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其他 >锦衣不带刀 > 锦衣不带刀
错误举报

>锦衣不带刀——墨然回首(40)

    陆铮鸣眉间飞快地闪过一丝异色,他松开双臂,往桌上一拍:今儿的年夜饭就这样定了!菜用不着你买,那头应该备好了,我去当值了!到时候你带上酒,咱两一同过去!
    不是,这哪对哪啊?!宴行生一脸错愕地见着陆铮鸣又风风火火地翻墙出去了。外头不知谁家突然放了个窜天猴,咻地一声上了天,砰地炸开,吓得他心口一阵乱跳,他看着满桌散乱的春联,忽然心生不安。
    且说宫里头,和四盯着小皇帝循规蹈矩地过了一日,早起祭祖,给太后请安,问候诸位太妃,按着早拟好的份例赏给各宫。因为后宫尚未储妃的缘故,先帝又驾崩不久一切丛简,今年宫里的开销不大,着实省了好一笔银子。
    和四不太清楚现在国库的家底,但是看户部尚书云大人近日里喜盈盈的笑脸,他心里头纳闷,本朝这家大业大的,过年宫里头就省了些银两,至于把云丛高兴成这样吗?他留个心眼,在年前着人去找个户部里的郎官打听打听,可是年底吧户部忙得不可开交,这事儿便是搁浅了。
    但这不妨碍小皇帝的好心情,小孩子嘛,又是个从小过得清苦的孩子,宫里头就算从简了,但还能简陋了他这位皇帝吗?
    光是今年底下贡上来的贡品,就让小皇帝足足高兴了大半天。当着和四和宫人的面他不好意思新奇地东摸摸西瞧瞧,但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个不停,满脸掩不住的笑意。
    和四虽然难得见他这么天真无邪不搞事,但也不得不给他泼泼冷水:陛下,这些贡物您可是要挑一些出来赏给底下重臣将军的,今年宁王虽没来,但是他常年驻守北疆,按往例您也得封个重礼给他。其他藩王虽说无功无过,但毕竟替您关照着咱大燕疆土各方,该赏的还是得赏。
    小皇帝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和四:啊?这不是他们贡上来的吗?
    和四憋着坏笑,笑盈盈道:是贡上来的不假,但您是天子,是他们的君主,君主赏下臣,不也应当吗?
    小皇帝顿时如丧考批,可怜兮兮地看着那些个稀奇宝物,半天吐出一句话:行吧。
    和四到这时才觉得,养孩子是件好玩的事,最起码能给自己找点乐子,如果这小王八蛋不作妖的话。
    晚上的宫宴分前后两场,前朝是小皇帝与各位藩王和朝中大臣们的,后场则是太后太妃与内命妇们的。说是晚宴,按照皇室旧习,应该算是傍晚时分,和四一边陪着小皇帝说话,一边心不在焉地算着时辰,心想应是来得及去和姓陆的吃顿饭,守个岁的。
    他生平第一次等着和人一同过年,莫名地新奇又隐生期盼。他原来总觉得日子怎么过都是过的,和干爹一起过也是过,干爹走了自己一个人好像也没无甚区别,只是逢年过节少个红包而已。而今他当了大拿,虽说他干爹欠了一屁股的债,但是他的日子倒也没辛苦到哪里去,反正这日子就是吃饭睡觉打忠忠,武无惊无喜地过下去呗。
    今日却有个人在宫外心心念念地等着他,和四咂摸着这感觉吧,还不赖。
    乾清宫里主仆两人絮絮地说着话儿,突然宫人来报,说是寿春宫里的人来给皇帝问安了。
    和四和小皇帝皆是一愣,早上的时候小皇帝不是刚去了寿春宫吗?
    和四反应得很快,马上问宫人道:是与云王一同进京的那位贵人吧?
    宫人称是。
    小皇帝的脸瞬间拉了下来,撇嘴小声道:朕不爱见他。
    和四咳了一声,温声劝道:今儿过年呢,陛下。
    小皇帝一想也是,便不情不愿道:让他进来吧。
    和其他人一样,萧巡今日换了身崭新的衣袍,衬得他愈发丰润的脸庞神采奕奕,乍一看和四简直快要认出这就是前几日病恹恹风一吹就要倒的少年。看来太后十分喜爱他,甚至将随身多年的玉佩也赏给了他悬在腰间。
    小皇帝显然是认得那玉佩的,但也只是目光停留了片刻便划了过去,无波无澜。
    和四看着这小王八蛋,心头忽然生了种怪异的感觉,这小混球怎么有种学着他的模样?
    萧巡毕恭毕敬地给小皇帝请了安,说了几句宫里头人快说烂的吉祥话。
    小皇帝听了平静地点点头,也照例地问候了他两句。
    这两个可能是亲兄弟的孩子,一坐一站在那里,竟也显出几分弟友兄恭的和谐。
    可惜和四从小皇帝微微晃动的两条小腿看出来,这小王八蛋极是不耐烦。
    萧巡也是个伶俐的孩子,恐怕早知自己在小皇帝面前不受待见,请过安便主动告退了。
    和四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小皇帝,便主动道:我代陛下送送贵人吧。
    小皇帝身子一僵,鼻腔里发出轻飘飘的一声哼:行吧。
    和四跟着萧巡出了乾清宫,外头飘着零星的雪花,看天色外臣应该已经陆续入宫了。
    萧巡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踯躅片刻,仰起脸小心翼翼问道:和掌印,今日是在外朝,还是宫内?
    和四怡然答道:我伺候着陛下,应是在外朝的。
    萧巡脸上落寞了几分,他现在还没有正式认祖归宗,以他的身份只能跟在太后身边。
    怎么,和四微笑着问他道,贵人有事吩咐吗?
    吩咐不敢!少年连忙摆手,喏喏小声道,只,只是我第一次在宫里头过年,许多规矩不懂,也不敢问人。他露出副落寞的神情,唯有,唯有和掌印待我亲和,原还想着他声音越来越小,若是能得掌印照拂一二就好了
    和四看得出这孩子是在努力拉近和自己的关系,甚至是讨好自己。毕竟在宫里头真正能说上话的,除了皇帝太后便是他这个司礼监掌印,他不动声色地微微笑道:贵人说的哪里的话,咱宫里的人都和善得很,再说您得太后欢心,即便出了点小差池也无人会责怪您。他慢慢说着话,柔和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让人情不自禁信任他的力量,说来贵人以前是晋国是如何过年的,我朝风俗与那边大不同,也不知您习不习惯?
    萧巡脸上微微一怔,被和四尽收眼底。
    ※※※※※※※※※※※※※※※※※※※※
    更新啦~~~~~
    第61章 团圆夜暖
    萧巡迅速反应了过来,脸上落寞尽显:以前,以前都是我和养父养母一同过的,后来他们蒙难去世,我便一个人了
    和四一脸恍悟,连忙愧疚不已地道歉:是下官多嘴,这好好的大年节惹了贵人伤心。
    萧巡头甩得和拨浪鼓一样,急忙道:没有没有!掌心愿意和我多说说话,我很是高兴,再说也是很久前的事了
    和四仍是一脸惭愧,不露痕迹地时时留意着少年的神色,嘴唇动了动刚要开口。
    来福急匆匆地从殿里头奔了出来:督主!陛下叫您呢!
    萧巡一怔,随后低下了头,小声道:那我便先走了,他说完又抬起头,带着几分羞涩迅速地对和四轻声说了句,掌印新年好。
    说完便匆匆地拉下兜帽,走进了绵绵细雪里,伶仃的身影瞧上去有几分可怜,又孤单。
    和四没有立刻进殿里,而是立于高高的台阶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少年愈渐隐没在风雪里的背影。他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觉着这位贵人像什么?
    来福茫然地啊了一声,摸不清和四的意思:督主问的是奴才我?
    和四没有搭理他,而是带着一抹奇异的笑,边往殿里走,边自顾自地说了句:真是只会博人同情的小狐狸啊。
    和自己家里养的那只蠢兮兮的狗崽,完全不是一个种,也不知道这两兄弟谁更肖似先帝一些。
    时间过得飞快,宫灯初升时延英殿的鼓乐声也准时响起,这边钟鸣三声,后宫里也应景地响了三声鼓声,大燕朝新旧交替的一年终于缓缓过去,明年便是新帝真正临朝的头一年。
    和四揣着袖子傍在龙椅两侧,看着灯火辉煌的殿堂,听着庄重典雅的鼓乐,目光落在身旁小小的身影身上,情不自禁地想,大燕自开国以来已有三百余年,曾威加海内,万国来朝;也曾风雨飘摇,屹立残阳,而今虽未至文成两帝时的盛世光景,却也勉强能算无灾无奈的太平之世。这个还没有成长起来的帝王,会将这个皇朝带领向哪个方向,而他和臻的将来又走向何方呢?
    大约是看不下去和四打着伺候皇帝的旗号,光明正当地开小差神游;也可能是抓着时机巴结这位一提名字就令满朝文武就胆寒的东厂厂公,宫宴正酣时,一个喝得有些高的文臣举觥而起,挂着憨笑遥遥对着上首敬道:本官敬和提督一盏,若无和提督,也没有我大燕今时今日的太平光
    前面半句话一出来,和四立即察觉这话太诛心了,皇帝还在呢,纵然大燕真的是太平盛世,哪轮得到他一个太监来邀功自居?
    众臣乃至藩王等脸色皆已一变,小皇帝还在那努力端着帝王威仪没回过神,和四已柔中而不失强硬地打断了那位大臣的话:方大人,您喝多了,旁边的人是怎么伺候的,还不扶着大人坐下!
    他一出口,边上的内侍连忙惶恐地搀着将那位吏部侍郎坐下。
    可是说出口的话已成泼出去的水,和四在最短时间内稳住心神,眉目从容地扫视了一遍众人。
    靖王神色平常,仿若什么也没听见,依旧嘴角含笑自斟自饮;云王那个胖子倒是面露几分忿忿,和四目光一掠过去,他身子一僵,不自在地低下眉眼和自个面前的佳肴较劲;至于那几位年纪大些的王爷和辅政大臣们
    他们都是修炼成精的老狐狸了,光从一张脸上完全看不出喜怒,看见和四也和没看见一样。
    其他的大臣们,多半压根不敢与和四目光相接,匆匆地装作刚才发生什么了吗,我什么也没听见呀。
    和四心道,你们这些个大臣要是再有出息一些,敢在这场面上和许竹令一样呛我两声,我还敬你们有几分文人风骨,是个人物。结果临到头,各个脖子缩得比乌龟王八还快,我这个东厂提督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替小皇帝愁上一愁。
    即便和四与在场的众人们都有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嫌隙龌龊,但是俗话说得好嘛,大过年的,谁也别给谁下不了台。
    于是他四两拨千斤地将刚才使他难堪的那一出给压下去了,其他人也没多异议,仿佛刚才真的就是一场醉酒无心的闹剧。但是和四知道,那些藏在下面的刀尖已渐渐浮出水面,朝他逼近了,他不解的是,背后拿刀的人为何突然就有了胆气刚和他东厂正面硬刚了?
    小皇帝这时候才回过神来,他模模糊糊地嗅到一丝阴谋的味道,可是和四包括其他人粉饰太平的功力何等强大,还没给他看出个究竟,这一幕已经风轻云淡地被揭过去了。可小皇帝仍然留意到了之后和四眉间攒着的一点化不开的郁色,他小声叫了句:厂臣。
    和四谦和地躬下身,温声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恰巧是殿上起了一出舞乐,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小皇帝嘴唇动动:朕这儿有来福伺候,你下去歇着吧。
    和四是急着想出宫了,尤其是在发生了刚才那一出后,他一天的好心情都被糟蹋殆尽,可是他还记着自己的身份,假模假样道:这不大好吧,陛下,臣是要
    小皇帝不耐烦地打断他:你要真心想伺候,今儿就陪朕守夜吧。
    于是和四从善如流地找个机会滚了,他才不要一整夜被拘在这宫里,和这小王八蛋大眼瞪小眼呢。
    虽说留这小混球一人心里有点愧疚,但是和四一想到宫外有人正在风雪夜里等着自己,那点愧疚很快就被他的狼心狗肺给消灭了。
    青壁小车急促地奔跑在满城烟火之中,街面的积雪被哒哒的马蹄踩得纷飞四散,化入萧萧寒风之中。
    幸而今天是大年夜,即便开了宵禁,京中的人家多半还在举家团圆吃年夜饭,街市上行人寥寥,尚不拥挤。
    青壁小车畅通无阻地奔到了老宅的巷口,在往里马车进不去了,和四抱着暖炉想推门而出,哪想挂着厚帘的车门自个儿推开了。
    他愣了一愣抬头看去,就见着飞着薄薄雪花的夜色里一张英俊深邃的脸庞正衔着一抹坏笑低头看他,一只布满伤痕,骨筋分明的手向他伸过来,手的主人隐含得意道:想我了吧,马车赶得这样快。
    和四心头忽地一热,一直萦绕心间的焦虑不安,被他这一笑尽数驱散,他静静地看着陆铮鸣,看得陆铮鸣快要浑身发毛时才慢慢朝他露出个笑容,那笑容很淡却没有平时的虚情假意。
    和四伸出手紧紧地握住那只瘦长有力的手:是有点想了。
    陆铮鸣:
    一直到进了老宅,陆铮鸣都像个哑巴似的一声不吭,这让他的至交好友宴行生很是费解。
    明明不久前出门蹲守时还一脸等着,看我把美人儿给你抱回来的流氓相,怎么一回来就成了个闷嘴葫芦,一个字都倒不出来?耍流氓,耍得美人儿生气了?
    宴行生偷偷瞧着那位怡然坐在火龛前烤火的那位东厂提督,火光之下如画的眉目十分安详平和,如果不是一身扎眼的蟒袍玉带,简直快要成立地成仙似的了。
    虽说一早陆铮鸣就说这是场家宴,不必拘束。
    可开玩笑呢!他宴行生活了二十余载,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和让天下人闻风丧胆的东厂提督同桌而食,听说东厂的人吃人。宴行生咕咚咽了口口水,他十分害怕待会桌上会摆满了人肉全席什么的
    年夜饭是和四一早就让人去准备好的了,虽说东厂那位杀人下厨都兼得的百户不在了,但是准备一顿年夜饭的人选还是大有人在。他本打算自己下厨显摆显摆厨艺,可一算宫宴的时辰,和四还是作罢了。
    老宅子里的人不多,就他和陆铮鸣、宴行生,还有赵精忠四人。
    李报国是有家人的,听说是一同长大的义兄,做什么的不清楚。他们当暗卫的最忌讳和旁人有牵连,实在割舍不得,那也得小心翼翼地藏着掩着,生怕连累到了家人亲友。
    至于赵精忠嘛
    忠心耿耿的赵精忠也是老厂公捡来的孤儿,原先是个能手提九环金背大砍刀的壮汉,自打老厂公走了后跟着和四,就愈发得贤惠居家,除了偶尔嘤两声以外,没什么毛病,比方说这时候忠忠就十分自觉地担待起来端菜盛饭的重担,甚至还体贴地一手拎走了没眼色的宴太傅。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