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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帝王(穿越)——青色兔子(42)

    人求生之时,多半是什么好话都肯说的。至于日后是否真能践诺,那就端看个人了。
    马超年少,急切间能讲出这样一番条理分明的话来,一改方才桀骜不驯的面貌,算得上超越年龄的成熟了。他看出了自己已置身死地,也看出了眼前的少年皇帝对他不怀恶意,所以会如此出言一试。若非看出小皇帝的善意,马超也不会冒着更受折辱的风险,当下就讲这样一番话。
    刘协听完,含笑道:你有此心,便不枉朕昨夜火里雨里去见你。
    马超听他语气温和,心中一松,只觉自己活了一半,待听明白了,不禁又默然腹诽那山火难道不是陛下您自己放的?
    皇帝发话接纳了马超,周身氛围都随之一松。
    淳于阳收起长剑,拍着马超的背,笑道:咱俩也算不打不相识了!
    马超勉强一笑,虽然活了命,但到底心情沉重。
    曹昂笑道:马小将军还不谢过陛下?
    马超行礼,起身时抬眼望向小皇帝,却见他不过十三四岁年纪,若是在边地,恐怕只能给强健的武士牵马。怎得在这长安城中,不管多么勇壮的武士,个个都对这小皇帝毕恭毕敬。他想到昨夜那场疯狂的山火与对朝廷军队来说恰到好处的大雨,不禁心中生疑,汉人神神道道,莫不是这小皇帝真有呼风唤雨的本事?
    马超心底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旁人自然不知。
    淳于阳道:还真叫我说中了,咱俩如今同朝为臣,都是陛下的将领了。我往后找你切磋,你可不许推脱。他败给马超之后,始终情绪低沉,直到此时才略见回升。
    马超心里有事,嘴上只道:这次比试,那是陛下发话,我不得不与你敷衍。若以后再找我,却需看我心情。
    淳于阳哼了一声,道:好在陛下愿意用你,免得我还要去找你的族人来杀。他方才曾以杀马超族人为威胁,要马超与他比试。
    马超听到此处,心中一动,抬眼又看向小皇帝,道:陛下,我父亲那边的兵与朝廷的不同,原不是他自己能说了算的他这是担心小皇帝收了他只是个开头,万一小皇帝要他去说服父亲归降,那可就大大不妙。
    马超只说了一句,刘协便已懂了他未说出口的担忧。马腾与韩遂那边名义上是主将,实则底下十几个首领,各领部族,有利则合,势颓则散。
    刘协摆手,却不提边人军制不同,只笑道:朕若为了你父亲手中几万兵,却叫你里外不是人,将你逼走了,那岂不是买椟还珠?你放心,朕没那么傻。竟是说马超一人,抵得过数万精兵。
    纵然马超年少轻狂,却也万没料到皇帝如此看重自己,不禁心头一热。
    忽然近处的士卒让出路来,却是皇甫嵩接到消息,匆匆赶来。
    刘协便道:淳于阳,你领着马小将军去歇息,明日再带他来宫中见朕。朕过去同老将军说几句话。
    淳于阳答应着,望着皇帝远去的背影,撞撞马超肩膀,带着点别扭的热情,道:喂,你知道陛下说的买椟还珠是什么意思么?哎,你别走啊。我是说你边地长大,可能对成语俗语没那么熟悉,你要是不懂,我可以给你解释啊
    马超脸色发黑,从牙缝里挤出俩字来,闭嘴!
    哎,你别走那么快你走错路了!这边才是回宫的路,今晚你住我隔壁如何?当然你想住一个屋讨论剑术,我也没意见淳于阳忙带人跟上马超,一来是防他走脱,二来也是拜师学艺。
    而另一边刘协在皇甫嵩陪同下,大略看了一番战俘营中情形,与已经空荡荡的马厩。
    皇甫嵩道;方才温侯来过,将俘获的西陇战马都带走了。
    刘协微微皱眉,道:朕不是说叫他给你留一千战马?
    皇甫嵩攥着白胡子,平和道:温侯说等下叫人换营中一千战马过来,给老臣这里补足。
    西陇战马精良,吕布全数带走,再另外将自己麾下的劣马换下来一千匹,递给皇甫嵩。以皇甫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行事准则,多半也不会将事情闹大。然而皇甫嵩也不傻,因此听说皇帝亲来,忙就赶过来,领着皇帝视察一番,吕布的行径自然逃不过皇帝的眼睛。
    吕布这等行为,虽不是蛮力明抢,却也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
    这也正是刘协为他哀叹之处。
    刘协便道:原来如此。仿佛并不在意。
    皇甫嵩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仍是语气平和,转而说起战俘的安排。
    然而君臣两人,里子里都是老谋深算的,也都知道越是平淡简短的话语里,藏着的事情也就越深远重大。
    吕布对这些一无所知,忙了一夜,捉住了作乱的胡轸,报了当初必斩一青绶的仇,未央殿争三辅之地,又好好恶心了一把王允,狠狠出了口恶气,而后再往自己帐下拉来了几千匹西陇良马。
    好事接二连三,吕布快活极了。
    围城之困既解,西陇军也散了,长安城眼看旬月之间,都不会再有战事。吕布回府之后,便饮酒松快起来,酒后看美人,别有风情,盘算着往三辅之地去后,如何在周边盘剥劫掠,增强自己兵马,不禁越想越是乐陶陶起来。
    柔夫人陪他看了一会儿歌舞,道:大人,阳安大长公主那里有邀约,您说妾身还去么?
    吕布不以为意,道:你自去便是。他仍是盯着堂下起舞的几位美人,柔夫人能与阳安大长公主交好,他也是乐见的。
    柔夫人便退出来,直到出府上了马车,却也不见身边服侍的丫鬟黄莺儿。她便问左右黄莺儿何在。
    左右相顾惶惑,显然不敢得罪黄莺儿,最后只道:莺儿姐姐早起出角门买花去了,一直也没回来。
    柔夫人冷笑道:连你们都来骗我。她如今要买花,哪里还用亲自去?早有你们这些会巴结的,跑着去给买来了,不用她走一步地。
    左右便都垂首不作声。
    柔夫人到了阳安大长公主府上,余怒未消,虽然笑着遮掩,然而哪里瞒得过阳安大长公主的眼睛。
    刘华执着柔夫人之手,细瞧她眉目神色,笑道:是哪个惹恼了妹妹?该不是将军新纳了美人,叫妹妹打翻了醋瓶子?
    刘清在旁嗑着瓜子,也学着姑母的样子,打量着柔夫人,笑道:若真为这事儿,我帮你去说温侯。她总还记得吕布是个老实人,通情达理还会聊天。
    柔夫人心里这桩大秘密埋了太久,虽然不敢对人言,却终是忍不住要露点口风,叹气道:我也不怕两位殿下笑,实在是身边的婢女猖狂,都怪我素日太过宠惯,只当自己妹妹般疼爱
    而柔夫人口中妹妹般疼爱的黄莺儿,此刻正在城郊一处道观厢房里,紧张不安地等待着。
    门板轻微一动,走进来一位五十如许、深衣高冠的清瘦男子。
    正是尚书王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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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黄莺儿一见来人, 忙起身相迎,竟是口呼父亲。
    王允沉默而坐。
    黄莺儿小心翼翼觑着王允面色,殷勤问道:父亲大人一向可好?您不曾发话, 女儿也不敢擅自求见。
    王允叹了一声, 道:恐怕你我父女无缘。
    黄莺儿失望又错愕, 强笑道:父亲何出此言?当初城中兵祸,生父卖我,是父亲路上撞见,怜我与您早夭的女儿有几分相像,因此将我买下。恰董卓府中没有得力之人, 见父亲终日发愁, 女儿便自请入太师府中为婢女。后来女儿跟随那董卓宠妾柔儿, 同入温侯府中。父亲恐怕彼时认回女儿, 要叫温侯疑心,这才延宕至今。女儿这条命都是父亲买回来的, 不管是在温侯府中还是在太师府中,就算回不了父亲身边, 女儿心里也总是记挂着父亲的。父亲怎得说出父女无缘这等话来?
    话虽如此,但是在温侯府中为奴作婢, 怎抵得上回尚书府做娇小姐。
    只是黄莺儿也明白, 自己原是个插标卖首的丫头, 不过侥幸与王允早夭的女儿生得有几分相像,便越发小意逢迎,要赚得王允认下她, 以尚书之女的身份嫁出去。黄莺儿此时当然不会拿对柔夫人的骄纵跋扈之态,对待王允。
    黄莺儿算盘打得响,却是把一国尚书也瞧的太简单了。
    王允固然有过早夭的女儿, 却与黄莺儿没有半分相似之处。事实如何,不过全凭他一张嘴。
    当初黄莺儿愿意涉险入太师府,那也是因为王允不着痕迹的鼓动。王允给黄莺儿一种错觉,让她觉得自己离真正成为高官之女只有一步之遥。黄莺儿便觉得自己只要有所贡献,便能麻雀变凤凰。王允原是要对董卓用美人计,然而黄莺儿也不傻,并不愿意就此跟了董卓,只在太师府后院中埋头做婢女,后来盯上了吕布,黄莺儿便时不时在柔儿耳边嘀咕几声,撺掇着柔儿与吕布成了事。
    此时两人同处一室之中,虽然彼此以父女相称,却是各怀鬼胎。
    王允要以黄莺儿对吕布下手,黄莺儿却是要绵柔发力叫王允对外认下她这个女儿。
    王允叹道:原说就在这几日,我请温侯赴宴饮酒,让家中夫人与温侯府中夫人相谈,就说见你与亡女相似,就此认作我的女儿。
    这也正是黄莺儿在盼望着实施的计划。
    见王允说到这里便停下,黄莺儿忙道:可是柔夫人不愿应约?她因近日对柔夫人跋扈,便下意识觉得会是柔夫人从中作梗,见王允摇头,忙又问道:那是家中夫人身体不爽快?王允已经用家中夫人身体不适的借口,拖了黄莺儿旬月。
    王允却又摇头。
    黄莺儿惶急道:那究竟是何故?
    王允看出她的急切来,知道自己有把握利用眼前年轻女孩的急切与贪念,这才叹道:日前未央殿中论政事,温侯与我有了几句争执。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温侯向来气盛,不肯听我劝告。如今邀请,温侯也不会赴宴。
    黄莺儿略松了口气,道:父亲与温侯情谊深厚,纵有一时不快,过几日便也解开了。
    王允苦笑道:却也不巧,温侯自请要离开都城,恐怕不等这嫌隙解开,你就要跟随温侯离开长安了。
    前文说过,黄莺儿乃是土生土长的长安人士,此时听说要跟随吕布离开长安。一想到要在乱世之中离开故土,黄莺儿心中生出无限恐惧,道:温侯要去哪里?
    王允叹道:那要看陛下的意思了。温侯骁勇善战,率兵而出,多是要往苦寒之地而去。他也不提吕布争三辅之地的事情。
    黄莺儿闻言,想到吕布乃是并州出身,手下兵卒多是边人,已是信了。刹那间,黄莺儿把从前旁人讲的边地可怕之处都记起来了。要她离了故土长安,往那等苦寒凶残的地方去,是万万不能够的。如今在长安城中,她最大的痛苦不过是因为朝廷养马用豆子,吃不到喜欢的热豆腐了。
    黄莺儿双手在身前绞作一团,忙道:父亲救我。
    王允叹道:若是能与温侯见上一面,将事情说开,我自然也好提你的事情。但如今他不肯见我,我又能如何?
    黄莺儿心念急转,道;父亲不说邀约他,只作与他偶遇模样,说上一言半语,解开嫌隙便是了。
    王允一愣,似乎是觉得她这法子可行。
    黄莺儿见事情有转机,忙道:温侯总还要去宫里见陛下辞行的吧?当时候父亲在宫门外等着他,多少话说不了。
    王允蹙眉,宫门外多少眼睛看着不提。当初用吕布杀董卓时,便是叫人埋伏在宫门外的。如今故技重施,吕布难道不会警惕?
    王允便道:城中不可,人多嘴杂,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原是王允要用黄莺儿成事,此时一番对谈下来,王允已是慢慢悠悠,急切之人成了黄莺儿。黄莺儿的节奏已经完全为王允掌控。
    果然,黄莺儿忙又道:既然城里不好,那城外如何?便如这道观之中,又僻静又隐蔽,正是说话的好去处。
    好是好。王允慢悠悠道:只是温侯又怎么会来这道观呢?
    黄莺儿听说吕布要去边地,急于从温侯府中脱身,忙道:女儿有一法。当初柔夫人假装怀孕,赚得温侯纳了她,后来又假作落了胎。事情虽假,温侯盼子的心却是真的。他如今年近四十,府中只有两个女儿。我便劝说柔夫人,就说此处道观最利生育,然而需夫妻一同前来敬拜才有神效。柔夫人这一二年为了诞下一年半女,各种法子都折腾着试过了。我这样一说,她必然意动,自会去缠磨温侯同来。到时候父亲等候在道观之中,遣散众人,与温侯解开嫌隙,再提女儿之事,不也便宜?
    王允慢慢笑起来,道:若没有你这样的好女儿,为父真不是该如何是好。
    黄莺儿听他声气儿,显然是接纳了她的提议,不禁也松了口气,笑道:女儿年轻,又懂什么?不过全仗着父亲栽培罢了。
    一时黄莺儿斟茶倒水,王允环顾厢房,暗想赚得吕布前来,安排刀斧手藏匿于外,利刃到处,便将人剁成肉泥。吕布一除,在宫中调离蔡邕蔡琰父女,在朝中贬抑贾诩李利等人,彻底根除皇帝身边的不利影响。他徐徐饮了一口茶水,只觉自未央殿与吕布相争时冒出的一股心火,至此才渐渐平复,不再叫他灼烫难耐了。
    却说黄莺儿回府后,果然如与王允所商议的一般,向柔夫人进言,劝她往城外道观求子,说夫妻同去更有奇效,又信口胡诌了许多灵验的例子。
    柔夫人当初假怀孕缠上了吕布,因对吕布确有几分真情,难免觉得愧疚,极力想为吕布生儿育女。此时听了黄莺儿所说,柔夫人握着婢女的手,道:好莺儿,近日竟是我误会你了。若果真灵验,我从此便把你当妹妹看待。
    黄莺儿笑着敷衍,心里不屑,想着她日后做了尚书府的小姐,哪里还用柔夫人认作妹妹。
    柔夫人见她淡然,想到自己上午在大长公主府时对黄莺儿的抱怨,不禁越发惭愧,只是也不好提这事儿,此时还是求子的事情最大,忙梳妆打扮起来,去劝说吕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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