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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竹马是渣攻——三三娘(65)

    陈又涵转身进屋。门关了,里面昏黄的灯光被封隔在了叶开的视线之外。
    他动作很慢地洗脸、刷牙。太阳能热水器放了很久的水才热,他很快地冲洗,出来时控制不住地发抖。陈又涵说得对,他的酒量并没有那么好,两斤青稞酒足以摧毁他所有的神智。他今晚似乎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但,太醉了,太晚了,太困了,他真的想不起来,无论怎么绞尽脑汁,都想不起自己究竟弄丢了什么。
    昏昏沉沉地睡了不知道几个小时,又在一连串细碎的动静中被吵醒。叶开头痛欲裂,发现天还没亮。他闭上眼睛,在半梦半醒间听了会儿,好像是陈又涵房间里的动静。过了几分钟,这动静又转移到了洗手间里。叶开彻底清醒,套上羽绒服,踩着棉拖轻手轻脚地过去。他倚着门框睡眼惺忪,看到陈又涵趴在洗脸盆上用冷水漱口。
    又涵哥哥?
    水声停。陈又涵关上水龙头,半抬起脸看了他一眼。
    吵醒你了。
    嗓音彻底哑掉。
    叶开注意到他脸庞很湿,不知道是水还是不,当然是水,这么冷的天怎么会出汗?何况他还穿着贴身的短袖,叶开困倦地摇摇头:你怎么了?
    陈又涵直起身:没事,喝太多吐了。擦了擦手后经过他身边走出门:去睡吧。
    擦身而过的瞬间才发现,他的嘴唇没有任何血色,下颌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叶开站直身体,揣在兜里的手捏紧了,口齿清楚地说:我去给你看看有没有热水。
    在陈又涵出声拒绝前便转身下楼。
    他不想吵醒扎西一家,刻意放轻了脚步,随即想起自己房里还有半壶热水,临睡前倒出来还是滚烫的,现在应该也可以。便又重新扶着扶手,踮着脚跑上楼。
    陈又涵屈膝倚坐在墙角,手捂着肚子,深深地低着头。
    叶开停住脚步,有点害怕:又涵哥哥?
    陈又涵抬起头,很浅地笑了一下:别找热水了,去我卧室翻一翻有没有止痛药。
    叶开一阵风似的跑了进去,先把背包里地东西一股脑倒在桌上。
    我刚才找过了,可能陈又涵猝不及防地皱眉,喘了口气后才继续说:可能掉在了什么角落。
    叶开胡乱地翻着,不知道为什么从心底涌起一阵恐慌:对不起我不该拉着你喝酒
    别急,没那么痛,慢慢找。
    叶开用力地眨了下眼睛,嗯了一声,书桌翻遍了,他跑去翻衣柜。里面塞满了多吉叠好的被子铺盖,还有长长的结构复杂乱七八糟的藏袍。陈又涵的衣服挂在衣角,衣柜里没有灯,他只能摸黑翻找。冰冷的夜里额头冒出了汗。又回头看了陈又涵一眼,发现他一直埋着头,手臂似很用力。叶开心里像一脚踩空又涵哥哥怎么了?他不怕痛的手终于摸索到了一个小圆瓶
    他眼睛一亮找到了!是这个吗?
    陈又涵抬起头,把头轻轻仰着靠在墙上,嗯,还是你厉害。
    叶开找到他的保温杯,空的,马上跑进自己房里倒热水,又把药瓶拧开塞进陈又涵手里。陈又涵倒了几片他没看清,只知道一仰脖全塞进了嘴里,就着微烫的水艰难咽下。
    叶开蹲在他身前,懊恼:好傻,早知道早点给你倒水喝。
    陈又涵笑了笑:别说的好像我要死了一样。
    深呼吸两下,咬着后牙槽扶墙站起来,一脸平静地调侃:谢谢你救我一命,这辈子来不及以身相许了,下辈子吧。
    叶开看着他往床边挪,脚步动了一下,身体先于意识上前扶住了他。这才发现陈又涵浑身冰冷,肌肉随着痛一阵一阵地紧绷用力。
    陈又涵的床已经彻底冷了。因为是夏天,多吉没有给准备电热毯。他掀开被子扶陈又涵躺进去,手从他浸满寒气的胳膊上抽离,又轻轻抱住了他
    陈又涵睁大眼睛,整个身体彻底僵掉。
    不需要这样,小开。他温和,但坚定地推开叶开:等一下就不冷了。
    叶开呆呆地坐在床边,看陈又涵慢吞吞地躺下,如梦初醒地帮他盖好被子掖好被角:你睡,我等你睡着再走。
    只是胃痉挛而已,你慌什么?陈又涵安抚地翘了翘唇角,不会死人的。
    胡说什么!叶开终于生气真的生气了,刚进高原不能喝酒,他是傻逼吗拉着陈又涵半夜找死?
    陈又涵虚弱地投降:好好好,我不说话。
    叶开命令:你闭上眼睛。
    陈又涵听话地闭上眼睛。
    灯灭了。叶开关了灯,坐回床边。
    眼神就着窗外的月光和深蓝的天空,从他薄而苍白的眼皮上流连而下。三分钟,五分钟,或许是十分钟,在叶开的注视下,陈又涵的呼吸终于平静起来,绵长而安稳,他真的睡着了。叶开用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是温凉的。手从被子边缘探进去,摸到了陈又涵的左手。握了握掌心,依然是很冷的体温。只是怎么掌心有不平滑的起伏?他牵出陈又涵的左手,轻手轻脚地展开微蜷的五指。就着昏暗的夜灯灯光,看到他苍白宽大的掌心内,躺着一个不规则的圆形疤痕。
    陈又涵的左手掌心有个疤,过去他从来不知道。
    叶开绞尽脑汁也难以想起有什么疤会是这个形状,又怎么会留在掌心?
    陈又涵还在一阵一阵地发抖。是睡梦里无法控制地颤抖。高大的身躯在床上屈膝蜷成一团。叶开痛苦地闭上眼睛,仰着脖子深呼吸,憋了整晚的眼泪从眼角滑下,很快地没入鬓角。他脱下外套,脱下贴身的衣服,钻进了陈又涵的怀里。房间里有酥油的味道,可陈又涵的气息还是那么鲜明好闻,他只是靠近的一瞬间,就铺天盖地想起了自己荒唐热烈的十八岁。
    而那时候的陈又涵也和现在一样,抱着他,收紧胳膊,用尽全力。
    第二天醒来时怀抱空了。被子里很暖和,窗外艳阳高照,让人觉得昨晚的冰冷是那么匪夷所思。光裸的手臂探出,那一小片空气被阳光烘烤得温暖。他慢慢地坐起身,太阳穴嗡嗡地疼是宿醉的后遗症。房间很整洁,意外地整洁,整洁得几乎不对劲迷蒙的双眼瞬间清醒,陈又涵的行李不见了。
    他掀开被子披上外套,一眼扫过,双肩包,ipad,挂着的衣服,装着工程图纸的文件袋,钱包,户外靴止痛药,所有都消失不见,干干净净。
    原来他昨晚说的明天就走,不是醉话。
    干净一新的书桌上留了一张纸,对折放着,上面压了一杯茶,冷透了。
    叶开拿起时手都有点抖。
    小开:
    展信佳。
    本想找一张更好看更正式的信纸写给你,但多吉找了十几分钟,实在没有像样的。
    我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出口?坐在书桌前提笔,觉得能写十万字,又好像一个字都没有资格写。
    早上起来发现你躺在我怀里,我以为是哪一个山神听见了我的祷告,让我回到了两年前。保持期待的话,奇迹总会出现的。正如我跋涉山水到这里来的第一个晚上,我祈祷着,却也从没敢奢望过我们能在这里相遇。所以,什么时候可以回到过去?帮我给十八岁的小开说一句,我爱你。那个男人曾经伤害过你的每一个字,你一个字都不要听,一个字都不要信。永远开心,永远相信爱,未来他可以解决好一切的。
    或者,如果回到更早的时候,遇到了十六岁的小开,那就告诉他,陈又涵一点都不值得,放下那些暗恋,你爱他,那些都不过是青春期的错觉。
    写到这里,我终于发现我的贪心。如果可以的话,就回到更早的时候,我依然会带你去迪斯尼,端午节在你丢了彩绳时牵着你的手在思源路满山路地找,但那个下午,我一定不会再带你去吃冰淇淋了。你不会看到那么多奇怪的分手,看到那么多不雅观不体面的场面,你会端端正正地长大,像现在一样优秀,重要的是,可以找到一个你很喜欢、她也很喜欢你的姑娘,清清白白地在一起。你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有谁会舍得伤害你?你是最骄傲、最漂亮、拥有最多爱的小王子,一辈子都在很多爱里长大。当然,我会是那些爱里的一个。真正像个哥哥那样。
    小开,三十六年,我的人生顺风顺水,虽然偶有曲折,但总还算在我的掌控内。
    人生至此,唯有几件事是我无能为力。
    一件,是我八岁时母亲离世,
    一件,是放任我在三十二岁时无可救药地爱上你。
    还有一件,便是三十四岁时彻底地失去你。
    在一起一年多,很多回忆都还很鲜明。我苟延残喘了两年,才终于认清失去你的这个事实。你说得对,我已经没有资格。这两年我尝试许多,试着去忘记你,祝福你。我想那场追尾是对我的惩罚,是对你的劫难。再相遇你的不平静我都看在眼里。最初我以为那是你对我残存的爱意,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后来我知道,原来那是你对我的恨。
    小开,不要恨我,像你说的,彻底放下。恨会妨碍爱。你过了这一劫,从此便是花团锦簇。
    看到你那么坚定清醒,我也终于安心。
    人生很长,你才二十岁,还有很多可能,很多风景。记得我说的吗,不要为任何人停留,一直往前走。
    不知道Lucas能不能用足够多的爱治愈你,但没有他,也一定会有别人。会有人像我当初那样地爱你,但他一定比我坚定,比我有能力保护你,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
    多吉喊我下去吃早饭,就写到这里吧。
    你睡得很沉,很想亲亲你,但你已经有男朋友,我不应该趁人之危。从此以后的每个清晨,会有别人代替我陪你。你要和他相爱十六年,才会到我这个年纪。这么想想,我真的老了。
    不要逞强,以后还是少喝点酒。
    看到你闭着眼睛安稳睡着的样子,心里不知道为什么,那种翻江倒海的嫉妒也平静了下来。
    只要你幸福。
    另:
    谢谢你昨天还愿意给我温暖,就当作我道德还没那么败坏的奖赏吧。
    陈又涵留
    第73章
    茶冷透了。
    叶开拉开椅子缓缓坐下。阳光暖融融地笼罩着他。陈又涵早上应该起得很早, 他是如何轻手轻脚地下床, 生怕吵醒他。又是如何叮嘱多吉翻箱倒柜去找一张体面正式的信纸?在晨曦淡蓝的光线中, 或许多吉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他喝了一口, 吞下几片白色的药片, 转开钢笔, 开始写这封信。叶开想,那时候我正睡着。明明是要给他取暖, 自己却可耻地睡得前所未有地安稳深沉。
    在阳光下微微透明的指腹沿着杯口轻轻划过。
    是什么时候, 或许是第一缕光线终于透过窗头, 陈又涵放下笔,折起信纸,最后拢着他的额发凝视了几秒,终于拎起背包下楼。
    叶开闭上眼睛。阳光晒得他薄而苍白的眼皮一片滚烫。他几乎可以看到陈又涵离开的背影。
    睁开眼, 一室寂静, 只有风卷动长草。
    叶开调出陈又涵的号码, 拨出的时候脸上没有什么情绪。
    不要挂断,也不要不接自从两年前陈又涵反复挂断拉黑后,他对于给陈又涵打电话这件事就生出了一种本能的恐慌和抵触。
    嘟声响过三声,谢天谢地
    叶开精神一振,呼吸不自觉变浅:又涵哥哥。
    陈又涵的淡笑透过听筒传来:你醒了。
    叶开反坐在椅子上,双肘撑着椅背,不自觉点点头,又嗯了一声, 你走了?
    刚到县城。背景音果然嘈杂,偶尔间杂着几声浑厚有力的大巴喇叭声。
    叶开一时间有种非常荒谬的感觉:你坐大巴?
    陈又涵是比他更少爷的、连公交车和地铁都没有坐过的纨绔,如今竟然要坐着臭烘烘脏兮兮一年才洗一次椅套的大巴车在边陲乡镇奔波。
    陈又涵果然笑了笑:难道开兰博基尼来么?
    叶开跟着抿了抿唇角,话筒里一时间静了两秒,他对于这短暂的冷场有一瞬间的恐慌,赶紧问:你去哪里?还是德钦吗?
    对话是两个人的交互,沉默也不是他一人可以掌控。虽然不想,但陈又涵还是顿了顿。喇叭声更刺耳,他终于开口,语气自然地回避:一个很偏的山下,你没听过的。
    椅背的木头松落了,指甲用力的话可以摁出一个浅浅的月牙一般的印子。叶开在上面摁了两个白月牙,我还以为你不会接我电话。
    县城的候车大厅狭小陈旧,发车检票全靠吼,大理石地面上或躺或坐了很多人,脏兮兮的牛仔布行李袋鼓鼓囊囊地枕在身后。陈又涵背着背包一身黑衣,站在屋檐下狠狠地抽烟。烟雾淡漠地在风中消散,他捏了捏酸涩的眉骨,终于温柔地说:不会,有事情都可以打给我。
    话虽然这么说,但他们都知道,再难有事可以让他们师出有名地去找对方。
    叶开两指夹着展开信件,目光很轻地扫过。每个字都会背了。他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说:我答应你。
    答应什么?答应你会放下,答应你不恨,答应你重新相信爱,答应你幸福。
    陈又涵没有问,只说:那就好。掐灭烟,转身步入候车室。双肩包砰地一声被扔上安检传送带,候车的人群随着司机的吆喝声开始流动,他低声说:检票了,一个人照顾好自己。
    电话挂断,叶开把那封信又折了两折,拆开手机壳,平整地夹了进去。
    他在努力放下,陈又涵也在努力放下。这次重逢只是两条溪流意外交汇涌起的浪花,他们终究要各自向前的。
    可是,如释重负的同时,为什么心却一点都没有变得轻盈?叶开扶着椅子缓缓蹲下,掌心贴住了心口。
    他下楼时多吉觉得异样。陈先生走了,好像带走了小花老师的开朗。小花老师在陈先生面前时前所未有地像个孩子。陈先生一走,他就变回了礼貌、疏离、分寸恰好的大人。
    多吉把笑谈咽回肚子里,有点担忧地看着叶开一步一步地走下楼梯。
    悠哉悠哉的度假感消失,他几乎紧绷着度过了接下来的两周,支教、调研、家访,挨家挨户去了解男孩女孩的上学情况,去村里乡里翻阅历年的扶贫资料,简直比姜岩更像个村官。离开前整个村的人家都认识了他,都知道小花老师和陈总一样,是要在这个刚脱贫的村里里做一些有意义的好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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