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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爬墙那些年——芳菲袭予(20)

    片刻无声。
    然顾娥怯怯:紫萸却提到过,嘉王或是信奉什么仙术,忧心子女降生损其命数一眼匆促扫过众人,复低头:不过紫萸那时已是弥留,我也不知此是否是她一己之臆想
    仙术?郭偕面色微凝,据臣所知,嘉王面上崇佛,实则却笃信道术,乃命高士举在外替他寻高人设坛作法,或为求逆天改命,也兼炼丹。
    炼丹?!邵景珩面色一变,那药人?
    确是高士举以金丹养出!郭偕目光垂地:臣对嘉王早已生疑,但彼时并不知,在后替他筹谋兼行事的是高士举,因是虽围绕嘉王一再追查,却终究无所得。
    穆昀祈回身:那当下,你又是如何得知内情?
    闻他回:臣假意向嘉王投诚,令之放松警惕,果见成效!嘉王与高士举行事小心,无事绝不互通消息,高士举从不在嘉王府露面,嘉王亦不去他宅中,更不令身侧人传送消息。若遇要事须觌面相商,则在王府后门留下记号,隔日嘉王外出至寺庙礼佛,高士举事先藏于僧房内,嘉王假借静修入内与之相见。事后,高士举要待嘉王离寺半日,才自出门。
    倒是煞费苦心! 邵景珩轻道一句,又添新问:则他拉拢你,目的何在?你虽掌步军司,却无调兵之权,他等苦心孤诣,岂不知此是白忙?
    郭偕摇头:高士举自不会行无益之事!先时因我担负护卫嘉王之职,嘉王用心结纳我,是为令我相信他乃良善之辈,由此一旦他与高士举往来被我察觉,也不至多起疑心;至于之后,我自估摸来,当是高士举寻来的术士炼出了金丹,他遂而招兵买马,欲借助丹药之力蓄养所向披靡的药人大军,以做后计,一旦挑拨邵相公起事不成,或因此危及己身,便即刻调兵出山,直扑京中!
    遂此,邵景珩插言:便是归云谷藏兵案的真相?
    唯有此解合理!郭偕言辞谨慎:他等拉拢我,一则是欲套知城内外禁军布防情况,二则,药人虽所向披靡,却毕竟兵力不足,又是乌合之众,加之高士举对尔朱宽并不全然信任,才欲用我替他练兵。
    穆昀祈旁踱两步,面上看不出喜怒。
    邵景珩问:你是如何得知官家在此的?
    郭偕如实:赵虞德告知我的。
    穆昀祈侧目:这般说,赵虞德也已知嘉王是此案主谋?却为何不禀知我?
    因他已不能!眸中殤色划过,郭偕闭了闭目:在臣告知他内情第二日,赵都知便失踪了,三日后,其人尸首在郊外一处破庙被发现。
    一言既出,震惊众人。
    什么?穆昀祈面色霎白,你说,赵虞德死了?!
    点点头,郭偕轻叹一气:如今,皇城司当已在嘉王掌控下。抬眸对上当朝天子轻颤的目光:嘉王数日前已在众臣推举下,监国了!
    好一阵,室中鸦雀无声。
    穆昀祈目光指向面色凝重之人:你,知情?
    欲言又止,邵景珩轻颔首。
    冷笑两声,穆昀祈灼灼的目光逼向郭偕:如此,还有什么坏讯,不妨一回道尽!
    面上的殇色犹存,嘴角又涌上凄意,彼者目光上抬,似极力克制:荀渺,也已凶多吉少
    好半日,仰面长叹一气,穆昀祈缓步至案前坐下,扶额沉声:究竟出了何事,你此刻,给朕一一说清道明忿然抬眸:一字也不许遗漏!
    第24章
    一月前,嘉王宅邸。
    更鼓数声,夜已过半。
    又一杯饮尽,郭偕面上的酒意持续扩散,终似难支,一手托额,闭目以为养神。
    郭兄今日,有所不快?对面人放下酒盏,定定看着他。
    嘴角一勾似嗤笑,彼者漫不经心:殿下何出此言?
    你寻常,并非这般。那人实话。
    片晌静默,郭偕睁眼:无足挂齿的小事而已,扰了殿下,实不应当,郭某自罚一杯!言罢伸手去拿酒壶,却教对面人压下。
    郭兄有何难言之隐?嘉王蹙眉:难道是因令尊之疾?看彼者未尝否认,一时也为扼腕:郭员外年事已高,凡事何必亲力亲为?此番远赴蜀地,想是水土不服,加之舟车劳顿,才致疾发途中。山高水阻,如今大娘子与驸马星夜赶去,也须时日才可抵,便也难怪郭兄忧心。一忖量,也不知彼处有无好些的大夫,要不,小王令相熟的御医替你走一遭?
    郭偕婉拒:此倒不必,我娘与阿俭已赶到,当下令人传回消息,我爹已然好些了。话是这般,面上愁绪却徘徊不去。
    那是嘉王纳闷。
    悻悻一叹,郭偕垂眸,似难为启齿。
    自一揣摩,嘉王攒眉:难道是军中之事?稍顿:则小王着实难为你解忧,郭兄不愿多言也不怪。言落,面上却透一重失望色。
    并非公事。郭偕忙摇头,一时无奈:然于此,殿下也着实爱莫能助
    你还未说,怎知我助不得你?眸光一亮,嘉王信誓旦旦:即便退一步,我无能助你,然你趁酒意与我倾吐一番,或也能解去些忧愁。
    听来也有理。酝酿半晌,郭偕一手扶额半遮双目,似为掩饰赧意,才开口:我娘又提起我的婚事
    一愣过后,嘉王顿悟:是郭员外突遇不测,令大娘子心起感慨,遂?
    点点头,郭偕轻叹一气:我娘离京当日仍在叮嘱,要我向上恳求,早些许婚!
    向上恳求?嘉王自诧异,为何须向上恳求?眸子一转:难不成
    遮在眼前的手又下压半寸,几乎挡住半张脸,郭偕语焉含糊:我娘因公主如今或以为,吾亦可高攀
    顿时恍然,嘉王即笑:此有何难?若郭兄真有此意,我与大姊一言,令之牵线,想来官家并无不可。一顿,则郭兄,眼下可有合意人选?
    沉吟许久,郭偕吞吐:我娘似乎中意宜春郡主
    宜春?闻此二字,嘉王眉心却是一锁,为何偏是她?
    听口气有异,郭偕乍抬眸:殿下似乎,以为不妥?
    这嘉王为难。
    如此说,传言却是真的了?眼底泛出一抹冷光,郭偕口气不善:宜春郡主,果真心有所属?
    讪然一哂,嘉王好言:实则,宗室女中才貌双全者不在少数,宜春也非佼佼者,郭兄何不再择一择呢?
    闻言显是失望,郭偕起身踱向一侧,音色冷下,透露不忿意:我与殿下相交时日不短,想必郭某本心喜好,殿下早已知稔于心!于我而言,娶不娶妻,本是无妨,只圣人有训,君子务本、孝悌为先,既是大人之意,为人子者,岂敢轻怠?
    此言不假。嘉王随之起身,然郭兄也当知,所谓世有不可得,姻缘更不可强求!宜春心中,着实有所属
    邵景珩?转回身来,那人冷眸藏怒:却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郡主一番心意,难免空付!
    郭兄!嘉王一凝眉,自是讶异于自己眼中一贯的谦谦君子,竟也有不可理喻之时!想他当是醉了,一沉吟,开口欲劝之回去歇息,岂料那人却不肯善罢甘休。
    或是酒意上头,方才一怒,郭偕愈发难为自制,当下竟是信口直抒胸臆:当初也就罢了,然如今,邵景珩乃是因罪遭黜的一介逆臣,却凭何与我相较?且说郭某自登科便受邵氏压制,即便数累功勋,至今仍是个区区五品都虞候,与他邵景珩相较,恩遇可谓天壤!此,难道是天意使然?还是一握拳:圣心偏颇,以我出身卑微,遂自始至终,皆无足与他邵某人比肩??
    郭兄!嘉王面色乍变,你可知自己在说甚么?
    仰面一笑显肆意,彼者回眸,难道我说错了?凭他邵景珩一身,却有几分功绩可言?终究是仰仗了门庭出身,太后维护,今上
    郭兄!一声低喝制止其言,穆寅澈背转过身:你醉了,且去歇息罢!
    晃了两晃,郭偕再回抚上额角,看去倦怠。这一静下,不知是否已意识到前言有失。
    当下无多话。嘉王唤了人来,扶彼者去歇。
    半宿无事。
    天才微亮,郭偕便拉开了屋门。
    郭将军,您醒了?门外黄门笑脸迎上,小的这便与您打水洗漱。
    眉宇间一抹讪色闪过,郭偕目光垂地:我不必添烦了,我尚有军务在身,这就先行告辞!言罢不容彼者多言,自出门而去。
    晨寒甚甚,滴水成冰。郭偕加快脚步,才入中庭,忽见一人立在檐下。
    郭兄何事情急,却连早膳都顾不得用,便急离去?见他走近,那人也迎前几步。
    郭偕驻足,呆愣半晌,才垂眸含糊:郭某急赶回衙司
    那也不急在这一时片刻!那人步下台阶,天还未大亮呢,郭兄何必匆促?小王已在堂中备下茶点,郭兄入内一道用些再去罢。
    盛情难却,郭偕只得依从。然而终究心不在焉,入内草草用过几块糕点,便起身告辞。
    嘉王放下茶盏一哂,竟是旧事重提:昨夜,郭兄何故当小王出此言?
    眸光一沉,郭偕暗吸一气,勉力令自镇定:酒后之言,岂可当真?且说郭某彼时已然神思混沌,当下并想不起究竟与殿下胡言了些甚么。一顿,乃拱手:天色不早,郭某公务在身,就先告辞了。言罢转身。
    郭兄可知,逆天改命,并非绝无可能!身后一言悠悠入耳。
    脚下一顿,郭偕似乎迟疑了下,又大步向前。
    邵景珩如今,依旧是执掌一方兵政的权臣,宜春想必,多少也是系心于此罢。身后之声似带了些惋惜。
    终是驻足,郭偕声出低沉:殿下,究竟是何意?
    嘉王清淡,却跳过前题:郭兄这两日,可回去好生忖一忖,若主意打定,则三日后来寻小王。
    背身未动,郭偕在原处伫立了好片刻,才一语轻出:郭某告辞。
    目送其人远去,室中人端起茶盏,一抹似有还无的笑意浮起嘴角。
    三日后。
    午后黄云蔽日,天色阴沉。
    七拐八绕出了寺院后门,小沙弥向外一指:山门外有人待候,施主自去罢。
    郭偕合掌谢过,依言自出后门去。山路窄曲,途中竟未见到人迹。好在下山的路不长,一刻钟后便抵山门,果见一人在此待候,旁停一辆马车。彼者无声向前一揖,便撩开车帘,郭偕上车,即是离去。
    历了个把时辰颠簸,马车才停下。郭偕只知此地处城南郊外,无多人迹,近处矗立一座道观,外看破败。赶车之人向前指了指,便自掉头。
    郭偕上前叩响观门,来应的是个道童,当下打量了来者一眼,便无声将之放入。
    道观不大,郭偕随着道童很快绕过前殿,穿一重小门,又见一座殿室,上书八卦室三字。道童叩了叩门,即退到一侧。
    少顷,室门开启,郭偕立在入口处,刹只觉一股热风扑面袭来,夹杂着浓重的甜腥味似曾相识!眉心一紧,大步入内,一眼竟见不大的殿内,赫然立着四座丹炉!每炉前皆有两道士围护,乍看神情专注,似临大敌!
    郭将军猜得不错,他等,正在炼丹。一声自侧传来,略显苍老。
    郭偕闻声侧目,见一人立在数步开外!你是郭偕凝眉:其人发色灰白,却面白无须,难不成
    彼者一笑:老朽姓高,乃致仕中官。
    果然!郭偕一稳心神,转身做揖:原是高大官,郭某眼拙,还望见谅。
    那人摆手:郭将军言重了,老朽致仕已有时日,将军认不得我,也是常情。
    郭偕即禀:今日郭某是奉嘉王
    老者打断之:老朽只听闻,将军大义中正,对邵氏犯上谋逆之举深恶痛绝,遂欲借助天力,剪除逆党,匡正社稷!
    眸光一动,郭偕顿首:正是!听闻先生可助我,郭某今日遂特来求教!
    老者前踱两步:郭将军可已下定决心?
    自然!郭偕再点头,字字掷地有声。
    那便好。老者言罢一招手,身后的道童即送上一小匣。打开匣子,内中卧着粒紫红色的丹药。抬眸,那双还算清明的老眼中黠光划过:不过,将军也须知,所谓天道有数,素来逆天改命者,皆难免有所自损,才可期取大成!
    瞥了眼那匣中的红丸,郭偕声色不动:郭某明白。今日既来,便已无所顾忌,但求先生指教而已。
    好!老者赞许般一点头,递上匣子,此丹,乃凝天地之气、万物精元所化结,于提升弥补凡人正气自有裨益,将军与常者相较,阳刚自已算盛,然欲得大道,却犹有不足,且逆天改命,致损正阳,遂还须以丹药助进,提精补气,才可祛邪匡正!
    眸光在那红丸上再一流连,郭偕坦然拿起,就水吞下。
    将军果然诚心!老者见下自为满意,想必天道亦不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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