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佶野(13)

    许缘竹抬头看了一眼,是啊,从前这书房中间还有个柜子摆我玩的那些石头,倒也没觉得多大,那柜子撤走了之后一下子便大了起来,我也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想添点什么又想不出该添些什么好。
    何聿秀想了想,灵机一动,说:许社长何不添一组屏风?
    许缘竹眼前一亮,屏风?屏风好啊。
    只是许缘竹皱皱眉,这一时间也不知上哪儿找来。
    何聿秀摆摆手,既然如此,那我便送许社长一组四条屏好了。
    许缘竹愣了愣,片刻,一阵狂喜,何先生当真?
    何聿秀笑了笑,哪里还有假,许社长三番两次帮我,不过一组条屏算什么。
    许缘竹心下也十分高兴,一下午竟连咳嗽都少了些。待到傍晚,暮色渐起,落日将天染成寂静的赤金,从窗户淌了进来,何聿秀估摸着时间,正准备告辞,屋外却传来了一阵嬉笑声。
    许缘竹放下笔,瞧了一眼门的方向,摇了摇头,冲着何聿秀笑了笑:见笑了。
    话音刚落,敲门声便响了起来,爸!
    是个女声,听上去年轻的很。许缘竹才说了一句进来,那门便被推开了。
    许长宁笑嘻嘻地进来:爸爸,你猜我今天去哪儿
    谁料她甫一抬头,却见父亲书房里竟还有一个人,不由得愣了愣。
    爸
    许缘竹笑了笑,冲着何聿秀说:何先生见笑了,这是小女许长宁。
    宁宁,这是何聿秀何先生,来教我画画儿,他虚长你好几岁,你叫他一声叔叔便是。
    何聿秀看了一眼那许长宁,笑了一声,道:许小姐好。
    许长宁看着何聿秀的笑,眼前一亮,脸竟红了红。她冲她父亲做了个鬼脸,我才不要,明明何先生和我哥看起来年纪差不多,为什么要我叫他叔叔,我偏不要。
    宁宁许缘竹无可奈何地看着她,女孩子家家你就不能和紫婧好好学着点儿,你看看人家多知书达理。
    谁不知书达理了。许长宁笑嘻嘻地凑到何聿秀身边,她身上还穿着外出时的那身格纹的连衣裙,头上别了珍珠发卡,尤为娇俏可爱,她凑过来看了看何聿秀的画,笑道:何先生好有能耐,年纪轻轻便当了我爸的老师。
    何聿秀扭头看了她一眼,又见那许缘竹一脸无奈,笑道:许小姐也好有能耐,竟能叫堂堂《宁报》的社长也拿你没有办法。
    许长宁脸色一红,许缘竹也忍不住笑了笑,看了看外头天色已晚,道:好了好了,都饿了吧,不如去吃饭吧。
    何聿秀原想推脱掉回家去吃,许缘竹却极力挽留道:何先生回去也是一个人,不如在我们家吃了,也省得麻烦。
    就是就是。许长宁在一旁拼命点着头。
    何聿秀犹豫了下,架不住他们实在热情,只好应下了。
    待餐桌上都入定,菜逐渐端了上来,糖醋小排、清炒虾仁、口蘑青菜、油焖春笋、砂锅鱼头汤,何聿秀原是不饿,待到饭菜上来之后,倒是胃口大开,吃的心满意足。许长宁坐在他对面,一边吃一边偷偷瞄着他。
    何先生是从北方来的,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何聿秀抬头看了看许长宁,点了点头:是,京都来的。
    许长宁笑了笑,那倒是个好地方,我倒是想去看看,我父亲总是不许。
    许缘竹看向自家女儿,颇为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京都这么远,光是坐车你便要喊累了,等到了那儿没几天怕就要哭着回来了。
    听见许缘竹这么说,许长宁自是不乐意,爸,哥哥远去西洋你怎么不说这个了。
    男孩儿和女孩儿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我那个傻哥哥连西洋都去得,我去趟京都也去不得吗?
    爸不是这个意思
    何聿秀埋着头吃饭,听着父女俩因为这种小事拌起嘴来,倒也觉得十分有趣。只是他看了看餐桌上那个空位,脑子里浮现出了许绍清那张十分张扬的脸。
    他来了这么几回,竟没有看见那许绍清,这是
    吃完饭天色便不早了,何聿秀起身告辞,夜凉如水,白日里的热气到了夜里仿若全都藏进了云里,天上一层层的云在空中绽开,透出有些泛白的轮廓。
    他驱着一块儿石头,有一下没一下走,懒散地晃出了许家。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他正预备叫辆人力车拉着自己回去,忽然,一束车灯打在了自己身上。
    他情不自禁眯了眯眼睛,用手遮了遮自己的眼睛。耳边传来了一阵刹车的声音,以及一阵皮鞋踏在地面上的声音。
    那声音距他愈发的近,等到他放下手,便听见一声轻笑,一个身着黑色西服的人站在他面前,他拢了拢自己额前有些长的头发,在离他一米处站定,有些戏谑地看着他。
    呵果然是你。
    何聿秀愣了愣。
    许绍清?
    第十九章
    要说有什么比在杏花楼看见这人耍酒疯更叫许绍清感到惊异的,那便是在自家门口看见他了。
    许绍清眯了眯眼睛,抱着胸看着眼前有些发愣的何聿秀,问道:你在我家门口做什么?
    何聿秀冷哼了一声,这天底下的路谁人都走得,怎么,你许家门口的路不让走?
    许绍清脸色一沉,我好声好气与你说话
    何聿秀看了眼这讨厌的小鬼,你那叫好声好气与我说话?
    你许绍清顿了顿,片刻之后,笑了一声,说:何兄看来对我有很大的敌意啊。
    何聿秀斜看他一眼,哪敢啊,虽然人人都长了一张嘴,但不是人人都有话语权,许少爷一张嘴寥寥几个文字都能叫人听进耳朵里去,何某空长了一张嘴,却也没人信我说的话,我哪里敢得罪了许少爷。
    许绍清哦?了一声,眯着眼睛看他,神色看上去很是平常,但若叫许长宁来看,一定知道他这是生气了。
    何先生这么说,倒显得是我仗势欺人了似的。我看,何先生倒是未必是不敢得罪我,反倒是我得罪了何先生,何先生至今仍耿耿于怀,既然如此,何先生便说一说,要许某如何赔罪才是?
    何聿秀倒是没想过这人竟会这么说,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要说他被那篇文章激怒是真,看他不顺眼是真,如今这人反过来问他如何赔罪,倒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本也不是睚眦必报,只是被这许绍清气着了,看他不顺眼,呛他几句,结果反被这人问住了。
    好歹气势是不能输的,他咳了两声,你真心想赔罪?
    许绍清笑了一声,自然是真心。
    何聿秀沉默了一会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个笑,说:既然如此,我便给你两条路子,你自己选,要么,你去给我登报道歉。
    许绍清的脸当即便拉了下来。
    要么嘛何聿秀瞧了一眼身后的许府,笑了笑,转过头来说:正巧何某这儿最近缺一个提画框的。
    许绍清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你
    何聿秀见状,心里莫名地痛快,他笑了一声,道:许少爷原是说要赔罪,原来也只是说着玩玩儿,诓我这个外乡人,罢了罢了。
    许绍清抿着嘴不说话,过了良久,久到何聿秀都忍不住抬脚走了,只见那许绍清抬了抬下巴,昂着头道:倘若这是行文有误的代价,那我受便受了。
    何聿秀愣了愣,眼睛忍不住睁大了些,他笑了笑,脸上的表情都生动起来,黑发在车灯的映照下,泛着一层光,他心情颇为愉悦,笑道:许少爷果真说话算话。
    许绍清皱皱眉,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他实在难以将面前这个人和那日在杏花楼的醉汉模样联系起来。
    怎么有人醉酒之后和清醒的模样差这么多。
    何先生还是喝醉了招人喜欢一些。他低声道。
    你说什么?何聿秀愣了愣,没太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值此之际,远远的,一个女声传了过来。
    哥!
    许绍清回头一看,许长宁小跑着跑到他跟前儿,微微喘着气,一脸兴奋:哥!你回来了!
    许绍清点了点头,回来拿点儿东西。
    许长宁点了点头,回来了就别走了,你和咱爸置什么气,他年纪大了,你别气他了。
    许绍清皱了皱眉,谁气他了。
    何聿秀抬头看了看那许绍清,笑了一声,若有所思。
    咦?何先生,怎么在这里,没叫到车吗?要不要我让老吴送你回去?许长宁一扭头,看见了身后站着的何聿秀,愣了愣,有些惊讶地问道。
    何聿秀回过神来,眼睛转向那许长宁,不用麻烦了,我这就回去了。
    许绍清看看何聿秀,又看看许长宁,蹙了蹙眉,问道:他来我们家做什么?
    许长宁拽了拽他的袖子,低声道:这位是教爸画画儿的老师,何聿秀何先生。
    什么许绍清愣了愣,有些难以置信,他原只以为父亲只是稍微关照一下何聿秀,没想到才过了几天,竟请回家做老师了。
    许长宁还以为二人没有见过,忙给何聿秀介绍道:何先生,这是我哥。
    何聿秀背着手,脸上带着笑,看向那许绍清:早闻大名。
    许绍清脸色算不上好看,扭头便进了屋。
    哎许长宁看看何聿秀又看看许绍清,最后小跑着追上去,哥!等等我。
    何聿秀独站在街头,回头看了看那许府,摇了摇头,人力车很快拉到了他的面前,先生,去哪儿?
    顺宁公寓。
    回到公寓已经快要晚上九点了,他忍不住伸了个懒腰,稍微洗漱了一番,便躺下了,一身的乏意,驱得他很快坠入梦乡,倒也没听到外头的一阵脚步声。
    邻里那户似乎是住了人的,许绍清匆匆从许家回到寓所,步子都有些疲乏,电梯在三层停下,他才出了电梯便看到那新搬来的邻居,门口堆了一堆废纸,用绳子扎着放在外面,依稀能看到星点的颜料痕迹,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他倒是不关心邻居是个什么样的人,像他这样早出晚归的人,就图个晚上睡得安稳罢了。
    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了自家房门,满屋的黑,他轻微地呼了一口气,挤进了这片黑暗。灯被打开,就着暖黄的光,他松了松领结,脱掉身上的西装,在那沙发上,枯坐了许久,最后起身回了房。
    次日,何聿秀又去了许府去教那许缘竹画画儿,许缘竹确实有些天赋,也叫何聿秀相处起来极为舒服。想他遇到的年岁颇大的画家,要么有些名气自矜自傲,要么就倚老卖老,以为自己阅遍世间,看不上他们这些小辈,而那些能向外观望向内自省的人,是非常少的。事实上,何聿秀也难以夸口说,自己能够做到这一点,但单从学画的态度来说,许缘竹可是摆到了极致。
    这日学画兰,何聿秀先是评了一番许缘竹画的兰,又给他示范了一遍。
    许缘竹看他运笔,觉得诧异,叹道:何先生,我活了这么大年纪,头一回知道这兰还能从叶尖往叶根画。
    何聿秀玩笑道:当然可以,要是手上功夫足,从中间往两头画都是可以的。
    许缘竹朗声大笑:我今日可算是开了眼了,怪不得那些个画家作画的时候惯不喜欢别人看,原是怕人偷学了去。
    何聿秀笑了笑,可不是么。
    画画儿的时间溜得很快,一下午的时间眨眼而过,何聿秀抬头看了看时间,就快到傍晚了,长时间站着肩膀有些酸疼,他活动了下筋骨,忽然听到有人在敲门。
    许缘竹头也没抬,说了声:进来。
    便见那门缓缓拉开,露出了那一片衣角,紧接着,是那熨地笔挺的西服。何聿秀唇角勾了勾,知道是那许绍清来了。
    许缘竹愣了愣,抬头看着来人,冷哼了一声,脸色立刻拉了下来,你来干什么?
    许绍清的确是硬着头皮进了他父亲的书房,闻声心里也很不是个滋味,板着脸,看向了那何聿秀。
    这个,还需问问何先生才是。
    许缘竹看向他,有些疑惑。
    何聿秀全装没听见许绍清的话,扭头对着那许缘竹说:社长平时总是提起贵公子,怎么见了面却如此针锋相对,不过看来许少爷心里倒是念着您,今天特意向您来赔罪,许少爷,你说是不是。
    说罢,他看向了那许绍清,许绍清先是一愣,随即意识到,自己被这何聿秀给摆了一道。
    他脸色阴沉,顿了顿,咬着牙,说了句:是。
    许缘竹脸色稍作缓和,反倒有些不自在的样子,昨日他倒也听到了外头车响,想着这小子还知道回来,结果没一会儿,他便又听到了汽车发动的声音,这小子居然又走了,来去一趟,竟是都不愿同自己见上一面了。宁宁跑到他房里来抹眼泪,问哥哥怎么不在家里住了,他也一句都答不上来。
    臭小子,之前我便说了,有种你就别回来。这句话说完,他咳了两声,脸上藏不住的激动,何聿秀以为他们父子俩要说些掏心窝子的话,正准备告辞,谁料许缘竹咳嗽了几声,问道:报社最近没什么大事吧?
    许绍清点了点头,没什么事,你好好休养。
    许缘竹点了点头,心情似乎很是愉悦,他让许绍清过去看他画的画儿,许绍清自然是看不出什么门道,又被许缘竹说了几句,他皱皱眉,实在有些头疼,抬头看了眼那何聿秀,却见对方噙着笑看着他们,不由得眉头一皱。
    许缘竹连喝了两壶茶,出去上厕所,屋内只余许绍清和何聿秀两人。
    何聿秀看了看外头的天色,道: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他放下笔,正欲起身离去,却见那许绍清不知何时,杵在了他身旁,他往左移一步,那许绍清便往左移一步,他往右一步,许绍清也跟着往右移一步。何聿秀抬头,却见许绍清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我不会选第一条?
    第二十章
    何聿秀看他这架势,知道他是不会罢休了,索性坐在那椅子上,手指敲着那桌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今日出门戴了眼镜,身上倒带着些文人气,显得格外的文雅,只是嘴里说的话却分毫不留情面。
    许家的大少爷,《宁报》的接班人,天生含着金汤匙,眼高于顶,谁都不放在眼里,登报道歉,就算是不为自己的名声考虑,也得估量着《宁报》的名声吧。
    许绍清眯了眯眼:何先生好生聪明。
    何聿秀摆摆手,聪明谈不上,不过是同许社长投缘,听他多说了两句。社长嘴上不明说,心里却是十分挂念着你,何某又不傻,如何听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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