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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我见青云(3)

    她紧紧抱着自己,眼神幽深冰冷。
    ***
    可能是因为前几日不辞辛苦的宣传,又逢周末,灵谷寺的客流量比往日多上许多。
    提岸忙了一上午,错过了中饭时间。
    寺里有规矩,过点不食。
    意思就是过了饭点就不能去食堂吃饭。
    这可就苦煞提岸了。
    提岸做贼似的从厨房偷出两个馒头,找了个没有游客的地方,坐在青石边上偷偷啃馒头。
    每啃一口,心里就愧疚地念上一句阿弥陀佛。
    稀疏阳光落在他清淡眉眼上,骨相柔顺。
    这样偷偷吃东西的时间实在是让他心里煎熬。
    还是快点吃完吧。
    小师父,请问寻敦煌的馆藏怎么走?
    清亮的声音在提岸身后陡然响起,他吃了一惊,干冷的馒头噎在喉咙。
    他下意识地往后转。
    灵谷寺地偏面积小,好在建筑古朴,回廊曲折,周边设有不少假山池塘,很有古代园林意境。
    提岸带着客人七转八拐,推开雕花大门,里头应珈楼正襟危坐,眉眼柔和,正在自弈。
    提岸声音洪亮:师兄,你看谁来看你了。
    应珈楼抬眼。
    第4章 第四幅像 看展
    黑白第四章
    迦陵书院总共两层,背靠青山,后院植着片清瘦竹林。
    现在正是冬末初春,空气湿润。
    一楼供僧侣休憩看书的房间壁影上开了一方很宽敞的窗棂。
    虞晚章随着提岸走完廊腰缦回的廊道,推开门后就见到这么一副光景。
    新涂着亮油的木质地板倒映着窗外的竹影,连竹影的纹路都清晰可见,房间内不知燃了什么香料,清凉,让人镇定安神,又有点不同于初春的料峭。
    煞是好闻。
    应珈楼穿着略略单薄的白色棉衣,趺坐在地板上,面前是一副残棋。
    垂眸思索,两道浓眉下密而长的睫毛微垂,在下眼睑投下一片阴影。
    修长又骨节分明的两指挟着枚黑子,手腕悬空,落于身外,在虞晚章进来的同时也正正好将黑子落在边星上。
    好你个师兄,我就知道你偷偷躲到这里下棋来了。
    提岸忙了一天,结果他师兄正悠哉闲哉地下棋,一点也不知道外头的他忙得多不可开交。
    他不免有些抱怨。
    应珈楼弯着眉毛笑笑,他笑起来很温顺,甚至有些羞赧,好像自知犯了什么错。
    提岸把虞晚章推到他身边,义正言辞:师兄,这位是你们学校的师妹,外头那个展览实在是人太多,大家都空不出手,你就带着这位虞施主去南边的展厅吧。
    也不等应珈楼说什么,提岸自觉任务完成,一溜烟地跑了。
    望着青灰色的背影,虞晚章想提岸多半是去吃那剩下的半个馒头了。
    她躺在方朴酒店的床上,仍然害怕得要命,要不是昨晚上应珈楼给她的传单从书包里掉出来,她也没想到要来这。
    谁又能料到一进庙里就遇到偷吃的提岸。
    提岸看她身上穿着的校服,以为她认识同校的应珈楼,二话不说就把她带到这。
    当然,这其中提岸多半是害怕虞晚章跟着自己,如同一直在提醒他犯了错事。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连晚章都有点摸不着头脑,她甚至都没想好要和应珈楼说什么话。
    应珈楼依旧眉眼温柔,不动声色地看了虞晚章一眼,对她说话也客客气气:虞施主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穿件外套就带施主过去。
    房间里传来似有若无的梅香。
    虞晚章看了一圈房间,什么东西都没有,只身边矮几上摆了副棋盘,另有一串念珠和香炉。
    她低身凑近香炉,扇了扇从香炉中袅袅而上的香烟。
    应珈楼从里屋拿了件稍厚一点的黑色外套,正瞧见虞晚章动作。
    晚章直起身,好奇地问:哪里来的梅香?
    她没在香炉中闻到梅香。
    应珈楼笑着指指窗外,只见大开的窗棂外,万顷碧波中,游曳着几点白。
    他声音中厚又有少年人的清脆:是绿萼梅。
    ***
    这次陈列展览的主题是寻敦煌,里头关于各个朝代佛教迁徙的文物众多,灵谷寺特意开了两间展厅。
    也许是位于东边的这间所陈列的没有几件珍品,大多是文谍字画,不像南边的有几尊描金佛像雕塑吸引人。
    虞晚章跟着应珈楼一踏进去,冷风袭人,应珈楼咳嗽了几声。
    冷?她关切地问。
    近几日,江南多雨。
    也许是因为人少的缘故,房间里头的制暖空调也不顶用。
    应珈楼快于她几步,走在前面:多谢关心,不过都是老毛病而已,施主不用挂在心上。
    虞晚章也不多话。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再无别的游客。
    这就造成了很诡异的局面,应珈楼只是在前面带着她,并不怎么说话,也不给她讲解每件文物背后的故事。
    好像真的只是疲于应付带她去展厅的任务。
    而虞晚章来这里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看展。她对佛教典籍毫无兴趣,更是毫无观念,对于佛教有关的知识知之甚少。
    她只是忽然对他感兴趣。
    一进这展厅犹如刘姥姥进大观园,晚章看得眼花缭乱,一头雾水。
    应珈楼走在前面,白色裤脚偏长,有些曳曳在地,虞晚章盯着有些愣怔。
    以至于他走完一圈,忽然停下来,她都没有注意,一脑袋撞了上去。
    顷刻间,清凉温润的檀香盈荡在鼻腔。
    就和刚才在迦陵书院闻到的香料一样。
    虞晚章闷哼出声,揉了揉脑袋,立刻抬眼看去。
    应珈楼敛了笑,黑色的眸子凉得像是一汪凝墨,温润消失不见。
    晚章以为他差点看穿她那点小心思。因此看他的时候多少有些心虚。
    应珈楼右手立在胸前,虎口悬着串念珠:虞施主可是看完了?
    虞晚章其实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她只知道有应珈楼在身边,她身心全然放松,让她十分舒适。
    就好像应珈楼将她从泥潭里救出来,用菩萨净瓶里的水滋润着她。
    她急中生智:只是走马观花地看了几样东西,我这里还有点困惑,不知道应居士能不能帮我解惑。
    应珈楼微垂着睫毛,目光落于脚下的一亩三分田。
    嘴唇薄厚适中,微微抿着,略显苍白,他想了一会儿道:我并未正式拜入佛门,也算不得释子沙门,只是从小跟着师父修禅问道,恐怕我太过愚钝,不能为施主解惑答疑。
    我都还没说,应居士就急着推诿,不知我哪里做了不得当的事,让居士误会了?
    应珈楼刚才所说的明摆着就是要与自己划清界限,她才刚刚接触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过分了,引起他的怀疑。
    她很快在脑袋里过了一遍从刚见面到现在的过程,没什么头绪。
    虞晚章长得很漂亮,眉目间皆是艳色,她很懂得利用自己的身份达到目的。说起话来也婉转动听。
    那双杏眼蕴着泪水似的迷雾,既真诚又无辜地凝视着他。
    她继续说:难道因为我还是个女学生,年纪小,不懂佛识,所以不配居士解我心中疑惑?
    她再这样说下去,应珈楼哪里还有理。
    应珈楼自知理亏,他点头:是我迷怔了,不知虞施主有什么困惑。
    虞晚章越过应珈楼,往前走了几步,推开红木雕花窗户,外头正是初春,嫩蕊初绽。
    她今天穿了黑底绿纹百褶半身裙,上半身是件黑色大衣外套,修饰着她比例很好的身材。
    本有金无,本无今有;三世有法,无有是处。
    昨天应居士在车站送了我这两句揭语,请问出自哪里,作何解?
    少女深墨一般的黑发扎成马尾绑在身后,又用深红色的细丝带绑了个蝴蝶结。
    微凉的春风拂过,丝带轻扬。
    她目光看着远处,略有所思,似乎真的被这句揭语所困惑。
    应珈楼想了一会儿,说道:这句揭语出自《大般涅盘经》,此有无,指世间无常法,有三世之别。世人之心皆执着在事物以前,本来有或如今没有,亦或原本没有......
    应珈楼替她解说的时候,虞晚章并不看他。
    外头的阳光并不好,显得她整张脸都暗暗的,好在她颜色姝丽,应珈楼看过来的时候也能看出几分美。
    佛经禅理本就是枯燥乏味的东西,应珈楼小的时候虽然不像别的孩子心性跳动,但也觉得很无聊。
    他甚至觉得万事万物都无聊透顶,毫无意义。
    看经变画算是他小时候为数不多的乐趣,虽然也谈不上多么快乐。
    而此时绿叶逶迤,光线暗淡的背景里,虞晚章很像是经变化上的魔女。
    ......释伽当年正是参悟这点才得以涅槃重生,虞施主还是不要太执着于过往,万事都讲机缘。
    应珈楼说完最后一句话,淡漠地移开了目光。
    此时另有沙弥进来,让他去前厅帮忙
    虞晚章顿了顿:应居士先去吧,我一个人也没有关系。
    应珈楼略略点头,应施主有什么事都可以喊我,如果我不忙的话,一定帮忙。
    这才脚尖往外头走去。
    ***
    另一头,提岸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寺里的其它僧众让他去休息。
    他正要回房休息打坐,回去的路上碰到了应珈楼。
    师兄,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虞施主走了?
    两人都是同学,而虞晚章正好有关敦煌佛像的事情要请教应珈楼,提岸以为两人要谈很久。
    应珈楼被师父临时喊去做佛经翻译,回来的时候路过东边的展厅,不过他没进去看,不想惹麻烦。
    他淡淡道:应该是走了。
    提岸哦了一声,和他一块回房。
    两人年纪相若,身体都不太好,从小一起喝药长大。在提岸心里,应珈楼就是好兄弟。
    因此在应珈楼面前没个正形。
    师兄,你说这世界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漂亮的人啊,虞施主可要比喜儿姐姐还要好看嘞。
    那天我下山跑过去找你的时候差点被惊到。
    提岸叽里呱啦说了老半天,也不见应珈楼应声,他问道:难道师兄不喜欢虞施主么?
    不喜欢?
    脑海中又浮现出下午在陈列室虞晚章靠在窗棂上,飘渺仙灵的声音问他那句揭语作何解。
    应珈楼学习佛法多年,早就懂得世间万事万物幻灭如常,零落如幻影。
    既然喜欢一个人和喜欢一棵树,一朵花没有区别。
    那么讨厌一个人和讨厌极寒的冰川,毒辣的太阳又有什么殊异。
    对于他来说谈不上喜不喜欢。
    到如今,好像也没有喜欢的东西。
    只不过对于虞晚章,他多半是不喜欢的。
    他自小就对人的情绪和想法很敏感。
    就像提岸生性单纯,对于提岸的热情靠近,做事直率,应珈楼并不排斥。
    而那时虞晚章一直跟在他身后,并不看那些藏品,像看猎物似的盯着他的背影。
    可不知为什么,对于虞晚章,他心知这人接近他的目的并不单纯,但又下意识地想探知她的想法。
    一旦意识到这点,应珈楼便后背紧绷,他更加仔细脚下的路。
    好在他应该以后都不会再见到她了。
    可谁知第二天,迦陵书院门口又站了道熟悉的杏白影子。
    第5章 第五幅像 哮喘
    黑白第五章
    少女今天换了件白色外套,站在暗红色的窗棂下微微弯腰,低头看着书院边上的那一方碧水池塘。
    池塘边上种了两株老梅树。
    虞施主?你怎么在这儿?提岸不禁惊讶地问。
    虞晚章直起身,从廊上走到他们面前,席卷着梅香。
    黑发上落了几瓣梅花,少女并不知情。
    她看着应珈楼的眼睛说:昨天应居士带我看展,我囫囵吞枣得没看出个名堂,今天特意想让应居士仔细给我讲讲每个文物背后的故事,这样我也好多找些灵感。
    她怕应珈楼拒绝,立马接着说:昨天应居士离开的时候说不管我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你,你现在不会不认吧?
    那不过是客套话而已,就凭他之前的态度虞晚章不相信他会帮她。
    只不过嘛
    如果她下定决心要缠着他,就算是客气话也没关系。
    提岸也朝着应珈楼看过去。
    应珈楼目不斜视,嘴角噙着笑,好似一尊温柔菩萨。
    他略微欠身:既然昨天我已经答应了虞施主,当然会负责到底。
    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虞晚章想自己多多少少能摸到点他的心思。
    心知他不乐意。
    但是没关系。
    就算这瓜是强扭的不甜,但能填饱肚子就好。
    现在?提岸可能是起太早还不清醒,他说:虞施主,我和师兄还要上早课呢,恐怕他现在还不能带你去。
    即便到了现代社会,佛教依然戒律森严,他们这些小沙弥们每天早晚都要梵诵佛经,入禅证道。
    应珈楼作为居士,本不用参加,但他从小跟着寺里的师父学习,养成了习惯。
    虞晚章笑了笑:我今天来找应居士本就是打扰,等你们早课上完我再去找他。
    她顿了顿,杏眼忽然狡黠地亮起,亮如天上星辰。
    应施主这个称号都把我叫老了,如果可以,还是叫我晚章吧。我之后可能还要经常来寺里,少不了要麻烦提岸和珈楼了。
    改称呼是增进关系密切的第一步,而且她也不喜欢虞施主这个称谓。
    虞晚章知道提岸心善,这句话从头到尾都是看着他说的,如果她看着应珈楼,十有八九被他拒绝。
    这...对于换称呼,提岸也拿不准主意,为难地觑了眼应珈楼。
    谁知师兄是微微皱了眉,并不言语。
    提岸从没拒绝过别人,虞施主...这实在是......
    应珈楼抬头看了眼天色,春分之后天亮得越来越快,隐隐可辨蛋壳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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