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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锅水——烟猫与酒

    《二锅水》作者:烟猫与酒
    文案:
    八月正午的太阳辣得人眼晕,江初撑在出站口的栏杆上不耐烦地转手机,决定再等最后五分钟
    五分钟后,他转过身,一双沾满浮灰的二夹脚在他跟前儿停了下来
    顺着二夹脚往上看,是两边两条白道的红色运动裤、把阿迪印成阿达的山寨T恤、在肩头上勒成一股绳的民工包,以及一双冷漠锋利的黑眼睛,乱七八糟的头发里裹着半根草
    覃最?江初难以自控地挑起眉毛,心想这他妈怎么跟条野狗似的
    覃最的嘴角警惕地轻轻一抿,盯着江初,没起没伏地嗯了声
    我是你哥。江初跟他对视片刻,无话可说地点点头,先走吧,我爸和你妈在饭店等你。
    一扭头,他看见覃最的黑T恤背后还沁着一圈大汗碱
    内容标签:年下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覃(qn)最,江初┃配角:┃其它:无血缘亲属关系
    一句话简介:就是那个二锅头,兑上那个白开水
    立意:一无所有的小镇青年用知识改变命运
    第1章
    今年的知了有点儿太能叫了。
    江初两条腿架在桌上,脸上盖了本杂志,抱着胳膊仰在椅子里眯着。
    这是他每天中午固定的休息模式,平时腿一架就能睡上半个钟,今天有点儿不太顺利。
    睡没睡着说不清楚,耳朵里的知了叫一直就没排出去过。
    而且还有越来越大声的趋势,像个破了音的拖拉机,动静从知了知了直往初儿初儿上奔,嗡嗡的。
    初儿,操,江初?大奔在旁边喊了他几声,实在受不了了,蹬着腿把转椅滑过来,使劲往桌上扥了扥刚接的保温杯,你这是睡死过去了还是怎么着?
    江初的意识还在忽上忽下,冷不丁被他这一声唬得差点儿没上来。
    瞪开眼缓了两秒,他才抬手把脸上的杂志抹下去,皱着眉毛在大奔的肥脸上聚了半天焦:怎么了?
    手机震半天了听不见啊?大奔又冲着他的脸搓了两个响指,还愣着呢?回神了哥们儿!昨儿晚上干嘛去了?虚这样儿。
    滚蛋。江初攥攥后脖颈子坐起来,感觉有点儿窝着了。
    他把已经震到桌边儿的手机抄过来,江连天的电话,前面连着三个未接都是他。
    正要点接听,这个也挂了。
    江初没管,把手机推回桌上,捞过大奔的保温杯拧开吹了吹:热水泡柠檬?缺不缺心眼儿。
    底下还俩大枣呢。谁的电话那么执着?大奔蹬着转椅又滑去了书墙架子前,哎上回那本带色谱的书收哪了?中午吃什么?
    都在那,自己翻。江初把盖子给他拧上,捞过自己的杯子起身出去,还昨天那家外卖就行,我爸的。
    他跟大奔的对话总是这风格,一个连轴问一个串着答,说话跟下跳棋似的,有时候大奔女朋友在旁边都听不明白。
    你爸给你打电话干嘛,还是鱼香肉丝成么?大奔还在喊。
    随便。江初说。
    对于江连天能有什么事儿联系他,江初想不着也懒得猜,打心眼儿里没兴趣,反正他们父子的关系,一热情基本就没好事儿。
    上上回江连天这么连着给他打电话,还是让他帮着操办他和覃曼舒的婚礼。
    江初当时都给听乐了,说我妈还在呢。
    江连天立马说你爹我不也还活着呢么?你帮你妈办婚礼我也没拦着啊,你一个当儿子的对你老子老娘怎么还搞上区别对待了。
    上回联系是让他帮覃曼舒的沙龙店搞个logo,还强调本来定的别的设计,是你覃阿姨专门说给小初吧,钱给别人赚不如给自己人,你给弄得像点儿样啊。
    江初对这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是他从来不跟钱过不去,设计单接过来就转给了实习生唐彩,让小姑娘拿去练手。
    站在饮水机旁边灌了杯水,江初摸摸兜,打算去院子里抽根烟醒醒神。
    唐彩正在工位前臊眉耷眼儿地发怔,见他经过就带着哭腔喊了声初哥。
    怎么了?江初停下来,朝她电脑上扫了眼。
    我没法伺候这家茶叶罐子了,前前后后改了十二版了,刚才发过去还要改,我真的要疯了。唐彩说着就往下掉两串泪珠子,她抬起胳膊用力一抹脸,你扣我钱吧,我不做了。
    我当什么事儿呢,弄得跟江姐一样,还挺豪迈。江初笑笑,行,知道了。大奔正订餐呢,去让他给你点杯奶茶。
    谢谢初哥!唐彩立马喜笑颜开,一咧嘴冒出个鼻涕泡。
    江初重新回到屋里,大奔直接把他手机抛了过来:又打来了。
    还是江连天的电话。
    江初刚迈进来一条腿,接住手机又转身迈出去,冲电话里问:什么事儿?
    你亲爹给你打个电话,非得有事儿啊?江连天笑了一声。
    没事儿就先挂了,忙着呢。江初又咬上根烟。
    你等会儿的,江连天那边不知道跟谁嘀咕句什么,又接着对江初说:一个小破设计公司一天忙得跟真的一样,还不是你老子给你拿的钱搞起来的。
    到底有事儿没?江初被知了叫得有点儿烦了。
    啊,是这,江连天终于做够了铺垫,你等会儿大概半个小时吧,去火车站帮爸爸接个人。
    谁啊。江初朝屋里看了眼时间。
    你覃阿姨的儿子,江连天顿了下,跟她前夫的。
    江初有时候想不太明白,为什么在他爸眼里,真就能做到娶进了门咱们就是一家人。
    她跟她前夫的儿子,江初重复了一遍,我不说跟你有什么关系了,跟我挨得着么?
    江连天那边传来走动声,应该是避开了覃舒曼,再开口就随意多了。
    我知道跟你没关系,要能走得开我会喊你去么?江连天飞快地报了个地名,我跟你覃阿姨现在往回赶,最快也得一个钟,他爸前两个月没了,你先把他接了,不能他人来了没个人接啊。
    没了?
    江初踢开脚底下一块小石子儿,只好问:那接了直接给送你家去?
    这样,你覃阿姨没准备好,江连天没有直接回答,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订个饭店,我们从这边直接过去,你也带他过去等着吧。
    亲妈见亲儿子还用得着准备?大奔等江初一进来就追着问,边听边感慨,前夫都没俩月了这前儿子有点儿不太受欢迎啊?
    不清楚。江初没跟江连天多打听,也懒得知道。
    他掐着时间把手上活儿理一遍,让大奔掂量着能处理的今天就给解决了,弄不完扔着,交代完就拎着车钥匙去接人。
    饭来了,你不吃一口再走啊?大奔在屁股后面喊。
    吃个屁。
    你都吃了吧。江初一踏出去就感觉脸皮被热浪融了一半,头也没回地摆了摆手。
    从江初的小破设计公司到火车站,要二十分钟。
    不堵车的情况下。
    江初还专门跟江连天确认了一遍,到底是火车站还是动车站。
    他大概记得覃舒曼老家在哪个小县城,坐动车过来都得五个小时,火车起码翻一番儿。
    江连天给他发了一串车次号,江初查了一下,确实是火车,还是头天夜里十一点发的车。
    把他手机号发我。江初给江连天回了条语音。
    估计这儿子过来也没提前跟他妈说,不然怎么也不能让挤一宿火车过来。
    他都快到了,江连天那边才回过来一条消息。
    还不是手机号,是张照片。
    江初点开照片只觉得无话可说这孩子顶多八岁,再大一点儿都不可能。
    瘦,两个黑眼珠子直盯着镜头,估计不怎么乐意拍照,嘴角抿着,满眼的拧巴,像个野孩子。
    这样式儿的,长大了要么是个书呆子,要么就得是个刺儿头。
    江初正心想这年龄能让他一个人上火车?江连天又跟了条语音过来:他昨天联系你覃阿姨是用座机打来的,手机号还真没有。临时也就能找着这张小时候的照片,你对着看看吧。他现在多大啊快十七了。
    江初听着简直想笑。
    他把手机扔进车斗里,微信自动播放出江连天的下一条语音:他叫覃最,两个字儿,你覃阿姨的覃,最好的最。
    江初停好车去出站口前等着时,广播里覃最坐的那列车正好进站。
    他本来算得挺好,就盯着十六七的独个儿男生看,手上拖着行李箱的,一出来也得挺茫然到处找人的那种,十有就是那个覃最。
    结果第一批人潮从出站口里涌出来,江初立马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人实在是太他妈多了。
    十六七岁的男孩子不少,可都行色匆匆。
    好不容易有一个跟他对上目光,江初还没说话,那人就不耐烦地连连摆手,说着不住店叫过车了,拖着箱子躲什么似的贴着墙根往外溜。
    这么傻等了二十分钟,江初有点儿火了。
    江连天真是个天才,一没手机二没见过面,就凭一张八岁的破照片,一个破名字,就把他支唤来火车站接人。
    更恼火的是他还真来了。
    那个覃最都不一定知道有人过来接自己。
    八月正午的太阳辣得人眼晕,江初撑在出站口的栏杆上不耐烦地转手机,决定再等最后五分钟。
    能等着最好,等不着就拉倒,不伺候了。
    五分钟后,他转过身,一双沾满浮灰的二夹脚在他跟前儿停了下来。
    顺着二夹脚往上看,是两边两条白道的红色运动裤、把阿迪印成阿达的山寨t恤、在肩头上勒成一股绳的民工包,以及一双冷漠锋利的黑眼睛,乱七八糟的头发里裹着半根草。
    这人估计以为自己是挡了路才被盯,跟江初对视一会儿,他拽拽肩上的包带,眼皮一耷拉就要往旁边绕开。
    覃最?江初福至心灵,一股突如其来的直觉涌上来,他要接的那人来了。
    男孩没有跟刚才那位一样绕开他溜走,应声偏过了脑袋。
    没跑了。
    江初松了口气,年龄也基本对得上。
    接着他就情难自控地挑起眉毛,心想这他妈怎么跟条野狗似的。
    野狗覃最的嘴角警惕地轻轻一抿,盯着江初,没起没伏地嗯了声。
    我是你哥。江初跟他对视片刻,无话可说地点点头,先走吧,我爸和你妈在饭店等你。
    都走出去两米了,他再回头,人覃最根本没跟上他,还在原地站着,微微皱着眉打量他,一副下一秒就可能掏手机报警的表情。
    江初在心里骂了句真操蛋。
    防拐意识还挺强。他实在是被晒得有点儿疲,挺心烦地笑了笑,又站回覃最跟前儿,你妈叫覃舒曼,我爸叫江连天,他俩二婚了,你亲爸前两个月没了,你昨天上车前才给你妈打了个电话,我爸一个钟头前刚给我打电话让我来接你,这是你小时候照片。
    他劈了啪啦一通说,最后举着手机往覃最脸前一杵。
    能跟我走了么?江初盯着覃最问。
    覃最看着手机上的照片,黑眼睛眯缝一下,又看了江初一眼,还是野狗一样的目光,但没再问别的,拽拽背包带子跟着他。
    江初一扭脸,看见覃最黑t恤的后背心上还沁着一圈大汗碱。
    第2章
    一前一后隔着小两米的距离,江初直走到车旁边要开后备,才发觉覃最身上就一破包,连个行李箱都没拖。
    你东西都拿齐了?他回头问,没箱子?
    覃最一直在身后没声没响地打量他,听见江初问他,他又是一声嗯,过来要把大包卸进后备箱里。
    江初扣上车后盖,接过他的包直接塞进了后排。
    上车。他绕去驾驶座,从里面把副驾的门推开。
    覃最也不知道是不放心自己那包还是不放心江初,站在外面犹豫两秒,才躬身坐进来。
    刚才在外面闻不着,现在挨着坐在密闭的车厢里,江初闻见了从覃最身上一阵阵渡过来的汗味儿。
    还不止是汗,是在火车上挤了一夜的那种形容不来的酸,特杂。
    他把空调调大了点儿,从地下车库开出去。
    江连天又打了个电话过来,问江初接着人没,他们已经点好菜了。
    十分钟。江初直接开了外放,让覃最也能听着。
    江连天说了两句路上慢点之类的废话,江初用眼角瞟着覃最的反应,覃最没有反应,眼睫毛都没多抬一下。
    本来江初来前还心想,万一这前儿子刚没了亲爹,见了自己这个后爹的儿子再不顺气儿,或者哭上一鼻子,还挺让人头疼。
    现在看来纯粹就是想多了,覃最上了车就把视线定在车窗上,不知道在看景还是在琢磨,一路没说话。
    虽然省事儿,可他俩到底牵着兄弟的名头,也不能真这么沉默到底吧?
    卧铺过来的?江初目视前方开着车,用不经意的语气问了句。
    覃最望着窗外,还是个面无表情的模样,等了一会儿,他才终于开口说了见面后的第一句话:站票。
    江初看他一眼,说:够累的。
    覃最又不说话了。
    到饭店停车场停好车,覃最开了车门就去拽他的大包。
    你那包江初想说就上去吃个饭,这么大个包用不着随身带着,放车上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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