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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秦狮——苍策九歌(19)

    一边说着,一边抱着嬴政,将他放回到了床榻上:赶紧换衣服,我出去给你找些热水饮下,否则染上了风寒可就有你受得了。这边儿刚松手,就看到嬴政一转不转的盯着他的样子,在这些日子的相处中深觉对方一些龟毛小癖好的王翦举起手,向后退了两步,一个闪身便翻窗出去了。
    嬴政看着王翦悄无声息的离去,原本紧抿的嘴唇松了几分,抬手解开之前被他挂起的帘子,开始更换他湿透的衣裳。
    王翦带着烧好的热水回到房间时,嬴政已经穿好了衣物,除却披散的头发,整个人工整的随时可以出门赴宴了:你认真的?被这么一对比,只穿了一身夜行衣的他才更像是哪个刚起床的。
    今日,也要拜托你了。嬴政起身,对着王翦行了学生礼。
    王翦倒是没有避让:这才刚刚寅时(三点到五点之间),往日都是卯时才开始,昨日你才落水,今日又早起。公鸡这个点儿都还在睡觉呢,现在你的秦话已经学得差不多了,那些政法兵法......
    拜托了。这一次,脱口而出的却不是邯郸那儒雅矜持的语调,而是属于秦国豪迈又质朴的口音,从赵腔转秦调,对于已经学习了秦国语言一年多的嬴政来说,已经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了。
    虽然已经能流利的转变,然而私下里,在他信任的人面前,嬴政还是会固执的说回赵国的语音。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这样的执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眼见着嬴政转变成了秦国的口音,王翦便知道事情没了商讨的余地:好吧,我只是觉得你这样有些太辛苦了。他将接来的水袋放在桌子上,又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了一卷竹简,不过你精力还真是充沛啊,如果我明日值班,我才不会在大半夜跑过来找你呢。
    嘴里抱怨归抱怨,可王翦却也依旧尽职尽责的做起了嬴政兵法上的老师,一字一句的给他核对检查那些本应该属于更大年纪,已经入朝了的秦国王孙公子,才会接触学习到的内容。
    等到桌案旁蜡烛摇曳见底,门外小童敲门询问郎君是否已经起身了的声音响起,天已经完全亮了。忙碌了大半宿的王翦半依靠在跪案旁用于坐靠的木具上,神情懒散的伸了个懒腰,然后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我明日值班便不来了,后日给你带新的竹简,你若是还有什么其他需要的,现在就可以告诉我了。
    你愿意来,政便已是感激万分,嬴政起身,等会儿再离开吧,莫要让别人发现了,给你徒增麻烦。这边儿和王翦叮嘱完毕,那边儿便抬高声音回复了门外的小童他以起身,这就换衣出门。
    每次都和做贼一样的来回,王翦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他倒是不怕麻烦,只是有些好奇这个心眼很多的小鬼一直藏着自己的存在,到底是在计划些什么。这种好奇和期待,让他对这些随之而来的麻烦心甘情愿:嗯?你今日还有其他事情?
    抬眼便瞧见嬴政换衣服,还是从一身学生装换成了贵族之间的华服,王翦抬手摩挲了一下下巴,若有所思:你忽然穿的这么郑重,该不会是要进宫见你那个已经病重了,基本连人都认不清了的秦王吧?
    不是,这件事没什么可隐瞒的,是华阳夫人想要见我。
    为了昨日的事?昨日恰逢王翦在宫中当值,自然也有听见学堂那边儿的嘈乱,我听同僚说,你和公子成蟜打架输了后,心怀不满所以将他也一并拉到水里了。
    背对着王翦的嬴政身影一顿,但很快他又继续自己之前的动作了。
    瞧见了嬴政这不自然的动作,王翦的眼睛眯了眯:那看起来传这话得人别有用心啊,他是不喜欢思考复杂的事情,却不代表他蠢,我想也是,以你的身手若是还打不赢那么个娇生惯养的小公子,也未免太逊了吧。
    幸灾乐祸之下,却难掩王翦对嬴政的担忧。比起出身只是个舞娘,还曾为他人妾的赵姬,芈姓熊氏身后站着如今七国中疆土最为辽阔,国力强盛楚国的华阳夫人,才是王位争夺战之中最有话语权的那个靠山嬴政的父亲子楚,正是这样上位的。
    而现在,靠山自己是当今秦王太子的王后,她的族人嫁给了公子子楚还生下了个公子成蟜。若不是嬴政回来的足够及时,那成蟜便是有名有姓的大公子了对于多是长子承爵的秦国宗室来说,这就是铁板钉钉下一任秦王的太子。
    也幸亏,嬴政回来的足够及时,还在现任秦王,他的曾祖父面前被正名了。虽然他的亲娘赵姬依旧是个妾室,可自己的亲儿子被记在族谱上,还是以长子之名,这后面的日子也多少有一些盼头了。
    这一举动,也让楚国在秦国的那些贵族宗亲们恨的牙痒痒就是了:你祖父都还没继位呢,勾心斗角就已经牵扯到了你们这些公子哥。这要是他日你父亲荣登大顶,你得被诬陷成什么样子哦。
    你觉得呢?嬴政穿上外衣,将被压在衣服底下的头发挑了出来。他没有回头看王翦,只是没头没脑的这样提问道。
    我?王翦将竹简卷起,收回到了怀里,别人不敢说,但是你,就算是看公子成蟜不顺眼,也不会用这么容易被人看穿并且记恨的方法吧。况且就公子成蟜那身手,规规矩矩一板一眼的样子,一看就是被吹捧出来的,比起你差了太多。
    且不说嬴政那诡异到可怕的直觉,这些日子他私下给嬴政上课时,他可是有认真的按照小公子(嬴政)的要求,毫不留情的对他下手呢~
    如果这样他还打不过那群养在王宫里的草包,就太丢人了。
    虽然是贬义的信任,但被相信的感觉依旧让嬴政的嘴角忍不住上挑。因为梦中那个毫无父子之情的父亲而沉闷的心情,也在这时轻松了不少:我的确打架了,不过打的是华阳夫人的侄子。至于落水,事实和他们传出来的恰恰相反。。
    唔?所以你打赢了,公子成蟜记恨你所以把你推进水里了,然后因为没站稳自己也掉下去了?理论上讲学宫里那么多双眼睛,就算是有人想要伪造扭曲事实,也不应如现在这般声音统一,从头到尾都只能听到一种可能性。
    除非是华阳夫人出手了。
    王翦眯了眯眼睛,秦国不同于战国其余诸国,他们的祖先最早只是给周天子养马的,因为养马有功才被分封,这也就导致了比起其余的六国,为了壮大自身不被歼灭,秦国早起一直处于结盟强国的小弟状态。
    而结盟最好的纽带,便是姻亲。
    若说其余六国各自有各自的颓废和迷乱法,也就只有秦国从头到尾,最大的问题便是他们数不尽的姻亲外戚干政当然,与弊端同存的还有这个国家源于六国帮扶之下一点点积累起来的强盛,以及商鞅变法之后来自六国的人才。
    那你今日可有的受了,能够养在宫里,甚至还为此专门出人出力扭曲昨日的事情,足见这位华阳夫人的侄子有多受宠爱,太子和你父亲现在正是需要华阳夫人和她背后楚国贵族的时候,我想除了当今这位秦王出面,再多的事你也只能受着了。
    嬴异人最初只是那群王孙公子中最不受宠的那个,否则也不会沦落到被送往赵国为质。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存在,却在吕不韦的操作之下成为了华阳夫人的义子,凭着华阳夫人身边的楚国贵族,翻身挤入了如今秦太子柱的视线内。
    至于赢子楚,他如今的荣耀和底气来源于华阳夫人的宗亲,又如何会为了一个昭显着他在赵国屈辱的质子生活,自出生起就和他分别,和他并不亲近的孩子,顶撞他最大的靠山呢?
    嬴政倒没有王翦想象的那么委屈和不满,他能够体会到自己横插一脚,打破了他人圆满算盘时,对方唾手可得的东西被他人夺走的愤怒。只要想到自己的出现是他们意料之外的,令他们如鲠在喉的,这些小事就算不上什么了。
    更何况,再委屈能够委屈的过赵国时受人欺辱又看不见希望的样子么?再委屈能有在外被人欺负,回到家还要看自己母亲被人欺负那样不甘么?
    既然没有,既然还有希望和可能,那又有什么不能忍的。
    祖父敬重华阳夫人,嬴政反手开始束发,他的语气里不见怨恨,也没有不满,做晚辈的自然也要尊重自己的长辈。没有人喜欢不听话的孩子,也没有谁理应是你一辈子的靠山,这些话白舒说的很对。
    他还小,身边没有多少能够用得着的人,人言微轻也难以取胜于他人。可这并不代表他会一直被欺负被孤立,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只要他能带来足够的利益,只要他能够让那些外戚宗族看到能够被利用的地方......
    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故事,他听过不止一遍。既然越王能为了自己的国家和百姓忍那一时的耻辱,让敌人放下戒心和算计以为他是个贪生怕死毫无骨气的小人,那他也可以做的比先人更出色只是这些耻辱,他终有一天会一一回报回去的。
    或许是嬴政的语气太平静,王翦下意识的侧头想要去看他,从他的脸上找到破绽或者任何除却平静之外的感情。可他侧头的时候,只看到了少年抬手整理衣衫,开门离去的身影:真是个有趣的小鬼,他呢喃道,真想知道带着这样愤怒和野心的你,能够带着秦走到什么地方呢?
    他听见门外嬴政如随口所说,告知下人今日他的房间不许外人进出,里面有他给华阳夫人寿辰准备的贺礼谎言还真是随口就来啊不过,他喜欢。
    秦国的气候环境不同于赵,无论是水土还是天气都和他所接触到的邯郸有着很大的区别。
    在嬴政的印象里,邯郸的清晨是烟雾朦胧的,街道是慵懒舒缓的,行人是悠闲散漫的,就连天气也是令人内心倦怠的暖。而咸阳却是截然相反的模样,沿街的铺子已经开门,路上的行人步伐坚毅匆忙,春风凛冽,阳光刺眼。
    子楚如今虽贵为华阳太后最宠爱的那个,毕竟还不是真正的秦太子,自然没有资格居于王宫之中。不过何时正式入主王宫,也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如今在位的王病重,国事已转移至秦太子赢柱和华阳夫人的手中。而在华阳夫人的授意下,她打着要教导义子的名号,让子楚夜宿宫中已是常态。
    公子政来了啊,华阳夫人的宫外,瞧见嬴政一行人的内侍迎了上来,夫人还未起身,您看您要不要再等等?他嘴上这么说着,连脸上敷衍和不愿进门通报的表情都懒得作假。
    因为习武的原因,嬴政的五感十分敏锐。他能够听见院子中隐约传来少年大笑的声音,自然还有旁人叫好的迎合,华阳夫人起没起身,在这一刻并不重要了:自然,嬴政温和的回礼道,曾祖父病重,祖母和祖父一贯孝顺,想来定然不会放心假手于他人照顾。作为晚辈,政自当体贴夫人辛劳,不好叨扰夫人休憩。
    做完了体贴年长者的孝顺姿态,他又做出了犹豫的神情:既然夫人此时尚未起身,政便先去看望曾祖父了。如今曾祖父病重,做孙子的若是沉迷享乐,不能尽孝于曾祖父面前,实是枉为人子。政曾有幸得曾祖父教导,言及孟武伯问孔子孝道,孔子言父母唯其疾之忧,政不敢妄自比拟孔夫子,却也有想要向他学习之心。
    大概是没能预想到嬴政这神来一笔,拦路的内侍表情一僵。他的受命只是拦着嬴政,要他在外面等上半把个时辰的,却没想着这公子也不是个好相处的,上来就用孝道压人。只是到底是在宫中多年的老油条,原本的敷衍瞬间抹去,变得恭敬又礼貌。
    公子说的是,他向侧方让了一步,顺着嬴政的话说了下去,夫人昨日为王上操劳到深夜,身体疲倦,只是今日夫人已与太子有约,想必这个时候已经起来了。奴这就去看看,若是夫人起来了,便引公子去见。
    所以你看我这都为了你专门进去悄悄,你祖母昨日照顾你的曾祖父,又和你的祖父有约,你也不好撇开他们单独跑去见你的曾祖父不是?
    看着内侍的变脸,嬴政并不感到意外,他的话本也不是冲着华阳夫人去的,讽刺一把那个老女人只不过是顺带,更多的还是为了公子成蟜。现在他把话往这里一放,便是为了成蟜,华阳夫人也不会继续把他晾在这里。
    那政便在这里等着了。他没有道谢,甚至口气也没有最初见到的那样礼貌,眼前这个宫人并不值得他的礼遇。这是一个有眼色的,与其说是是华阳夫人的走狗,倒不如说他只是在为他自己卖命。
    这种人,最好对付了。
    而一如嬴政所预计的那般,那内侍很快就走了出来。只是比起他离去时的步伐匆匆,这一次他的步子放缓了很多,就连重心也稳了下来。想必是他通报的时候,里面的人和他说了什么,才会如此。
    公子来的却也是巧,内侍脸上笑成了褶子,夫人也是刚起不久。他在嬴政的身侧站定,弯腰请身,公子请。
    华阳夫人的宫殿装恒的富贵堂皇,她与当今的秦王太子本就是微末而起的老夫老妻,后来秦借着华阳夫人又从楚国拉来了大笔的赞助,自然对他们的公主殿下也是礼遇有加,这一点从宫殿内各色六国的精美物品就能看出来。
    嬴政毫不怀疑就算是他曾祖父的寝殿,也没有华阳夫人这边儿一间屋更值钱这就是一件非常有意思,且值得深思的事情了。
    进屋的时候,嬴政看到了跪坐在华阳夫人身旁的少年。那少年和他有两份想象,但是比起嬴政随了母亲赵姬的精致,少年的五官更加大气:弟弟也在啊,嬴政脸上挂起了笑容,向祖母问安。
    直至嬴政行完了这个礼,华阳夫人才叫起:你今日来的倒是早,起吧。
    多谢祖母,先是恭恭敬敬的谢过华阳夫人,嬴政才直起身回话,孙儿听闻昨日祖母照料曾祖父到深夜,便以为今日祖母疲乏,不会起的与往日一般早。孙儿实在是惭愧,比不得弟弟对祖母一片孝心。
    字里行间都是对华阳夫人亲自去照顾秦王的尊敬以及最华阳夫人的爱戴,甚至到了最后还夸奖了几句比他来的更早的成蟜。可在宫里这么多年的华阳夫人,却从嬴政的恭敬背后,读到了讽刺。
    可看着这孩子脸上的真挚和乖巧,以及他往日的作风,又觉得对方是真的一片孝心和赞誉。但转而想起学堂那些古板先生对嬴政的评价,华阳夫人又不是那么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真的正确了。
    成蟜倒是没有华阳夫人那么多心思,毕竟年幼且没经历过多少事情,对于嬴政的话也只是听出了最后一句夸赞:可不是,他得意道,今早我还在角抵时赢了两个秦国的壮士,等加以时日他们一起上,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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