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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秦狮——苍策九歌(10)

    那也不是对小伙伴的提携,而是他对未知的恐慌,以及想要在未知之中找到一个为他出谋划策,甚至能够帮助他前行的索取。
    那更不是帮助,不是想要帮助对方实现愿望的友谊之手,而是一种卑鄙的要挟。
    所以早在他发出邀请前,他的大脑已经给出了他答案。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拒绝去想,去思考,去判断。
    他未曾站在白舒的角度考虑过,甚至理所应当的以为白舒会答应。他所以为的友善与帮助,又何尝不是高高在上的赏赐以及无声的要挟呢。
    而原因正如白舒所说,只是因为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将他当成朋友,理所应当的认为一个没有户籍的人,在面临正名身份的机会面前,是没有选择权利的。
    这样强加于他人意愿之上的举动,让他又和赵国的其他公子王孙,有什么区别呢。
    赵正看着吕不韦在院子中来回走动,看着他焦躁不安的不时眺望向门的方向。他知道对方在等人,在等一个能够给他带来好消息,又或者是带来糟糕厄运的人,吕不韦希望是前者,而赵正
    他也不知道他现在在等什么。
    他在等白舒返回么?他在等那个他找不到但是一定能够找到他的小伙伴,来到他的面前并告诉他我要和你一起走么?
    他在等那个从不回头的人突然回头,等那个在他面前好像从未犯错的人,承认他或许根本没有做错的错误么?
    坐在院子的石头上,赵正双手环着自己的膝盖,开始思索事情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样糟糕的,无法挽回的情况。
    是一个星期前悄悄回到邯郸的这位仲父在大半夜来到他家,告诉他他是他父亲异人派来接他们回秦的?是几天前他想要带着小伙伴一起走,却被对方嘲笑拒绝从此消失不见的?又或者是他大半夜起床发觉母亲房里有人,这人正是他所尊敬的仲父呢?
    看着吕不韦焦躁的身影,赵正忽然就理解了白舒所说的,何为长大。
    当你意识到一件事做错了的时候,当得不到的变成了不想要了,就是长大。
    赵正看着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的吕不韦,如他母亲所要求的那样,唤对方为仲父:仲父,吕不韦晃得他心烦,您怎么了?脸上是得体的笑容,孩子在慌乱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向自己最信任的人靠近一样,当表情做出来,赵正才发觉这样的笑容,是白舒喜欢做的。
    他脸上永远是这样的笑容,温顺又体贴,好像没有什么能够困扰他,好像没有什么能够难住他,好像这世间所有的事情,都在掌控之中。
    眼睛诚恳的看着对方,微微蹙起的眉头如在为对方忧心,抿起的嘴角表达了自己的困惑和犹豫,还有欲言又止的声音。那是每每白舒想要坑他,或者想要从他这里套取情报所用的动作,此刻却被他不自觉的用了出来。
    事到如此,赵正才不得不承认,白舒对他的影响已经深入骨髓。而他的判断永远是对的,他想要对方与他一起去秦,为的不过是那片未知土地上等待他的历练和磨难。
    他想要的是抄答案,而不是自己做题或许这才是白舒生气的地方?
    赵正的思绪忍不住飘远,然后又在一瞬被他拉回来:仲父看起来,不能分心,在他成长为和白舒一样能够独立自主的人之前,他需要做的是求助和依靠,而不是展露自己,似乎在为什么烦心?
    吕不韦低头看着坐在石头上,忧心忡忡看着自己的男孩儿,小步走上前:阿父没事儿,他抬手按在赵正的头上,阿父只是在等消息。他看起来并没有想要隐瞒赵正的意思,而这也早赵正的预料之中。
    或者说,赵正知道吕不韦是在做戏给他看,其中几分真假他上不知晓,但是吕不韦希望他知道的,他已经知道了。
    是为了我么?忍着吕不韦按着他的头而暴躁的心情,赵正垂眸看着立在自己面前,属于吕不韦的华美步履,是因为我们要离开邯郸么?
    吕不韦希望他记住他今天为自己的做的事情,那么未来的吕不韦一定有什么需要他去做。白舒告诉他这叫做人情,但是在另一方面,赵正知道白舒所做的是另一种同样需要他欠下人情的事情,即便白舒根本没指望他还。
    阿父在等消息,吕不韦这样回答,阿父找人买通了邯郸的守卫,如果顺利的话我们今晚就能够离开邯郸,回咸阳去。
    咸阳啊
    仲父买通了邯郸的守卫?赵正想起了白舒对邯郸士兵和秦国士兵截然不同的判断与评价,那为什么仲父看起来忧心忡忡?停顿,像是想要证明自己聪明的孩子一样,所有的守卫都很好买通么?
    邯郸是,咸阳不是。说到这个,吕不韦来了兴致,怎么,吾儿对这个有兴趣?
    因为只要给钱,邯郸的士兵就会放我出城玩啊。这不是什么秘密,赵正不会蠢到连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都瞒着吕不韦,所以我在想,等到了咸阳我是不是能够找到更多的机会,跑出城去玩啦。如同调皮的孩子,期待新环境的冒险。
    看不见赵正的表情,不知道白舒和赵正之间不欢而散,甚至不知道赵正还有个异常聪慧小伙伴的吕不韦,只是将赵正的话当成了童言:那可能有点儿困难了,不过等到了咸阳,吾儿就是公子了。
    到时候吾儿想去什么地方,只要挥挥手就有人为你铺路。似乎觉得这样的情景会让赵正心情愉悦一般,吕不韦的解释跑偏了赵正想要的,所有人都会讨好吾儿,所以吾儿要学会怎么样成为一位合格的公子。
    吕不韦并未正面回答赵正的问题,不过赵正并没有被吕不韦所假设的美好未来所拉走心思:那么溜出城去玩?赵正只想知道白舒是不是对的,城外会有和邯郸城外一样的林子么?有没有野物可以让我打?
    吕不韦停顿,再次逃避了这个问题:等公子回了咸阳,可万万不能在大王面前这么说。他似乎想要使用其他词汇,但是硬生生被他咽了回去,等离开邯郸,你就不再是赵正了。而是秦国太子的长公子。
    两次避而不答,赵正已经知晓白舒的说法是正确的,咸阳和邯郸是截然不同的环境。可是与失落一同升起的,还有吕不韦的避而不答,甚至答非所问所造成的疑惑:为什么?
    因为,您是大秦的长公子,是未来的王太子,会成为大秦的王上。吕不韦认真的看着眼前尚显年幼的孩子。
    赵正却恍惚想起了曾经,那个站在他面前昂着头,骄傲的说未来的大秦一定会一统天下的白舒。
    那样自信的语气,那样骄傲的态度,那样理所应当的模样,才是真正让他热血沸腾的未来。
    那个时候他就在想我要成为这样的人。
    我要成为当他人提起我的时候,对我爱着,敬着,仰慕着,崇拜着,充满了惊叹和赞慕的存在。
    我要成为当世人看到我,便会敬畏我,仰望我,甚至恐惧我,高高在上无人可践踏的存在。
    我要成为这天下至高无上的王,成为白舒嘴里那个流传千古,后人人人为我所作为而惊叹的存在。
    在这一刻,一直以来困扰着他的问题终于得到了解答。他究竟为什么一直缠着白舒,为什么一直跟着这个没有户籍的贱民,为什么脑海中心心念念的都是他的一言一行。
    因为他想要成为像白舒一样,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够掌控在手中的人。
    吕不韦的手从他的头上移开,赵正听见有人步履匆匆的进了院子:成了,成了!来人步伐凌乱,声音里却是不加掩饰的喜意,先生,成了。
    低垂眼睑,赵正脸上暗暗勾起了一抹笑容。
    他要去秦!
    第15章 低头向暗壁
    赵正一直听白舒讲什么利益至上和财帛动人心,直至亲眼看到吕不韦以钱买通了邯郸城外的守卫,在午夜宵禁之时放他们的马车离开邯郸,就连一路上关卡的守卫,也一并被钱财买通之后,才真正发觉钱这个东西与远比他想象的更加重要。
    那么一国的王呢?
    一国的王,是这个国家最有钱的人么?
    极速前进的马车在凹凸不平的小路上来回摇晃,窗外的帘子后隐约可见马车之外飞快退去的风景。
    赵正被他的母亲搂在怀中,不过与其说是搂着他,倒不如说是用两条手臂紧紧地缚着他,力度之大让习武两年多的嬴政都觉得身体发麻:娘?
    他抬头看向赵姬,看着她脸上掺杂着复杂,和恐惧的表情,却不明白为何自己的娘亲并未因他们即将回秦,即将摆脱质子的身份而欣喜:娘?他再次呼唤,希望赵姬能够注意到他的不适。
    赵姬的表情却一直是惊恐而复杂,反倒是坐在一旁的吕不韦听到了赵正再三叫喊赵姬的声音,注意到了赵正极度不适的动作:赵姬!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抓住了赵姬的胳膊,将她的手臂硬生生从赵正身上掰开。
    如此,才换回了赵姬不止飘向何处的神志,几乎是下意识的,赵姬转头看向了抓着她手臂的吕不韦,眼神中是求助的无力以及顺服的依赖。这让一直注意着赵姬的赵正感到了一种烦闷和憋屈为什么是吕不韦?
    为什么你第一个注意到的,是吕不韦,而不是我这个一直以来都和你相依为命的孩子?是因为我无法带给你足够的利益么?是因为对于你来说吕不韦的存在远比我要重要么?是因为对你来说,此刻你能够依靠的人不是我么?
    你弄疼政儿了,吕不韦蹙眉看着赵姬,对方此时的态度让他非常不满意,政儿是你唯一的孩子,回到王子身边后他便是王子的嫡长公子,未来是要继承王位成为秦王的。他咬重了唯一嫡长公子和秦王这几个个词。
    赵姬直勾勾的看着吕不韦,吕不韦的话唤醒了她的神志,急匆匆的低头后她才注意到了在自己怀中,还未来得及掩去面上不适的儿子:我弄伤你了么,政儿?对不起,娘只是太激动了,娘只是太高兴了,娘
    她的言语混乱,眼神中的慌乱和担忧未能及时的收敛起来,对于一直关注着自己母亲的赵正来说,却是焦躁心头的一盆冷水从他的头顶浇下。一直以来的坚定在这一刻发生了动摇,对于赵姬,对于吕不韦,对于他自己。
    但是这些年在邯郸公子王孙之间艰难求生委曲求全的而养成的习惯,让赵正下意识的遮掩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所想,甚至还下意识的调出了一个笑脸,安抚自己的母亲:政儿没关系的,娘。
    若是系统在这里,定会惊讶的发现白舒从一开始就看见了赵正深藏在无害外表之下的毒液,仅仅是因为一个举动,赵正对将他带回秦的吕不韦,以及一直以来抚养他长大的赵姬,原本友善的绿名在一瞬间变成了中立的黄色,即便又很快恢复为了友善,但那一瞬间的转变足以说明很多事情。
    瞧见赵正与往日一般无二的温顺和乖巧,赵姬松了一口气从新将赵正揽入怀中:政儿没事儿就好,娘如今只有政儿了,政儿一定要好好地为娘争口气啊。这一次,赵姬拍抚赵正后背的动作,轻柔的如同诱哄婴儿入睡。
    赵正把头埋在赵姬的怀里,静静听着马车震动发出的声音,听着马车外的风声和林子摇曳的声音,将那些翻滚着的晦暗情绪埋了起来。
    和白舒不欢而散的事情他想过很多次,若是他这样或者那样做,事情会不会有更好的结局。如果他不是那么的直接,而是在白舒直言拒绝的时候就止住,那么是不是白舒就不会从他后续的言语中挖出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心思?
    过去的事情无法挽回,但他从中却学到了新的事情多听多看多做少说。
    直至他听见了风与树叶摇曳之间突兀且繁琐的杂音,那些细碎的声音在沙沙声中并不明显,但是对于过去一直在林子中穿梭的赵正来说,却是优雅乐章之中极为刺耳突兀的尖锐音符,是和平之中带来了杀戮和血腥的猎鹰。
    有人在追击他们!
    大人,后面有人在追我们!马蹄声靠近马车,青年人低压的声音自帘子外传来,吕不韦的表情陡然一变,身后那些追击的人无疑就是发觉秦国质子离开的赵军,吕不韦在各国游走这么多年自然清楚若是被追上后,这一行人也就只有赵正一人性命无忧,于是当机立断的下了命令:弃车上马,所有人抛却重物,全速前进,直入函谷关。
    只要进了函谷关就是秦国的领地,到了那个时候只要赵姬活着赵正有任何一个人在,那么事情就会好解决多了。吕不韦锐利的眼神扫过此刻爬在赵姬怀里的赵正,这是继异人之后他新的赌注,而这一把,他绝不能输!
    政儿!吕不韦抓住了赵正的肩膀,将他从赵姬怀里扯了出来,非常时刻他也顾不及什么尊卑地位了,记住了,任何人都可以死,唯独你不能!保全你自己,活着去见你的父亲和曾祖父。
    说完,他一把掀开马车的帘子,将赵正抛到了与马车并行的青年身上,在看到青年将赵正拢到身前后,对着青年点了点头:函谷关见。
    青年干脆利落的应了一声后,结实有力的双臂将赵正环在怀里,以身体做他的靠背与遮掩物。骏马感受到身上骑手夹紧马腹的力度,一声长鸣后朝着与马车相岔的方向飞驰而去。
    赵正在颠簸中回头,在交叠的枝干间,在逐渐拉远的距离间,赵正瞧见了另一位与他身形相仿的孩童被男子送上马车。他知道那个孩子,那是吕不韦在出行前以伺候他为名,要求他带上的孩子。
    所说为了伺候他的孩子,原来在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一刻么?
    这一瞬间,赵正脑海中恍惚是离别前白舒冷漠的表情。
    若是白舒与他同行,那么在这个时候进入马车的会是这个孩子,还是
    赵正背靠身后的青年健硕有力的胸膛,头顶是打开又褪去的茂密树冠,身侧是夜晚黑暗的密林,耳侧是风声呼呼还有青年的粗传声:他们还在追我们,在这枯燥单调的重复中,赵正忽然开了口,有人在追我们。
    或许是意外与赵正的敏感,青年过了许久,才轻嗯了一声:听声音,还有三四个人跟在我们的身后追。赵正能够从青年的声音里听出他此刻稳定的情绪,对方并不意外他们身后会有追兵,对于如何解决他们也胸有成竹。
    这让现在内心如浮萍的赵正产生了一股莫名的情绪,而上一次这样无法形容的情愫还是棕熊退去后,他瞧见白舒瘫软在树上的时候,那种名叫安心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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