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其他 >石景山9号院 > 石景山9号院
错误举报

石景山9号院花满楼-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31

    在蒋危追去天山之后,两人在边境养伤那段时间里,蒋怀志不止一次开车晃到这个老旧的小区,有时候坐在楼下抽一颗烟,边抽边望着四楼那间屋子的窗,有时候他上楼转一圈,也不进去,就在门口来回踱步。
    庄玠家门前有一座花架,上面密密麻麻摆着很多花,蒋危没住进来之前,一个单身男人,养的都是那些简单好活的兰花绿萝,庄玠工作忙好几天不回家的时候,对门老爷爷会过来帮忙浇个水。
    两人住在一起后,蒋危就承包了花的修剪养护工作。
    他身居要职,周围赶着巴结的人不少,一听说他要借花献佛,纷纷有人送名贵的花过来,莲瓣兰、朱丽叶、各种颜色的高山杜鹃蒋危买了很多颜色好看的花瓶,把花分门别类移植进去,定期浇水施肥,西边阳台日光好的时候,他还会把花一一搬到阳台上去晒晒太阳。
    蒋危曾经网购了一对情侣口杯,杯身上印照片那种,他扳着庄玠的脸强行拍的,照片上一个满脸不耐,一个笑得格外灿烂。买来以后庄玠无比嫌弃,晚上刷牙时连洗手间都不想进,蒋危只好把杯子换下来,给里面种上多肉,拿去当了花盆。
    蒋怀志每次来他们家,目光都会被那张醒目的合照吸引住,停驻很久,然后把两个杯子转过去,把照片藏到他看不见的地方,一遍一遍看他儿子精心养护的那些花。
    他这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儿子,在家里什么都不干的儿子,跑到别人家里去干这些事儿。
    蒋家的男人干家务?做小伏低伺候人?放屁去吧。蒋老爷子是个传统观念很重的人,一家三代男人,都不是有耐心做这些后勤工作的主儿,在外面提枪打拼挣钱还行,回到家里,就往沙发上一坐,支个二郎腿抽着烟等着吃饭。蒋怀志实在接受不了他儿子围着人鞍前马后打转儿的模样。
    这一切是为什么?
    为那什么狗屁爱情真能让人做到这个份儿上吗?
    蒋怀志想不明白。
    他是个在政治上很有野心的人,男人忙于事业,就希望家里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操持着,每天回家能吃上一口热乎饭,帮他把生活打理的井井有条。
    年轻时他有过一次心动,求而不得,后来在家里安排下娶了个门当户对的姑娘,他的夫人在妇联很清闲,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做得无可挑剔,多年相处下来,也算是举案齐眉夫妻恩爱。
    同样的,蒋怀志也希望蒋危未来找个贤惠的、爱他的,性情柔顺的,至少能给他一个有温度的家,让他能毫不分心地专注于工作。
    庄玠?
    这人跟柔顺沾边儿吗?
    他对蒋危有过哪怕一丁点爱吗?蒋危这孩子为了他前途性命都赔上了,他为蒋危做过什么,能在家做一碗饭,还是能像自己儿子一样用生命去维护对方,他能吗?
    蒋怀志从车上下来,咬着烟看向楼梯口站的人。
    庄玠也看着他,眼睛清亮得像水一样,仿佛能照出他内心的想法。
    蒋怀志突然想到,白遇河递上来的报告里说他确实能看穿别人的内心,一想到这,他顿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浑身都透着一种难言的尴尬。
    来都来了,不请我上去喝杯水吗?
    蒋怀志还是摆了个架子,毕竟自己也算是庄玠半个家长,庄玠拽着西米露停在那,似乎在思索他是不是真的只想上去喝杯水,片刻之后点了点头。
    跟我来吧。
    庄玠抱起狗转身朝楼梯走去。
    上楼时两人全程无话,走到家门口,庄玠没看见乔进那几个看守他的,蒋怀志顺手捋了一下他门前的翡翠兰,说:我让人都回去了,团级干部带什么警卫员,蒋危不懂规矩你也跟着胡闹。
    庄玠微微偏头朝花瞥去,没说什么,本来要刷指纹开门的,他想了想,当着蒋怀志的面把密码输了进去是家里两个人的生日。
    蒋怀志跟着进了屋,这才第一次认认真真打量他们的家。
    一百平米出头的实居面积,大小三个房间,两人一狗住起来显得绰绰有余,房间装修很简约,极致冷淡的配色,桌上几个水果盘都空空如也,客厅里堆积如山的水果没人顾得上削。庄玠很少会收拾家里,他只顾把自己用过的东西归位,从不管蒋危干什么,自然也不会为他准备饭菜,家里冷清得看不到一丝人烟味儿。
    就是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家,庄玠抱着狗坐在那,却莫名十分融洽,他和这间屋子都有种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和谐,让蒋怀志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庄玠起身倒了杯水放到他面前,接着又坐到沙发上去,一言不发地抱起西米露揉着。
    喝完一杯水,蒋怀志觉得自己不能再沉默了,于是拿出一早准备好的说辞:护照我给你办好了,机票和钱在楼下车里,拿上东西能走今天就走吧,蒋危有个会,很晚才能回来。
    这是我的家,我为什么要离开?
    我给的钱够你在纽约买十个这么大的房子。蒋怀志斟酌了一下,说,上面准备把北京塔爆炸案和三年前的延庆案并案调查,黎宗平两次逃脱追捕,都有你们父子参与。再留下去,对你没什么好处。
    庄玠在沙发上调整了一下坐姿,身子微微绷直,西米露从他腿上跳下来。
    原来首长还记得延庆案。
    蒋怀志叹了口气:我当然记得,我与他共事多年,他落得这个结果实在令人惋惜,我不管你因为什么选择走上了这条路,现在专案组那,已经把你确认为黎宗平在公安系统内部的同党了。
    庄玠闻言微微笑了一下,那笑容显得有些讽刺,那您能给我讲讲我父亲是怎么把计划图泄露出去的吗?
    这句话瞬间让蒋怀志心中警铃大作。
    你知道了。你知道多少?
    他这些天来一直坐立难安,不知道庄玠调查到了哪一步,唯恐他查明了真相。任何一个环节出现漏洞,都可能使他的政治图谋一败涂地。
    庄玠一直观察着蒋怀志,直到他忍不住倒第二杯水缓解干喝,才缓慢开口,吐出两个字儿:所有。
    蒋怀志一下子站起来,手下意识摸上腰间。
    这个动作庄玠太清楚他要做什么,庄玠微微眯了一下眼,目光变得有些冷,我现在再叫你一声叔叔,能用旧情帮我免除接下来的子弹吗,还是说,你想听我叫你一声爸?
    蒋怀志脸色格外难看,不知是因为眼下失控的局面,还是被庄玠那句爸气的,他没有掏枪,只是离开座位往外挪了一步,站在一个最保险的地方,这个位置能保证不管庄玠想打电话还是要破门逃出他都能立刻阻拦。
    小庄,我很感激你没有把这一切告诉蒋危,他是个头脑简单的人,不适合太复杂的政治斗争。蒋怀志深吸一口气,我希望你能把这个秘密继续保守下去。
    我什么都不说,不是不想说,而是我不知道怎么说。我不想告诉他你爸是个反革命分子,英才计划从头到尾是个骗局,人命不过是你们拿来实现政治野心的工具。我不想告诉他你爸用公安部的内部电脑发送消息,让我爸背上黑警的名声。我不想告诉他,到现在你爸还把你当个傻子,蒙蔽你,利用你,什么事情都把你蒙在鼓里!
    庄玠突然站起来,重重地把茶杯搁在桌上。
    我也不想把日子过成这个样子。你轻飘飘一句话,就让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那我呢?我爸平白无故被诬陷,替别人坐了三年牢,一个老党员的三年谁能还给他?我死去的战友、兄弟,他们的命谁来赔?我跟蒋危,我们俩,我们本来是最亲密的人,是谁把我们变成现在这样的?!
    他从未有过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有些感情在萌檗之初,就被权力的漩涡卷进地底,然后在经年累月的推拉之下折腾得面目全非。
    那是他们血一样的三年。
    充斥着血腥、争吵与仇恨,无时无刻不在以暴力相对,他们从无话不谈的朋友、彼此最重要的人,变得相看两厌,连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都觉得窒息。
    找到了问题的症结,却发现这个问题无解。
    庄玠不愿真的把蒋危送进监狱,也不可能罔顾同僚的天降横祸、父亲的牢狱之灾,继续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就这么过下去。
    他把自己锁在这个透明壳里,日复一日地熬时间。
    只要蒋危没有把壳子摘掉,国安的人没有闯进家门,他就不用去面对残酷的未来。
    都是共产党员,军委主席的位子谁坐都一样。蒋怀志慢慢冷静下来,换了套说辞,你是个没被政治沾染过的孩子,看待问题太固执。明年的两会上要讨论下一届的领导人,北京塔项目是我们的底牌,新一批领导班子上去以后,你爸的事,自然会有个说法。
    为达到政治目的伤害人民,这和我入党的初衷背道而驰。庄玠不想把自己说得太高尚,但那些正义,都是基于他所承受的最真切的伤痛。
    他脱掉风衣,把衬衫的纽扣解开两颗,很快冷静了一下,对蒋怀志说:你进来的时候可能没看见,国安的人就在小区外面,之前是蒋危带来的人拦着不让进,这会儿,应该已经到门口了。
    蒋怀志拨开窗帘看了看,他记得来时小区对面确实停了一辆政府机关的车,这会儿车还在,车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这间房子里有我手写的检举材料,国安的人知道密码,不管怎样,他们今天一定能拿到东西。庄玠的神情格外凛冽,趁着手里没沾血,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上头还有个正国级干部顶着,主谋是他,你的事顶多双开免职,判不到五年。如果你开枪,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蒋怀志不由开始后悔今天来这一趟,但他不得不承认,庄玠分析的利弊很对,眼下这种情况没有更好的选择,你到底要干什么?
    让我出去,把案件真相公布于众。庄玠闭了一下眼,轻声道,或者不出去,我们两个就在这儿等着,等蒋危回来,让他来解决所有问题,您猜他会怎么选?
    蒋怀志顿时觉得眼前一黑。
    他这个儿子,是个没有什么信仰的彻头彻尾的混蛋。党课上背的誓言过耳就忘,老子亲娘的话也全当放屁,这世上蒋危只信一个人,这个人才是他的党章和信仰!
    他甚至开始想,如果蒋危知道了这一切,一定会大骂他老子害他谈不成对象,然后二话不说先哄眼前这个外人,再一起把他推出去。蒋怀志觉得他或许应该赌一把,赌自己在亲儿子心里还有点分量,但要是万分之一的几率赌输了,想想那场面和后果,都不是他能接受的。
    你这是在利用他的感情!
    庄玠点点头,眼里透出一种难言的悲伤,是啊,到现在,我也只拥有这一样东西了。
    他约莫已经知道了蒋怀志的答案,于是整理了一下衣服,向门口走去,这短短一段路他走了很久,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迟缓,到了门口的时候,蒋怀志突然忍不住开口。
    我没想过会输到一个孩子手里,输了,我也认了,该我欠你父亲的。但蒋危
    你放心,在这个问题上,我们的观念是一致的。庄玠扶着门把手,眼睫垂下来,郑重其事地说,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他。
    第52章
    蒋危到家时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他想着庄玠好长时间没出门,下班后特意去了趟大排档,挑庄玠喜欢的烤菜烤肉串打包了几盒,准备今晚开个酒,两人在阳台上吹吹晚风。
    结果提着东西在门口站了半天,西米露都没有像往常一样扑上来,蒋危关门换好拖鞋,到三个卧室挨个转了一圈儿,人和狗都没看见,他火气已经有点上来了,就拿出手机准备骂人。
    下午的时候乔进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开完会蒋危才看到,那会儿要处理的工作太多,他想着很快就能回家,也没及时回。这会正要给乔进拨过去,蒋怀志忽然打进来,就像掐着点等他到家一样,蒋危脑子一抽差点给他爹挂了,趁手滑前赶紧接起来。
    喂?爸,这会儿正找狗呢,我家狗不见了。
    电话里蒋怀志沉默了一下,说:西米露我带到这边了,你今晚回家一趟吧。
    你来过我家?蒋危脑袋里瞬间一懵,很快他想到这是庄玠的家,他爸来过,那就证明有些事已经捂不住了,索性直接道,爸,你见庄玠了吗?我正找他呢,今晚先不去你那边儿了。
    什么我这边,哪个才是你的家?你心里还有你老子吗?有你爹妈吗?蒋怀志一听他说话就来气,掷地有声地扔下两个字,哐地把电话挂了,回家!
    蒋危在客厅坐了一分钟,去洗了把脸,开上车就往家赶。
    到了家,蒋危一踏进大门就觉得不寻常,别墅里灯火通明,首长夫人要睡美容觉,一般这会都休息了,但今晚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西米露卧在她身边,抱着一个玩具,在宠物保姆的诱哄下闷闷不乐地啃一块巨大的战斧牛排。
    蒋夫人看上去像是刚哭过,眼睛红肿着,儿子回家了也不像平时那么激动,勉强笑了一下,轻轻柔柔地说:给孩子专门请的阿姨,刚做了个温泉SPA,现在才吃晚饭呢。
    蒋危摸了摸西米露,从保姆手里接过肉排喂狗,边喂边说:不用养那么精细,他吃狗粮和生骨肉就行。
    西米露看到熟人才提起兴致,就着蒋危的手哼哧哼哧吃起来。
    蒋夫人在旁边欲言又止地端详他儿子,水光在眼睛里一点点凝聚,好不容易缓和的悲伤又涌上来,她突然一把抓住蒋危的胳膊,我这辈子还能抱上孙子吗还没说完,就哭了起来。
    蒋危一下子哑口无言。
    蒋夫人是个以夫家为天的人,在这种事上思维也很传统。
    要让他怎么说?让白遇河加大力度,早日研究出向导生子技术?代孕?孩子是两个人的爱情结晶,只有一个人的血脉,那能叫他俩的孩子吗?
    过了好半天,蒋危抱起狗往她怀里一放,安慰道:四岁了,不哭不闹的,这不比小孩乖?
    西米露在他爹的示意下对将军夫人摇了摇尾巴。
    蒋夫人哭哭啼啼地抱起狗,捏了捏毛孩子的耳朵,又开始抹眼睛。
    这可是在西敏寺比赛拿过两次BIS的狗,比你那考试30分的儿子强多了。蒋怀志从楼梯上走下来,把一本证书往妻子面前一丢,慢慢扫了他儿子一眼。
    爸,庄玠是不是让你带走了?蒋危看清那样东西,皱了皱眉,把西米露的东西拿到这边干吗?我俩不准备搬回来住。
    他这时候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以为是军委把人带走了,只要人还在他的权利范围,总是能弄出来的。所以他现在还有心思哄着蒋夫人,既然都知道了,不如趁机跟家里摊牌,人就认定这个,这辈子都不可能改了。
    蒋怀志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声音调大了些,指指楼梯:到书房说。
    蒋危跟他爹到了书房,刚一关上门,就急不可耐地说:爸,庄玠说922案还有内情,我最近正在盘问他,很快就有结果,你先把人还给我。
    人不是我带走的。蒋怀志背着手走到桌子后面。
    乔进跟我说,你今下午去家里了。蒋危憋不住道,他开车来的时候特意问过,心里有了底,才敢来跟他爹谈,好歹也是一家人,爸你抓自己家里人,闹大了多难看。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