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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二(10)

    对方很快接通,语气不算友好,单刀直入问她在哪里。
    辛歌留了个心眼:你有什么事吗?
    他默了几秒。
    大概,是在编理由?
    如她所料,祁温贤借着工作为由、搬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你的合作方案我看过了,有几个地方尚有存疑,我希望,辛小姐能过来当面和我解释一下。
    辛歌瞥了一眼仍在客厅里和珍珍她们闲聊的付成则,试图协商:今天是周六,我不在办公室,周一我过去找你,可以吗?或者,你将方案里不明白的地方拍照发给我,我晚点给你回复
    祁温贤不说话,似是再度陷入思考,但辛歌更愿意将之成为无声的施压。
    是一种比斗嘴更令她头疼的沟通方式。
    于公于私,辛歌都不想在聊方案这件分内之事上栽跟头,不等祁温贤开腔,她率先投降认输:这样吧,等我这边忙完,我和老大一起去一趟你的工作室,他正好也有事要
    男人沉声打断:你和付成则在一起?
    辛歌坦然承认:是啊。
    话音一落,她便咂摸出哪里不对,祁温贤问的那个在一起是指待在一起的意思吗?没等想出答案,第二个问题紧随而来:你们合租?
    没有啊。
    那他帮你搬家?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搬家?顿了顿,她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你怎么知道付成则今天帮我搬家?
    辛歌一头雾水,莫名又想起在巷子里听见的呼唤声,虽说那个男人的声音有点熟悉,但肯定不是祁温贤,难不成,是他们两个的老熟人?唔,这倒是能说得通了撇开这个不谈,现在的主要问题是,她根本摸不清祁温贤这通电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反正,肯定不是聊方案的意思。
    祁温贤并不答复,只是轻哼一声,没头没尾地说了句很好。
    光是听到从听筒里传出来的轻微气音,辛歌都能脑补出对方说这两个字时的表情和神态。
    应该是咬牙切齿吧?
    她的气势莫名弱了三分,犹豫着问:或者,我现在过去找你?
    短暂的沉默。
    祁温贤的声音冷得像裹着一层冰渣子:不用来了。
    语音挂断。
    辛歌举着手机,愣愣站在原地。
    老城区的住宅普遍都是低层,站在阳台举目远望,能瞧见和办公楼落地窗外很不一样的风景,不知谁家养的一群鸽子扑棱着翅膀从天空中飞过,时不时发出咕咕咕的声音。
    她默默地想,要飞过的是乌鸦和一排省略号,那就更应景了。
    *
    森.工作室。
    姚芝走进花园洋房顶楼的私人工作间,将两张表格放到祁温贤面前的工作台上:Vincent,这是高先生和涂小姐的身材尺寸,他们有事先走了,说改天再来拜访。
    祁温贤嗯了一声,放下手中捏到温热的手机。
    姚芝口中那位高先生姓高名昱,是餐饮巨鳄为天集团的太子爷,也是祁温贤在学生时代就结识的好友之一,而在那个私下往来密切的小团体中,还有一位名叫江盛景,同样身世显赫。当年在文星双语念书那会儿,辛歌和高、江两人关系都不错,可没少借助优秀的男同学来打压自己未来的丈夫,以至于祁温贤至今对那他们的态度都很微妙。
    高家少爷好事将近,他今天过来就是为了定制婚礼当天要穿的西装以及未婚妻的婚纱和礼裙,顺便告诉昔日好友,今天在老城区看到了辛歌以及一位帮助她搬家的热心男性。
    祁温贤当即就坐不住了。
    紧抿的唇线,微缩的眼角,因用力紧握钢笔而泛白的指尖无一不在向世人昭然他的愤怒和妒火。
    四年前辛家出事,远在帝都的祁家少爷没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等他放弃那年的设计大赛、心急火燎赶回楠丰时,只看到了辛大小姐留在别墅里的一纸退婚书,言语浅显,态度强硬,寥寥百字,不仅丑,还写错了好几个,十分滑稽。
    但他笑不出来。
    名流圈很有意思,但凡当事人笑不出来,那就会有很多人笑得出来。
    为了维护祁家的颜面,也为了自我催眠,每每有人问及被退婚的心路历程,祁温贤总是冷漠回应:没感情,无所谓,不在乎
    就连高昱今天试探着问他知不知道辛歌回来了,他也只是妄图用和我没关系搪塞过去。
    可谎话说得再多也成不了真。
    只不过听说那个女人身边多了一位热心男性,他就丢了矜持,丢了骄傲,心烦意乱,坐立难安,最后被高昱用嘴硬两个字总结了这四年来的自欺欺人。
    祁温贤捏了捏鼻梁,觉得脸火辣辣的疼。
    眼见姚芝要离开,他急迫地发出挽留,宛如要去抓一根救命的稻草:你留在这里,陪我说一会儿话。
    他迫切需要转移注意力。
    啊?姚芝不明所以,说什么呀?
    随便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只是觉得周围太安静了。
    我明白了,Vincent你是不是在找灵感啊?可你一直嫌我话多,突然间让我没话找话,我真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呢。姚芝环视一周,目光锁定在电脑边的蓝牙音箱上,你要是觉得工作环境太安静了,要不然,我放几首歌给你听吧?
    跟在身边伺候久了,祁温贤的脾气,姚助理多少能摸清些许。
    没被制止,那就是可行。
    于是,她快步走到角落里的备用电脑前,打开音乐软件,点开今日推荐歌单,悠扬的旋律很快填满纯白色的房间。
    「翻越过前面山顶和层层白云,绿光在那里」
    祁温贤凉凉瞄她一眼。
    姚芝浑身一哆嗦:呃,是不是太闹腾了?那我换一首
    「你爱我还是他,是不是真的他有比我好」
    祁温贤推了一下眼镜。
    姚芝握鼠标的手开始发颤:这首有点压抑,再、再换一首
    「一个人的成全,好过三个人的纠结」
    祁温贤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
    确认对方百分之百生气了,姚芝脸色惨白,赶紧关掉音乐:要不,我还是给你说绕口令、报菜名吧?
    确实是稻草。
    但不是救命的稻草。
    而是压死某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五分钟后,一脸茫然的姚助理被自家BOSS提着衣服后领扔出工作间。
    随后,那只蓝牙音箱也被扔了出来。
    就砸在她的脚边。
    粉身碎骨。
    *
    自从加了辛歌的微信,祁温贤不止一次在身旁无人时点开她的朋友圈。
    她不怎么发状态,半年里一共只有六条,其中有四条是幻想恋歌的游戏宣传,还有一条大意是说自己半夜失眠听到卫生间在滴水,有点吓人,另一条是歌曲分享《劝你莫生气》。
    祁温贤点开听了一遍,又默默关上。
    什么鬼。
    没有精致的下午茶和各国料理,没有奢饰品和昂贵礼物,没有加上各种滤镜的搞怪自拍起初他根本无法将这个社交账号和那位娇生惯养的辛大小姐联想到一起,直到收到她发来的表情包。
    至于她曾经用过的账号,在辛家出事后便停止了更新,除了偶尔几次短暂诈尸,再也看不到任何新消息。
    祁温贤深吸一口气,终是无法控制地点进了付成则的朋友圈。
    对方第一次来拜访时,出于礼貌,两人互留过联系方式,但他一向对外人的生活不感兴趣,只随意扫过两眼。
    若不是今天
    付成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游戏发烧友,日常分享大多是有关于轻梦游戏发行作品的宣传,偶尔也有一些项目组成员的趣闻。
    宛如中了梦魇,祁温贤站在窗边木然地划动着手机屏幕,翻了许久,终于翻到一张一群人在办公室给辛歌过生日的照片,配文很官方:祝辛大策划生日快乐。
    照片上的女主角妆容清淡,衣着朴素,头戴硬纸壳做的简陋生日皇冠,站在一个看上去非常普通的水果蛋糕前阖眼许愿,笑得露出了单边的梨涡,让人挪不开眼。
    点开。保存。
    放大。缩小。
    就在祁温贤默不作声对着那张照片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举动时,手机意外收到了高昱发来的消息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有一个定位,是老城区一个叫做兴塘里的老巷子。
    他没有回复,抓起外套,转身走出工作间。
    走到大厅时,姚芝还在一脸纠结地和前台妹子抱怨:我哪儿知道他的感情生活啊,反正,就和吃了炸药一样!
    余光瞥见大BOSS不声不响飘过来,她表情一僵,赶紧缩到一边。
    祁温贤懒得和她计较,只简单交待:下午和晚上的行程全部取消,我出去一趟。
    猛地想起什么,姚芝追了两步:晚上温夫人约了你吃饭
    他头也不回:取消。
    姚助理露出困扰的表情:可万一温夫人问起来
    祁温贤勾起唇角,似是在笑,但反光的镜片瞧上去却有些森森然:她要是问,你就说我去秋后算账了。
    第14章 014 它就是个抱枕啊!
    吃过午饭,辛歌跟付成则去附近的文化市场转了一圈。
    老城区几家游戏体验店集中在那一带,付成则挑了两盘PS5游戏光盘,说回头放到项目组的休息室里。
    两人聊着聊着,付成则忽然问起店老板楠丰最近的房价,还说等把组员都安顿好了,自己打算在楠丰买套小公寓定居下来:幻想恋歌这个游戏目前看来还是成功的,我想着过几年是不是可以出来单干了,游戏工作室的启动资金我倒是不缺,至于人么
    他看了身边人一眼:就看你们的意思了。
    辛歌笑着回应:随时待命。
    算是交了个底。
    这种事不奇怪,就算是再耐玩的游戏,总有寿命终止的那一天,提前想好出路,不仅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整个项目负责。何况,按照辛歌之前的职业规划,一直有在为成为游戏制作人而努力四年凄风苦雨,一朝拨云见日,是时候该为以后谋出路了。
    送走付成则,辛歌心情不错,回出租屋的路上,她特意去炸串摊买了两个萝卜丝饼。
    这就是今天的晚饭了。
    不做千金小姐之后她才发现,很多街口巷尾的小吃味道堪称一绝,根本不输米其林餐厅那些故弄玄虚的昂贵料理。金黄色的炸饼被装在塑料袋里,香气直往鼻子里钻,见四下无人,在路上她就忍不住吃掉了大半个,顺道拐进巷口的快递驿站。
    确定周六搬家,辛歌前两天在网上买了不少日用品直接寄来兴塘里,今天陆陆续续都到了驿站。
    大概见她是个美女,驿站小哥分外热情,主动帮忙将大大小小的快递盒堆放在一起:是住8栋301吧?喏,这边还有几个!
    总共九个包裹,分量不算轻,辛歌回忆了一下,都是些收纳袋、晾衣架之类的东西。
    还有个坏消息:驿站的小推车被人借走了。
    她蹲下身将快递叠放好,提着一口气搬起来,示意小哥帮忙再往上放两只盒子。
    小哥看着挺心疼:要不,你等等再下楼拿一趟吧?
    辛歌笑了笑:没事没事,我搬得动,你再放一个!
    对方无奈,刚准备再放一只快递盒,一双手伸过来,接过了本该落入辛歌怀里的重量。
    低沉的男声从她身后响起:给我吧。
    *
    意识到又撞见了阴魂不散的某人,辛歌一晃神,怀里叠放的一摞快递盒全部掉在了地上。
    祁温贤抿了抿唇,弯下腰,一样一样帮她捡起来。
    有几只特别重的纸盒,索性就留在了自己手上,外套上沾了些灰尘,他也毫不在意。
    跟在祁温贤身后走出快递驿站,辛歌的脑子还是懵的,缓了半天,她才快步追上去与他并肩而行,不经意扬了声音: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祁温贤看了她一眼:很奇怪吗?
    她点点头。
    男人并不解答,只兀自低语:想在楠丰找到一个人,一点都不难至少,比去国外找到一个人,简单多了。
    确实。
    兴塘里这条老巷并不长,只要穿着体面的衣服、挂着文质彬彬的笑容,用本地话向那些坐在家门口闲聊的大爷大妈们一打听,很快就能知道今天那栋楼里有人搬家。他本想守株待兔,可没等一会儿便心烦意乱,于是又想到去附近的快递驿站报号码查件碰碰运气
    老天果真待他不薄。
    抓了个正着。
    听罢这番解释,辛歌不由发怵:祁温贤这家伙,有时候吧,挺可怕的。
    往前走了几步,她忽而发问:你为什么要去国外找我?
    祁温贤眯起眼睛:你不是去了
    辛歌目露不解:这四年我一直待在哲海,没有出过国。
    男人脚步一顿,神情复杂地扭头看她,似有满腹心事。
    辛歌隐约也意识到,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
    末了,他只是阖眼一叹:算了。
    可不就只能算了么?
    时光不能倒流,遗憾无法弥补,幸好,最后还是找到了,又或者说,上苍怜悯自己,又让她回到了楠丰。
    虽有疑惑,辛歌还是得承认,听到祁温贤亲口说出曾经找过自己,内心是有一点点高兴的,但嘴上却仍在逞强:我家都破产了,商业联姻已经完全没必要了吧?我写了退婚书,是什么意思,你应该很清楚还找我做什么?
    拿出钥匙打开单元楼铁门,她一边爬楼,一边故意埋汰他:难不成是想把我抓起来,打一顿,然后吊在城墙上三天三夜以此警示所有人,这就是得罪你祁大少爷的下场?
    显然,这个答案并不能得到当事人的认同。
    逼仄昏暗的老房楼梯间内,回响着祁温贤刻意压低的声音:抓起来,操一顿
    镜片后的眸光明灭不定:然后去领证。
    辛歌猛地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祁家少爷在外,一向以谦逊有礼、温文尔雅的形象示人,几乎从不说粗鄙的言语,但辛歌知道那些都是假象,她与他春风数度,可没少听他在床上说的那些dirty talk。
    恰好和祁温贤相反,平日里看似不拘小节的她却总在关键时刻放不开,可以吵架可以抬杠可以斗嘴,却偏偏听不得他的撩拨,越是不堪入耳,就越是欲罢不能,直到被他拖拽进深渊,一同沉沦。
    这一刻的不可思议,并非是因为那句破坏他斯文人设的秽语,而是后面那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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