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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职侧写师——息霜(25)

    嗯?
    文星县并不大,村道其实离人来人往的集市不远,按理说,应该有人见过杜田波。毕竟小地方突然多了一个外地人,会比较引人注目。
    严衍想了想:有道理。
    但是颜溯面露疑惑:为什么寻人启事贴遍全县,高价寻人,却没有一个见过杜田波?
    这种情况假如发生在人口密度高的大城市,就像一滴水汇入海洋,没有任何人有印象,很正常。
    但像文星县这样人口不足三万的小县城,一个外地人初来乍到,本地人其实很容易注意到对方。
    道理很简单,就像物以稀为贵。
    大城市人来人往,外地人多,见怪不怪。
    小地方,外地人来的少,来一个就会比较容易引起注意。
    所以在文星县,又是在人多的集市附近,开奥迪的杜田波,竟然没一个人见过或者有印象。
    没人看到他从车上下来?严衍问。
    颜溯:没有。
    严衍想到一个词:原地蒸发。
    颜溯赞同:所以四年前杜田波失踪案,警方几乎一无所获。
    这个案子,不简单。严衍呼出一口长气。
    颜溯眯了眯眼睛,困意上涌,他低声喃喃:我睡会儿。
    严衍提醒他:盖着毛毯,别着凉。
    唔。颜溯探长身子,自后座取了毛毯盖住腹部,斜歪脑袋,睡着了。
    颜溯睡眠质量不高,睡着就做梦,全是噩梦,梦到的都是过去。
    他已经记不清在那座基地呆了多久,很多年,也许从未离开过,总是有身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围着他,还有那个人。
    上午生化实验,下午体能训练,晚上晚上是程序交流。
    那几年,几乎每隔两天,就要采血,研究员会在他身上进行各种实验,电刺激、神经素刺激、骨骼强度测试乱七八糟的项目。
    他就像无知无觉的人偶,躺在手术台上,耳边回荡着心跳仪滴答声。
    银白色的世界,仪器是白色,衣服是白色,人的皮肤是白色。
    只有从他身体里抽出的血,鲜红。
    颜溯猝然瞪大眼睛,浑身不可抑制的颤抖。
    时隔多年,他依旧清晰地记着,高压电流遍布全身,几乎烧焦了身体里每一个细胞。
    有人还在鬼魅般地催促着:加大,升压。
    升压。
    仿佛落入深海,铺天盖地的窒息感将他溺毙,颜溯伸手往上爬,却被他狠狠推回去。
    疼痛,他眼睁睁看着手腕上电极贴片下,皮肤烧焦脱落,也许露出了附着血肉的白骨。
    眼眶干涩。
    烧焦的气味。
    大脑的意识却无比清醒,看着自己受到伤害,看着自己遍体鳞伤,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天旋地转。
    颜溯抱住脑袋,弯下身。
    颜溯!严衍把车停到路边,伸手按住颜溯的肩膀:颜溯!
    朦胧间,颜溯似乎听见那个灰色眼睛的人,在耳边久未停息地呢喃
    他摔在地上,折断翅膀。
    神将他遗弃。
    他在地狱重生。
    于颠倒的五芒星之上。黑色光辉永存。
    停下来,颜溯绝望地喘息,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
    颜溯严衍两只手掌心贴住他面颊。
    颜溯瞪大眼睛,直直地望进虚空,那双琥珀色的眼,眼底空无一物。
    唯独虚无,横亘于无边的荒凉光阴之上,远古神祇唱着黄昏的祷歌,他们走向地狱。
    变成了恶魔。
    颜溯周身冰凉,严衍手忙脚乱打开车载空调,用毛毯将颜溯裹起来,脱下外套包在他身上。
    颜溯指尖动了动,刹那似乎恢复了神智,咬着牙道:开收音机
    什么?严衍没明白,手却先做出反应,打开车载收音机。
    群山万壑之间,信号微薄。
    没有能收到的电台信号!
    调颜溯张了张嘴,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调频
    哪个频道?!严衍追问,颜溯抱住脑袋,弯下身急促地呼吸。
    严衍只好一手扶他,一手调频。
    从FM86到FM108,几乎收不到什么讯号,间或断断续续的一两声,也听不明白。
    再转下去,就超出我国调频广播频率范围!
    颜溯蓦地伸出手,那只手颤颤地,转频。
    众人齐声吟唱,犹如密密麻麻的雅雀冲出山谷,遮天蔽日。
    他摔在地上,折断翅膀神将他遗弃他在地狱重生于颠倒的五芒星之上黑色光辉永存。
    滋
    他摔在地上,折断翅膀神将他遗弃他在地狱重生于颠倒的五芒星之上黑色光辉永存。
    声音不断地,鬼魅般重复着。
    严衍毛骨悚然。
    I am back.吟唱声交织出的幕布后,巫师自地狱深渊浮现,他说:I am back.
    My dear Satan.
    啪。
    颜溯用尽全力关掉收音机,他瘫坐在副驾驶上,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湿透。
    严衍神情严肃,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射向颜溯。
    他在这里。颜溯失神地呢喃:他在这里
    谁?严衍抓住他的手腕,追问:谁在这里?!
    颜溯,严衍沉声命令,回答我。
    颜溯倾斜脑袋,僵硬地转头,双眸黯淡无光,轻声呢喃:我不知道。
    严衍愣住了,颜溯紧紧闭上眼睛:我不知道。
    严衍叹口气,倾身抱住他,将颜溯揽进怀里,竭尽温柔地安抚:没事了,颜溯,没事了。
    It`s okay, Alan.
    It`s okay.
    接下来颜溯一直在发呆,严衍将零食撕开递给他,颜溯都没了兴趣。
    直到傍晚,抵达宁北,严衍将大奔开到万鑫小区,他停下车,提醒颜溯:到家了。
    颜溯才猛地回过神似的,僵硬的眼珠子转动,视线木讷地投向窗外,他懵了会儿,伸手去开车门。
    颜溯,严衍喊住他,我得回市局。你一个人,行吗?
    颜溯恍若未闻,下车,木头人似的晃了几步,一脚踢上电线杆,疼,他皱了下眉毛。
    严衍二话没说,下车,绕过车头走过去,抓住颜溯手腕,揽着他的肩膀将他塞回车后座,将毛毯和外套盖他身上。
    在车里休息。严衍沉声叮嘱:睡不着就玩手机。
    颜溯闭上眼睛,脸色苍白,点了点头。
    严衍开车回市局,把大奔停进市局里,下了车直奔大办公室,让张科导出录音笔的走访音频。
    郑霖和沈佳那里暂时没有消息,还在与韩国警方就童家兄弟车祸案进行沟通。
    严衍仔细翻阅了杜田波失踪案的全部资料,发现与颜溯所说一字不差,的确杜田波消失得极为诡异。
    张科将陇右市和文星县的地图以及沿路监控情况发给他,严衍用铅笔浅浅地勾勒出白色奥迪可能经过的路线。
    杜田波下高速是三点四十,目击者发现白色奥迪停在村道边是五点过。
    中间间隔接近两小时。
    算上堵车、等红灯的时间,从陇右市高速路收费站到文星县,差不多也要两小时。
    也就是说,杜田波当时下高速后直奔文星县。
    他去文星县做什么?假如他真的在躲避那条杀人狼,为什么选择文星县作为目的地?
    渝西省以南,多得是荒山野岭,逃命的话往南走不是更好么?
    不对。
    严衍倒退着翻页,监控显示,杜田波中途在服务站停下来,吃了顿午饭。
    假如有人要杀我,我开车逃命,半途还在陌生人聚集的服务站,悠悠闲闲地吃午饭。
    我有那个心情吗?
    不会。
    所以杜田波的目的不是逃命。
    脑中有什么一闪而逝。
    童川华单方面给杜田波打钱,两人表面上毫无关系。
    在以往案件中,经验就是,一方遭受了另一方威胁,所以花钱买对方闭嘴。
    杜田波威胁童川华,借此向童川华要钱!
    严衍在脑内捋了捋,杜田波手上有童川华把柄,童川华给杜田波打钱,长达八年之久,直到四年前,杜田波忽然惊慌离家,开车去文星县。
    他去文星县做什么?
    四年前
    五月四日,童家兄弟在韩国发生车祸,长子童铭洋醒来,次子童重春植物人。
    六月一日,童氏召开董事会联席会议,童川华宣布长子继任。
    六月十七日,异谈社记者杜田波失踪。
    七月八月,震惊国内的狼人案案发。
    次年三月二十日,童川华摔下楼梯,变成植物人。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样的关联?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小标题叫弗洛伊德之狼更高级点hhhhh
    没存稿了我好慌
    让我康康今天有没有小可爱留评(暗中观察.jpg)
    第34章 开膛手杰克狼(13)
    咚咚,有人敲门。
    严衍本来沉浸在案件中,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他一跳,他扭头望去,颜溯面色苍白,抱着一条胳膊立在门边上,清澈的眼睛直直望著他。
    颜老板。严衍霍然起身,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询问:不舒服?为什么不在车里休息?
    我没事。颜溯说,视线越过他,望向办公桌上的卷宗。
    米黄色台灯下,卷宗蒙上了一层轻灰般的薄纱,散乱地摆放开,凶残血腥的现场照片扑入眼底。
    颜溯声音很轻:杜田波失踪案的资料,有吗?
    严衍顺着他的目光,回头一望,沉声答:有,科子从档案室里抱出来的。
    我想看看。
    严衍二话没说:行。
    颜溯坐到办公桌前,看也不看,将狼人案现场照推远了些,就着米黄灯光,翻阅杜田波一案的卷宗。
    严衍轻合上办公室的门,抱起双臂,立在门框边,不动声色地观察安静的颜溯。
    下午那一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那是严衍第一次见识到颜溯畏惧和怯缩的一面:脆弱地抱紧了自己,恨不得蜷成一只虾米。
    疑惑同样笼罩着严衍。
    那个超出我国广播电台播音频率范围的声音从何而来?颜溯为什么知道?
    以及,那声音反复吟诵的那段文字,究竟什么意思?
    最后,I am back,是谁,谁归来?
    颜溯似乎,很恐惧那声音,还有那句话,I am back。
    当男性磁性低哑的嗓音响起,颜溯的恐惧几乎肉眼可见。
    严衍发现他浑身都在不可遏制地颤抖,汗水瞬间涌遍全身。
    颜溯眼睛里的光,刹那黯淡。
    仿佛万千星辰在同一时刻熄灭,陨落,掉入万丈深渊。
    严衍毫不怀疑,那是颜溯的梦魇。
    而颜溯不愿意提及,严衍也不好多问。
    严衍无声叹口气,发现他是越来越关心颜溯了,对方一丁点儿变化,严衍都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他抓抓后脑勺,心头冒出怪异的酸软。
    严警官。颜溯出声喊他。
    嗯?严衍上前:怎么?
    我在想颜溯顿了顿,低声说:为什么选择文星县。
    为什么将车停在文星县,选择文星县作为目的地?严衍注视他的眼睛。
    颜溯轻轻点头,抛出疑惑:他去文星县做什么?
    严衍五指张开撑住桌沿,立在颜溯身旁,猜测:找人?
    找谁?
    严衍略一沉吟,摇头,不知道。
    颜溯面前摊放着当时民警走访结果记录,文星县人都表示没见过照片上的杜田波。
    有没有可能颜溯思索:不是去找人的。
    严衍挑眉。
    颜溯忽然想起什么,翻开监控记录,警方截取了几张摄像头拍下的照片,经过车辆正是杜田波那辆奥迪。
    以奥迪进出服务站前后为间隔点,颜溯将照片分列为三排。
    第一排是进高速服务区前,在路上行驶的监控记录,共六张。
    第二排是驶入高速服务区,在服务区内的监控截图,共五张。
    第三排是离开高速服务区,奥迪一路开向陇右市的截图,共七张。
    能看出什么吗?颜溯侧身,让开视线。
    严衍弯腰,仔细地观察这些照片,颜溯分类很有条理,以至于他瞬间就发现了不同。
    进服务区前,杜田波没有拉下车前遮阳板,摄像头能拍到他的脸,不是很清晰,但能看清楚。
    出服务区后,杜田波拉下了遮阳板,摄像头堪堪拍到他下巴,离远了望去,就一个小白点。
    这能看出什么?前后没什么变化,就拉下了遮阳板。
    这张。颜溯伸手指向第三排第三张,照片中的杜田波低头看手机,露出黑色帽檐。
    帽子。严衍似有所觉,颜溯指向第一排:没有帽子。
    拉下遮阳板,戴帽子,他的脸就看不见了。颜溯幽幽点破。
    杜田波遮住了脸?!
    为什么?防晒吗??他想做一个精致的猪猪男孩??
    颜溯转头去敲旁边的工作电脑,打开浏览器搜索四年前六月十七日的天气,阴天,没下雨,没太阳,湿度合适,应该是很凉爽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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