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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袍——百里桃酥(62)

    晏将军,这该不会是他们的暗号,要派人拦咱们?
    晏长清不答,只愣愣地看着这些红彤彤的灯笼,听着耳畔悠扬而熟悉的箫音。
    半晌,才回何离道:
    他不会。
    当然不会。
    曾几何时,茫茫大漠,连星辰都吝啬出现的黑暗,和无边的苦寒中,正是这萧声唤回了他晏长清残存的生的意志。
    沙漠里,那人将他紧紧搂在怀里,虽烈焰灼背,干渴难耐,却仍忍着苦痛,用自己的血喂他。
    怕他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就用箫吹曲子给他听。
    《雁归》。
    正是这首《雁归》。
    愿君心如雁,岁岁盼归时。
    原来,赫连戎川都知道。
    似有一股热流在心中百般流转,或激荡,或潺潺,或热烈,或温柔,盈盈绕绕,寻不着出处,却将他的心扉都暖热了,热的发烫,几乎要流下泪来
    晏长清仰头轻轻叹了一口气,道:
    走吧。
    他是喜欢自由逍遥,他是喜欢赫连戎川。他是舍不得。
    但是,他生来肩负的就是一国的江山社稷,这是他的责任。
    责任,无关喜欢或者不喜欢。
    即使明知前路艰险,步步如高空走锁,稍有不慎,便是万箭穿心,但他仍要咬紧牙关走下去。
    即使明知那人会心痛,即使明知自己心中万般不舍,但是他依旧要做出这样的选择。
    夜幕终于降临,萧声渐远,那一抹倔强的身影也终于消失在黑暗中。
    赫连戎川轻轻展开一直攥在手心的字条。铁划银钩的瘦金体,漂亮而风骨朗硬,正如写字的那个人。
    纸上虽只有四字,但每一个字都深深嵌进了赫连戎川的心底。
    定有归期。
    他说,定有归期。
    夜色中,赫连戎川攥着字条,淡淡地笑了。
    燕国边境。宁城。
    北风呼啸,风沙肆虐,天地间一片灰暗混沌。北嵘的军队依旧在城外牢牢驻扎。既不进攻,也不后退,却将宁城围得如同铁桶一般。慕容修站在宁城城楼上,披着明黄披风,久久地凝望着苍茫的远方。只是他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黑压压的敌军上,而是向更远的天际望去。向来深沉收敛的丹凤眼中,带着不易被察觉的期盼和焦虑之色。
    皇上。章翦道:外头风沙大,您要不去屋里等等?何离去了没几日,也许不会这么快?
    慕容修一言不发,继续向城外望去。章翦便不敢再多言,只默默立在一旁。
    晏将军啊晏将军,你再不赶回来,老臣的这两条腿就站不住了
    直到天色渐晚,章翦站得晃晃悠悠真立不住了,正琢磨着如何开口告假,慕容修却突然指着远方喊道:
    快看!是不是他!
    即将融为一色的天际,出现了一片黑色的阴影,阴影迅速扩大,只见一片统一的黑衣黑甲,雪亮的刀锋如星辰般闪耀在天际竟是一支整齐的骑兵队伍从远处倾泻而下,烟尘四起,喊声震天,不多时便冲到了城下。
    是玄甲军!
    章翦激动地声音发颤:皇上圣明,皇上圣明,晏将军带着玄甲军来了!!
    慕容修恍若未闻,一眼不眨紧紧凝视着军队最前锋的那个矫健的黑影。
    依旧是乌黑如锻的发,凌厉的身手,还有狰狞面具下如黑宝石般清冽的眸。是他,是他!他真的回来了!
    慕容修心头巨颤,一时间只想跳下城墙奔向晏长清。但是他立刻控制住自己的心绪,沉声道:
    城门是否关好?
    章翦一愣,立刻会意:皇上放心,一切安排妥当。
    转眼之间,玄甲军已冲向城外驻扎的北嵘军。北嵘军似乎被这突然冲杀过来的铁骑吓懵了,完全来不及反应。一片骚乱中,玄甲军势如破竹,在敌军中驰骋,厮杀,惨烈的喊叫声,马嘶声,以及血肉撕裂的声音直冲云霄,转眼之间,城外血流成河,宛若修罗地狱。
    北嵘军不久便死伤惨烈。然而他们不知是被吓昏了头不辨方向,还是想着拼死一战,竟齐刷刷向宁城城门奔去。
    跑的最快的几人到了城门底下,满脸是血,扑通扑通用拳头砸着城门。一边砸一边声嘶力竭地哭喊着。转瞬之间城门已被重重围住,惨呼响成一片。
    重大万斤的厚重铁门,在无数血手的砸拍中,一动不动。
    慕容修垂眸看着城下的惨状,手指死死扣着城砖,整个人似乎都在颤抖。
    城楼下的守卫统领一溜小跑上来,颤声道:皇上,您看要不要开
    大胆!章翦喝道:未经传召,谁让你上来的!还不快滚!
    统领极少见到这样大的官,刚才好不容易咬牙爬上来禀报的勇气顿时全没了,眼都不敢再抬一下,登时灰溜溜地走了。
    章翦回过头,一脸怒色换成了一副谦恭而担忧的神色:皇上,成败就在此一举!您此时千万不能心慈手软啊!
    慕容修恍若未闻,如玉般的指尖几乎嵌入了泥缝中,似乎正在面临一个极艰难的选择。
    皇上您看,晏将军就在眼前了啊!章翦焦急地指着远方道:您看!
    慕容修猛地抬头,目光从城下移向远方,终于在那个熟悉的身影上锁住。
    为了他,什么都值得!
    慕容修闭上眼睛,像是下定决心般,终于抬起右手,向下一挥
    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从城楼四面射出无数利箭,瞬间将城下敲打城门的北嵘残军射成一个个血人。
    城门外,晏长清所带领的玄甲军停住了追击的步伐。
    这些北嵘蛮子还真是傻!晏长清身边的一个玄甲军士兵感叹道:明显打不过咱们,却还想冲进城门挟天子呢!
    晏长清擦了擦长剑上的血,颦眉看着城楼下被弓箭射死的层层叠叠的北嵘军尸体。不知为何,从这场战争一开始,他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北嵘军向来彪悍善战。他曾与北嵘交手多次,可哪一次的北嵘军都没有这一次这样不堪一击。
    难道经过那场时疫,北嵘军力已经衰落到如此地步了吗?可若是衰落,又为何会出兵围城呢?
    正想着,苍凉的军号悠悠响起,宁城大门缓缓而开,两列守卫举着火把长长排开,黑夜中,高高的城门下现出一个熟悉身影,正以箭一般的速度向他奔来。
    晏长清定定地看着慕容修,瞬间想起了之前种种过往,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才好。不过看见慕容修毫发未损,晏长清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
    臣等护驾来迟,望皇上恕罪!和众将士齐齐下马,跪下行礼。
    慕容修在晏长清身边猛地刹住,久久地盯着这张他朝思暮想,无比熟悉的脸。心头凝结的寒冰似乎都在这一瞬间融化成大片的潮水,拍击着他心岸,温暖,酸楚,感动,将他彻底包围了。
    只有这个人能轻而易举击溃他的重重防备的心。让他心潮澎湃,日思夜想。
    只有这个人,让他想不顾一切去夺取。
    你来的正是时候,何罪之有?慕容修温和地笑了。
    熊熊燃烧的火光中,慕容修握住晏长清的手,高举过头,向周围所有人大声道:
    天赐神将,就是朕的晏将军!!!
    天子亲迎,指天相贺,是燕国将士最高的荣耀。城外的玄甲军,和城内的守卫顿时齐刷刷跪成一片,齐声应和着:
    晏将军!!!晏将军!!!晏将军!!!!
    山呼海啸中,慕容修紧紧攥着晏长清僵硬的手指,含笑道:
    哥哥,欢迎回来。
    围城之战以燕军一场迅捷的胜利告终,可善后工作却才刚刚开始。虽然也已经深沉,但是宁城的小兵们仍在脚不点地,满头大汗地忙碌着,搬运尸体,挖坑填埋,清洗血污的地面,都在这个寒夜匆忙地进行着。
    晏长清并未回帐休息,他换下满身血污的铠甲,穿着一身玄色单衣来到宁城城门。他望着在门口忙着搬尸体的小兵,心情莫名有些不安。
    从带着兵符奔赴玄甲军驻营,到宁城的解围,一路似乎都太顺利了。晏长清脑海中不禁又想起战场上的那个问题。
    这些北嵘军,为何如此不堪一击呢?这太反常了。难道是北嵘人又染上了什么疫病,故意想传给宁城?还是别的什么阴谋?
    这场战争发生在日暮,光线太暗,晏长清根本看不清这些北嵘人的模样。现在有了机会,晏长清便走到城门边,想检查一下北嵘人的尸体是否有异样。正巧,有两个瘦干干的小兵费力地抬着一具穿着北嵘盔甲的尸体,摇摇晃晃走了过来。似是体力不支,前方一个小兵踉跄一下,摔倒在地,那具尸体在地上打了个滚儿,摊在晏长清脚边。
    冰冷的月光下,这具男尸的面容显得格外森白可怖。
    晏长清垂眸一瞥,突然停住了脚步。
    这个人怎么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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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要大结局啦,学校的杂事也终于忙完啦。感谢所有等待的小天使们,现在恢复一周45更,因为是现场直编,所以一般在晚上11点左右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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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林壑敛暝色,云霞收夕霏。来自谢灵运《石壁精舍还湖中作》)
    北风卷地 四
    晏长清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突然想起来了, 这个人不就是秦川城里的宋大夫吗?那一日围堵县衙, 他正是带头者之一。他怎么会穿着北嵘人的兵甲,死在这里?!
    晏长清上前想要询问这两个抬尸体的小兵。然而他未着兵甲, 又去了面具, 这两个小兵并不认识他,便只支支吾吾随口应付着,扛着尸体走远了。
    晏长清心中疑云更多,随手拿了块普通令牌溜出了城。月黑风高, 城外还是一片战后的血腥惨烈,无数身穿北嵘兵甲的尸体在城下堆得层层叠叠, 乌鸦嘎嘎叫着, 在尸体上争夺领地和食物。黑烟四起,燕兵们踩着残肢断臂和泥泞的血地, 神情麻木地挖坑填埋着这些尸体。
    晏长清混在燕兵中, 悄悄检查着这些北嵘人的尸体。他记忆力极强,过目不忘。因此,虽然这些面孔满脸血污,甚至残破不全,但是在一连翻看了七八个后,他果然又看见了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
    依旧是秦川城的百姓。
    晏长清脑中嗡地一声, 不敢置信地死死盯着这张惨白的脸。几个月前, 秦川城里, 他分明记得这个人从他手中接过了一碗赈济粥, 急不可耐地喝了。因为粥太烫, 这个人烫的直流泪,却依旧捧着碗喝得津津有味。
    他怎么会穿着北嵘人的衣服,死在这里?!秦川的百姓,不是应该按照他的计划安置在宁城里面吗?!
    没有人回答晏长清的疑问。只有冰冷的死尸。这具尸体眼睛睁得极大。早没了活气的青白眼珠一动不动地看着晏长清的脸,似是在恐惧,又像是在诅咒。
    他们明明歼灭的是北嵘的敌军,可是为什么他现在看到的尸体,却都是秦川的百姓?!
    为什么?!!为什么?!!!
    啊啊啊不要杀我呜!唔!唔!一声尖利的惨叫突然响了起来,但是立刻又被什么东西凶狠地掐断了。
    晏长清猛地站起来,向城后的一片空地奔去。只见那里不知何时竟挖出一个足有一丈多深,二十余丈长宽的大土坑。
    土坑里,已躺着十几具战俘的尸体,个个血流如注,有几个还未死透,如火中泥鳅般徒劳地挣扎抽搐着。
    土坑边则密密麻麻跪了几排战俘,皆被塞了口,五花大绑着,如待宰羔羊般瑟瑟发抖。
    杀俘!
    晏长清一惊,他所带军队从来都是优待战俘。为何却有人胆敢杀俘?!!
    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这些俘虏面前,神情麻木而冷酷。在他的监督下,两个小兵又薅起一个俘虏的头发,不顾俘虏惊惧的眼神和被塞住口后呜呜的闷叫,举起了手中的刀
    铛地一声脆响,刀柄不知被什么一下击落。小兵吓了一跳,慌忙向身后的人求救:大人
    章翦不紧不慢地转过身,看着从黑暗中走出的身影,脸上摆出有些僵硬的笑:
    晏晏将军,您怎么过来了?
    晏长清面色铁青,浑身都罩着一层冰霜般,一言不发,一步一步向章翦走去。他的气势太盛,章翦又觉得自己的肋骨开始隐隐作痛了,连忙冲身边跑腿的侍卫使了个颜色,慌慌张张往后退:
    有有话好好说啊晏将军。我一把老骨头了,经不起了
    晏长清却目不斜视,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径直向那几排俘虏走去。一张张灰头土脸的面庞,一双双惊恐万状的眼睛,晏长清一张张看过去,步伐越来越沉重,脸色越来越发白,拿着剑的手甚至开始颤栗了。
    果然。
    他们竟然都是都是
    手起刀落,几个俘虏被解了束缚,立刻连滚带爬跪在晏长清脚边磕头:大人,大人,求求您救救我们吧!您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
    大人,求求您再救救我们吧
    大人救命啊呜呜呜
    晏长清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停了半晌,才终于鼓起勇气,低头颤着声,问道:
    你们,都是秦川人?
    是,是!!
    俘虏们异口同声,哆哆嗦嗦地点头答应着。
    晏长清浑身都开始抖了,艰难地从齿间挤出几个字:
    不这不可能
    俘虏们以为晏长清是要确定他们的身份,慌忙七嘴八舌争着补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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