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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居北海君南海[重生]——丨林暮烟丨(90)

    水镜道:对。
    石不语了然,起身到一旁木架上取来了一个卷起的布袋,摊开后,从并排插在其中的数把刻刀中挑了一把递给水镜,笔划道:这把用来雕刻鱼骨兽骨最为合适。
    水镜接过那把刻刀,又看了看剩下的那些,惊讶道:你有这么多刻刀?
    石不语摇了摇头,水镜正疑惑他是何意,便见他回头指了指木架,面露骄傲地笔划道:不止,架子上还有四十多副不同的。
    水镜看了那木架上大大小小的布袋,挑眉点头:不同材质不同大小的物件便用不同刻刀,是吗?
    石不语点了点头。
    水镜又看了看别的木架,还有旁边地上的不少木箱,心想恐怕不止刻刀如此,别的工具也都是如此,钦佩抱拳道:大师果然精细。
    石不语大约也觉得自己在精细这一块做得不错,面对水镜的夸赞也不再自谦,愉快地笑了笑。
    水镜将那刻刀一起裹进包着骨剑的绸布中,拿起剑起身,道:那我便不多逗留了,你继续忙你的吧。
    石不语跟着他起身,笔划道:我送你。
    水镜笑道:你不是还急着看那些书吗?不必送了。
    石不语有些着急,笔划道:我正好出去把梯子和修枝剪带回来。
    水镜想了想,点头道:也好,那走吧。
    石不语一路将水镜送到院门之外,又笔划着让水镜有空再来,这才依依不舍地目送着水镜离去。
    离开石家桃园后,水镜未继续在夭桃镇继续逗留,一路向南行去。
    再次抵达虞都时,天色刚刚破晓,水镜并未直接入宫,而是先去了一趟海边。
    海岸边停靠的渔船稀稀落落,远不似上次那般停得整个海岸都是。
    水镜随便寻了位渔民问了问,这便得知三个月前解无移从海上归来后,为确保万无一失又亲自出了几次海,再未遇见任何危险,这才告知渔民祸患已除。
    从那之后,渔民便恢复了以往的劳作,渔船自然也就不会继续停在海边闲置,如今大部分渔船都在海上捕鱼。
    水镜心中有数,这才离开海边去了虞宫。
    早朝的正殿正在议事,殿中嘈杂,也不知在讨论些什么。
    水镜懒得多听,直接往释酒那处行去,边走边想:释酒这个国师做得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朝政不参与也就罢了,以往还动辄出游,一消失就是数月甚至数年,真难为历任国主还能忍了他去。
    不过,似乎他在宫中也不算碍事,左右不过是多了个人,殿中连宫人也就只配了两个负责洒扫的,大约国主也就权当供了尊神像吧。
    行至释酒居处,远远便看见他坐在院中回廊旁往池中撒着鱼食。
    回廊下的水中,鲤鱼在鱼食的吸引下一拥而上,互相冲撞,甚至还有几条上蹿下跳地蹦跶,掀起水花无数。
    释酒身边立着一名宫人,捧着个盛鱼食的瓷碟,就那么面无表情地静静站着。
    释酒伸手从那碟中抓鱼食,一抓便是一大把,水镜看着都替那些鱼感觉撑得慌,释酒却似乎还嫌不过瘾,直接从那宫人手中将瓷碟端过,轻轻一歪,将鱼食全数倾在了水中。
    水镜啧了一声,便见释酒将瓷碟放回了宫人手中,抬了抬手示意她退下。
    宫人离去后,释酒看着水面,漫不经心道:还不出来?
    水镜一笑,从廊柱后绕出,一边走近一边道:我说,你也不是习武之人,怎的如此敏锐?
    释酒并未回答他的问题,继续看着水面道:你今年好像格外闲啊。
    水镜道:怎么说?
    释酒嗤笑:这短短几个月,你都来几次了?
    水镜稍稍回忆了一番,还真是。
    今年他来这虞宫的次数比以往几年加起来都还要多,别说释酒,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释酒拍了拍手中鱼食残渣,转向他道:这次又是为何而来?
    水镜笑道:我来告诉你一件事,顺便再问你一件事。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释酒往殿中去,一边走一边道:我去了趟兰兆,乌兰达被图克巴安软禁了。
    释酒并无太大反应,点了点头。
    进了殿中,水镜如入自家一般走到书案前,问道:你们太子的名字可有何寓意?
    释酒狐疑:你问这个作甚?
    水镜挑眉道:你告诉我我就告诉你。
    释酒瞥他一眼,道:行止从初心,无以外物移。
    水镜点了点头,略微思忖片刻,拿起桌上毛笔,在纸上写下两句后,搁下笔拿起纸,转向释酒道:用虞文可是这样写?
    释酒看了那纸上两句丝毫不差的虞文,戏谑道:你不是号称精通各国语言文字?还会怕自己写错?
    水镜不理他这调侃,放下纸,在案边坐下,将手中绸布包裹搁在案上打开,从中取出那刻刀和骨剑,拔剑出鞘,低头在剑身上刻起了字来。
    释酒被他手中那骨剑吸引,也在案边坐下,拿过那剑鞘摸了摸,道:骨头?
    水镜抬眼一笑:南海鲛骨。
    哟,释酒有些意外,说好的世间生灵一视同仁呢?
    水镜漫不经心道:我又不是为做剑才杀它,不过是一时大意没救回来,想着反正事已至此骨肉也别浪费,便拿来用了。
    释酒一笑,看了看那剑鞘上的雕花,问道:谁做的?
    水镜道:你猜?
    释酒将剑鞘在手中转了两圈,又看了看水镜手中剑身之上的剑格和剑柄的花纹,道:反正不会是你。
    水镜停了手中动作,放下剑和刻刀,抿唇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看着他。
    释酒搁下剑鞘,拿起腰间葫芦喝了口酒,道:怎么,我说的不对?你可没这么好的雕功。
    水镜不置可否:那你倒是猜是谁啊。
    释酒放下葫芦,道:如此精妙的手艺,我能想到的只有琼国幻机阁。
    水镜勾唇一笑:啧,聪明。
    说罢,他便继续低头刻起了字来。
    释酒看着他将那两句寓意着解无移名字的虞文一笔一划刻上剑身,问道:这剑是给他的?
    水镜低着头,一边刻字一边对释酒这明知故问表示嫌弃:要不然呢?
    释酒道:为何?
    水镜有些莫名其妙,抬起头道:什么为何?
    释酒道:为何好端端送剑给他?
    水镜眨了眨眼,险些没想起原因,过了片刻才回忆起来,道:哦,他原来那柄青铜剑坏了。
    释酒似乎有些想笑,单手撑上桌案,托着下巴道:他的剑坏了,与你何干?
    水镜被他问得一愣,随即想起那剑为何会坏,理直气壮道:因为是我弄坏的啊。
    释酒手指轻点腮边,道:那你赔他一把剑便是,为何还要刻字?
    水镜奇怪皱眉道:你为何有如此多为何?人间送礼不都是这样吗?姑娘家给心上人送个荷包还要往上绣朵花呢?
    哦
    释酒意味不明地拖着长音点了点头,抿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水镜被他这么盯着,莫名有些心虚,却又不知这心虚从何而来,只得斜睨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刻字。
    片刻后,两列虞文刻上了剑身,水镜放下刻刀,吹了吹刻痕边剔下的骨屑,又用手抚了一把。
    释酒依旧托着下巴,见他这动作,道:完了?
    水镜挑了挑眉:嗯。
    释酒从他手中拿过剑来,扫了一眼那两列虞文,评价道:还行。
    嘁。水镜嗤笑,从释酒手中把剑拿回,重新插进鞘中裹回了绸布里。
    释酒见水镜似是打算起身,悠悠道:今日有探报入朝,早朝定是又要延长,你要寻他恐怕还有得等。
    水镜闻言,将起到一半的身子又落了回去,嫌弃道:你们国主别的能耐没有,拖泥带水倒是一个顶俩。
    他顿了顿,又道:是何惊天探报,用得着如此反复琢磨?
    释酒仿着先前水镜卖关子的表情,道:你猜?
    各国探报的传递都算得上日行千里,水镜算了算时间,白赫国主开城献降之事距今已将近两月,总不至于今日才抵达虞国,至于别国,他这一路上也未曾听见什么风声。
    但是,依着现在的形势,水镜觉得无论发生什么都绕不开同一个源头,便道:大銮又有动静了?
    释酒挑眉,道:啧,聪明。
    水镜无奈道:这还用得着聪明?现如今只要大銮没动静,其他几国谁会主动挑衅?
    大銮攻下琼、桑后,兵力增至六十余万,攻打白赫时,仅仅调用了不到二十万人马就已逼得白赫国主开城献降,以大銮如今的兵锋,水镜不认为还有哪国会主动跳出来以卵击石。
    释酒点了点头:有道理,那你再猜猜是何动静?
    水镜想了想,摇头调侃道:这我可猜不着,大銮朝中那一众谋臣个顶个的厉害,那皇帝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就算如今再出一篇如同海东青戕害皇储的檄文来我都不会觉得意外。
    那倒没有,释酒轻笑,大銮让钟灵把那对双生兄妹送去做质子。
    水镜愣了愣,随即笑着摇头感叹道:大銮这可真是切中要害啊!
    这招若是用在别国身上,或许还不痛不痒,毕竟各国皇嗣都不少,送了一个出去做质子,大不了再扶另一个上位便是,可钟灵向来皇嗣都是独苗,握着钟灵皇嗣,就是握着钟灵命脉。
    再者,钟灵毕竟和琼、桑不同,大銮收服琼、桑只需攻城略地即可,可钟灵却有那名震天下的极兵秘术,大銮要攻钟灵,想要的可不仅是土地和人口,而想要极兵秘术,攥住皇嗣也是最好的选择。
    释酒道:钟灵向来追求兵利,且对此造诣极高,在余下诸国中,若是正面对战,恐怕只有钟灵的极兵和兰兆的御马之术最难对付了。大銮自然是想将与钟灵和兰兆的两战延后,在大局已定时,再去啃这两块硬骨头。
    水镜点了点头,如此一剖析,虞国今日早朝为何会持续许久便不言而喻了。
    一旦钟灵同意了送子为质,大銮极有可能调转兵锋往南来,而南部两国中,西南芪国有天然地利瘴沼为屏障,大銮最佳的选择便是虞国。
    想通此节,水镜戏谑道:就你们朝中那帮庸臣,将此事讨论再久又有何用?先前不肯割舍眼前利益全力抵制变法,如今大銮若是真打过来,他们还能想出什么好办法应敌不成?
    释酒与水镜所想一致,根本不欲反驳,只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正在这时,水镜隐约听见了门外有脚步传来,他抬头往殿门处看去,片刻后,咚咚咚三下敲门声响起。
    释酒看了一眼水镜,对门外问道:何事?
    国师,是我。门外之人答道。
    水镜一听这声音,顿觉无巧不成书,对释酒无声做口型道:解无移?
    释酒点了点头,对门外扬声道:进来吧。
    第132章 虔诚叩首谢前恩
    殿门随即被推开, 还未等水镜与解无移对上视线,便听一声大喝如惊雷般在门外炸开:你没死!?
    水镜和释酒都被惊得一愣,解无移的手也保持着推门的动作僵在了半空。
    只见门外韶玉瞪着一双疯牛般的大眼, 那震惊神色看上去简直像是白日里活见了鬼。
    水镜与他对视片刻, 确定他瞪的人的确是自己而不是释酒, 缓缓抬手指向鼻尖, 迷茫道:你问的是我?
    韶玉仿佛对水镜这副迷茫的表情十分不能接受,竖眉道:要不然呢!?
    水镜简直被他的理直气壮所震惊, 连音调都跟着他扬起了几分,道:我为何要死?
    韶玉继续瞪眼道:你不是被那群巨鲛分尸了吗!?
    水镜无言以对,觉得这一轮鸡同鸭讲的沟通根本无法继续。
    好在,释酒及时打断道:殿下找我何事?
    解无移闻言,这才将目光从水镜身上收回, 看向释酒道:父皇想请国师去一趟望溟塔,说想与国师单独谈谈。
    释酒问道:早朝散了?
    解无移颔首道:是。
    释酒点了点头:知道了, 我这便过去。
    解无移垂眸道:那我先回去了。
    说罢,还未等水镜出声,便转身快步离去。
    水镜抬起的手僵在半空,嘴巴微张, 顿了顿后, 不可置信地看向释酒:他?
    释酒还未说话,韶玉大步迈进殿中,冲到水镜面前,一脸喜悦地重重拍了拍水镜胳膊道:你真没死啊!
    水镜一脸生无可恋, 眯眼道:你有完没完?
    韶玉面上立马换了表情, 痛心疾首道: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了你多少天?啊?知不知道我们往返了骨扇礁多少趟?啊!?
    水镜被他啊得耳朵生疼,皱眉扣了扣耳朵道:你们往返骨扇礁不是为了确定那海里已经没有东西作祟了吗?
    韶玉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 横眉竖眼道:确定没有东西作祟是真,找你就不是真了吗!?我们又是打捞又是潜水的,到最后连块碎骨头都没给你捞上来,你就留了那么件破衣服,殿下还给你立了座衣冠冢你知道吗!?
    释酒在旁轻笑出声。
    水镜听得瞠目结舌,眨了眨眼:衣冠冢?
    对啊!韶玉愤愤道,结果你竟然没死!没死你玩什么失踪啊!?你知不知道殿下这些日子有多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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