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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局(GL)——四百八十寺(39)

    我猜她吃不了辣,之前都没怎么看她吃辣。
    她笑嘻嘻地接过去,咬了一口,眉头微微一皱,没跑过我的眼睛。
    怎么了?我问她。
    嗯没有啊。
    我有些怀疑,闻了闻自己手里的另一半给错了,给了她黄芥末的。
    我赶紧从她手里拿过那半只汉堡,又重新把蛋黄酱这半只给她,喏,不是我猜错了,是给错了。
    说着,怕她不肯换,还大口在她咬过的那半只上咬了一口,香喷喷的。
    她脸上一红,哎呀这一声轻得像早春三月燕子抖落的一根羽毛,细风里悠悠荡荡,不知道落向了何处,却挠得心痒痒的。
    我又咬下一大口来。
    我发现,你喜欢一个人看风景,我说,第一次来我那里吃饭时,你去露台上看风景,后来你送我回家,在湖边看风景,今天又在海边看风景。
    听起来,我也成了你的风景。她说着,也小小地咬了一口。
    我笑了笑,你一直都是啊。说着这话,老脸一红。
    她低了头,我三下五除二把半个汉堡吃完,包装纸扔在了路边的垃圾桶里,看她慢悠悠的,食欲也不太旺盛的样子。
    你们这些淑女型女孩子,晚上是不是都不吃东西的?不然你把鱼吃了,面包别吃了?
    她想了想,嗯。说着用塑料叉子把剩下的一点鱼肉送开嘴里。
    吃个馅儿还要用叉子,我几乎要笑起来,向她伸出手,我帮你扔吧。
    她把剩下的浸了蛋黄酱的面包连同包装纸一起递给我,我拿到手里,又三下五除二吃了面包,纸扔开了垃圾桶里。
    等我转回身,她脸上的红晕已经在消退了,拿湿漉漉的眼睛看了我一眼,很快又瞥开。
    哎呀,终于吃饱了!我叹道。
    她摇摇头,我看你这一天吃得都不规律,回头胃坏了。
    我咧开了一口白牙,就这一天,下不为例。
    她转身慢慢走着,走到亮着的橱窗前,走一圈消消食吧。
    我跟在她后面,吃饱了,又来了劲儿想我俩的关系,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尚宛你到底是啥时候注意到我的啊?
    第一次在电梯口时吧。
    啊?我真有点吃惊。
    你当时在说什么?她歪着头,打趣似的看着我。
    我说我回想着,当时我和Kevin刚吃完饭去乘电梯,他问我能不能继续交往,我说我对男的不感兴趣
    哎呀我的脸上也燥起来,那谁知道你当时就从旁边的电梯间里走出来了嘛
    她笑起来,所以那会儿你为啥要对人家说那种话?
    那天我别扭起来,我妈她老人家啊,非要让我去和那个Kevin相亲,就以我对我妈的了解,只要我不去,她就会一直烦我。
    我猜也是所以,你家人不知道
    哦,知道,但一直不死心。
    她想了想,点点头,又重新去看橱窗里的摆设,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一棵圣诞树,这里十月底就在卖圣诞的装饰了。
    你呢?我问她,你的家人
    心知肚明吧。她知道我在问什么,轻声说道。
    嗯话说,你那样的家庭,应该更难吧?
    她顿了顿,更多的是责任吧,所以我努力做事业啊,总有掌握主动权的那一天。
    我品着她的话,所以你很早就知道自己喜欢女孩子吗?
    其实我还想问,她是否交过女朋友
    算是吧,十几岁的时候。
    我从橱窗玻璃隐隐看到她的脸,看不太清,平静而又黯然。
    但也没正儿八经交过女朋友,她又接着说道,更没交过男朋友。
    我有点吃惊,她那么优秀,居然感情上这么空白?不应该啊
    裴司翰也不算吗?我问道。
    我看见她摇摇头,当然不是。
    我看着她的背影,看着橱窗,看着她垂下的手,像昨天一样,她还是没有戴手套,纤细的手指冻成半透明的一截红玉。
    我伸出手,触到她的手指,她微微一颤,我等了等,她没有离开,我便向前一步,用双手将她的两只手都握在手里,暖着它们,我的手臂轻轻收着,拢着她的身子。
    尚宛,我确实很喜欢你,我顿了顿,可能比我以为的还喜欢。
    ☆、小奶狗
    很多年前我读到过一个句子,记忆深刻:如果有一个女人突然从背后抱住你,请一定不要挪开脚步。
    哈!
    要怎样解构这句话呢?也许解构这个词过于理性,那就说说我的感觉。我的眼前出现这样一幅画面:小鸟依人而又有点被起的她,不知是被什么情绪触起也许是在厨房中,看着做饭的他或她,突然感起、欣喜,上前抱住。但也许更为可能的是,依旧是这个小鸟依人而又被起的她,在长长的、略为寒冷的街边,看着昏黄街灯下她所深爱的背影,即将离去的背影,突然放下了所有不堪一击的铠甲,向自己的脆弱投降,向爱的人投降。
    人的感情与情绪是有多复杂啊!我总不能忘记,当年吴菲喜欢上了那个男人而决定离开我时,就在我们分别的那天晚上,她站在我身后,突然将我抱住。
    我曾用两三年的时间去琢磨这个拥抱,直到一天早晨,一束光打在我的天灵盖上:不要过度解读人类的行为。
    那拥抱甚至都与我无关,那只是她在那个瞬间的情绪,对自己几年光阴的喟叹,对前路的不确信,又或者,是对我的一点点怜悯,以此降低她的罪恶感,并让彼此在回忆离别时,记住这点温情,立一个好人设。
    因为吴菲,因为父亲,因为母亲,因为种种,曾经我是一个悲伤而又悲观的人,带着一副努力生活的、麻木的面罩。
    而此时抱住尚宛,我带着感恩、疼惜的心,也带着重新拥抱生活的勇气。
    她让我抱了一会儿,慢慢在我怀中转回身,我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和湿漉漉的唇,想都没想,低头将我的唇印了上去。
    叮
    不知为何,此刻我想到了六岁时去亲戚家看到的一只小奶狗,两个月大的模样,面对狗生第一棵圣诞树,一棵插着电的栩栩如生的圣诞树,毫不犹豫地下了嘴。
    叮
    奶狗至此学会了不要咬电线,而我,却还想亲她万儿八千回,又香又软让人上瘾,可是,嘴上享福,心脏却受不了。
    我离了她的唇,想要更多氧气。
    那瞬间,我看到她氤氲的眸色,只一瞬,她将头埋在我颈间,就那么轻轻地抱着我。
    尚宛你掐我一下。
    她挪了下脸,老不老套?
    不是,你只有经历了,才会感慨那些老套的台词为什么能被争相传颂。
    嗯她在我怀中轻哼了一声,不知是回答,还是单纯的一个气息。
    可那轻轻的一声却滚烫地落进我的耳中、身体中,我托着她后腰的手掌不觉收紧,她的身体在我手中一绷。
    尚总,我深深吸了口气,你明天还跟我好吗?
    她愣了愣,轻笑一声,直了直身子,双眉微微一挑,看你明天表现如何。
    啊?按天绩效考核啊?
    是你这么问啊。
    哦我开始卖乖,那我明天一定好好表现。
    她在我身上轻轻拍了一下,贫死了,又看了看四周,晚了,回去吧?
    嗯,我让她挽着胳膊往车前走,那个
    我想问她,是不是在别人面前都低调些,又开不了口问。
    又怎么了?
    我要好好工作,好好做人。
    她转头看了一眼吃错药似的我,嘴唇弯了一下,没再说话。
    那天晚上我让她在街角丢下我,我一个人慢慢踱回了酒店,一来避免被人看到,二来我确实需要在凛冽的空气中再细细想想这事,毕竟两个小时前我还没想过会抱到尚宛,会亲到她,没想过会对她表明心迹,并听到她的表白。
    我甚至还不想和任何人分享这件事,就只想自己静静地去回味。
    我抱着手臂,在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上走着,很快,我便问自己,明天怎么办?将来怎么办?
    乍见之欢和清晰的未来之间,还隔着一个乳带河,那里面有我想成为什么样子、她想成为什么样子、她想我成为什么样子、我想她成为什么样子,更重要的是:我们一起想成为什么样子?
    我不知道这是优点还是缺点,总之,在这样一个时刻,我竟也不能尽情去享受爱情带来的心跳感觉。
    又或许,这与她是尚宛有关。如果刚刚和我表明心迹的是阿佑一样的女孩子,也许一切会自然许多,我们就去上班、下班、约会、吃吃喝喝聚聚玩玩好了,好时终会好,聚到终需散,我们不会给彼此的生活带去太大的变化。
    可她是尚宛,如果真和她在一起,我们各自拥有或缺乏的东西,会给对方带去更多的自由还是羁绊呢?
    我也知道,这暂时无解,需要我俩在进一步的交往中慢慢试探。
    第二天早晨我睁开眼,第一个念头就是:昨晚的事情是真的吗?
    我抓起手机,打算给尚宛发点什么,却看到主页上她的消息已经进来:猫宁~
    看看时间,几乎一小时前的,她起那么早吗?我清了清嗓子,给她打过去。
    你醒啦?她立马接了。
    你醒好早,吃饭了吗?我问。
    醒了就睡不着了,正好国内有些事情要处理,还没顾上吃东西,她顿了顿,你睡得好吗?
    好呀,你呢?要不要下来吃早点?
    嗯,她略一沉吟,也行,一会儿见。
    我跳起床,想起一会儿要见到她就身心愉悦,仔仔细细洗了头发,还抹了点点发胶抓了一下,很久没捯饬头发了。
    我去餐厅的时候看见景怡也在,她看见我就冲我招手,我环顾了一圈,没看到尚宛,便朝她走过去。
    我昨晚找你来着,你在忙啥啊?她问,边对我捯饬过的头发投来赞许的目光。
    我突然想起,昨晚醒的时候确实看到她的未接来电,后来也就忘了这事,哦!这时差真坑人,昨天下班回酒店就睡着了,手机也是静音没听到,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我也是无聊,想找你出去吃饭来着。
    那你后来找着人了吗?
    服务生端了壶咖啡过来,问我要不要,我留下了咖啡,一时门口又进来几个同事,但尚宛还没来。
    也没,后来我点了个客房餐,随便吃点也就睡了,景怡帮我倒咖啡,以前跟老板出差,她晚上还会带我们吃吃饭什么的,这趟她撒手不管,还真不习惯。
    咳!我做贼心虚地咳嗽一声,结果说尚宛尚宛到,她就那么打门口飘进来了。
    一开始我以为是我情人眼里出西施,她那么一亮相我的眼睛就挪不开了,其实她也没有打扮得多出挑,不过是一身黑色的薄羊绒上衣和半身裙,领口系了条斑马纹小丝巾,头发还是在颈后挽起来,耳垂上一颗镶了圈碎钻的白色珍珠,没有破坏整个黑白色系的配比,也将颌线衬得更为精致。
    完了景怡在我耳边小声说道。
    我吓了一跳,略带惊恐地看向她。
    老板谈恋爱了。
    瓦特??
    瓦特?你怎么知道?我对神婆景顿生警觉。
    她脸上的光都能当手电用了,眼睛里还犯桃花,还有,神婆景伸了根指头出来,这个色系的唇膏,我只见她逢年过节时涂过,今儿是什么日子?
    那那那今天不是要见客户的CEO?
    景怡摇摇头,见谁她都不在意,我太了解她了。
    这么说着,尚宛扫了一圈,看见我,我和她对视一眼,完了,我好像明白景怡说的话了,她那双眼眸里真的能掐出水来,她眼波一转,又看到景怡,冲我们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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