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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仙道第一人被甩了——易潇湘(17)

    他的伤严重吗?
    沈孤鸿掏出自己往日里炼制的天极丹药,喂给对方后,想起这些时日来对方的决绝,他又默默坐回了他方才醒来的位子。
    身上的伤处依旧隐隐作痛,沈孤鸿淡淡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大概是受伤太重失血过多,心境竟完全不同于往日,不仅对疗伤和处理身后事务全无兴趣,反而只想静静望着眼前那人,守着身前一方宁静。
    即使他已经对自己说过了那样断情绝爱的狠话,当着众人的面不管不顾地要与自己和离,可现在望着他,自己竟然一点也不生气,甚至从心底某处还萌发出淡淡的愉悦。
    他轻叹口气,觉得自己只怕是痴妄了,曾以为深入骨髓的清冷自持,在扑向战场的一刹那就已经荡然无存那样张扬炽烈的红色,分明是为了扰乱他心神而存在的。
    南冥对沈孤鸿心中所思全无察觉,他依旧眉关紧皱,面色很是糟糕,想必疗伤的过程并不好受。沈孤鸿也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思,放轻手脚凑上前去,执素白衣袖轻柔拭去他额角的汗滴,又脱下外袍,小心翼翼地盖在南冥身上。
    做完这一切他心里有些空荡荡的,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毕竟以往这种照顾人的事他几乎没有尝试,衣食起居自然有人帮忙打点好,要他想办法照顾一个受伤虚弱的人,难度不亚于颠倒乾坤。
    他绞尽脑汁回想,突然想起数百年前从玉少英那里没收来的凡间话本,他当时好奇玉少英为什么会看这种话本看得津津有味,也抽了一两本看过,里面记载着郎情妾意的爱情故事,一方患病卧床,另一人照顾的情节比比皆是似乎不仅包括添衣盖被,还有做饭喂食?
    想到这件事,向来冷静淡漠的仙道第一人不由得微微窘迫,虽说他与南冥这等修为之人早已辟谷,却也并不排斥寻常五谷杂粮,必要时摄入一些也有利于伤势的恢复。
    只是自己着实对庖厨一道知之甚少。
    目光在四周逡巡,最终停留在波光粼粼的小溪上。沈孤鸿沉吟半晌,似乎做出了某种决定,撑起身来,向着小溪边走去。
    大半个时辰过后,闭目调息的俊美男子才低低闷哼一声,明媚的双眸睁开,从调息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魔族的自愈能力远非常人可比拟,这一番调息下来,南冥体内的伤势已经好得七七八八。随着意识回笼,他清醒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寻找沈孤鸿的身影,看到那人并未在昨日躺卧之处,一颗心不由得有些慌乱。他的阵法真有这么差劲吗?老是出事,这一次会去他一定要好好恶补研究一下结界禁制之法。
    直到他回过头,惊骇莫名地在小溪边发觉那道颀长的人影,白衣如雪,发如鸦羽,而这样如同九天神祗的人,现在居然在和一条鱼作斗争。
    沈孤鸿这个人一向缺乏面部表情,可是在面对连自己也无法掌控的场面时,苍白的脸色因窘迫微微现出一两分红蕴,色泽浅淡的唇稍稍张开,又被溅上来的溪水浸染的莹润,濡湿的几绺长发湿哒哒黏在侧脸上,看得南冥在心底默道了一声好蠢,却还是忍不住想将那几缕碍事的青丝拨开。
    这般的沈孤鸿和南冥记忆中的相距甚多,一点也不清贵高华,淡漠疏远,沈孤鸿久居上位,身上总是自带威仪气魄,这样脸色窘迫的样子恐怕是数万年都难得一见。
    这溪中的游鱼,颇具灵性,滑不溜手的,每一次在沈孤鸿快要抓住时又会调皮的跑开,沈孤鸿万年不变的冰瘫面都被这群游鱼打破了。
    捉鱼虽难,可在流云仙尊毫不吝惜地用上了三成灵力的情况下,难度还是大大降低。水中腾跃的鱼儿终究放弃了挣扎,被凝实的灵力流牢牢捆住,沈孤鸿将落网的鱼儿抓在手心,向来清冷的眼中划过一抹若有似无的浅淡笑意。
    南冥也不懂为什么,分明沈孤鸿抓鱼的姿态艰涩又笨拙,受了伤的脸色更是惨淡,向来洁净的衣衫上也沾着血迹水渍,压根与好看两字沾不上边,也比不上以往的孤高清冷,可他就是该死地移不开眼。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于灼.热,沈孤鸿似有所感,猝然抬起头,正与南冥直勾勾的视线撞了个满怀。不知怎的,面对着这样的眼神,他心中突然微微一痛,仿佛被小刺蛰了一般,细长的眉忍不住皱起,稍微别开了眼去。
    他不懂这种感觉是什么,却本能地有些慌乱与排斥。
    南冥见他别开眼,原本有些柔软的神色刹那间冷了下来,又恢复成了一贯的张扬邪肆,肆无忌惮:本座怎生不知道,仙尊还有大清早泡在水里纳凉的爱好?
    你受伤了,我捉了条鱼,烤给你吃。
    沈孤鸿依旧惜字如金,气息却显得不太稳定,不知是因为伤势未愈还是心情不佳。等到他登上岸边,南冥才发觉他只身穿着一件白色里衣,而原本广袖的外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突然沉默下来,外袍上清寒浅淡的气息伴随着药香若有若无的环绕全身。
    南冥冷哼一声,也不打算将外衣还给沈孤鸿,就在一旁静静看他下一步行动。沈孤鸿也没太留神他的反应,抵着唇闷闷地咳了两声,便从附近拾起一根洁净木柴将手中的鱼刺了个对穿,又收集了些左近处的枯枝,施了一个小火苗甩到枯枝上,却不料那么一个小小的火苗,竟是险些把那一小片花海给全烧了。
    沈孤鸿微微凝起眉峦,一遍一遍的在那里试着火的温度威力,研究个生火竟是严肃地如同在研究什么奥涩难懂的古书。
    南冥不禁心中一颤,敢情你干什么都这么认真,本座当初还以为你是有多喜欢看那些鬼东西。
    大抵是实在看不下去了,南冥眉梢挑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他默默的板起脸,流露出一种凌厉的美感:本座早已辟谷多年,且我不吃鱼。
    沈孤鸿淡淡瞧他一眼,却不作回应,垂眸注视着手中燃烧的小火苗。毋庸置疑,他的手是一双非常好看的手,这样的手曾经伏过魔除过妖,拂过琴下过棋,但烤鱼,南冥可以肯定这绝对是沈孤鸿平生第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日万简直要虚脱。
    感谢订阅的小阔爱,抱住打个滚~
    第24章
    沈孤鸿在尝试多次过后,这火总算是生了起来,没有再一次祸害到周遭无辜的花草。
    南冥早已辟谷多年,本也是不爱五谷杂粮之辈,唯一的嗜好也不过是那一杯浊酒,可就连他都知道鱼在烹饪之前是要先刮去鱼鳞的,这人倒好,还真是直接穿成串就烤了,至于佐料,更是连个影子也没有。
    南冥白皙的手指把玩着胸前垂落的长发,眼角余光却是不动声色的看向那个冷着一张脸,却偏偏是在小心翼翼烤鱼的某人。
    他垂了垂眸,终是当做没有看见这人,继续闭目调息。
    隐隐的焦糊味弥漫在鼻尖,竟是连那浓郁的花香都被其掩盖了下去,南冥蹙了蹙眉,猛地睁开眼看向始作俑者,想要冷嘲热讽对方几句,可终是没有开口。
    这一看之下入眼的便是白衣仙尊眉间几不可察的一蹙,以及眉眼间那带起的几丝狼狈,默默的将手中焦糊成碳的鱼毁尸灭迹。
    南冥重新闭目,全当没有看见某人的窘态。
    耳边响起一些细碎的水声,这是重新去抓鱼了吗?
    南冥深吸了一口气,黑曜石般的眼眸危险的眯起,他所修逍遥道,向来讲究的是随心而为,这般躲避对方又算得了什么。
    他终是揉乱了自己的一头墨发,随着自己的心去了,恶狠狠地瞪向对方,对方却因一心扑到了捕鱼大业上,没有察觉到。
    比之第一次捉鱼时的艰涩笨拙,这一次沈孤鸿明显流畅了许多,不大一会功夫就有一条肥硕的大鱼落入了他的手中,沈孤鸿的一双眼睛蕴着淡淡地沉静气息,亦如他往常般有条不紊,哪还有之前的窘迫,所以之前的那些景象到底是他的幻觉吧!
    南冥随手摘了一片细长的叶子,本是随手把玩,却在蹂.躏了好几片叶子过后,取了一片叶子凑在略有些单薄的唇边,一股轻轻淡淡的曲子就从翠色的叶片间缓缓逸出。
    曲子悠悠扬扬,本是极为清脆之音,可由南冥吹出来却是带着一种独特的狂傲气息。
    沈孤鸿穿鱼的动作略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没有多余言语,手中动作不停,他竟是有些贪念两人现如今的这种相处,他大抵早已是痴狂了,如若可以,他是真的想放下天下人,而只静静地守候这一人。
    溪水沿着峥嵘兀嶙的岩石潺潺泻下,汇成蜿蜒曲折的溪流,不时有游鱼跃出水面,从而窥看这水上的花花世界。
    岸上的一片花谷中,只有两个人,一个红衣张扬,艳丽的脸上透着魔魅的柔美,一个眉眼泠泠,漆黑的发如瀑,仿佛千山万水都在他一身风拂欲飞的衣袂之上。
    可这样的一个人此刻却偏偏是在翻烤着手中的鱼,或许就连他在炼制再珍贵的丹药时,也没有像这般小心掌控着那一丝一毫的火候。
    当沈孤鸿把烤鱼的的树枝从火堆上拿下时,肉的表面已烤得有些发黑,但比起第一回 那直接黑成炭却是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可如若仔细看,就又会发现这鱼既然还有些部位夹杂着血丝。
    南冥本以为这人是要将鱼递给他了,他要拒绝的话都快脱口而出,而这人竟却是再一次将那鱼毁尸灭迹了。
    南冥:!
    他原本还算可以的心情一下子从万里无云变成了阴云密布,虽然他的确是不想要,但就是莫名的火大。
    沈孤鸿如此重复了四五遍后才把手中勉强看着能吃的烤鱼递给南冥,他的脸上许是不小心弄上了些许的炭灰,以往一丝不苟的发丝,也有那么一两缕散乱在脸旁,虽有那么一两丝狼狈,看着却是比之以往的威严而不可冒犯,不知要好相处多少倍。
    南冥半阖着眼,口气冷硬的道:本座说了本座辟谷多年,且我不吃鱼,仙尊就这般想再听本座重复一遍不成。
    沈孤鸿手上微一停顿,静默了一两秒,既而淡淡接道:也罢。这般看着就不好吃的烤鱼他本也是拿不出手,可看着对方那略显苍白的脸色,又总觉得心下空荡荡,总想为对方做些什么。
    南冥那般冷淡的如同不想再多见他的模样,终是刺痛了沈孤鸿的心,他眼眸中闪过一丝寂寥,气息都有那么一瞬间的不稳,对方已是连多看他两眼也不愿了吗?
    沈孤鸿眼帘微垂,藏住眼下一切的情绪,默默收回了那只拿着烤鱼的手。
    拿来。冷冷的声音从南冥的牙缝中吐出,他的脸色比之方才的苍白,似乎又多了点别的东西,那到底是恼怒,自嘲,还是无奈多一点呢?
    他这一句话实属平地惊雷,竟是让沈孤鸿这般冷静淡远之人都明显的一怔,南冥懒得管沈孤鸿是怎么想的,直接从对方手上夺过了那条烤鱼,这鱼虽然和之前那几条相比,算是最拿得出手的一条,可那焦糊的外皮,光是闻着就有一股腥味扑鼻而来的鱼肉。
    这鱼真的能吃吗?
    南冥抿了抿唇,板着一张脸,修长的手指毫不介意漆黑碳灰的将那其中一面的焦糊鱼肉一一除去,余下的已是白净的鱼肉,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南冥微微愣了愣,脸色险些大变,但很快又倘若无事的啃了起来,他的动作带着一贯的优雅,但却明显的有些风卷残云的趋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吃什么人间极品。
    然事实却是这烤鱼腥味太重了,完全没有味道,难吃到一种境界。
    南冥吃这么快也只是想着早死早超生,如果不是亲自吃到,他大抵还不知道这世间居然还有如此难吃的东西,简直都想把味觉给封闭了好不。
    沈孤鸿终于从南冥的这一系列壮举中回过了神,那双如同古潭般的眼眸仍是平静无波,可那墨黑的眼底,却是不由罕见地现出一丝薄薄的笑意,一闪而逝,如同从未存在过。
    南冥看向手中还保留了一半黑黢黢的鱼肉,面上波澜不惊地如实道:难吃,难吃至极,本座就没有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不愧是流云仙尊做出来的,对得起您仙道第一人的称谓,能做出这般味道鱼的你绝对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说完这话后他却是又面无表情的咬下一大口鱼肉,嚼吧嚼吧,然后吞下肚,于是乎这大实话也显得没那么真实了。
    南冥那是真的觉得难吃,一点也不带开玩笑的,可最后却还是毫不犹豫的吃了,甚至吃到后面,还放慢了些许速度。
    他与沈孤鸿相识一千多年,这却是沈孤鸿平生第一次烤鱼,还是烤给他吃的,哪怕再难吃,就算是第一次烤出来的那种黑炭,他说不定都会边嫌弃边一口一口的吃掉。
    岁月静好,大抵就是如此。
    南冥是真的一边在那里说着到底有好难吃,一边在那大口大口的吃,整一个像是精分了一样。
    沈孤鸿眼中的浅淡笑意不自觉的变浓了两分,视线触及对方的肩头,微微一顿,然后轻轻靠近对方,指尖拂过身旁男人的肩头,拂落几片不知何时停落在上面的碎花,就连发丝中的那一小片也被其轻柔捻去。
    南冥先是微惊,下意识的想避开,可最后还是没有动,依旧坐在那边花海中稳坐如山,他的眼中有着抹藏自极深、难言的复杂。
    南冥垂了垂眼睫,冷淡的道:仙尊这是做何,非礼勿碰的道理仙尊莫非不知道?
    沈孤鸿微一凝眉,静静直视南冥片刻,才道:你我已是结为千年的道侣。又何为非礼勿碰一词。
    的确是结为千年的道侣,可他们却也的确是深深演绎了相敬如宾这个词,有欲不一定有爱,可有爱就一点会有欲,可这么多年了沈孤鸿真的对他有过一丝一毫地欲望吗?南冥竟是不知道,这人许多时候未免显得太冷静自持了一些。
    他应是该沉怒的,可他没有,直到把那条有些焦糊的鱼吃的干干净净,慢条斯理的用锦帕擦净了双手,再用了两个清洁术,他也没再说话,就连对这条难吃至极的鱼的吐槽也没有了。
    两人居然就这么沉默着,从一开始的阳光大好,天空一碧如洗,到了现如今的落霞满天,残阳似血。
    沈孤鸿本是最有耐心之人,而最先败下阵来的,居然也是他。
    阿冥。冷冽的声音轻轻唤道这个近于刻入骨子里的昵称。
    南冥本是不愿搭理,可到底还是冷哼了一声,算是回复。
    南冥沉默良久,终是有些无法忘怀对方在进入蛇群战场时的脸色苍白以及身体僵硬,他心中已然有了一个答案,却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于是乎也就脸色古怪的问出这么一个问题:沈孤鸿你怕蛇?
    这话已是问的太过于突兀,沈孤鸿闻言眸光一颤,好久才说道:为何这般问?
    南冥唇边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张扬反问道:本座想问就问了,需要理由?
    沈孤鸿微微凝目,回道:并未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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