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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侯有疾(GL)——夜尽初辰(52)

    不是没有可能。
    长公主下意识否决掉了前两种可能性,小皇帝疲于征战是有可能的,但以她和燕赵歌对其的教导,不可能做出禅位的举动,况且真是禅位的话,何必逼死燕宁康?司鉴宏与燕宁康也是相识的,旁人不知道但司鉴宏对于燕宁康到底会不会统兵这件事是一清二楚的,他要收回北地兵权的话,只要让她代为传信一封,燕宁康就会交出来。
    意图谋害天子的话,只要保护好天子就行了,篡位这种事,哪怕是假的,但只要昭告天下,那就是真的。唯名与器不可假于人,小皇帝没有那么傻。
    容不下后世的司鉴宏倒是很有可能,毕竟唯一能和鲁王分庭抗礼的燕王死了,她当时又不问世事,为鲁王的司鉴宏声明在外,手握大军,其手下将军逼他上位,甚至替他行兵变都是有可能的。那种情况下容不得司鉴宏只求自保,小皇帝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只能杀他。
    想到了这一点,长公主禁不住叹了口气。真相大约就是这样了,可怎么和燕赵歌说呢?因为你死了,司鉴宏为了自保才不得不篡位?可这又不是燕赵歌的错。
    长公主棋艺,微臣自愧不如。司鉴宏纵观棋盘,捏着棋子斟酌了许久,才又落下一子,吃掉了长公主的一片棋子。
    长公主回过神来,先放下这件事,去看棋盘才发现自己的棋已经断了,目前看来败势还不明显,但输棋只是时间问题。这话该我说才是,平山君棋艺高超,我自愧不如。她笑着随意落下一子。
    微臣能赢长公主,是因为长公主赢惯了。
    长公主微微一愣。
    司鉴宏用手指点着棋盘上的几个位置,道:臣与长公主一共下了三盘,臣只胜一盘,却已经摸清了殿下棋势,您只想着胜者通吃,却忘记了有时局部的劣势,是为了大局得胜。您一子都不肯让我,应当是习惯了这种下法了。
    长公主忽而意识到了什么。
    您不妨输燕侯一次。司鉴宏道:燕侯虽然不善棋艺,却并非不能赢。
    长公主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道:受教了。
    正说话间,有内侍来报:长公主,有河东来的信。
    司鉴宏十分有眼色地道:时日不早,微臣该告退了。
    长公主先前就意识到似乎哪里不对,还没等抓住这不对的地方就被内侍打断了,一时间想不起来,心里只留下了些许痕迹。等司鉴宏离去,她从内侍手里拿过河东来的信,一封是按照正规奏疏写的,一封则是普通的油纸信封,落款有些许不同,但皆是燕姓。
    清清楚楚,一个是能给朝臣看的,一个是私底下写给长公主的。
    长公主轻哼了一声,先拆了那封落款是侍中领锦衣卫指挥使燕赵歌的,里面写明了河东郡长修县的一些状况,和对于大河水势的分析,之后是一路上的见闻,哪处百姓生活似乎不易,又有哪处勋贵飞扬跋扈而百姓敢怒不敢言都一一写明了。
    这某处十有八九是华阴县。长公主心里跟明镜似的,燕赵歌一路上为了能尽快到达河东,虽然走大路,却不进县城,唯独华阴县,是要绕过大半个华阴县去渡口。明日这封奏疏要甩到左相那里去,让他再成日里盯着燕赵歌夜宿宫中的事儿不放,处置不好有他的好果子吃。
    另一封信长公主拆开的动作就没有那么随意了,用小刀沿着边缘裁开一条缝,再小心翼翼从里面拿出信纸来。
    是晋阳县特有的梧桐纸,晋阳盛产梧桐树,因为晋阳纸以梧桐为材料,晋阳纸又称为梧桐纸。
    长公主忍俊不禁,这人怎么还随身带着晋阳纸的,竟也不觉麻烦。
    这封信先写的从渭河到华阴的见闻,哪里风景好,哪里山清水秀,哪里又有前朝留下的遗迹值得一看,洋洋洒洒竟写了一大页。她强忍住笑意,继续看下去,第二张写的就是正经的了。比前一封更详细的对于大河水势的分析,包括能看到的几处支流的水势,虽然水大,却并不湍急。最后是燕赵歌自己的猜测,河东决堤极有可能是人为。
    工部尚书已经在去河东的路上了,到时他也会给长安传信禀明河东状况,燕赵歌是担忧她的想法与工部尚书地判断有冲突,才只写给了长公主,毕竟无论从年龄还是履历上来看,都是工部尚书的判断更令人信服。
    长公主沉思了一会儿,先将后一封信的第一张收起来,和之前燕赵歌写给她的信放在一起,剩下的几张收在一起,准备明日早朝时拿给朝臣们看看。
    平心而论,她还是更信任燕赵歌的判断。
    画水,给我研墨。长公主想着要给燕赵歌写一封回信,便张嘴唤了人。等站到身前的不是画水,而是另外一个宫女,她才想起来画水前些时日被她派给燕赵歌了,如今在蓟侯府里当差。
    长公主,上回燕侯研的墨还有一些呢,奴婢给您拿来,只要再添些水就可以用了。
    长公主瞪了她一眼,道:就你话多。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一些。
    被生理期击败了。
    女人为什么要有生理期我想做男人噫呜呜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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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章 狠毒
    接管河东比燕赵歌想象的容易得多。
    营地里几乎是空的, 只有不到一百人在营里。按照规定, 郡兵应当有七百人至一千人,由各地都尉掌管,都尉听命于郡尉。
    回禀燕侯, 河东郡兵一共八百人,营内有九十三名兵士并都尉一名。年轻的羽林卫甲胄在身, 只是对着燕赵歌躬身行礼。
    这是燕宁盛,他比原先稳重很多了, 身形也魁梧了不少, 很难再在他脸上看出当年那个顶撞兄长的少年的影子。这一路上燕赵歌都没有过问过他,看到了也只当这是个普通骑士, 燕宁盛有自己的路要走,他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不需要燕赵歌去帮他。
    有九卿之位的重臣兄长,本身就是最大的扶持了。
    燕赵歌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都尉在营内呼呼大睡, 一身酒气,哪怕现在已经日头高悬了。燕赵歌进来的时候他还在睡, 有羽林骑士想要叫醒他,燕赵歌摆了摆手,直接抬脚将这个酒鬼从床上踹了下来。
    哪个狗东西敢打扰老子睡觉!都尉摔了这一下终于清醒了, 酒还没醒,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晃悠着身子还没站定, 就看到身边站着的陌生骑士。他长大了嘴巴,霎时酒醒了一半。
    燕赵歌十分温和地对着他笑了笑,然后一马鞭照着都尉的脸抽了上去。
    都尉被打得跳脚,大脑还没完全清醒,反射性地就想还手,两个羽林骑士上前按住他,对着他的膝盖踹了几脚,都尉吃痛之下不得不跪在了地上。
    擅闯兵营是死罪!都尉瞪着因为连续醉酒而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燕赵歌看。
    燕赵歌表情僵了僵。羽林卫的好男儿用这种宛如吃人一般的目光瞪着她,她只觉得欣慰,但是眼前这个都尉的眼神,怎么看怎么觉得恶心。
    这大抵就是狼和鬣狗的区别了。
    燕赵歌抬手对着这张脸又抽了一鞭子。
    我等锦衣卫,奉命来河东赈灾,顺便杀人。燕赵歌低声道。
    锦衣卫?都尉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道:既然是锦衣卫,那看来你就是燕侯了。锦衣卫二十年不动刀柄,如今却以河东磨刀吗?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啊!
    燕赵歌皱起了眉头,从都尉的话里她似乎听出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东西。她沉声道:河东郡兵都去了哪里?
    去了哪里?当然是干活啊。都尉嘿嘿笑着,郡尉不肯发粮饷,军田都被发卖了,我等吃不起饭,不干活还做什么?
    河东郡尉不肯发粮饷?
    河东郡兵糜烂至此,按规矩你全家都要死。燕赵歌道:我可以保你妻儿老母一命,但我需要知道具体的状况。
    左右都是死,说了又有何妨?都尉心知河东从发大水开始,一直都是在刀尖上跳舞,赌的就是长安会派那种爱惜羽毛的大臣前来,只要来的不是喜欢惹是生非的皇子,那么一切都好说,天家如今也没有能出门的皇子。可千算万算,没算到来的是长公主驸马,还来得这么快。
    河东还没收到消息,人却已经到了。
    他除了死之外别无他法。
    自这个郡尉上任,河东已经三年没有粮饷兵械了,屯田早就进了别人的肚子。我是都尉,克扣粮饷也扣不到我头上,但下头兵丁有一个算一个,都饿着肚子,只能给地主家打长工。
    燕赵歌沉默片刻,问道:河东里长安快马不过两日距离,便没有人去长安告状?
    都尉嘿了一声,道:去岁我麾下有一小子,年轻气壮,不知天高地厚,跑到长安去告,不仅人再也没回来,家里的老母暴毙,妻子幼妹也被卖到勾栏里去了。
    一旁听着的羽林骑气的脸色红紫,出身优渥的他们哪里见过这种手段?以为给穷苦百姓放贷以谋求对方田产甚至是奴仆便是最坏的手段了,却不想世间竟有更恶毒的。杀人父母,淫其妻女,这与禽兽何异?!
    太守为什么没有开仓放粮?
    去岁河东丰收,存粮二百一十万石,如今却只有不到七十万石,您猜这粮食去哪儿了?
    燕赵歌的脸色立刻变了,厉声问道:匈奴还是羌人?
    都尉哈哈大笑道:那就要您亲自去查问一番了,我小小的一个都尉哪里知道那么多呢?能说的我都说了,不能说的我也都说了,我妻儿老母具在,挣扎不得,希望燕侯大人有大量,保我妻儿老母一命。
    燕赵歌闭了闭眼睛,点点头,道:你犯的罪依律该斩,如果所言不虚,我保你全家性命。
    谢燕侯!
    燕赵歌给了羽林骑一个手势,之后走出了营帐中。
    六成以上的粮食不翼而飞,这才是河东上下不敢开仓赈灾的原因。一旦这件事被长安得知,河东上下但凡有品阶的官吏皆要去廷尉那里走一遭,负责粮仓的官吏统统要掉脑袋,太守与郡尉甚至全家都要死。
    一百四十万石的粮食,那是一百四十万啊。前世可没有这一遭啊!
    燕赵歌手里捏着马鞭,狠狠地抽了一下地面。
    这粮食无沦落到匈奴还是羌人手里,后果都不堪设想不对。前世哪怕是北地朝廷打匈奴都打得很轻易,就是因为匈奴连年大雪缺量,这粮食绝对不在匈奴手里。羌人的话更不可能,长安如今能拿捏住西凉就是因为长安捏着西凉的粮饷,一粒米一个铜板都不会多给,你敢反我就让你饿肚子。
    还有谁会大批量买粮?
    蜀国公。
    这批粮食是蜀国公兴平四年造反的底气。
    而且不止这一批,河东郡尉三年前上任的,如果从那时候开始倒卖河东的粮食,这是至少三百万石的粮食。
    足以让朝廷再打一次匈奴,国库还不会吃紧。
    刘中郎!
    末将在!
    你带五十人去安邑城里给我挨家挨户敲门,按着册子,把这缺了的七百给我一个一个找回来!燕赵歌咬牙切齿道。
    太守,郡尉,河东世家,我要一个一个杀。
    从羽林骑接管河东营地开始,太守府就是一阵兵荒马乱。
    来的不知道到底是谁,但是名头不小,全副武装的一支骑兵连过问河东郡尉的意思都没有,直接接管军营,杀气腾腾的模样令所有在河东吃得满嘴流油的官吏都十分不安。
    人来的太快了。
    长安到河东快马也需要两日,如果乘车还要更慢。太守明明让人在长安盯着,一有动静立刻传信回来,信没到人却来了,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一支骑兵要么日夜兼程而来,要么一人双马,根本不需要节省马力。从一到安邑城就迅速而有力的行驶命令,十有九八是一人双马。
    有资格一人双马的骑兵,羽林卫还是长公主直属的虎贲营?
    河东太守背上的汗津津而下。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他在太守府里来回踱步,急得满头是汗。
    别转了!被河东太守请过来一起商议的河东郡尉被他转得几乎要晕过去了。
    那你说这如何是好!河东太守焦急道。
    不过是接管兵营而已!只要不查粮仓就万事大吉!
    如果查了呢?!
    谁敢?!河东郡尉瞪着眼睛喝道:来的能是谁?!如果来的是宗室,他敢查吗?查到了他敢说吗?别忘了粮食是卖给蜀国公了!宗室以外又有哪个敢掀开这盖子?河东二十三家勋贵绑在一起,谁敢得罪?!除了皇帝除了长公主除了太子谁敢得罪?!谁顶得住河东二十三家勋贵的反扑?!
    河东太守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喃喃道:你说得对。如今没有皇子,长公主执掌朝政不可能亲临没有人敢查的,没有人的
    太守,查明白了!来的自称是锦衣卫骑兵!被派去探查的下人忐忑不安地回来回禀,就看到他家太守瘫软在椅子上。
    锦衣卫骑兵,来的是锦衣卫指挥使。
    那位长公主驸马。
    这位代表了长公主,如何不敢?
    完了,河东上下所有人都完了我们都得死
    河东郡尉按住自己不停颤抖的手,然后狠狠给了河东太守一个巴掌,骂道:还没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呢!就算来的是那位,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而已,账本他都未必看得明白!又不是他爹!你怕什么!你以为这位是长公主吗?!
    河东太守惊吓之下他可能都不知道河东郡尉在说什么,只是连连点头不断附和:粮仓,粮仓怎么办?
    听着。河东郡尉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位我们动不得,他也未必吃好处。只能先下手为强,你现在派人,去烧了粮仓。
    烧了粮仓?!河东太守大惊失色。
    不然要怎么办?!粮仓一烧就死无对证,除非有人出卖你我,不然没人知道我们卖了河东的粮食!就算那位怀疑到我们头上,也没有证据,河东世家会抵制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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