主,即便郭嘉这故弄玄虚的样子有些奇怪,但诸葛亮倒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压下心头本能的异样,他一展衣袖,夜风吹得他衣袂飘飘:十年啊,挺长的了。世事无常,或许在那之前主公与亮的志向已经达成了也说不定呢?
    不过,亮可真没打算为这乱世赔上一辈子。隆中家里还有些桑田,等天下太平了,亮就再回家躬耕陇亩去。到时候,奉孝若是愿意来,亮就提早为奉孝埋下坛好酒,与奉孝共饮,如何?
    夜风吹起白衣,亦零落他满眸星辰,明明出尘的似即将飞升的谪仙,偏偏又说着功成名就后卸甲归田的把酒话桑麻。那将韬略运筹于心,无惧于前路坎坷意气风发的模样,后来,让郭嘉记了很多很多年。
    好啊。郭嘉再一眨眼,眼眸又恢复了昔时的清澈,含着淡淡笑意,那就约定好了,等天下太平了,春意盎然时,嘉就去隆中问孔明讨酒喝。必要喝得你酩酊大醉,梦上三万场春秋,才堪堪作罢。
    咳,可是,月英不允亮喝那么多酒。而且亮只答应了奉孝一坛酒,那余下的二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场春秋,奉孝恐怕得自己带酒来。
    诸葛孔明你能不能稍微有点风雅豪情在。你看嘉之前与主公做这种约定的时候,主公就从不提这些煞风景的事。
    毕竟亮留下的田产也不多,世道太平了,丝布的价格也不知回落多少,亮勤俭持家量入为出也是生活所迫,毕竟家中还有弟弟
    那就把桑田卖了换酒,千金万金哪里能比醉里的几度贪欢来得珍贵?别以为嘉不知道,今天嘉本来站得离崖边可远了,最后会摔下来还不是因为你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笑说着那些心知肚明的奢望,并肩走回到山洞。过了没一会儿,郭嘉先打了个哈气,也没见外,直接靠着诸葛亮的肩膀闭眼就睡了过去。
    奉孝?诸葛亮轻唤了声,回答的仅有郭嘉清浅的呼吸声。
    确认郭嘉真的已经睡着,诸葛亮唇边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望着噼里啪啦燃烧的木柴,开始将今日发生的一切重头梳理一遍:
    当看到己方大军被曹军反扣在阵中时,他便知道,今日一切的计划都已无法达成。即便他利用阵法让曹军过高的估计了布阵的士兵,即便他和赵云带来袭击后方的兵马并不算少数,在曹军占据主动,可以立即回军救援的情况下,完全失去了意义。
    避免战斗,最大限度拖延曹军南下的速度争取时间,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而就在这时,他抬头看到了长蛇一般横亘天际的黑云,比三天前,今日连绵的黑云更加突兀,如同一条凶恶的黑蛟。要将苍穹全部吞噬。
    熟知天象的他,在三天前就已算到,今日会发生地震。出于以防万一的考虑,他选定了这里作为战场。而现在,上上之策已经被敌军破解,就算侥幸将郭嘉绑回营只会更刺激双方交战,他只得当机立断,执行最有风险,却不得不为之的计划。
    然后,就是地动山摇,利用己方暂时的兵力优势,不留痕迹的将郭嘉的马往崖边赶,接着便是自己和他看似阴差阳错的一起摔下了山崖。他考虑过受伤的可能,但只有自己也跟着摔下去,才可以引导郭嘉向更深的茂林走去,延长曹军找到郭嘉的时间。
    他只能赌,赌曹操真的会如主公所讲的徐州之事里面那样在意一介谋士的生死,赌他费尽心力争取出的这段时间内,蜀地的使者可以带回他们期待的消息。
    刘备现在的实力还是太弱了,他所能凭借的事物,实在太少了。
    目前来看,似乎一切都很顺利,他和郭嘉并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郭嘉也毫无怀疑的跟着他来到了这早就准备好的山洞。可郭嘉最后和他玩笑的那几句话,却明明白白告诉了他,从一开始,郭嘉就清楚他们的计划,但还是欣而来之。
    侧转头,他望向靠在肩头的郭嘉。面容祥和,双目阖起,眉头舒展,显然睡得正香,对诸葛亮一丝防备都没有,看上去分明毫无危险性。可也就是这样的人,连出奇谋辅佐曹操平定了北方,设下毒计害死关将军,离间孙刘联盟,将主公逼到了不得不舍弃荆州的地步。
    没见到郭嘉之前,他听到刘备所说的郭嘉昔日之事,脑补了郭嘉很多可能的样子,却大多和今日所见到的南辕北辙。
    他甚至觉得,待到河清海晏日,若郭嘉还未赴黄泉,他和郭嘉或许真的可以成为朋友。
    夜渐渐深了,困意渐渐浓起,诸葛亮又扔了一块木柴到火里。闭起双眸,打算小寐一会儿。还有太多的事需要他一力支撑,他不敢不逼着自己休息:
    浅眠的梦中,飘起了风雪,他似乎回到了隆中草庐。
    草庐之外,柴扉之前,三人驻足而立。后面二人早已因为长久的等候面露耐烦,只有为首之人作揖的毕恭毕敬,即便风雪已落满发冠青丝。
    他抬起头,果不其然在窗边看到了那时捧书而阅的自己。然而,说是读书,自己的目光却早已不在眼前的竹简上,而是粘在了庐外来客的身上。他还记得自己当时心里正在想,天底下怎么会有刘玄德这么又傻又执着的人,连往前走几步到屋檐下躲雪也不会。叹了人半天,还是让阿均佯似后知后觉的将庐外三人请进屋,只说自己外出远游年后开春才归,又为三人烹了热茶暖了身体,留到风雪停后才请他们离开。
    他记得,建安十二年的这个冬天太短了,短到他废寝忘食,都未来得及将所有的书籍温习一遍;可又太长了,长到他第一次不是因为无法上山观星而日日夜夜盼望着春日早点来,盼着远游的自己也早点归来。
    终于,在白雪初融,桃花新绽之时,他抬手抚去琴弦上的落瓣,听到了熟悉的叩门声。他将刘备迎进屋,落座,烹茶,茶中还带着桃花的香气,是月英搜集来的花瓣上的露水。
    诸葛先生,备平生所愿,便是匡扶汉室,平定天下,还苍生黎民一个太平盛世。不知先生有何高见?
    平定天下并非难事,玄德公若志仅在此,只需先寻一州安身立命,整顿州治,重农集税,秣马厉兵,结好江东,待天下有变即兴兵北上。最多不出十年,天下可定矣。然玄德公所求的匡扶汉室,却是实是难事。
    先生何出此言?
    礼崩乐坏,乱臣贼子出;神宝沦丧,天下争雄起。汉室已摇摇欲坠,小皇帝与老臣又被曹操紧紧控制在许都,扶持他们,困难重重。以王道王天下,难矣。
    先生,恕备冒犯,冒昧请问先生,在先生心中,何为汉室?
    他看着那时的自己愣住了,因为刘备的这个问题听上去太好回答了,实际上却又太难回答了。何为汉室?那在许都的小皇帝和满朝老臣,可以被称为汉室吗?似乎可以又似乎不可以,因为支撑起昔日雄雄汉风的,并非今日一代人,还有大漠孤烟袭破匈奴的战马,华美柔婉的绸缎,秉笔直书的史风,太学云集好学的学子,党锢中振臂高呼的义之所向虽死不辞,以及一个个像刘备这样还傻傻的认为汉室可以匡复的人。
    可那么究竟什么是汉室?
    他与昔日的自己一同凝望着刘备的双眸。经历了半身流离漂泊,那本该是双充满沧桑与谋算的双眸,可时至今日,刘备双目仍旧是黑白分明,温和的表象下是九死其犹未悔的执拗,是虽千万人吾亦往矣的慷慨,是纷杂乱世人心诡谲中显得似乎天真可笑的赤子之心。
    答案,呼之欲出。
    仁义所在,即为汉室。
    第132章 第132章
    更深露重,营中灯火未熄,心腹谋士将军与二位公子齐聚大帐,毫无倦色。已经派出了四次总共足有两千人到山崖下寻找郭嘉与诸葛亮的下落,带回的结果却总是一无所获。大帐中,幽明的烛火勾勒出曹操棱角分明的面庞,每听回到士兵禀报一次,面色便沉一分,骇人心胆。
    跪坐在曹操身边的,是军中随行的军医。当曹操头痛欲裂频频按压太阳穴时,他总会低声劝曹操去休息,每一次都被曹操冷冷地拒绝。几次之后,惧于曹操身上愈浓的戾气,又无奈于曹操不听医嘱的固执,军医不再无用的劝说,而是提笔写下药方,让士兵下去为曹操煮药,多少能缓解一二。
    距上次士兵将一无所得的消息传回营中已是一刻钟前的事了,自那时起,不大的帐中就被沉默填满。有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人拢袖垂头暗暗假寐,也有人每时每刻细心观察着曹操的表情,想从中探查出曹操真正的心思,以此权衡出对自家公子最有利的选择。
    然曹丕作为长子,再沉默下去,终究太不象个样子。他关切的望向曹操,开口劝道,父亲,那处崖并不算高,郭祭酒即便摔下去应该也不会危及性命。只要扩大搜索范围,丕相信不久必会到郭祭酒。还请父亲以身体为重,先行休息,等士兵搜索有了结果再去禀告父亲也不迟。
    曹操狠狠摁了着额角,留下红色的印记,可想而知此时痛楚当有多深。听到曹丕的话,他睁开阖起的凤眸,沉沉的盯了曹丕有几秒,而后将目光转向坐在曹丕对面的曹植。
    曹植立刻明白这是父亲在询问他的意见,迤迤然答道:父亲,二哥所言正是。无论如何,还望父亲保重身体,命三军养精蓄锐,为今日再次攻打逆贼做好准备。
    这话看似是在附和曹丕的话,实则暗藏的意思但凡有些城府的人必能听得一清二楚。所以,曹植话音刚落,曹丕立刻暗暗望向曹操,企图从那阴沉的面容上探寻出几丝情绪。可惜,自始至终除了痛楚就是沉闷,所以拿捏不准曹操心思的曹丕,只得凭借猜测,斟酌着语气向曹植问道:植弟的意思,是说三军应该养精蓄锐,停止在山崖下寻找郭祭酒?
    二哥这么说就是冤枉植了。曹植摇摇头,不急不缓继续道,植当然认为应该命士兵继续寻找郭祭酒,但同时应以大局为重,不必耗费过多兵力。现在派去搜寻的两千人都是军中精锐,浪费在搜寻上,实在是可惜。说完,他转头望向曹操。在曹操威严的目光注视下,曹植头颅高昂,未见分毫怯色:父亲,植以为眼下虽然郭祭酒下落不明,但亦未闻敌方军师诸葛孔明被找到的消息。刘备能占领荆州,听说多半是靠这位诸葛孔明的智慧,如今他未在敌营,正是我军攻破刘备的最佳时机!因此植恳请父亲将两千精锐调回军中,随父亲攻伐逆贼。
    现在派出两千精锐都未能在山间找到人,若是如曹植所说将两千人调回,更不可能找到郭嘉。而在山中,每迟一秒,危险便大一分。两军交战,破敌固然是最大利益,这一点任何人都不会有异议。但当鱼与熊掌不可得兼牺牲者是郭嘉时,曹丕总觉得,即便是怀天下之心的曹操,也会犹豫。
    于是,曹丕暗暗望向曹操,却出乎意料的并未在曹操脸上看到对曹植方才所言的怒意,反而双眉蹙起,若有所思;又转头与坐在斜后方的司马懿四目相对。司马懿眼珠微转,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曹丕心领神会。他皱起眉,对曹植的话不以为然:植弟说得未免过于轻巧。刘备的军队中多荆土人士,最是熟悉山间地形。我们唯一快他们一步的方法,就是投入大量的兵力。现在将两千精锐都调回,万一被敌军先找到了郭祭酒,以他为人质威胁父亲,又当如何?
    然曹植仍是不急不缓,似早料到曹丕会有此问:植尚且年少,不比二哥随父亲征战得多。但有一件事植是知道的,那就是当年在夏侯?坏芯??忠皇潞螅?盖拙土11鹿?婢兀??苍儆龅酱酥智榭觯?酥誓嬖簦?愿裆蔽鹇邸r虼耍?泊致?晕??瞬2怀晌侍狻!?br
    曹植此话的意思,便是是若郭嘉真的被刘备的人马先找到当作人质与曹军谈判,曹军应不理会刘备的要求,以大胜为重,牺牲掉郭嘉的性命。
    此时大帐中多半都是跟随曹操多年的旧人,即便不知道曹操与郭嘉关系的内情,也对曹操对郭嘉的格外的回护与关心有目共睹。可想而知,当曹植说出皆格杀勿论五字后,曹操会有多不快。
    曹操的表情果然狰狞了些,却不似因为曹植的话,反而是因为愈演愈烈的头疾。因为,即便曹植说出这样的话,他也并未呵斥曹植,比起不快,倒更像是默认。
    曹丕声音陡大,义正言辞继续道:植弟只知眼前胜负,却不知长久谋划。父亲一向重视贤才,礼贤下士,所以天下士人才愿为父亲所用。今日植弟却说出此等话,万一最后郭祭酒当真因此丧命,岂非让天下贤才寒心?
    曹植既口口声声以为大局考虑为出发点,曹丕想要反驳,亦只能以大局,以长远谋划为基点。这句话,其一的确是担心寒了天下士人之心,其二也巧妙地试图迎合曹操的想法。曹丕相信,父亲不是不想继续大力搜寻郭嘉,只是因为曹植将话说到了此,如若曹操一意孤行,必会显得主次不分。因此,他现在的话,正是精心为父亲铺的台阶。跟在曹操身边历练了这么久,这点城府,曹丕用起来得心应手的,至少,他相信,远比他未经世事的四弟用得顺手。
    曹植却突然扬起了笑容,这诡异的表情,骇了曹丕一跳,竟在一瞬间觉得曹植无比的陌生。而在曹植身后的杨修,也微勾起唇角。
    那是看到猎物如预料之中踏入陷阱后,胜券在握的愉悦。
    二哥,刘玄德名为皇叔,实为汉家奸贼,不思匡扶之德而贪裂土之功。这样的奸贼,一日不除,天下就一日不得安宁,趁此时机一劳永逸将他一举击溃,又怎是只知眼前胜负?曹植站起身,三步并两步走到中央,展袖长揖,然二哥所说亦有道理。因此,植请命亲自带五百士兵入山搜寻,还望父亲应允。若植不幸与敌军相遇被俘,植定不会让父亲为难!
    曹操对人质敌人格杀勿论的命令已编入军法,无故改变,难以服众,更乱军心。然郭嘉若因此丧命,也的确会让天下士人寒心。因此,二相抉择中,最好的办法便是在可能的牺牲中加上曹操最为疼爱的儿子。若真出了意外,士人不会因此寒心,反而会赞曹操果决高义,军中将士亦会知晓无论王公贵胄,法绝不可违。本是只能在坏与更坏的后果之间进行抉择,因曹植的挺身而出,竟瞬间变成了无论如何选,都有利可图。
    跟随曹操多年的谋士与将军们从此时起,才开始真正认真审视起这位四公子。之前,曹植在他们的印象中,仅止于聪慧机敏,长于诗文八字。于寻常家的儿子,这自然已是万里挑一的人中龙凤,但一方面曹植醉心诗文无心政事,另一方面曹操众多儿子实是太过优秀,因此在立嗣问题上,除了想借从龙之功一步登天的投机者外,曹植并不被浸染权谋斗争多年的老狐狸们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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