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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漫同人]冠位御主——南野扬(84)

    少年望着在他眼前落下的,厚重的,贡比涅城的城门,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看见位于垒壁上方的吉尔元帅浑身颤抖着,几乎无法握紧手中长剑。
    那双黑且大的眼睛内混浊散乱,有泪水不断溢出。
    那冷冰冰的眼泪掉了下来。
    吧嗒,吧嗒。
    细微的声音,剥茧抽丝般的绝望。
    立夏感觉到脸颊上落了朵冰凉的水花,是眼泪吗?
    或许是吧。
    落雨。
    天空哭了。
    草叶莎啦啦的,唱了首关于雨水的歌。
    扮演着贞德的少年统帅,已然放弃抵抗。
    他转身向后,面向碧翠重山,以及临至几步,步步紧逼的敌军。
    对不起。立夏抬起头,微微向后方壁垒之上的吉尔元帅回首,目露歉意。
    对不起,让你见到这样的事。
    吉尔德雷元帅的一生,最是敬重贞德,想念到最后自己变成了人人恐惧的蓝胡子,就算这样神志不清的最后,也想让圣少女归来。
    但是,死亡的人无法复活。
    被留下的人,却有着无法死去的思念。
    即使延续到英灵座上,也一直如此。
    立夏还记得,过去的时候,saber阶职的吉尔元帅灵基再临到最后,在黑与白的间隙里目光浑沌。
    他重现着贞德事迹的同时,元帅也在不断的回想起过去,回想起属于他的圣少女别无抉择的,崇高又悲伤的一生。
    真的,非常抱歉。
    后方的勃艮第及英格兰人蜂拥而至,前赴后继,兵戈落错。
    这是贞德一生里,最后一次战役。
    不同于奥尔良战役的大规模,甚至只能算是一次小规模的冲突而已。
    作为传奇的落幕来说,令人格外唏嘘。
    一双双带血的手覆盖上少年银白的铠甲,蓝鸢尾的旗帜不再飘扬,被厚重的枷锁桎梏。
    比大山还沉重的重量,历史的车轮蹂躏碾压而过,将他轧入尘埃。
    历史的节拍,声声唱诵着尘世如灰。
    满目疮痍。
    他被勃艮第人带走了。
    与一同作战的后卫部队一起,被丢进了牢狱中。
    第一天的牢狱生活是难挨的。
    狭小的空间里塞满了人,连空气都显得无比稀薄。
    第二天他被带走了。
    被看守的人推搡着,与法兰西人隔离。
    那些曾被他率领过的士兵开始流泪。
    立夏与他们仅有一墙之隔。
    他听见他们在祷告,在不安的走动,在时间的推移里被赎走。
    牢房的隔音并不很好。
    夜晚时,他会与剩下的那些士兵隔墙交谈。
    看管牢狱的守门人对此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立夏不知道这个中年人透过他看到了谁的身影。
    是兄弟吗?还是自己的孩子?
    贞德大人?大人?墙壁另一侧的声音唤回了少年神游天外的思绪。
    我在。
    您放心。士兵笨拙的口舌,有些局促的安慰着他,这一边的大家已经被赎走大半了,陛下也一定会将您赎回。
    这一次回去后,您就别再掺合这些打仗了。士兵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絮絮叨叨的,现在战势已经平稳得多了,把英国佬赶出去只是早晚的事。
    嗯。少年并没有否认,而是顺应了对方的幻想,那我要想想回去后该做点什么了。
    闻言,那一侧的士兵有些紧张的提议道:那、那这样的话,您要不要来我的故乡?
    我是奥尔良人,家母不只是我家的人,奥尔良的所有人,都感激着您。他声音听起来有些羞赧,一直都想当面对您表达谢意。
    好啊。少年应答着。
    回奥尔良,回希农,回法兰西。
    这是最美的梦。
    在青年人声声的感激里绽放出的,最后幻想。
    立夏通过牢房窄小到甚至没有人头大的,非常高的窗口,看向外面的夜空。
    晚风乌拉拉的吹着夏夜燥热。
    蟋蟀躲在草垛里,清清脆脆的鸣叫。
    少年高举着手去触碰清风。
    今夜。
    星光璀璨。
    第82章 罗列罪名
    1431年5月29日
    真是不可思议。
    明天是行刑的日子,今天的看管却异常宽松。
    这一次,看守牢狱的先生,一直在那里呼呼大睡。
    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我不小心碰掉了油灯。
    油灯掉落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声音,就算这样,也没能把他吵醒。
    有些无聊。
    当初被一起关进来的法兰西士兵都已经被赎走,现在,这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明天,连我也不在了。
    这一次的旅途,终于要告一段落。
    想了想,还是写一下日记吧,这可是难得不被盯梢的好机会。
    我敲了敲自己的影子,让爱德蒙把本子递给我刚刚,看守先生的肩膀好像晃动了一下?
    错觉吗?
    ―
    不是错觉。
    日记的最后一句落笔后,英灵的声音针对这纸页上的疑问,自脑海内响起。
    立夏披着宽大的薄毯,屈膝靠着角落,席地而坐。
    漆黑的火焰,自影内丝丝缕缕延伸而来,燎燃着与少年十指相扣。
    复仇鬼的火焰对他的少年御主而言,向来温和。
    现在也是如此,以不会灼伤肌肤的温度,带来滚烫的错觉。
    立夏几番抽开左手,仍旧无法脱离火焰的追逐。
    最后,他略显无奈的把左手搭在影子上,不再抽离。
    耳畔传来英灵近乎愉快的轻哼。
    气氛似乎正好。
    少年听见高高的小窗外,伴随着夜晚轻薄的凉意,早蝉传来细嫩的嘶鸣。
    隐隐约约,隔世一样遥远。
    是了。由于无法接触外界,直到这一刻,立夏才有了实感:现在已经接近夏季。
    深春的尾巴,是鸢尾花盛开的时节。
    略微一抬头,能看到牢狱高耸的铁栅栏外,那朵蓝紫的花。
    火把的光明明灭灭,蓝紫被熏染上暗色。
    并非自然生长在那里。
    实际上在里,抛开苔藓外,根本不会有任何植物活着。
    这里常年少光,白日与夜晚的区分都可以被模糊,潮湿的空气始终透着霉味,阴沉沉的,带着死意。
    喜爱着阳光的植物们,从不选择在这生根发芽。
    那么,鸢尾从何而来?
    少年明目张胆的打量着那倚靠铁门昏睡的看守者,从鼻腔里发出很轻的笑声。
    非常纯粹的笑意,与少年的眼睛一样良善,表里如一。
    没有不屑一顾,也没有阶下囚维持尊严时固执的傲慢。
    那自心之光里所燃烧出的的温和像悲伤一样温暖。
    谢谢。和煦如春风的,清澈的嗓音。
    那个人在听。
    对此,立夏心知肚明。
    对他进行看守的人,是一位非常沉默的先生,立夏有时候甚至会怀疑,这个人是不是不会说话。
    以及总是冷肃着一张脸,却日复一日的为他带来一朵鸢尾。
    他在装睡。
    伯爵非常直白,没留任何余地说出了这件事。
    看守牢狱的先生,肩膀轻微的抖动了一下。
    是错觉吗?
    当然不是。
    这个人,只是在装睡而已。
    知道其中原因吗?伯爵向他的共犯者询问。
    我不知道。少年垂下眼睑,半敛着眼底瑰丽的蓝。
    用最净粹的目光,说着最违心的话。
    随着这句声音浅到近乎叹息的否定,装睡的人依靠在牢门上的身体,随着少年的呼吸又是一顿。
    似乎有隐隐晦晦的注视,从某处的暗影内投来。
    是吗?伯爵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是真的不知道吗?
    不,怎么可能。
    立夏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原因,也明白伯爵对此进行发问的深意,却唯独不能给出肯定的回答。
    倒也不是什么很帅很酷的坚持啦只不过,如果肯定了装睡的看守所默认的事,那不就等于是否定了一直以来的自己么?
    因为战斗而受伤流血当然痛苦,接下来心理上需要承担的压力也并不轻松。
    但是――
    如果连他自己都否定了一直以来的言行与坚持,还有什么会比这更可悲呢?
    不可以逃走,不可以躲避。
    既然从一开始就走上了这条路,那就不要后悔,一直这么走下去。
    少年紧握双手,攥起成拳。
    不可以哦,爱德蒙。他笑着劝慰,眼中只剩认真。
    逃走。
    获得一时的心里放松,结果是特异点无法彻底补正。
    这样的后果要换谁去面对呢?会是立花,藤丸立花。
    留下来。
    做好准备,承担结局。
    你看。少年即将微笑着,迎接属于贞德的命运,无论哪一边,都不轻松。
    英灵没有再说话。
    这种事,他也早就知道了啊。
    牢狱内变得非常非常安静,也非常非常寂寞。
    由于明天就要行刑,英格兰人及其作为支持者的审判主教,特意吩咐将贞德送入一个单独的牢房。
    立夏知道或者说认识那位自这漫长的审判以来,一直稳坐高台正中的主教,他是皮埃尔科雄。
    这位主教在关于贞德与查理七世的谈判方面,及审判中担任着关键角色。
    顺带一提,在政治的立场上,他是英格兰的强硬支持者,并认为自己有责任确保贞德会遭受惩罚。
    这是失格。
    选择了政权倾向的主教,背弃了虔诚与公允,与教义正法背道而驰。
    皮埃尔科雄。
    caster阶职的吉尔德雷,最为憎恨的人之一。
    想当初,在被命名为邪龙百年战争的特异点时,这位不公的主教,就是位列前沿的死者。
    今日晌午时,也是他将羊皮卷铺展在立夏眼前。
    虽然是注定的命运,也请务必沿着这条早已明晰的道路一直,一直走下去。
    似乎有人曾经这样对他说过。
    少年沉默着,接过那页羊皮卷。
    羔羊背部的皮所制的声明书细腻又柔软。
    入手触感似乎还残余着羔羊的体温,在那些声嘶力竭的绝望里,渐渐滚烫。
    主教用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那少年,高高在上的怜悯着,露出慈悲的微笑。
    他告诉这位来自乡下的法兰西救国圣人,这是一份自证清白的声明书,只要签下它,就会在明天的公开审判里被无罪释放。
    然而――羔羊的皮卷,罗列着条条罪名。
    是这样吗?少年叹息了。
    他手中的羊皮纸,随着轻飘飘的质问一同落在桌面上,却有着比山更沉重的重量。
    贞德是不识字的。
    但是。
    坐在这里的,不是贞德,而是扮演了贞德的藤丸立夏。
    是早已知道未来一切的藤丸立夏。
    然而,就算如此。
    少年依旧想要从那高高在上的主教眼中,看到哪怕只有那么一个瞬间的,真心实意的情感。
    就算只是面对阶下囚的洋洋得意与幸灾乐祸这都没有关系。
    这是,真的吗?他又一次向神职者确认着,这由对方的唇舌所道出的真实。
    目光清明,似乎因一字不识而略显懵懂。
    少年抬起头,那双眼眸竟如此通透。
    看向皮埃尔主教的那一瞬,似乎映射出了漆黑燃烧的罪恶。
    一身主教衣袍的裁决者,迎着那被折射出的罪恶,始终虚伪微笑。
    是的,我可怜的孩子,世间不公都会平息,我们的神将永远与你同在。不公的审判者,紧握胸前的白银十字,进行被玷污的礼节,阿门。
    我知道了。立夏以信任的目光,看向那笑容悲悯的神职人员,眼里漾起的波光,似乎是深深的感恩。
    是的。
    正如预料中的一样。
    这个伪装圣人的乡下人,会怀着这份感激,死在他应有的罪名里。
    ――哈。
    主教在心中暗自嗤笑,面容却愈发和蔼可亲。
    等回去后,就学着写字读书吧。皮埃尔主教看着这个在他眼中时日无多的少年人,语气轻缓,稍作闲谈。
    战争要结束了。立夏听着这位神官对他的劝告,总得有些别的什么营生维持生活,学习写字不是坏事。
    少年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辩驳些什么。
    但是直到最后,他也只是摇了摇头,眼底的笑意,似隔水般雾霭朦胧。
    我知道。
    他笑,他说。
    好孩子。主教嘴角处,随笑意加深愈显下垂松弛的皮肉,说着岁月苍老。
    愿吾神护佑与你。
    多么友好亲和,多么讥讽恶劣。
    他脸上的笑容,温暖到虚伪。
    这位主导了审判的主教,以温和的假面掩盖着言词中的恶意。
    他要不识字的贞德,看不能够看懂的文书。
    面对羊皮卷上,自己亲手写下的条条罪名与诬告,然后告诉这眸光清湛的孩子,这是一份自证无罪的声明书。
    以恶意与政治立场,将其置于死地,并要少年对这份杀死自己的恶意心怀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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