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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遍地是马甲(GL)——方块的六只猫(66)

    贫僧与傅施主相识不过几个时辰,却觉相识甚久,十分投缘。
    此去山高水远,人生道阻且长,傅施主定要万事珍重。
    乱世之下,命如草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不要做那黑白棋子,要做那执棋之人。
    傅施主,你就是那个人。
    她倏地睁开眼,脑子里闪烁的一幕幕渐渐散去,这是她来为方丈和法师诵经超度的第三日了。
    每日沐浴在佛香之中,耳边萦绕着各式经文,她恍然觉得自己领悟到了一些什么,却又仍然懵懂,佛法高深,她也仅仅只能通过佛经流于表面的理解一二。
    她站起身,注视着立于殿中,那座金光闪烁的佛像,双手合十虔诚地行了一个礼后退出殿外。
    今日是圆寂仪式的最后一项,茶毗。
    她跟随众人来到化身窖,静默地伫立一旁。
    主事的仍然是那个身材颀长的中年僧人,傅沛白通过净空小僧那已经了解到此人是方丈和法师的师弟,常年云游在外,听闻方丈和法师猝然圆寂后才连夜赶回来,圆寂仪式结束后将接替般若寺的主持一位,法号慧安。
    慧安法师手持一把熊熊燃烧的火炬,高声诵道: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既随缘而顺寂,乃依法以荼毗,梦百年弘道苦行之身,入一道涅檗之境......
    言罢,他将火炬扔入化身窖中,大喊了一声烧!
    般若寺大大小小的僧人念佛十声,诵唱着《西方赞》、《回向偈》,对着火窖叩首三拜。
    化身窖内火苗簇长,火光映进傅沛白的瞳孔里,将她的眸色染成了一片烈焰之色。
    阿沛。
    听到声音,傅沛白愕然侧头,看着十七,面露疑惑。
    你怎的来了?
    明文方丈和苦禅法师博施济众,慈悲之名闻名远扬,我虽不曾受其恩惠,但作为晚辈,合该来祭奠他们最后一程。
    傅沛白偏回头,失神地说道:法师同我说,生死离合非是结束,而是另一个新的开始,再入轮回,不必伤心。
    方丈和法师自有他们的佛理大道,我等俗人自然也有随心的自我小道,两者并不冲突,于我而言,生即是生,死即是死,死了,魂魄消散,世间便再也无我,人活一世,唯有这短短几十年光阴,我只愿活得肆意,洒脱,与所爱之人不负此生。
    傅沛白勾了勾唇角,挤出一个浅淡的笑,也是,我想我一辈子都到达不了法师那般的境界,既看破不了这生离死别,也舍弃不了那七情六欲,这一辈子只能落于红尘中做一介俗人了。
    两人交谈间,方丈和法师的尸身已经焚烧完毕,只待余温消褪,取出舍利供奉,圆寂仪式便算正式结束。
    傅沛白沉沉看了一眼化身窖,正待离去,便被人叫住了。
    傅施主留步。
    叫住她的人是慧安法师,声如其人,有着一道温润醇厚的嗓音。
    傅沛白转过身行礼,晚辈见过慧安法师。
    慧安比苦禅和明文年轻许多,不过眉眼都是同样的慈悲肃穆,他大步走过来,身上萦绕着浓郁的佛香。
    傅施主,贫僧有话同你说,可否借一步说话。
    傅沛白点点头,低声对十七道:你先回去吧,带芷儿先去吃饭。
    等十七离开后,她才跟着慧安法师朝一旁的小道走去。
    慧安于前,她跟在其身后,两人缓缓走着,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若是几日之前的傅沛白定会显得有些急躁,先行发问,但几日的焚香诵经下来,她那急躁的性子好似都沉静了不少。
    两人走到一颗巨大的菩提树下,慧安停住脚步,他转身微笑着注视傅沛白,问道:傅施主,为何不问贫僧有何事同你说。
    法师找的晚辈,那法师早晚都会言明,晚辈问与不问都不重要。
    傅施主虽年少,心性却比同龄人沉稳不少,不骄不躁,日后定大有所为,慧安脸上的笑容深了一些,深邃的瞳孔盯着眼前的少年人,说的话似是真心称赞又似是客气寒暄。
    傅沛白迎着他审视的目光,不卑不亢,面容平静。
    两人对视了少顷,慧安收回目光,转身看向绿叶葱葱的菩提树,说道:明文方丈和法师一月前曾去过柏华山的青阳观,拜访了那位不世出的道家高人,嵩阳道长。
    慧安停顿了一下,再次转过身来,面对着傅沛白,然后继续道:说来奇哉,佛家与道家供奉不同,信仰自然也不相同,佛门讲求的是缘分因果,道家信服的是天命所归,两者本是对立,然而方丈和法师归寺之后,却时不时仰望星空,嘴里呢喃着司危既出,天下危矣。
    贫僧当时适逢归山,询问之下才得知,嵩阳道长使了观星术,观测出天生异象,世间将生大乱,并将此结论告知了方丈和法师,慧安说完,看傅沛白还是那副平静的表情,于是问道:傅施主就不好奇嵩阳道长到底和方丈法师都说了什么,他们才会突然将你传唤入寺,又将那神秘的木匣交于你吗?
    傅沛白有些自嘲地笑笑,总该不会是那嵩阳道长卜出了我便是那救世之子的卦来吧,方丈和法师还信以为真了。
    慧安突然大笑出声,失了几分高僧的稳重,傅施主,你还真是好生有趣,如你所言,你猜对了,贫僧初时听闻此说法,难以自持,捧腹大笑,不过你莫要误会,非是贫僧看轻你,而是这卦论属实荒谬,但方丈和法师却深信不疑。
    慧安隐下笑意,恢复了沉稳持重的模样,贫僧不明白方丈法师的执念从何而来,固执的将这天下安定的期望寄予在一个少年身上,实不相瞒,即便是而今见到了你本人,贫僧仍然不解。
    这几日,贫僧一直在观察你,能看出你为人良善,心性坚毅,可于苍生而言,非是一颗善心便能拯救万民于水火的,大道之前,大义之前,你会面临无数次人性善恶的抉择,舍弃一人之性命可救百人,你愿不愿意舍弃这一人的性命?救世之路崎岖坎坷,你又是否会怯懦退缩?
    慧安定定地盯着傅沛白黑白分明的眸子,沉声道:傅施主,非是贫僧打击你,你可知,苍生二字是何等份量?一人之力如何担之。
    傅沛白半垂着眼眸,哑声道:我明白。
    而今放下,还来得及,乱世自有英雄出,不必非得是你我。
    慧安的声音温润,语调轻缓,靡靡之音,透出一丝蛊惑之意。
    可傅沛白没有被蛊惑,她只沉默了少顷,再抬眼之际,眼神清明起来,她对视上慧安的眼睛,坚定地说道: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我已经在大殿之内,庄严宝相之前,在心中承诺尽当竭尽去完全法师和方丈的临终所愿,此生无悔,誓死方休。
    菩提树下一片安静,几缕阳光透过绿叶缝隙落到傅沛白的脸上,她哀颓多日的神色一扫而空,重新焕发出少年人的朝气,黑色的眸子在明亮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慧安怔了片刻,他闷笑一声,继而又朗声大笑,好,好啊,到底是贫僧低看了你,方丈和法师却没看错你。
    法师方才是在试探晚辈?
    慧安笑着摇摇头,与其说是试探,不如说是给你一个选择,如若你现在选择放弃,退还匣子,你往后还可以做一个逍遥散侠,但若你选择接受,你便不能只为自己而活了,而是为整个苍生而活。
    傅沛白郑重地拱手作揖,晚辈明白。
    法师所愿,何尝不是她心中所愿,天下太平,再无妻离子散,再无家破人亡,不会出现第二个痛失亲人的傅沛白,也不会再有这般凄苦身世的倪芷,她想这个世间回归幸福安定,人人美满自得。
    无人去做,她便去做,救一人无法抚慰她那颗躁动不安的心,那便去救百人,救千人,救这天下万万人,不管最终结局如何,她只求一个问心无愧。
    第88章 亲扶棺
    傅沛白这夜睡得很好,许是因为终于理清了心中的一团乱麻,精气神都提振了许多。
    今日是倪芷母亲的出殡日,她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裳,叩响十七的房门。
    屋门打开后,十七也是一身浅白的长衫,未施粉黛,清秀雅致,而她身侧的小姑娘也穿着一身干净洁白的衣裳,脸蛋虽然还消瘦得很,但五官精致可爱。
    许是刚睡醒,小人儿还有些迷糊,揉着眼睛,看清来人后,她嘟囔着嘴,伸手,哥哥抱。
    傅沛白脸上绽出笑容,她蹲下身来,熟练地抱起倪芷,芷儿,想去看你娘亲吗?
    倪芷登时便清醒了,急急答:想!
    傅沛白摸摸她的头,那先跟哥哥一起去早饭吧,吃完咱们就下山。
    好!
    倪芷说完,想到了什么,扭过头来看着十七,十七姐姐不和我们一起吗?
    当然跟我们一起了,走吧,十七姑娘。
    十七浅浅一笑,走到傅沛白身侧,三人刚走没几步,便迎面撞上了陆清婉。
    陆清婉一眼扫过她们素淡的衣物,心里有了数,没多问什么。
    不过当她看到未覆面纱的十七后,却顿时皱起眉来。
    其实刺客来袭那晚,十七也没带面纱,只是场面混乱,夜色昏迷,她没注意,这才是她第一次见到十七的真容。
    陆清婉的目光实在太尖锐了,像要把人盯穿似的,傅沛白不动声色往十七身前挪了两步,开口道:二小姐,要一起去吃早饭吗?
    陆清婉根本不理她,将她推开后,走到十七身前,语气不善地问:你到底是谁?
    傅沛白心道不好,扯了扯陆清婉的袖子,二小姐,十七姑娘只是与峰主有几分相似罢了,和天极宗并无干系,你别多心。
    陆清婉沉思了一会,退开两步去,冷哼道:难怪你对她凡事颇为上心,原来是因着有几分像我阿姐。
    傅沛白有些尴尬,不敢去看十七,眼神胡乱地四下瞟着,走吧,走吧,咱们叫上桑姑娘,一起去吃早饭。
    哼,穿着一身白衣也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不及我阿姐半分风姿,阿沛,你说是不是?
    傅沛白身子一僵,心中大窘,不知如何作答,只能干笑道:各有风采,各有风采。
    什么叫各有风采!孰优孰劣,总有个高低,你今天必须说清楚,否则回山之后我就告诉我阿姐,你下山后跟一个女子纠缠不清。
    傅沛白顿时急了,二小姐!你可不能乱说,我和十七姑娘清清白白,哪有纠缠不清。
    那你倒是说啊,我阿姐是不是比她好看,是不是比她美?
    傅沛白微微垂下头,从喉间挤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嗯字。
    陆清婉听见后像是得胜一般,耀武扬威地扬起下巴,一副倨傲的模样,我告诉你,我阿姐的相貌你远不及万分之一,便是有几分相像,也不过是乍眼一看罢了,阿沛对你好,都是因着这几眼恍惚相似,你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
    十七面容平淡,似乎并不为此生气,只幽幽地道:小女子俗人之姿,自是有自知之明的。
    傅沛白着实怕陆清婉再说些什么,抢先道:二小姐,你若不同我们去吃早饭的话,我们便先走了,十七姑娘,走吧。说罢,她迈开长腿,向着斋堂走去,十七也随即跟上。
    陆清婉抱臂盯着那两大一小的背影,心中总觉得不是滋味,偏偏还有个讨人嫌的突然凑上来,轻飘飘地道:他们瞧着可真像一家三口。
    陆清婉狠狠瞪了一眼桑韵诗,转身回屋,将房门摔得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而走在路上的傅沛白还沉浸在颇为尴尬的情绪中,她正犹豫着该不该同十七道个歉,耳边便传来倪芷软软糯糯的声音。
    哥哥,真的有人比十七姐姐长得还好看吗?
    傅沛白停下脚步,心下踌躇如何作答,余光瞥见十七笑弯了眼。
    小芷儿乖,世间美人无数,自然有比姐姐长得更漂亮的,傅哥哥的心上人便比姐姐长得好看,方才他不就说了吗?
    倪芷撇着嘴,可是,可是姐姐和哥哥最般配了。
    小姑娘童言无忌,说者无心,但难免听者有意,傅沛白尴尬得手脚都僵住了,她正准备开口,十七抢先道:芷儿,日后可不许再这般说了,傅哥哥已经有心上人了,姐姐和哥哥只是普通朋友。
    傅沛白松了一口气,说道:芷儿,般配与否不能以相貌度之,两人之间,首要的是心意相通,两情相悦,往后你长大了,便明白了。
    才刚五岁大点的小姑娘哪里懂得这些,她趴在傅沛白肩头不说话了。
    傅沛白心间的尴尬消褪了一些,她搂紧倪芷道:走吧,十七姑娘。
    随后三人去吃完早饭,下了山去,到义庄的时候,那收了傅沛白不菲银两的看守已然将一切准备妥当了。
    一列身着丧服白衣的送葬队伍,皆都手持白幡整齐待发。
    队伍中列是八个壮汉抬着灵柩,队伍末尾则是带着喇叭二胡奏丧乐的,队伍的两侧则分散站着几个白衣白头巾的中年妇人,她们一部分抱着香蜡纸人纸锭等祭奠用品,余下的则向天挥洒着浅黄色的冥币。
    漫天飞舞的冥币纸钱洋洋洒洒的落下,有零碎的落到了傅沛白的头上,倪芷伸出小手替她拿了下来,捏在手中好奇的问:这是什么呀?哥哥。
    傅沛白目光沉沉,她没有回答,径直走到义庄看守的身边问:时辰到了吗?
    那看守从中捞了不少油水,低头哈气的笑着,今天适逢天赦日,诸事皆宜,是个出殡入土的好日子,待到辰时二刻便可出发了。
    傅沛白冷淡地瞥了他一眼,看守这才意识到自己脸上挂着的笑多不适合眼下的场合,便收敛了笑意,规规矩矩站在一旁。
    哥哥,阿娘就在那个长盒子里吗?倪芷怯怯地指向队伍中那个红棕色的楠木棺材。
    傅沛白艰难地点点头,她并不想骗倪芷,这是小姑娘迟早要面对接受的事。
    顷刻间,倪芷的声音便带上了哭腔,阿娘死了是吗?
    芷儿,你阿娘只是离开了这个世间,但她会永远活在你的心里,你会一辈子记住她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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