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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特刊Merry Christmas(二)

    商场里暖气开得很足,烘得脸颊有些发热。沈嘉玉不适地拧起了眉头,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大约是他脸上茫然的表情打动了不远处的两个小姑娘,对方很和善地冲他笑了一下,主动问道:“小哥哥是迷路了吗?需不需要帮忙呀?”
    沈嘉玉回过了神,低声向她们道了句谢,摇头否认了这句话,只说:“我只是在想该去哪一层会比较好,谢谢你们。”
    “这样啊。”俩人倒也没生气,嘻嘻哈哈地冲他弯了弯眼睛,“那平安夜快乐,我们就先走啦!”
    这是,沈嘉玉忽然注意到她们手上提着的大包小包,有点像是准备拿来送人的礼物。他不由迟疑了片刻,忍不住叫住了准备离开的俩人:“不好意思,能不能和你们请教一个问题?”
    闻言,俩人扬了扬眉毛,脸上露出笑容:“可以啊!请说。只要不是上来就问联系方式,我们都可以回答。当然啦,看在小哥哥这么好看的面子上,联系方式也不是不可以啦。”
    沈嘉玉被呛了一下,本来还有些窘迫,顿时就让她们给弄得没了想法。他犹豫了几秒,问:“如果送节日礼物的话,你们收到什么样的礼物会比较开心?”
    “礼物?”俩人惊讶地睁了眼,彼此对视了一眼,哂然道,“哎呀,要是我们的话,有小哥哥你这么好看的送就很开心了啊!至于送什么东西,那都是其次啦!怎么样都可以诶!”
    “对啊对啊!我也是!”另一个紧跟着接话道,旋即又说,“不过这么说的话,我们的回答是不是有点儿太敷衍了?”
    张口的那个女生“啊”了一声,赞同地点了下头。她抱歉地和沈嘉玉对上了视线,想了一会儿,接着说:“其实我觉得,礼物送什么其实不太重要。比起贵的东西,我更喜欢比较实用的东西吧。虽然价格可能会差上一截,但我也不会特意拿出去炫耀,所以怎么样都好啦!”
    “对对对。”旁边的女生立刻附和道,“而且既然都送了礼物了,放在家里天天落灰,别说是送的人心里不舒服,我自己拿着也会觉得超浪费的。不如送点实用性高的,用的时候也能让我想起来送我礼物人的好,这不是更好嘛!”
    沈嘉玉愣了一下:他倒是没有考虑这么多,不过这个想法也确实没错。比起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说不定对方的建议反而才是最可靠的那个。
    他“嗯”了一声,向两个人再次道了谢。两个小姑娘开开心心地和他挥手道了别,提着大包小包走出了商城。他这才收回了视线,搭电梯向四楼的服饰区走去。
    托那两个姑娘的福,现在他大概知道该买些什么东西了。
    沈嘉玉走出电梯,拐弯走进了旁边的一家服饰店。这家店在商场内的价格算中等,偏时尚风,挺受年轻人们的欢迎。如今又恰逢平安夜,店内更是熙熙攘攘,拥挤不堪。
    他走到其中一个出售围巾的货架前,停了下来。各式各样的围巾静静垂挂在玻璃后,花色繁多。他简略地在玻璃柜里浏览了一遍,选了一条程昱看起来会喜欢的,冲旁边的售货员点了下头,示意对方帮自己封装打包。
    对方麻利地将围巾取出,帮他包装成了礼品盒,装进了纸袋。
    沈嘉玉低声道了声谢,掏出手机付钱。在视角余光中,他依稀看到了楼对角的商店,手中的动作不由一顿,忽地停了下来。
    他面前的店员疑惑地问:“先生?”
    沈嘉玉回过神,摇了下头:“没事。”
    他把手机递过去,将钱付掉,将纸袋接过,提着纸袋走出了店门。然后站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迈腿走进了对面的店铺。
    “你好。”他主动和柜员打了个招呼,“橱窗里的商品还有货吗?”
    “有的。”柜员立刻回答,“您是需要哪一款?左侧还是右侧,还是中间的那一款?现在我们店铺有平安夜的打折活动,购买就可以立刻享受八折优惠,还可以免费赠送礼品包装。”
    “中间那个。”他简单地回答,“帮我打包起来吧。”
    柜员应了一声,走到存放货品的区域,去帮他拿取货品。沈嘉玉站在外面,安静地等柜员为自己包装礼物。
    密集的人流自门前而过,或多或少地向他所在的方向投来了关注的视线。他略有不适地垂下了眼睛,低头划开了手机。正在这时,一阵轻震从掌心传来,屏幕上忽地冒出了两个熟悉的字,让他的手指微微一顿。
    沈嘉玉接起电话,片刻后,熟悉的低沉嗓音出现在另一端:“忙吗?”
    他扭头看了一眼远处负责包装的柜员,离弄完还早。便说:“暂时有时间,怎么了?”
    大约是察觉到了他周围的噪音,对方敏锐地停了片刻,问道:“是在外面吗?”
    “嗯。”
    “哪里?”
    沈嘉玉犹豫了一下,低声将自己的所在地报给了他。
    这里离A大并不是很远,十几分钟的车程就可以到达。对方在A大读了那么多年,肯定比他要更熟悉A大周边的情况。
    果不其然,听到他报出的地名之后,程谦短暂沉默了数秒,然后问:“你是和程昱在一起吗?”
    沈嘉玉否认:“一个人。”
    听到这个回答,程谦像是有点意外,但还是很快做出了反应。他低低地“嗯”了一声,接着又问:“晚上有安排吗?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吃个饭?”
    “……抱歉。”沈嘉玉低声说,“已经有约了。”
    对面安静了片刻。
    沈嘉玉捏着手机,看见远处将礼物盒打包好的柜员提着纸袋走了过来。对方将东西递到他的手里,用很热情的声音说:“先生,你购买的领针已经打包好了,请问要现在就付费吗?”
    沈嘉玉略有尴尬地抬起眼睛,有种被当场拆穿了伪装的羞耻。他冲柜员点了下头,对着话筒说:“我去付下钱,电话就先挂了。”
    对面仍是一片安静,像是在沉默地思考着什么。沈嘉玉没有想太多,正准备要将电话挂了,听筒中忽地又传来了对方的声音:“你和程昱约的几点?”
    “……不知道。”沈嘉玉回答他,“只说了晚上,具体还没有定。”
    “可以再等我一会儿吗?就在原地。”程谦轻声对他说道,“下课要六点半,就算他准时过去,最快也要七点了。我很快过去,不会耽误太久的。”
    沈嘉玉愣了一下,下意识想要拒绝。但视线触及眼前包装精美的礼物盒,又像凝住了似的,陷入了沉默。他静了足有好几秒,轻声“嗯”了一下,然后问:“还有别的事吗?”
    “你在几楼?”
    “就在楼下见吧。”沈嘉玉说,“见了就走。”
    程谦低声说了句“好”,再没多说什么。沈嘉玉沉默地站在那儿等他挂电话,等了好久,也没见他主动挂掉,反而像是在等自己主动似的。便只好又拿起手机:“我先挂了。”
    “嗯。”
    沈嘉玉听见那声回复,垂着眼将电话挂了。他抱歉地冲柜员扯了扯唇角,说:“抱歉,让你久等了,不好意思。”
    “没关系没关系。”对方连忙摆手,“应该的。”
    沈嘉玉拿手机把钱付掉,提着东西下了楼。他在商场里面花费的时间虽然不多,但恰逢过节,人流量足,因此也没特别省时间。等走出大门,外面天色已经微微有些暗了,还灰蒙蒙地飘起了雪。
    室内外温差挺大,他深深吸了口气,立刻就被扑面而来的冷风刮得有些头痛。
    因为出门的时候忘记看天气,沈嘉玉也没随身带伞。况且雪下得不大,上来就这么举着伞站在雪地里,未免有些太过矫情。
    他在外面站了一会儿,被冻得鼻尖微微泛红。垂着眼睛不说话的模样,倒是很像被店家们摆在橱窗里的精致人偶。
    雪花轻轻地飘下来,很快在地上落了薄薄的一层。沈嘉玉站在门口,风哗哗地向他的方向吹来,带起一片细碎的雪沙,簌簌落在睫毛上。
    天色逐渐暗下,他听到一阵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向自己走来。沈嘉玉下意识抬头,看到远处穿着深灰色风衣的程谦向自己走来,拿着手机,停在了距离他一米之遥的地方。
    他看着沈嘉玉,嘴唇动了动:“圣诞快乐。”
    沈嘉玉垂下眼,没有去看他:“还没到,今天才24号。”
    “明天大概见不到了。”程谦道,“提前一天说,也不算特别过分。”
    沈嘉玉没接话,只是沉默地站着。过了许久,他将手里的袋子递了过去,拿给对方,低声道:“圣诞快乐。”
    站在他面前的人短暂怔了一下,像是不太敢相信似的,很久后才伸手接过了纸袋。沈嘉玉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从自己眼前将纸袋取走,拿在手中,心里像是忽地去除了一块沉重的巨石。他长出一口气,和程谦轻微点了下头:“我先走了,回见。”
    “等等。”程谦忽地开口,出声叫住了他,“我可以问问吗,里面包着的是什么?”
    沈嘉玉停下脚步,微微犹豫了一会儿。他看了眼程谦的表情,最终觉得这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左右东西送出去,对方早晚也得拆开。便实话实说道:“领针。你要是不喜欢,直接丢掉就好,也没有多贵,比不上你平时用的那些。”
    程谦没接话,只将纸袋里的礼物盒拿到了手中,抬眼望来:“我可以拆开吗?”
    沈嘉玉稍微有些难为情,顿时蹙紧了眉毛。只是东西已经送出去了,也实在没什么好继续矫情的,便只能点点头,低低“嗯”了一声。
    程谦像是没有注意到到他的表情变化,仔细地拆开了礼物盒的包装。
    因为本来就不是很大的东西,外面的包装纸也十分容易拆除。片刻后,泛着银色光辉的领针便再度重现天日,被嵌置在小巧的礼盒中。程谦微微顿了一下,将盒子捏在手里,对他说:“谢谢,我很喜欢。”
    沈嘉玉勉强点了下头,硬邦邦地说:“不用。”
    程谦并不在意沈嘉玉的这般态度,而是向着他所在的方向,稍微走近了一点。
    沈嘉玉本想直接离开,见状不得不停下了脚步。他站在原地,蹙着眉等待程谦开口。不想却瞧见程谦竟忽地前倾了身体,微微低头,声音低哑:“帮我个忙吧,嘉玉。”
    程谦的呼吸很轻,轻轻拂在他的脸上,却是异常的滚烫。沈嘉玉窒了一下,本能地想要后退,却被身后伸来的手轻微挡了一下。对方额前的碎发轻蹭过肌肤,带起一片轻微的战栗,他抬起眼:“……是什么忙?”
    程谦“嗯”了一声,微微抬高了下巴:“帮我换上吧,好吗?”
    沈嘉玉愣了一下,下意识说:“你不用这么……”
    “可以吗?”
    “……”沈嘉玉抿了抿唇,将手伸到了他面前。程谦脸上的表情消融了些许,脸上浮现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他将领针从盒子里取出来,递到沈嘉玉手中,然后说,“圣诞快乐。”
    沈嘉玉垂着眼将领针拿过来,把针帽推开,为他取掉了领口原本的那枚领针。听见这话,闷吞吞地低声说:“这句话,你刚刚已经说过了。”
    “哪句?”
    “……圣诞快乐。”
    “没关系。”程谦回他,“我只是想多说几遍,应该也没有问题吧。”
    沈嘉玉闷了一下,没有再接之后的话。他将手中的领针针帽扣好,把换掉的那枚塞进程谦的手里,后退了一步,然后说:“好了。”
    程谦又“嗯”了一声,将盒子仔细收进了口袋,说:“嘉玉,陪我去走一走吧。”
    沈嘉玉提了下臂弯里的纸袋,本能地想要拒绝。只不过看到那双注视着自己的眼睛,又让他的心尖微微颤了一下,僵硬地困在了原地。他犹豫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才五点半,离A大下课还早。便含混地应了一声,说:“走吧。”
    话音刚落,沈嘉玉就看见眼前的人似乎轻微笑了一下。
    他走到沈嘉玉的身边,唇畔略微带了些弧度,像是很高兴似的。沈嘉玉抿着唇偏开了视线,与他肩并肩走着,走过了小半条路。而后,被口袋中传来的震动声所打断。
    沈嘉玉拿出手机,看到了上面的名字。他微微一顿,接起电话:“怎么了?”
    “学长回家了吗?还是说现在还在学校?”程昱的嗓音从电话对面传来,隐隐带着一丝耳熟的嘈杂,“需要我接吗?免费服务哦,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沈嘉玉无语了片刻,低声回了句“不用”,直接拒绝了他的提议。然后将自己所处的方位报给了对方,下意识追问:“你是还在学校吗?”
    程昱轻嗤着笑了一声,哂道:“那可必然不能在。说好了要出来过节,怎么能甩学长一个人在外面等到天黑呢?我又不是渣男,对吧。所以我也提早一个小时就从学校跑了,现在嘛——”
    沈嘉玉听到这句话,心脏忽地咚咚狂跳了起来。他下意识向周围扫了过去,视线在一个个人身上匆匆掠过。忽然,有人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引得他本能回望。
    温热的唇触碰到脸颊,沈嘉玉下意识颤了颤,却被对方扣住了脑后,兀自倾身吻来。滚烫的嘴唇厮磨着微微干涩的唇瓣,舔舐而过,带起一片电流般的战栗。熟悉气息瞬间充斥了鼻腔,让他微微轻抖,哽咽着念道:“别……别在外面……”
    对方从善如流地放开了他,弯起的眼睛却难得带了一丝挑衅的嘲弄。程昱扫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程谦,轻轻舔唇,将剩下半句没说完的话念了出来:
    “——在这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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