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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颠倒——谦少(44)

    哪有什么值不值得。爱字这样窄,这样锋利,连一丝退意都容不下,哪里容得下值不值得。
    十几年的那个老前辈,眼光这样准,看得这样毒。雅是什么,雅是不合时宜,像唐吉可德挑战风车,介子推烧死在深山,屈原在湘江边奔走,狼狈而支绌,谁也容不下他们,当时当刻,此时此刻,没有哪怕一个小小的间隙,足以让这一点雅来藏身。像圈内人评价苏容喜欢黎商,是化妆师追逐明星,普通月薪遇上身价过亿,清俊面孔与顶级美貌,是高攀中的高攀,又像黎商在此刻回应他的喜欢,要求他献出身体作为证明。
    一颗冰心碾作尘土,满墙热血泼上南墙,苏容那些温暖的想象,阳光下的橄榄树,波光粼粼的海面,安静注视的背影,电影的空镜头里写着的名字,十年后喝着酒会想起的那个人
    他说:你既然喜欢我,想让我开心,为什么不跟我上床?
    苏容甚至不觉得愤怒了,他太累了,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他从早上九点开始,跟着黎商和乐子佼试剧本试到现在,中途夹杂无数争吵和嘲讽,而他还有一整个备忘录的事等着他去完成。
    你明天六点要去拍照片,早点睡吧。他这样告诉黎商:我累了。
    玄关灯光暗,他靠在落尘区的墙上,整个人显得摇摇欲坠。黎商本能地想要继续纠缠下去,但有什么东西萦绕在他指间,看不见摸不着,像水中游丝的水草,他意识到那东西并不是实体,所在的位置也并不在他手上,而是在胸口。
    最近他常有这种冲动,想要斩断什么,或者撕毁什么,抑或是找个机会,抓住苏容,一步步把他逼到崩溃,非要看着他哭出来。
    但苏容就在这里,他却没有动。
    大概是因为最近太累了,所以今天暂时放过他,免得他显得这样可怜。
    你最好别熬到猝死,我最近没有换经纪人的打算。他这样说。
    这玩笑并不好笑,苏容也不像能给予更多反应的样子,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也不知道苏容为什么疲惫地勾了勾嘴角。
    知道,我马上就睡。
    苏容说的马上,一直持续到了三个小时之后。他躲在黎商家的客房,干完一些积压下来的事,又独自审完最后一期的综艺节目,给博谊的颜总发了一份。颜总不愧是博谊总公司下放,同样在熬夜,很快回了个邮件过来,是陆赫那电影最终定下来的演员试镜表,男二那栏只有黎商一个人。
    苏容顺手把沐杰在综艺的一些有争议的素材发了过去,以示坦诚,顺便也能给他们拿去虐粉用。这次袭击夏弋事出突然,虽然比当初他们联手对付黎商差了点,但夏弋的可替代性比黎商就高多了。走国民路线的弊端就是这个,亲和力说难不难,上几个受众广长辈多的节目,作阳光中不失乖巧状,风评上来,反哺年轻观众,发一发爸妈最喜欢的年轻明星通稿,一个阳光俊朗国民男友的形象就立了起来。
    颜总开心,跟他在邮件里聊了起来,不过是说些博谊会好好捧沐杰,改天让他上门道谢,不会辜负苏先生提携之类的客套话,苏容顺手回了个合作愉快结束了对话,发送前忽然心里灵光一闪,又稍纵即逝,忘了想说什么。
    他忙完这事,继续处理剩下的事,很快做完了,看看时间,离上班不过一个半小时,这样冷的天气,最怕睡醒后立刻要醒,比熬通宵更痛苦,他索性倒了杯咖啡,蹑手蹑脚从厨房出来,只听见手机响起来,连忙跑回卧室。
    手机上是陌生号码,他接起来,听见那边声音的同时,想起了刚刚自己想问颜总又忘了问的是什么。
    出来吃夜宵吗?电话那端笑着叫他外号:妹妹。
    少年声音明朗,带着风声,像阳光下的树。这样的声音听一次就不会忘,何况他的名字还那样好听,不红实在可惜。
    当初为了对付他,苏容查过他档案,知道那就是他本名,是非常优秀的家庭,父亲医生,母亲中文系教授,所以才会给孩子起这名字,叫做展星洲。
    作者有话要说:  注:希腊神话中,阿波罗爱上女神达芙妮,达芙妮为了躲避他的纠缠,变成了月桂树。
    第67章 无用
    经纪人当了快三个月,苏容当然不会还信什么敌友双方能坐下来喝下午茶的童话故事, 对于展星洲这电话也难免怀着戒备心态, 但也许是少年语气太坦荡, 他竟然也淡定回道:这么晚了, 吃什么夜宵?
    你想吃什么?那边像是在翻菜单:有鱼丸海鲜面, 烧麦,生滚粥
    我想吃烧烤。
    烧烤啊?我刚刚看见街尾好像有家,我骑车去给你买?展星洲仍然是带笑的温柔声音。
    不过见过两面而已,哪来的这样自然的熟稔语气,苏容挑了挑眉毛,索性直接问他:你哪来的我电话?
    秦月给我的。
    秦月是百里传媒摄影棚的老大,圈内知名摄影师,喜欢找小狼狗男朋友, 裴隐刻薄,说她每月选一个童男进补, 其实和Rita一样是高冷美艳御姐款, 也不算纯粹潜规则。那天展星洲送苏容回来,被秦月撞个正着,少年骑哈雷机车,飒得很, 又是酷似黎商的漂亮面孔, 难免被看上。苏容当时走了,想必他们是那时候留的联系方式。
    哦,你今天才问她要的?苏容显然不是三个月前的苏容, 言辞锋利许多。
    难得展星洲并不生气,仍然带笑道:早就要了。
    那早不打?
    早先不方便。展星洲实在坦荡得气人。
    两军交战,何况他们都是漩涡中心人物,实在不方便互通有无,这话倒也没错,但苏容就是不太爱听,又径直问道:哦,哪里不方便?
    展星洲笑了。
    主要是你不方便。
    我什么不方便?
    怕我打了电话,你就不好意思在网上黑我了。
    苏容的脸刷地红了,好在隔着手机,对方也看不到。博谊那么快放弃展星洲,可不只是因为狙击黎商失败那么简单,颜总是总公司下放,还没谙熟演艺圈规则,放弃一个项目远没有他们放弃一个捧不起的明星那么快,直到萧肃出来,黎商风评反弹,博谊对展星洲仍然是扶持状态,苏容再接再厉,拿出圈子里经典手段,前辈打压同类新人冒头的套餐:挖素人期黑历史,主动把两人联系到一起,暗示展星洲是盗版低配黎商。营销号下场引战,引起粉丝冲突反咬一口对方越级碰瓷,再水军下场,赶尽杀绝。
    他现在手机里就躺着一份十来页的展星洲背景调查,不然他怎么会知道展星洲的名字从何而来。
    但知道是一回事,被点穿又是一回事了,他接起电话第一秒就在想,也许展星洲是要把自己叫出去打一顿泄愤,他也知道这揣测恶毒且毫不靠谱,但是对这明朗少年横加揣测,让人有种毁掉美好东西的感觉,他在瞬间明白黎商有时那些莫名其妙的锋利和快意从何而来。
    红不了是一回事,将红未红之际被人拦腰折断又是另外一回事,这不是什么单纯的恩怨,是挡人财路,毁人前途,最直观的数字,哪一行的对比也没有娱乐圈这么残酷。十八线艺人活在圈子边缘,而混到三线以内,就是人上人,三线和二线之间出场费至少一个零的区别,二线随便演个戏,就是半套房子入账。一线和顶级流量,又是天堑之别,展星洲是直接从黎商的接班人,跌落到二线开外。
    为什么今天打来电话,因为直到今天,博谊才彻底放弃他,不到一个半个小时之前,苏容刚把沐杰推上他原来的位置,同个节目出来的两个年轻人,命运在这一瞬间天差地别。
    苏容不是没见过,他从小见惯这圈子里人情冷暖,也许展星洲经纪人刚刚接到电话,让他从公司给他租的高级复式公寓中搬出去,搬回公司宿舍展星洲住在和黎商一样适合明星的高档小区,和佟晓佳做邻居。也许更直接点,他连经纪人都没有了,从此以后跟几个艺人公用一个经纪人,有演出都只能从群里知道,像从云端跌落凡尘,这圈子里从来不少落井下石的人,况且他又是从最得意的境况中落难的,谁忍得住不上来踩两脚?接下来的日子里,展星洲听到的酸话,大概能出一本《冷嘲热讽三百句》,随便拍两天他生活,就能用到励志纪录片中。
    他要是想揍自己不奇怪,不想揍自己,才有点不正常。
    他许久没说话,那边展星洲等到疑惑起来,问了两句喂?听得到吗?苏容只不说话,展星洲大概也意识到了,挂断了电话。
    这是最笨办法,苏容从小在这圈内长大,清楚知道这一点。聪明人应该像Rita那样当个笑面虎,捅完刀一脸惊讶呀,你怎么在流血?倒让别人不知所措,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再聪明点像尹总,神色淡然,姿态慈悲,你悲愤难平,他讲自然规律,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让你自惭形秽。
    但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跟自己一起偷过苹果的人。
    展星洲问了两句,不见回应,只好挂了,苏容把手机放在书桌上,看着屏幕慢慢灭下来,笔记本屏幕也暗下来,楼层高真是好,万籁俱寂,夜色深沉。
    然而他来不及感伤,下一秒手机又亮起来,还是展星洲。
    苏容等铃响三次,才接起来。
    现在信号有没有好一点?展星洲声音里带着轻微喘气声,仍然是笑盈盈的:我跑到外面来了,真冷呀,今天可能要下雪了。
    你在哪?
    我在叹茶,跑到巷子口了,站在一棵柿子树下。
    不愧是音乐系出身,声音都带画面感,苏容几乎可以看见他在一棵柿子树下一边跺脚一边打电话的样子,冬天天冷,嘘出热气应该是白雾一样,跑了一段路,应该出了汗,但人总归是笑着的。自己怎么会觉得他像黎商呢。
    树上有柿子吗?
    你又想爬树啊?展星洲那边应该在抬头往树上看,笑了:有的,你来吧,我带你摘柿子去。
    不怪展星洲一直连地址也懒得报,这家粤式早茶楼整个北京有名,因为就在博谊附近,去过不知道多少天王天后,见惯了明星,反而隐私有保证,有个笑话,说个小明星全副武装口罩墨镜来吃,自觉隐蔽,结果都吃起来了,还是全程没人理,连服务生都没看见一样,签名都没要一张,疑惑道:你不认识我吗?服务生说认识啊。小明星笑起来,说那要不要合照?服务生说:不用,墙上都挂不下了。
    笑话当然只是笑话,不过展星洲当初一切顺利下去,至少有上墙资格,现在是没有了。
    苏容到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这应该不叫夜宵,叫早茶。
    他累极了,懒得自己开车,打的出租,司机留着送黎商去公司,出租车只送到胡同口,这时间天还没亮,暗得很,好在远远就看见那柿子树,树很高,叶子都落光了,零星几个柿子点缀在枝头,像一团团火一样。
    苏容困得很,外面又冷,一下车脸都是木的,他出门出得急,随便抓了件外套,在家时不觉得,现在就觉得薄了,好不容易走到柿子树不远处,总算看见展星洲。
    他穿羽绒服,红色的加拿大鹅,站在打了霜的柿子树下往上看,一点不显累赘,整个人高挑修长,听见声音转过脸来,笑得耀眼,然后朝苏容跑了过来。
    你怎么穿这么点?他直接伸出手来,握住苏容的脸:脸都冻红了。
    苏容脸冻得是木的,不碰还不觉得,被他双手握住,年轻真是好,掌心温暖干燥,手也大,连耳朵一起握住了,顿时感觉自己脸是冰凉的,有种被烫坏的感觉。
    苏容也是太困了,整个人反应迟钝,也没想到他直接就上了手,愣了一下才挣脱开来,瞪他:你干嘛?
    展星洲只是笑,不说话,见他还是躲,干脆摘下自己头上的帽子,往他头上一戴,他虽然高,是个艺人的头身比,竟然也合适,他造型师苏容也认识,少年感还是足的,一天到晚给他戴棒球帽,他脸上轮廓漂亮,颧骨之下,嘴唇恰好,和下颌骨一样,是亚洲人最好看的那种,一下子就跟黎商区分过来,今天戴的却是毛线帽。
    快走,他不给苏容反抗机会。抓住他手腕,拖着他往胡同里走:跑着走,别冻坏了。
    他帽子给了苏容,自己就把羽绒服的帽子戴上了,毛茸茸郊狼毛圈出一张俊美面孔,笑得阳光灿烂,拉着他匆匆跑过胡同,像画报一样的画面。
    中途还停下一次,拿烧烤,烧烤店是个女老板,三十来岁,泼辣漂亮,店里已经没人了,看见苏容,楞一愣,笑了:我还以为你是给你女朋友买的。
    你怎么知道他不展星洲的玩笑戛然而止,因为被苏容手肘捣在肋骨上,疼得嘶了一声。
    女老板笑眯眯,把烤好的鱿鱼和羊肉串牛肉串包好,又开始包别的,竟然还有烤生蚝、扇贝,又有烤鱼和韭菜金针菇之类。苏容看得惊讶起来,展星洲只是笑:你又不肯说想吃什么,到了再烤一定来不及,只好把好吃的都点了一遍。
    女老板正十分麻利地包装,听到这话,嗔道:我们这店里什么都好吃。
    是是是。展星洲只管笑。
    本来这个点我早回去睡觉了。主要是以为你给女朋友买的,你说话还算客气,女老板声音嗲起来:人也长得帅。
    这个相貌,这个年纪,气质又这样明朗灿烂的年轻人,谁都会忍不住调戏一下的,就算困得要命也要做了他这单生意再下班。只有苏容,不为美色所动,等得犯困,把头抵在收银台的电脑屏幕后面。展星洲看得好笑,拿手掌挡在他额头和机器之间。
    怎么困成这样?他把苏容转过来,逗他:柿子还偷不偷了?
    偷你的头。苏容困得骂人。
    等到苏容把头抵在展星洲肩膀上打起瞌睡来,烧烤总算打包好了,展星洲一手提着一堆东西,一手拉着他往那家早茶楼走,天色还没亮,胡同里路灯昏黄,深一脚浅一脚走到目的地,进了包厢,暖气一熏,更加犯起困来,展星洲也不生气,坐在对面,把烤好的羊肉从签子上弄下来,分为羊肉和羊油,苏容瞌睡中看到一眼,气笑了:你真是吃烧烤的天才。
    那妹妹教教我?展星洲笑盈盈看他。
    包厢里亮,他个子高,苏容又趴在桌上,他和苏容说话,故意倾身下来,实在戏谑,苏容懒得骂他,叫来服务生,问:有咖啡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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