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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性下等——回南雀(37)

    冉青庄打开衣柜,选了件黑色t恤穿上,又将抽屉里的枪和匕首,以及一块电子表穿戴到身上。
    他动作很快,不一会儿便全副武装。
    最后换上半指手套,他往窗边走去。
    冉青庄我坐起身,忍不住叫住他。
    冉青庄按下腕表上的按钮,佩戴上与我同款的耳机,长腿跨出窗外。
    回见。他无声说完,向后一倒,人便消失在了窗边。
    我趴到窗边查看,冉青庄趁着夜色,敏捷地顺着下水管道一溜烟地向地面滑去,很快就出了我的视野范围。
    悲怆的命运交响曲下,夜显得那么深,那么暗。这只是开始,是第一步,而之后的每一步,都惊险万分,不容有一点差错。错一点,就是彻底的gameover。
    连接通畅,这里是母巢。苍鹭,听得到吗?耳机里传出之前听到的女声。
    嗯。冉青庄说话间,可以听到风声,我快到地面了,计算一下最优路线。
    知道了。根据你之前提供的巡逻排班表,按照步行速度计算每支队伍的进行路线,交叉比对三分钟之内落地,往东穿过小树林。母巢那边传来连续键盘声。
    我紧张地听着他们对话,指关节抵在唇间,为缓解焦虑,时不时神经质地咬上一口,回过神时,指关节已被我咬得红肿不堪。
    季柠,我昨天怎么教你的?
    被突然点名,我一个激灵。
    冉青庄应该已经到了地面,正在快速移动,能听到细微的踩在植被枯叶间的脚步声。
    昨天怎么教我的?想到那场教学,我连指尖都要充上热血。
    他是不是在婉转的告诉我,我该表现得再逼真一点?
    想着,变换姿势,我跪在床上,双手拍打床铺,弄出声响,嘴里开始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因为羞耻而张不开嘴,那些声音听上去像是隐忍着什么,反倒跟真的一样。
    耳机里,一直没有中断的键盘敲击声突兀地静止了两秒,又若无其事地接上。
    接下去往北。
    我将脸埋进被子里,自暴自弃地提高音量。
    救命不要
    冉青庄磁性低沉的笑声通过耳机直接传达过来,赞许道:很好。
    经由母巢的指引,冉青庄避开巡逻,找到了城堡外围的某个密道入口。那应该是个伪装成排水口的长方形孔洞,覆着铁质的漏网型盖子,只要将盖子搬开,就能进入城堡内部。
    金元宝经常通过此处溜出城堡,是以盖子已经很松,几乎轻轻一掰就能搬走。
    他曾告诉我,还有个口子在城堡的另一面,但那边面着海,过去要绕很远的路,冉青庄时间不够。
    金斐盛真是准备万全。进入密道内部后,冉青庄那边的杂音便消失了,说话时还能听到一点回声。
    亏心事做多了,自然怕死。母巢道。
    冉青庄没有浪费一点时间,很快根据记忆找到书房所在,前后用了还不到十分钟。
    而随着他离目标越来越近,我的焦虑也卷土重来,心脏抽紧了,想要摘下耳机,又不敢摘下。
    确认了,没有人。母巢,开始吧。
    冉青庄一声令下,母巢那边键盘声响得更勤快了,噼里啪啦没有停歇的时候。
    我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可以这么冷静,难道这就是专业和非专业的区别吗?
    可以了。女声就像个精密的机器,完全公事公办,不带任何感情,五分钟开始计时。
    我大气不敢喘,手指紧紧攥住手下的床单,从没觉得五分钟这么难熬过。
    耳机里传来物体移动声,应该是冉青庄进入到了书房。
    每过一分钟,母巢就会报时,冉青庄花了三分钟才打开保险箱,这似乎有点超过他的预期。
    已经连上数据盘,开始传输。
    我心里暗暗数着时间,想要叫他赶快离开,不要再留在那里,却因为条件所限,没法出声。
    歌单正巧播放到《月光奏鸣曲》,急促的音符更渲染了紧迫的氛围,激烈的快板仿佛预示着敌人逼近的脚步。
    传输可能会超过两分钟。母巢的声音宛如狂风暴雨中,一道劈裂天空的雷电。
    冉青庄没有回应,不知道是太过专心于传输数据,还是内心早已有了决断。
    放弃传输,或许还有命活,但任务注定失败;坚持传输,大概率会死,任务却能够得以延续。
    他会怎么选?
    不用想我都已经猜到了。
    他当然不会逃。之前他都没逃,到这时候了,怎么可能放弃?
    百分之55%
    一分钟。
    65%
    四十秒。
    75%
    三十秒。
    85%
    二十秒。
    95%女声终于带上点个人情感,苍鹭,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最后十秒。
    不用管我。冉青庄的声音镇定依旧。
    而我的心随着他的话语,随着最后一秒的临近,一点点沉入冰冷的深渊。
    第49章 你做得很好
    100%!
    倒数五秒的时候,进度条终于加载完毕,然而冉青庄既要还原保险箱,又要跑回密道,这最后五秒无论如何是不够的。
    掌心到指腹源源不断溢出冷汗,乐曲声渐渐远去,沉重的呼吸声充斥鼓膜。分不清是我自己的,冉青庄的,或是母巢的,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我黑进了管理员系统,暂时他们发现不了你。母巢语速飞快,快点离开,我撑不了多久!
    五秒已到,但多亏有母巢竭力争取时间,安保系统暂时仍处于沉睡中,并未重新启动。
    冉青庄那头一直没有说话,听声音应该是在还原保险箱。
    又过了大约十秒,母巢那头敲打键盘的速度听着简直要冒出火星:我要被发现了,三秒后断开连接。三、二、一
    最后一个字落下,耳机里倏地安静无比,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我颤抖着双唇,按紧耳机,不放过对面一点细小的声音。
    大刀悬在头顶,躲不了,避不过,只能瑟瑟发抖地等着刀落。
    我没事终于,冉青庄略微带喘的声音打破寂静,现在就往回走。
    窒闷感后知后觉涌上心头,猛地倒吸一口气,我才发现自己刚刚紧张得竟然都忘了呼吸。心脏剧烈跳动,我按着胸口,脱力地一头磕在床铺上。
    太好了
    太好了。
    肩膀抖动着,我无声笑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笑,反正就是想笑。仿佛刚才灵魂的一部分,生命的一小簇,也同冉青庄一道有惊无险,劫后余生。
    苍鹭,信息经过多重加密,我会即刻开始破解,未免打草惊蛇,收网前需要你继续潜伏。母巢声音复又松懈下来,恢复成冷静的机械样。
    多久?冉青庄问。
    三天。
    太久了。
    母巢静了静,道:我们这边也需要时间调动人马。
    冉青庄一路奔跑,喘息着道:金斐盛不在,狮王岛群兽无首,正是攻打他们的最好时机。等他回来,一切就不好说了。
    母巢不予置否,只是表示:我会将你的话转告大将军。
    对她模棱两可的态度,冉青庄似乎有些不满,但可能也知道她做不了主,便选择不再深究这个话题,之后都闭口不言。
    耳机里很长一段时间只剩下母巢宛如导航音一般的方向提示,直到屋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嘭嘭嘭!大力而急促,显得来者不善。
    此时已经凌晨三点,无论是谁在外头敲门,这个时间段都十分诡异。
    母巢一下子噤声,冉青庄那头的喘息声和风声也听不到了,像是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我呆坐在床上,鸡皮疙瘩瞬间席卷全身,眼珠子落到下方,看向倒在地上,被衣服蒙住的那台落地灯。
    强烈的预感告诉我,是监视器那头的人起疑了长久的遮挡画面,隐去声音,让对方多少感觉到了不妥,因此决定过来看一眼,确认实情。
    敲门声再起,这次更用力了,并且伴随一个陌生男人粗声粗气的呼喊:有人吗?开一下门!
    那敲门声一下比一下更疾,再不应声我怕门外的人就要破门而入了,忙下床将卧室门拉开道缝儿,扬声询问来人都是谁。
    我们夜间巡逻队的,例行巡逻检查而已,开门让我们看一下就行。回答我的不是前一个声音,门口不止一个人。
    季柠,尽量拖时间,实在不行冉青庄咬牙道,就开枪。
    由于开了门的关系,屋里的气流骤然流通起来,汹涌地吹拂在身上,泛起阵阵凉意。
    云层里底闷地传出雷响,预示着一场大雨即将来袭。
    巡逻队的?你们知道这是谁的住处吗?孔檀没跟你们说过?我仍是隔着门与他们对话,左右看了看,抓过衣架上冉青庄的一件外套穿到身上,又弯下腰,抽出绑在小腿上的珀莱特。
    两只手都在颤抖,我抻了抻手指,做了几个深呼吸,效果不大。
    这是岛上的规矩,谁都要遵守。不如你去问问幺哥,看他要不要开门。第一个声音道。
    我上哪儿去问?
    你等等,我我们穿衣服呢。
    银色的枪身在昏暗的光线下也颇为抢眼,我将它插在腰后,又回望了眼窗外漆黑深沉的夜。除了厚实云层间乍隐乍现的亮蓝闪电,就只有不断呼啸而来,带着水腥气的风。
    好了没?外头催命一样,又开始敲门。
    往北可以绕开巡逻,不过花费更久,直行最快,但可能撞上红楼附近的巡逻人员。耳边,母巢尽职地告知最优路线。
    直行!
    冉青庄的急喘与风声几乎融为一体,忽然,像是耳机挂到了树枝,连续的杂音后,啪地一声,密集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母巢呼叫了两遍,冉青庄都没有回应,三向通话成了双向。
    敲门声还在持续,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
    来了!知道再不能装聋作哑,我用力握了下门把,步出卧室。
    我一直在这里。耳机里的女声平静道。
    我一愣,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直接与我对话。
    照道理,冉青庄才是她此次任务的联络对象,现在那边通讯中断,她其实可以结束通话马上下线的。可她没有,不仅选择保留通话,还告诉我她会一直在。
    我曾经真的怀疑过她是不是政府研发的高智能ai,但我现在确定了,她不是,机器人才不会这么温柔。
    想说谢谢,环境却不允许。我只能轻轻嗯了下,随后摘下耳机放进裤兜里,走去开门。
    门一打开,外头两个人就想往里面挤。
    我挡住他们,蹙眉道:你们干什么?
    带头那个脸上有道疤,贯穿左边嘴角:幺哥呢?听声音,是一开始砸门的那个。
    里面睡觉。你还要他起床来见你们吗?我心里直打鼓,怕他们直接推开我闯进卧室,结果看到一室空空如也。
    他们要真的去开门,我就趁机往外跑,顺着安全通道一路往下,开车去接冉青庄,然后两个人一道躲到山上,躲到悬崖下的空腔里去。撑个两天,省着点食水,总能撑到救援。
    我们也可以进去见他。疤脸身后,块头更大,身量更高那人打量着客厅,开口道。
    深更半夜突然就说要检查,我上岛这些天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这种规矩。不查别人就查这里,怎么,你们蛇哥这是故意找茬吗?打电话给他,我要亲自问问是不是他允许你们这么做的。我暗自咬牙,左手伸进口袋,抓住车钥匙,右手背到身后,准备掏枪。
    疤脸和大块头面面相觑,似乎因我的话生产生了一丝迟疑。
    有戏。
    你们不肯打给他,那我打给冯管家,让他把电话给到大公子也是一样的。我作势要去屋里拿手机。
    疤脸连忙叫住我,口气已经和缓下来:这点小事就不要劳烦大公子了吧?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大哥你行行好,就不要为难我们了。
    不是我为难你们,是你们做事实在太过分。从之前绑我到现在半夜查房,哪里有把我们放在眼里?我可怜你们,谁来可怜我?
    疤脸一下子被我问住,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不让我们进去,是不是因为里面没人?从方才一直沉默不语的大块头拨开疤脸,瞪我一眼,直接就要去开门。
    完了
    我看向半开的大门,正准备拔腿开跑,身后那卧室门却没等大块头去推就开了。
    风从后头吹散头发,大块头像是受到了惊吓,不自觉退后一步,疤脸直接僵立当场,脸上一副尴尬神情。
    你们好威风,大半夜的还要我亲自起床来见你们。冉青庄的声音冷冷懒懒地响起,我不在这能在哪儿,啊?
    我蓦然回眸,就见他立在卧室门后,上身赤裸着,下身松松套着一条牛仔裤,眉眼间全是不耐,脸上黑沉带煞,看着就跟真的是被从床上吵起来的一样。
    他赶回来了!
    我大块头一咬牙,二话不说往自己脸上左右开弓,啪啪就是两耳光,是我说错话了,幺哥您别生气,我们这就走。
    他完全没收力,脸霎时便肿了起来,显出清晰的五指印。
    疤脸马上学着同伴的样儿,也给了自己俩巴掌,打完了觍着脸笑道:误会,都是误会。既然查过了,我们这就回去复命,不打扰两位了!
    冉青庄冷笑着,薄唇轻吐:滚
    两人一刻不敢多留,灰头土脸地掠过我,走时连门都急的忘了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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