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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刀下去你恐怕会丧偶全文在线免费阅读-b

    方岑熙的话说了半截,转瞬戛然而止。
    刚才那一刹他怎么忘了,那些原本鲜活美好的人和事,早就已涂满血色,不复存在。
    他和裴恭说起的那些事,猝不及防地撕开了最不堪的回忆。
    裴恭见状,只以为方岑熙是思乡情切,故而无语凝噎。
    他便大方安慰道:不妨,以后定还有机会去建州的。
    裴恭记得,方岑熙是天化三十一年生人,比他小两岁。只是那时他没想过,方岑熙会是孤苦伶仃流落一个人流落在世间。
    他虽是被父母和两个哥哥捧着长大的,却也知孑然一身的不易。
    裴恭小心翼翼打量着方岑熙的神色。
    你就拿我当你亲哥说要又好像自觉占了小方大人的便宜,于是沉声加了一个字,们。
    大理寺的人要是再干那些恶心人的事,你只管来跟我说。
    亲哥当不成。
    哥们总不算过份。
    方岑熙不置可否,只是弯唇轻笑。
    也许真的还有机会能回建州。
    可是他早已经没有能容身的故里了。
    他不紧不慢地盘算片刻,彻底抛弃了建州这个话题。
    那无常祠蹊跷,现下天亮,我们不若再去看看。
    还有昨晚说的那大德和村长,我想咱们还是有必要去见一见。
    两人又行了两里路,见得祠堂中果然早已如预料中一般,空空荡荡。
    他们转而又问清河桥村村长的住处,容着方岑熙独个去敲了门。
    见着一个四五十岁的人来开门,方岑熙便拱手作揖,慢条斯理道:老伯,我去京中投亲路过此处,天寒路冻实在难忍,能否失礼向老伯讨口热水来喝?
    村长见他确是个文弱书生,便允他坐等片刻,给他端了一大杯热水来。
    方岑熙连连道谢,而后才借自己有位邻居,想要为河桥村的远亲蒋三巧儿说亲,问起河桥村的蒋家在住处。
    三巧儿?她早进京去了。
    方岑熙撩眸:在京中何处?老伯可知?
    方岑熙笃定这村长和那位大德关系匪浅,被送走的蒋三巧儿也与他们脱不得干系。
    不成想这村长到底老练,是个嘴严的,轻易不透露半丝信息,只是连连摇头。
    我也不知,但都进了京,那定然是要嫁城里的富贵人,哪里还用再给她说亲呢?
    郎君不必去蒋家了,让你那位远亲也断了念头吧。
    方岑熙见问不出什么,也不再多磨,转而告辞出门。
    不成想才走几步,靠在树边的裴恭忽叫住他,把一个锦囊丢进他手里。
    那锦囊颜色鲜艳,用的是上好云缎,触手生滑,色泽极佳,边上还绣有玉华轩三个小字。锦囊上饰有珠络,轻透淡香,不似乡间物什。
    方岑熙撩眸疑惑道:哪来的?
    趁你在前头拉村长说话,我从后院翻进屋里找的。
    自裴恭远远看到村长开门时,心中便已然生疑。
    那院落不大,却偏偏立着块大户人家喜欢装点院落的太湖石。
    石头虽不算昂贵的极品,可运抵京城外的村落,却需要一笔不菲的费用。
    更何况,那石头在院落里实在不协调得紧。想来是比裴家人起表字还要更附庸风雅些。
    裴恭便又道:他那屋不大,但一模一样的锦囊大小不下十几个,有的空着,有几包装了铜板银锭,还有一包装的是金锞子。
    方岑熙听着,不由自主笑道:三爷好歹也是堂堂锦衣卫的百户,何时学会了翻墙入院,梁上君子的功夫?
    不是你说的?办案的方法有多种多样么?裴恭嗤笑,我这是活学活用。
    何况这玉华轩,可是南城有名的销金窟。
    作为京城知名纨绔,裴恭身边曾有的是遍地尝鲜的狐朋狗友。论起这些花钱去处,他实在是不能更熟悉。
    涉足到熟悉的领域,裴恭不禁揶揄道:你见过哪个人在青楼里头快活完,还能倒从青楼拿钱出来的?
    这世上谁不知青楼皆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谁能受得青楼巴巴儿地送钱?
    方岑熙下意识攥紧手里的锦囊。
    他大概知道了。
    昨晚被说起的那位蒋三巧儿,或许并未被送去旁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小方大人:是你说要当我哥的,不要后悔哦~
    第25章 俭让,听话
    京中的初阳刚刚升起。
    城里才响过撤去宵禁的晨钟,店铺陆续开张,城门也朝外而开。
    偌大的顺天府正在凛凛寒风中慢慢醒来,四处都在淡青的天光里生起袅袅早炊,城中满是一派欣欣向荣之像摆摊开店的人也悉数在街道上活动起来。
    可也就是与此同时,门庭气派的玉华轩却偏恰恰相反。
    玉华轩门户紧闭,四周杂乱,没有半分要做生意的样子。
    但来往人群却半丝儿也不奇怪,毕竟京中的风月场所大多如此。
    这些勾栏夜间灯火辉煌,待到清晨恩客陆续离去,便歇了馆子紧闭门户,才算是一天生意做完。
    饶是这玉华轩的鸨母十三奶奶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迎来送往一宿,此时也困乏,回屋去睡去了。
    玉华轩里没了晚上的笙歌燕舞,院子里显得静悄悄的,只剩两个守门的大茶壶,并几个年纪尚小的使唤丫头在洒扫浆洗。
    云香便是这使唤丫头中的一个。
    她早早擦洗完大厅,趁着四下无人,便偷偷摸摸跑到厨房里拿个馒头溜开。
    云香一步三探地跑去后院,怯生生敲了敲拴着锁链的柴房小门:烟烟柳姐姐
    十三奶奶跟那两个大茶壶都不在,你就吃一点东西吧
    不然他们晚上又要骂我了。
    云香一边说,一边又将馒头掰成小块,往那窄窄的门缝里头塞。
    眼下虽然还没交九,天却着实是冷了。
    馒头被冻得硬邦邦的,看着就难以下咽。可是厨房里的鸡鸭和点心都点过数,纵是给云香是个胆子她也不敢去偷。
    你就吃一些吧,再这么下去会没命的。
    不料柴房里的骂声却又一次传了来:呸,谁叫烟柳。
    接什么客?你让他们有种就把我打死在这,死在这有官府的人来了才好。
    云香眼眶一酸,趴在门缝边喏喏道:姐姐你千万不要说这种话。
    咱们的身契都在妈妈的手上,死了都是白死,哪能出得去呢?
    被关在柴房里的蒋三巧儿靠着墙角,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饿,又或是因为每天下午必遭一顿的毒打,她早已经没了站起来的力气。
    可她嘴上却仍是半点不肯松劲。
    谁是你姐姐?少替他们来劝我,叫你们那个十三奶奶去做她姑奶奶的春秋大梦。
    鸨母十三奶奶就是这玉华轩最大的老板,她年过半百,风韵犹存。
    手下带几个迎客镇门的大茶壶,还有四五个云香这样不到年纪,只能干粗活的使唤丫头,操持着玉华轩一向兴隆。
    馆子里年年南来北往的姑娘实在是多。
    有被家中卖来的,也有被贩子拐来的,还有遭荒乞讨流浪到京城来的。
    但是只要进了这玉华轩,十三奶奶不看出身。只要换了衣服搽好粉,能伺候恩客,自然就能得十三奶奶青眼。
    这么多年来,十三奶奶见过的女子绝不在少数。
    甭管是进这玉华轩里一言不发绝食的,还是泣涕涟涟闹着寻死的,到头来都被她只得服服帖帖,上赶着朝恩客笑脸相迎。至于那些敢耍心思聪明朝恩客诉说苦处的,来寻欢作乐的恩客们几乎全是清一色地怕惹是非,寻个借口草草脱身。
    这些姑娘们事后免不得被关进这柴房,遭几个手狠心黑的大茶壶用竹条子生笞一通。
    馆子里打人有的是讲究。
    能叫人伤筋动骨,外头偏又看不出什么伤来,一来二去,再闹腾的姑娘也会被驯服成小猫儿一样乖顺,心甘情愿地替鸨母十三奶奶赚个盆满钵满。
    云香一听,眼泪就扑簌簌地掉下来:妈妈让我跟着你呢,你就是我姐姐。
    你不要再死了,我已经死了一个姐姐了。
    蒋三巧儿被卖到这玉华轩来已经过了五天,当初鸨母十三奶奶是瞧中了她的模样,才特地花了个大价钱。
    不成想这蒋三巧儿却是个油盐不进的硬茬子,她见人便骂,见着锦衣玉食不多看一眼,被大茶壶们打得皮开肉绽也绝不服软接客。
    甚至她一有机会,还想方设法往外跑,就连两层的楼她也敢跳。
    十三奶奶被她磨得没了耐心,最后才将她大冬天关在这柴房中,不吃喝活受罪。
    蒋三巧儿听着门外的小丫头哭,忽然就想起自己妹妹来了。
    她妹妹从小身子就不好,是个总爱哭的药罐子。
    今年立冬,妹妹那病生得越发重了,郎中看过后都连连摇头。
    可妹妹还没死,村长就跑到家里来商量替妹妹定冥亲,父亲才一听定钱,就二话不说地答应了。
    父亲还说药罐子费钱,有了这些定钱,这么多年也不算是白养。
    蒋三巧儿当晚就背着妹妹从何桥村溜出去,她说:四嫦儿,别怕。
    姐会浆洗,会做饭,会补衣裳,只要我们能跑到京城,就一定能把病看好。
    蒋四嫦儿那时候问:姐,大德说女儿鬼孤零零,到地底下会叫人欺负,投不成胎,是不是真的?
    呸,什么大德,他就是个妖道。
    家里的活都是我们做,点心却都是蒋大跟蒋二吃,活着让他们欺负,死了还要替他们换钱。
    蒋四嫦儿就靠在她肩上笑:姐,京城大吗?
    我们到了京城,有点心就一人吃一半好不好?
    她们满共跑了三次,结果就被抓回去三次。
    到最后,村长和那村上跑来蒋家苛责,说起蒋家信奉无常不诚,会招来灾祸,蒋父就立马颤颤巍巍地把她交了出去当做赎罪。
    她转眼就让那老不死的村长卖进到这勾栏院里头。
    那时候她才终于发现,原来在京城她还是一样没有活路,乌鸦其实都一般黑。
    蒋三巧儿从那时就开始想,与其这么活着,倒不如死了算了。
    风顺着柴房的门缝往里吹个没完。
    蒋三巧儿听着那门外云香的呜咽声忽而越来越近,这才低下头揉揉眼睛。
    云香长得瘦弱干巴,拨弄两下那门头的锁链,竟囫囵从门缝钻进柴房来了。
    她坐在蒋三巧儿身边,把馒头塞给三巧儿,又给她些水:玉华轩里丢的人多了,从来就没见官府来过。
    姐姐,咱们斗不过妈妈跟那几个大茶壶的。
    蒋三巧儿看着云香瘦瘦弱弱的小身板,越发想念起妹妹,声音也就不自觉柔了柔:那就让他们把我打死算了,反正我早就不想活了。
    云香偷偷瞧着蒋三巧儿:姐姐,你是从哪来的呀?
    你可千万不要得罪妈妈,她厉害得很,连鬼都认识呢。她要是不高兴,就把你也送给鬼带走了。
    鬼?蒋三巧儿不由疑惑。
    云香笃定地点点头:我跟的上个姐姐叫花容,本是大家门户的小姐,被拐子拐来的。
    接客才一年功夫染了花柳病,今年中秋出得花,一天功夫就接不成客了。妈妈找人看过两次,治不好,后来有天晚上花容姐姐突然就不见了。
    有人说姐姐是被鬼接走的,钉到棺材里头之前还抠着边求妈妈饶命,是妈妈叫大茶壶掰断姐姐两根手指头塞进棺材里的。
    云香抹抹眼泪:姐姐,你还是听妈妈的话吧。
    日后说不定有人肯来赎身呢,再怎么也比丢了命强。
    蒋三巧儿却好似没有听她说话,只是盯着那窄窄的门缝,吃力地爬起身来。
    你方才就是从这钻进来的?
    云香一愣,连脸上的眼泪珠子也顾不上再擦了,只是本能地点了下头。
    蒋三巧儿朝她咧开嘴角,露出个不大好看的笑:你要是真想我活命,就赶紧回自己屋去,别说你来找过我。
    你是好姑娘,会有好报的。
    方岑熙收好了那玉华轩的锦囊,便又道:河桥村恐怕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简单。
    咱们回去,先找到这蒋家的三巧儿,从长计议,免得引人注意。
    裴恭饶有兴致的视线在方岑熙身上梭巡一圈:怎么?岑熙也想学人逛窑/子去?
    方岑熙盈盈一笑:难怪这世上总有莽撞人,敢情脑子里整日就没个正形好事。
    裴恭嘴角轻抽:方岑熙你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讽刺谁呢?
    方岑熙故意环顾一周:这里还有旁的人吗?
    裴恭:你
    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有本事你就别去那玉华轩。
    瞧着裴恭吃瘪,方岑熙便没来由得轻笑出声。
    他轻轻叹气:去是得去,但恐怕咱们不能从正门进去。
    那蒋三巧儿是犟性子,定然没那么容易如了鸨母的意。
    咱们贸然去跟鸨母要人,八成找不到,还会惹了玉华轩的注意。万一玉华轩同那几个村的人都是一伙,咱们会打草惊蛇。
    方岑熙一双眸子静静瞧着裴恭,朝他勾起唇角来。
    裴恭兀自点了点头,随即又被方岑熙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干嘛?不会是又想让我去吧?我回北镇给你换个人不行?
    时间急迫,三爷。
    找人要紧。
    裴恭觉得有点牙疼:这像话吗?我告诉你,我们裴家门风可是很严谨的。
    要是被我爹知道
    毕竟方某不善体力,何况整夜未睡。方岑熙轻声慢语,脸上的笑意漾得更浓了,三爷,能者多劳。
    放心,这事我定然帮你保密。
    裴恭皱起眉头,心下是一万个拒绝,却又没什么堂而皇之的理由。
    他只好鸡蛋里挑骨头似的顾左右而言他:你怎么又叫三爷?
    方岑熙闻声,干脆又利落地改了口:俭让,听话,快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方大人使用技能(春红很好听)
    裴狗:恶心心
    小方大人使用技能(俭让,听话)
    裴狗:得嘞~
    第26章 你就是个蛮夷野人
    那声俭让叫得明明随意,可听在裴恭耳边,却有了全然不同的意味。
    他打量的视线梭巡在方岑熙身上,人却依旧是无动于衷。
    当真就让我这么去?
    裴恭自认是吃一堑长一智的,论在方岑熙手里吃亏,他是个过来人。
    所以方岑熙一说要为他保密,这事就让他觉得特别不可靠。
    何况方岑熙那不假思索就唤出来的表字,怎么看也太轻易了些,实在不像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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