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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侯有疾(GL)——夜尽初辰(98)

    燕赵歌躺在榻上翻了个身,闻言轻轻呸了一声。我就是男子,我也愿意入赘给阿绍。
    大哥入赘之后,我再没有见到过他。我父亲是个要脸的,他逼不得已将大哥送出去入赘,却只接受了洪家送来的嫁妆,不肯接受过多的救济。后来鲁地旱情越来越严重,我又多了两个弟弟,一年到头种地得的粮食再养不起全家人了,我父亲便去了洪家,希望能借一些粮食来。鲁王次子停顿了一下,道:没有借到。
    嗯?长公主狐疑地道:一点也没给?
    若是真如此,洪家便是死有余辜。她查过洪家,灭门之前是鲁县数一数二的大户,全县四成的田地都是洪家的,还多是好地。洪家当年的财富还达不到按照陵寝制度被强行迁入三辅地区的地步,却是地方豪强中数一数二的,但大晋律法却也规定了这种地方豪强应尽的义务,其中包括对官道和驿道的修整、大灾之年对穷困百姓的救济。
    作为鲁县豪强,洪家是有这样的义务的。
    这也是官府没有对商贾下狠手的原因,若是换做前汉武帝那个时候,一道算缗政策下去,全天下八成的商贾都倾家荡产。
    洪家那一年在鲁县施粥,未曾停过。还将地租减到了二成。
    长公主暗暗点了点头。
    我父亲去借粮虽然没有借到,洪家却遣了人来送粮。鲁王次子道:大约是为了照顾我父亲的颜面,我父亲惯来以宗室远亲自居。送了几次之后,我五弟,遇见了一个洪姓子弟,他给我五弟送了许多吃的,大约有半年。我抢了他送来的吃的,洪家发现了这件事,便没有再送粮食来了。
    这人是不是司鉴宏?
    鲁王次子点点头。
    原来这段渊源在这里。长公主听到这里,许多理解不了的事情也都理解了,比如为何综儿刚被过继时,十分惦记司鉴宏,甚至让母亲遣人去鲁地将人找出来,提前封了君。这是救命之恩。
    之后,之后我五弟入了长安。我父亲被封鲁王,洪家将我大哥和我大哥的几个儿子送了回来,还将洪氏也送了回来。洪家是有自知之明的,也未曾妄图让洪氏做正妻,只说看在几个儿子的份上,做个贵妾。我父亲应下了,但我母亲转头就将洪家满门杀了,霸了洪家财产。还说我大哥那几个儿子不是我大哥的血脉,是洪氏偷人生的。洪氏自缢而亡,那几个孩子被赶了出去。再之后,长安来圣旨,说要封洪氏所出长子为君,我母亲便又将人找了回来。
    长公主皱紧眉头,问道:只找回来了一个?
    只能找一个回来,别的都死了。
    燕赵歌在屏风后喃喃道:怪不得
    怪不得济南王府的人最后只剩下司鉴宏一个去了北地,其他的怕是都被他杀了。他杀了自己的父亲和继母,还有叔伯兄弟
    长公主问道:你说的都属实吗?如果不属实的话,便是诬告。诬告是死罪,诬告亲属,怕是要判车裂。
    草民所说皆是实话。洪家灭门一事,除了我母亲之外,连原济南太守也参与其中。请您明查。鲁王次子对着长公主叩首,道:不仅如此,便是我大哥济南王也参与其中。您既然过继了平山君,便请您一洗平山君及其兄弟的冤情。
    长公主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若是情况属实的话,废掉济南王府却是绰绰有余了,再给他的儿子封个国公之类的,便能堵住长安百姓的嘴,左右也该袭国公爵。
    鲁王次子踏出未央宫的时候已经夕阳西下了,他站在未央宫宫门外,许久,才轻轻叹了口气。
    偏爱总是毫无缘由的,就像他母亲偏爱长子,他偏爱四弟,而他父亲明明毫不犹豫地过继了五弟出去,却又在临终的时候老泪纵横地叫着小五。大哥不愿意入赘,却不得不入赘。四弟可以一直活到如今的,却饿死在了元兴十年。五弟也可以做他们的五弟,却懵懂地被过继了出去。
    这是偏爱?还是愧疚?
    是愧疚罢。
    母亲这一辈子都对大哥有愧,最终成了扭曲的爱护。大哥只是很不满意入赘这件事,便要杀了洪家满门,杀了便杀了,又为什么要杀孩子呢?那一点点的不顺心,就能成为残害子嗣的理由。
    说到底他有什么资格去责备母亲,四弟会饿死,不也有他的责任吗?他嫉妒四弟聪明,嫉妒他有本事,嫉妒他性子那么好,无论是长兄还是幼弟都能一视同仁。在这份嫉妒下,他利用三弟,算计五弟,最后将四弟逼上了死路,成了一具干瘪的尸体。
    到现在也不知被人啃食过的骨头到底在哪里。
    前些年还以为自己是个狼心狗肺的人,心狠如铁,所以做下这种事却毫无感觉,却越来越感觉愧疚。母亲在对大哥偏爱中的恶毒,大哥放浪形骸中恶毒却不自知,都在加重他的愧疚。
    二叔父。
    鲁王次子猛地抬头,发现自己走着走着不知怎么就走到了一处马车旁边,而济南王世子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十分担忧地看着他。
    大郎怎地来了?
    门房说您出府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我担心您出什么意外,便禀了母亲前来接您。济南王世子很腼腆地笑着,道:母亲说您性子有些时候会容易偏激,担心您在宫里冲撞了长公主,我来接您的话说不定可以跟长公主求求情。
    鲁王次子眼眶有些泛红,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涌到眼眶处的眼泪憋了回去。
    大郎,我们家去。
    哎。
    便是为了大郎,他这事也必须做不可。
    便是兄长,母亲,又能如何?
    他从前妄想,若是大郎是他的儿子该有多好,给大哥做儿子太亏了,大哥那种混账怎么配有这么孝顺懂礼的儿子。如今看来,他更不配给大郎做父亲。
    他连自己的儿子都养不活。
    等鲁王次子走了,燕赵歌从屏风后头走出来,和长公主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神色都有些凝重。
    去鲁地探查一二?
    长公主想了一下,道: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洪家又都满门死绝了,找到证据的几率不大。不如将鲁王三次召进来问一问这件事,若也是同一番说辞,便是真的了。
    燕赵歌犹豫片刻,摇了摇头,道:不够妥当。不论鲁王次子所说的是否是实话,鲁王三子的言辞都未必可信,他若是坐到了济南王那一边去,便是发生了的事也定然会说没有。但如果反过来,和鲁王次子是一路的,没有发生的事情也会说有。
    是这个问题。长公主陷入了沉思。
    燕赵歌趁此机会将她抱起来,坐在榻上。
    长公主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嗔道:别闹,说正经事呢。
    我哪里在闹,分明我也在做正经事。燕赵歌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肩贴着肩,足抵着足,感受着长公主的体温和柔软的躯体,恨不得将长公主整个揉进自己身体里。
    那能不能先说完这件正经事呢?
    当然可以。燕赵歌凑过去吻她,在她脸颊上留下一个沾着口水的印子。
    长公主哭笑不得,也懒得去擦脸,靠着燕赵歌的肩,说道:我想了一下,若是突然遣人去问罪,痕迹过于明显,万一他狗急跳墙就不美了。不如趁着年底的上计,将原济南太守召进长安,问个清楚。不说查个水落石出,但是否撒谎,却是看得出来的。
    燕赵歌赞同地点点头,然后又道:不过那济南太守如今在何处?总不会隔着十几年还在济南罢。
    大晋的地方官最多五年就要调动一次,便是碍于种种原因,满五年却不能调动,也要向长安述职。如今才是兴平三年,济南太守至少兴平元年在长安出现过,起码有他的属官来长安代他述职。不过大晋郡国一百多个,区区一个两千石的济南太守存在感不高,长公主一时间还真想不起这人被调到何处去了。
    待我看一下。长公主起身去架子上找记录两千石官吏任免与调动的册子,将兴平年济南郡那一本抽出来,拿着册子又坐回到燕赵歌怀里。
    元兴十年因鲁地大旱获罪贬谪,暂代济南太守,元兴十二年复职,元兴十六年调任广陵太守,接替病死的顾太守怎地又是广陵?
    作者有话要说:  有时候偏心真的毫无理由。
    算缗政策是汉武帝出的,因为打匈奴打得国库空虚,他又喜欢吃喝玩乐兴建宫室,汉代打仗是很赚钱的,至少不赔本,不然也不会有军功爵的体系。主要是汉武帝大兴土木,国家没钱了,就打商人的主意,征收的不多,但架不住底下的官吏狮子大开口,汉武帝只要有钱拿也对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中产阶级就统统破产了。
    汉武帝骚操作很多的,还搞过白鹿皮币,价值四十万,和后来的银票地位是比较类似的,结果没几天就被官员贵族玩坏了感兴趣的可以去查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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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0章 琅琊
    琅琊郡紧挨着临淄郡和胶东郡, 临海, 郡治在开阳县,前汉归属徐州刺史部管辖,大晋立国之后废刺史, 直属长安。琅琊从先秦时代便是天然的港口,实际今日仍有许多百姓在这里靠着打渔为生。
    从长安到琅琊, 一路是走水路过来的。季钧原本想骑马,碍着随行的几个宦官都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 更不可能会骑马了。
    季钧一路上沉默寡言, 程去疾几个自然也不会多嘴多舌,在宫里当差的最忌讳的就是分不清什么场合说什么话, 若是实在有傻子分不清,干脆就少说。说多错多,说少错少。
    早在他们来琅琊之前,长公主已经遣了一队锦衣卫的军士来琅琊办这件事。锦衣卫虽然归属于锦衣卫指挥使,但并不是所有的锦衣卫都能被锦衣卫指挥使命令, 长公主遣出来的这一队便是皇家专门培养的人,只挂着锦衣卫的名字, 却不听锦衣卫指挥使号令。这些人皆是孤儿出身,比起羽林卫的孤儿营还要更无牵无挂。
    长公主将一切都统筹好了,季钧这次来只需要认一认陈家的祖祠在哪儿, 再在户籍上按个手印,签上自己的名儿,最后走一走琅琊郡, 记得哪一处都有什么就可以了。毕竟他若是户籍出身琅琊陈氏,却不晓得琅琊都有什么,明眼人都知道他的身份有问题了。
    季钧一直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姓陈,他毫无印象。远远地看着那个据说是自己父亲的人,心里也没有什么感觉,就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不,陆成侯于他,于季钧而言,就是一个陌生人。只是他忘掉了在北地时候的事情却也是事实。
    他原先不记得自己是谁,睁开眼睛就是在黑暗里,额头上有一道伤口,从伤口里流出来的鲜血淌了满脸,已经结成了血痂。他饿得不行,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处地方一点光线都没有,什么都看不见,若不是恰好季夏打开从上头打开地窖,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是个瞎子了。
    他有常识,知道木头是木头,石头是石头,什么东西能吃,今年是哪位皇帝在位,年号是什么,却对于自己的身份没有半点印象,父母叔伯兄弟更是一概不知。既然无处可去,便随着季夏一同上路了。季夏给了他吃的喝的,带着他一起从北地走。他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大,但想来是比六岁的季夏大上许多的,两人一起走,比季夏自己一个小姑娘上路要安全许多。因为没有名字,他就拿了钧城做名字。
    等进了蓟侯府,他就叫做季钧。
    他对于自己的身份并不是一点疑虑都没有的,会不会是匈奴人或是鲜卑人的后代?家里是不是犯了事情?逃奴之子有没有可能?他将所有想到的可能性都猜了一遍,可得不到答案。渐渐地,他就放弃了。他在茫然,却也比全家都被匈奴人杀了的季夏强得多,至少他感受不到和亲人生离死别的痛楚。
    这一辈子大约就是这样了。幸运的话说不定会娶个妻子,将季这个姓氏传下去,以后子子孙孙都姓季,至于他到底姓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原来是这么想的。
    可踏上琅琊郡的那一刻,他忽然间就对这个地方有了模模糊糊的印象,尤其是在进了开阳县之后。
    某一处酒楼原先应该是个茶肆,那家张记面馆原先姓王,这个角落有个坡脚瞎眼的算卦先生他最后止步在一处宅子前。
    程去疾十分有眼力见地让随行的找了个路人问话,对方原本一脸不情愿,但看着摆在自己眼前的钱立刻满脸堆笑,道:这一处是陈氏的宅子,陈家长房原先是住这里的,当今太后娘家晓得不?就是这一处了。
    琅琊陈氏祖上可以追溯到前汉开国,琅琊陈家先祖为前汉开国丞相曲逆献侯幼子,蒙荫被封至琅琊,之后开枝散叶,绵延至今。陈家先祖有六个嫡子,这便是嫡出六房,又有随着陈家先祖来琅琊落户的其余陈氏子弟,都记做旁系,从第七排列至第十三。
    但这么些年过去,前朝都起复了两次,何况一个家族,族谱长幼序了又序。在世祖皇帝还都之后,重新最后序了一次,不分嫡庶,一共十三房,由长房担任族长。
    长公主给季钧挑的便是陈氏第十三房。
    能落到第十三并不是因为年幼,而是那时这一家示弱,只有两兄弟,产业却是丁点没有。这两兄弟离了琅琊郡,到外头去讨生活,再也没回过琅琊郡,这些年一次也没有回乡祭祖过。晋人最重视拜祭先人,这么多年都不回来,十有九八是死在外头了。是不是真的死了,还要长公主细细核查之后确定,不过这不妨碍季钧先落了户籍到琅琊陈氏。
    季钧带着程去疾几个宦官,靠着宦官的手令住进了驿站,接着就有人上来递了一封信给季钧。
    季钧将信撕开,里头写着陈氏十三房两兄弟的一些事情,和长公主的人查到的户籍辗转。
    这兄弟俩年长的叫陈远,年幼的叫陈边,由寡母抚养长大,碍于那时天下大乱,陈氏宗族也没有多地能力抚养族里的孩子,两兄弟都只读了启蒙的书。等寡母病逝守孝三年,便卖了田产到外头讨生活了。只是不知为什么路上起了分歧,陈远去了南边,而陈边却去了北边。之后陈远户籍落在了广陵郡,陈边落在了雁门郡。再之后就需要时间探查了。
    长公主让季钧自行挑选落在谁名下,但她的建议是落在陈边名下。
    季钧将这一封信看完,目光落在最后写着的一个名字上。
    陈修。
    落了籍,以后就叫陈修。
    他看完了信,默默地将信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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