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城哪吒(105)
让他们仿佛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毕竟他们何曾见过楚将离这副模样？
那个曾经潇洒张狂的离月宫宫主仿佛一瞬间变了一个人，像个落魄的疯子，不管不顾，自甘堕落。
他们之所以把楚将离当成自己的信仰，就是因为知道曾经的楚将离到底有多顽强，有多张狂，即使身处绝路，也能绝处逢生。
可如今的楚将离却像一个胆小鬼一样，面对好不容易救回来的爱人，却连见一面都不敢，只敢躲在古墓里，一点一点地消耗自己的生命
这哪里还是那个武功天下第一的楚将离？
哪里还是他们那个如杀神一样的离月宫宫主？
南云白宵心里悲痛，只得不断请求俞塘：神医，求你让宫主重新振作起来，我们、我们不想看到他变成这副模样
俞塘压下眼底酸涩，点了点头，答应了他们。
他让身边的人都离开，然后自己走到古墓的石门前，用捡起的石头砸击着巨大的石门。
他知道楚将离能听到这道声音。
坚持砸了几下之后，他开口说道：阿离，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我不强迫你跟我说话，但如果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就敲击几下石门，让我知道。
说完之后，俞塘便静静地等着。
外面的天很冷，他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呼出一口白气，系统猫猫赶紧蹭了蹭他的裤子，依偎着他，给他温度。
这样等了好久，才听到石门被人从内部敲响的声音。
如俞塘预料的，楚将离没有开口对他说话。
唯一的回应就是敲击声。
俞塘抿了抿唇，他无法想象楚将离的心情。
却能够感觉到那种绝望和无力。
楚将离应该很怕开口说话吧。
甚至害怕听到他的声音，害怕面对被蛊毒折磨的虚弱的他。
所以才选择逃避，逃到这里，在无边的黑暗中耗尽自己的生命。
谢谢你回应我。俞塘蹲下身，手掌贴着石壁，继续说道：我来的路上一直在想，我该说什么才能让你出来见我。
但是，到了这里，我才发现，我最应该对你说的话，应该是：对不起。
他说：对不起，阿离。
是我自作主张地救了你，自作主张地勾引你，让你喜欢上我后，再用这种最无情的方式离开你。
是我自以为是地认为，这么做就是为了你好，丝毫不考虑你的感受，非要被人揭穿了才敢承认自己曾经编造的都是谎言。
但即便如此
俞塘语气微顿，轻吐出一口气，说道。
我还是希望你能原谅我。
他的眸中酸涩，声音哽咽。
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
脑中梵音作祟，俞塘闭上眼睛，额头贴着石门，认真说道。
阿离，我不能没有你。
我只希望在生命的最后一点儿时间里，能有你的陪伴。
可以吗？
第41章 为反派死第六次（41）
【宿主】系统猫猫从来没见俞塘这么卑微过。
这么多个世界走来，他陪伴在俞塘身边，看着他和反派经历的一切。
看着俞塘从一开始的无情道，一根筋，到后来，真正地爱上了主神大人。
不爱时也不伤害，爱了就执着到底。
不姑息罪恶，也不盲目行善，做事从来都有着自己的原则。
就好像他站在那里，便是一杆标杆，没有任何事能让他动摇，让跟随在他身边的人都能安心。
可现在他却清楚地感受到了男人声音里透出的无奈和恳求。
明明没有错，却为了能让爱人接受他，说出这样的话，让他作为一个旁观者都才觉得心里难受极了。
【你不是勾引他，你没有错，你们都没有错】
他想安慰俞塘，可话语却被坠落的水滴打断。
他抬眼，才发现俞塘哭了。
没有声音，只沉默地落泪。
却像尖刀刺入了系统的心里。
猫咪小小的脑袋里，闪过一些记忆。
记忆里，他不再是一只猫咪，而是一头半人高的老虎，男人的手抚上他的头，手背上赫然有五道浅金色的纹路，再看那张脸。
银冠束发，男人有着英俊的五官，笑起来让人像是被灿烂的阳光照耀一样，满身温暖。
对他说：小金，你又调皮了。
系统的猫眼里一下子被眼泪填满。
【宿主，不要哭了，呜呜呜，你不该是这样的，你不该是这样的】
他用爪子扒着俞塘的腿，不住地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虽然他还理不清那些记忆是从哪里来的，但他就是觉得曾经的自己一定和俞塘有关系。
他心疼这样的俞塘，心疼到甚至不想让俞塘对主神付出感情了。
他想要那个记忆里的俞塘，那个让人感到温暖的神明
俞塘察觉到他的不安，伸出手将猫咪抱到怀里，轻声安抚：没事，小金。我就是眼睛里进了沙子，过会儿就没事了。
将情绪稍稍稳定的系统放在身边，俞塘扶着石门站起身，对门内的人说：阿离，我不怕死。
我只怕死去的时候，见不到你。
今日一别，怕是以后便会阴阳两隔。
你保重吧。
喜怒哀惧爱恶欲。
没有人能彻底消除恐惧。
俞塘也是人，他也有害怕的时候。
他能做的只有面对。
然后希冀着楚将离能够同他一起面对。
但就算楚将离无法想通，他也不怪他。
毕竟，这本就是他自己曾经犯下的错。
说完这番话，俞塘便转了身，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可没等他走出几步，背后石门便传来轰隆隆的声响，然后便是楚将离沙哑的声音传出来。
声嘶力竭地对他喊道。
你根本就没有错！！！
塘塘，你没有错，你没有错！！
俞塘匆忙转头，便看到楚将离跪趴在地上，一身红衣褴褛，冠发散乱，唇边还沾着未干的血迹，脸色惨白，唇却艳红，状若疯子地对他喊：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你、你没有错，错的一直都是我我是胆小鬼、我害怕失去你，所以连见你都不敢我错了塘塘我知道错了
他趴在地上哭着，手指在石头上摩擦出血，却仍像感觉不到疼一样，自虐地用力。
你回来，我陪着你我陪着你，求你，求你原谅我
你回来
看着这样的楚将离，俞塘刚忍住的眼泪便又不争气地往下掉。
只是这次却不再是无助和难过，而是多了一些释然和欣喜。
他快走几步，扶起楚将离，将伤痕累累的青年拥入怀里，紧紧搂着。
嗯，我回来了。
阿离，谢谢你出来见我。
最后的时间，我们一起走
楚将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着俞塘的衣服，却不敢用力拥抱对方，
他的声音哑的不行，哭的像个孩子一样，浑身都在颤抖，就不住地点头。
嗯、嗯我陪你，我一直陪着你
后来，两人相互扶持着回到了寝殿。
楚将离在俞塘面前，就像丧失了行动能力一样，迟钝地和一个普通的盲人没什么分别。
俞塘让厨房做了容易消化的清粥小菜，让楚将离吃。
却发现楚将离连粥都端不稳，手指抖得洒了好几次，俞塘便制止了他的动作，一点点喂给他吃。
之后他带着楚将离去浴室，帮他脱衣服，让他进池水里，轻柔地帮他洗头发。
楚将离便缩在他身边，红着眼睛掉眼泪。
你看你，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了？俞塘心里泛酸，但仍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正常，捏着一缕头发调侃楚将离：你闻闻，再不洗澡，你都臭了。我可不喜欢臭臭的阿离。
楚将离听着他的声音，摸索着抱住俞塘，触碰到男人清晰的肋骨，又狠狠瑟缩了一下。
脑袋像失去了支撑，埋在俞塘脖颈间，呜咽。
塘塘，塘塘，对不起对、对不起
一声又一声忍耐到极致的苦涩声音听得俞塘心如刀绞。
轻拍楚将离的后背，俞塘想说些什么，却到底语塞，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因为他明白任何安慰，在此刻都会显得极其苍白无力。
楚将离到底经受着多大的精神谴责，他甚至都不敢想象。
洗过澡后，俞塘便觉得体力有些跟不上了。
两人躺在寝殿的床上，小寒端来药，有俞塘的，也有楚将离的。
另外在药碗的旁边还放着一碟蜜饯，按着俞塘的吩咐装的很满。
可这次，楚将离一口喝完了药，却连碰都没碰那一碟蜜饯。
不觉得苦吗？俞塘拿过一块蜜饯抵在楚将离唇边：吃一块吧，解解苦味儿。
楚将离这才张嘴咬住蜜饯，但动作却极缓慢，就像呆傻了一样。
吃完了这一块，也没有再要下一块，而是握着俞塘的手，放在胸口处，蜷着身体缩在床里，不再动了。
小寒本来还欣喜楚将离能从古墓中走出来，可现下看到楚将离的模样，才察觉到不对，他开口想问什么，俞塘却摇摇头，让他下去了。
等房门关闭，俞塘才伸手将楚将离散乱的鬓发拢好，轻声喊他：阿离，你还记得我曾经说过可以帮你治好眼睛吗？
第42章 为反派死第六次（42）世界结束
他的话让楚将离有所触动，攥着他的手也稍微用了些力。
嗯，记得。
那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我希望你能安静听下去，不要生气。
事到如今，俞塘不想再欺骗，他要把自己打算做的事情都告诉楚将离。
楚将离没有回他，但心却更加揪紧了。
塘塘，你要说什么？
我俞塘轻呼一口气，说道：我想把自己的眼睛换给你，让你能够清楚地看到这个世界，然后找到杀死你母亲的仇人，再代替我好好地活下去。
楚将离倏地瞪大了眼睛，里面却是一片空洞。
他陡然想起俞塘曾经说的话。
什么想要成为他的双眼，帮他找到仇人
原来从那时候开始，男人就打的这个主意吗？
从那时候开始，俞塘就计划好了一切，要离他而去了吗？
而这段时间，俞塘的心里到底有多压抑，多难受，他竟然一直都不清楚
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他的气息不可控制地急促起来：不、不行，我不许你这么做，你不能这么做
我不要你的眼睛！
刚经历了崩溃，此时楚将离的情绪已经极度不稳，他起身，跪在俞塘面前，求他：我不能要你的眼睛，塘塘
我不能要
阿离！俞塘按着他的肩膀，说道：你相信有来世吗？
他让楚将离抬头看向自己，帮他擦渗出来的眼泪：这一世，我没有办法陪伴你一生，但是我们还有下一世。
我会在下一世等你，等你解决完这一世的一切，转世来找我。
所以，答应我，用我的眼睛找到杀害你母亲的仇人，然后带着我的那一份活下去，好吗？
他捧着青年满是泪痕的脸，吻上楚将离干裂的唇瓣，说道：下一世，如果你找不到我，我就去找你。
我不会让你等太久，一定会找到你，与你相识相爱，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泪水打湿两人的皮肤，坠落到被褥上。
楚将离急促的呼吸稍缓，可是眼泪却仍止不住地流。
他抱住俞塘的腰，几乎将整个人埋到俞塘的身上，佝偻着后背，像一只困兽一样无助地哀叫。
俞塘说的他都懂。
男人注定死去，他也懂。
男人把眼睛留给他的用意，他更懂。
但就是这样，明知道都是绝路，却被逼着去面对，去接受，对他来说才是最难的。
太多的恐惧聚集到一起，而他就在这一片黑暗中，什么都抓不住，什么都留不住。
无尽的绝望将他团团包裹，几乎让他喘不上来气。
俞塘看着这样的楚将离，已经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安慰他。
因为他知道，是他将曾经潇洒自在的楚将离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他能做的只有沉默地陪着他，过好剩下的每一天
最后楚将离答应了俞塘的要求，并强迫着自己逐渐恢复正常。
他不再拒绝南云和白宵的帮助，而是认真运功梳理自己混乱的内力，并且努力摸索着前进，尝试重新适应黑暗。
俞塘让他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他就听话地照做。
濒临走火入魔的身体，渐渐被他调整过来，但面容却仍旧憔悴。
或者说，在得知俞塘替他受了蛊毒后，他就再也没有笑过。
而且就算躺在俞塘身边，握紧对方的手，努力入睡，半夜听到俞塘咳嗽的声音，也会惊醒。
那曾经在雾莲山被他当成安眠的声音，如今却仿佛变成了索命的声响，成了将他推入深渊的罪魁祸首。
俞七在得到事情真相的那一天，险些一剑将楚将离杀了。
后来恢复了理智，目睹了楚将离和俞塘的相处，看到了楚将离的痛苦，便也于心不忍，没有再说要他偿命的偏激话，而是变得沉默寡言。
见到俞塘时整个人显得呆滞木讷，眼睛红肿，话都说不太清楚。
俞塘安慰他说，自己本来就活不了太久，为了救心爱的人而死，这一切便是值得的。
俞七听到这话，就绷不住，用胳膊捂着眼睛，流眼泪。
说是自己没有保护好他，是他没用。
到了冬天，天气越来越冷，俞塘的身体也一日比一日差，眼见着年关将近，俞塘却知道自己大抵是没办法陪着楚将离度过这一年了。
每日咳血咳得他都要麻木，本就瘦弱的身体如今都没了人的样子，他自己伸手摸上去，都觉得瘆人，到后来，甚至都不敢再去照镜子。
他庆幸楚将离看不到自己如今的模样，不然不知道要伤心成什么模样。
可楚将离偏偏找来画师，说是要给他画一幅肖像，因为俞塘说换眼手术，最少也要经历一年的恢复期，才能够重见光明。
而俞塘的身体，连这短短一月都撑不过去，又如何还能撑到一年。
所以为了记住俞塘的模样，他才找来江湖上最好的画师，给俞塘作画。
俞塘拗不过他，便在年轻的画师作画前，倚靠在楚将离怀里，对那画师说：麻烦你将我画的好看些，我希望我家相公能够记住我最好的模样。
楚将离握紧他的手，感受着那如枯木一样的手指，心疼的几乎麻木。
他说：塘塘，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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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哪里还是那个武功天下第一的楚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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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云白宵心里悲痛，只得不断请求俞塘：神医，求你让宫主重新振作起来，我们、我们不想看到他变成这副模样
俞塘压下眼底酸涩，点了点头，答应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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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楚将离能听到这道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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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强迫你跟我说话，但如果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就敲击几下石门，让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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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等了好久，才听到石门被人从内部敲响的声音。
如俞塘预料的，楚将离没有开口对他说话。
唯一的回应就是敲击声。
俞塘抿了抿唇，他无法想象楚将离的心情。
却能够感觉到那种绝望和无力。
楚将离应该很怕开口说话吧。
甚至害怕听到他的声音，害怕面对被蛊毒折磨的虚弱的他。
所以才选择逃避，逃到这里，在无边的黑暗中耗尽自己的生命。
谢谢你回应我。俞塘蹲下身，手掌贴着石壁，继续说道：我来的路上一直在想，我该说什么才能让你出来见我。
但是，到了这里，我才发现，我最应该对你说的话，应该是：对不起。
他说：对不起，阿离。
是我自作主张地救了你，自作主张地勾引你，让你喜欢上我后，再用这种最无情的方式离开你。
是我自以为是地认为，这么做就是为了你好，丝毫不考虑你的感受，非要被人揭穿了才敢承认自己曾经编造的都是谎言。
但即便如此
俞塘语气微顿，轻吐出一口气，说道。
我还是希望你能原谅我。
他的眸中酸涩，声音哽咽。
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
脑中梵音作祟，俞塘闭上眼睛，额头贴着石门，认真说道。
阿离，我不能没有你。
我只希望在生命的最后一点儿时间里，能有你的陪伴。
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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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主】系统猫猫从来没见俞塘这么卑微过。
这么多个世界走来，他陪伴在俞塘身边，看着他和反派经历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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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爱时也不伤害，爱了就执着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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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他却清楚地感受到了男人声音里透出的无奈和恳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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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勾引他，你没有错，你们都没有错】
他想安慰俞塘，可话语却被坠落的水滴打断。
他抬眼，才发现俞塘哭了。
没有声音，只沉默地落泪。
却像尖刀刺入了系统的心里。
猫咪小小的脑袋里，闪过一些记忆。
记忆里，他不再是一只猫咪，而是一头半人高的老虎，男人的手抚上他的头，手背上赫然有五道浅金色的纹路，再看那张脸。
银冠束发，男人有着英俊的五官，笑起来让人像是被灿烂的阳光照耀一样，满身温暖。
对他说：小金，你又调皮了。
系统的猫眼里一下子被眼泪填满。
【宿主，不要哭了，呜呜呜，你不该是这样的，你不该是这样的】
他用爪子扒着俞塘的腿，不住地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虽然他还理不清那些记忆是从哪里来的，但他就是觉得曾经的自己一定和俞塘有关系。
他心疼这样的俞塘，心疼到甚至不想让俞塘对主神付出感情了。
他想要那个记忆里的俞塘，那个让人感到温暖的神明
俞塘察觉到他的不安，伸出手将猫咪抱到怀里，轻声安抚：没事，小金。我就是眼睛里进了沙子，过会儿就没事了。
将情绪稍稍稳定的系统放在身边，俞塘扶着石门站起身，对门内的人说：阿离，我不怕死。
我只怕死去的时候，见不到你。
今日一别，怕是以后便会阴阳两隔。
你保重吧。
喜怒哀惧爱恶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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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塘也是人，他也有害怕的时候。
他能做的只有面对。
然后希冀着楚将离能够同他一起面对。
但就算楚将离无法想通，他也不怪他。
毕竟，这本就是他自己曾经犯下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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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没等他走出几步，背后石门便传来轰隆隆的声响，然后便是楚将离沙哑的声音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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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塘匆忙转头，便看到楚将离跪趴在地上，一身红衣褴褛，冠发散乱，唇边还沾着未干的血迹，脸色惨白，唇却艳红，状若疯子地对他喊：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你、你没有错，错的一直都是我我是胆小鬼、我害怕失去你，所以连见你都不敢我错了塘塘我知道错了
他趴在地上哭着，手指在石头上摩擦出血，却仍像感觉不到疼一样，自虐地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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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来
看着这样的楚将离，俞塘刚忍住的眼泪便又不争气地往下掉。
只是这次却不再是无助和难过，而是多了一些释然和欣喜。
他快走几步，扶起楚将离，将伤痕累累的青年拥入怀里，紧紧搂着。
嗯，我回来了。
阿离，谢谢你出来见我。
最后的时间，我们一起走
楚将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着俞塘的衣服，却不敢用力拥抱对方，
他的声音哑的不行，哭的像个孩子一样，浑身都在颤抖，就不住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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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两人相互扶持着回到了寝殿。
楚将离在俞塘面前，就像丧失了行动能力一样，迟钝地和一个普通的盲人没什么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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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发现楚将离连粥都端不稳，手指抖得洒了好几次，俞塘便制止了他的动作，一点点喂给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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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将离便缩在他身边，红着眼睛掉眼泪。
你看你，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了？俞塘心里泛酸，但仍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正常，捏着一缕头发调侃楚将离：你闻闻，再不洗澡，你都臭了。我可不喜欢臭臭的阿离。
楚将离听着他的声音，摸索着抱住俞塘，触碰到男人清晰的肋骨，又狠狠瑟缩了一下。
脑袋像失去了支撑，埋在俞塘脖颈间，呜咽。
塘塘，塘塘，对不起对、对不起
一声又一声忍耐到极致的苦涩声音听得俞塘心如刀绞。
轻拍楚将离的后背，俞塘想说些什么，却到底语塞，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因为他明白任何安慰，在此刻都会显得极其苍白无力。
楚将离到底经受着多大的精神谴责，他甚至都不敢想象。
洗过澡后，俞塘便觉得体力有些跟不上了。
两人躺在寝殿的床上，小寒端来药，有俞塘的，也有楚将离的。
另外在药碗的旁边还放着一碟蜜饯，按着俞塘的吩咐装的很满。
可这次，楚将离一口喝完了药，却连碰都没碰那一碟蜜饯。
不觉得苦吗？俞塘拿过一块蜜饯抵在楚将离唇边：吃一块吧，解解苦味儿。
楚将离这才张嘴咬住蜜饯，但动作却极缓慢，就像呆傻了一样。
吃完了这一块，也没有再要下一块，而是握着俞塘的手，放在胸口处，蜷着身体缩在床里，不再动了。
小寒本来还欣喜楚将离能从古墓中走出来，可现下看到楚将离的模样，才察觉到不对，他开口想问什么，俞塘却摇摇头，让他下去了。
等房门关闭，俞塘才伸手将楚将离散乱的鬓发拢好，轻声喊他：阿离，你还记得我曾经说过可以帮你治好眼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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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记得。
那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我希望你能安静听下去，不要生气。
事到如今，俞塘不想再欺骗，他要把自己打算做的事情都告诉楚将离。
楚将离没有回他，但心却更加揪紧了。
塘塘，你要说什么？
我俞塘轻呼一口气，说道：我想把自己的眼睛换给你，让你能够清楚地看到这个世界，然后找到杀死你母亲的仇人，再代替我好好地活下去。
楚将离倏地瞪大了眼睛，里面却是一片空洞。
他陡然想起俞塘曾经说的话。
什么想要成为他的双眼，帮他找到仇人
原来从那时候开始，男人就打的这个主意吗？
从那时候开始，俞塘就计划好了一切，要离他而去了吗？
而这段时间，俞塘的心里到底有多压抑，多难受，他竟然一直都不清楚
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他的气息不可控制地急促起来：不、不行，我不许你这么做，你不能这么做
我不要你的眼睛！
刚经历了崩溃，此时楚将离的情绪已经极度不稳，他起身，跪在俞塘面前，求他：我不能要你的眼睛，塘塘
我不能要
阿离！俞塘按着他的肩膀，说道：你相信有来世吗？
他让楚将离抬头看向自己，帮他擦渗出来的眼泪：这一世，我没有办法陪伴你一生，但是我们还有下一世。
我会在下一世等你，等你解决完这一世的一切，转世来找我。
所以，答应我，用我的眼睛找到杀害你母亲的仇人，然后带着我的那一份活下去，好吗？
他捧着青年满是泪痕的脸，吻上楚将离干裂的唇瓣，说道：下一世，如果你找不到我，我就去找你。
我不会让你等太久，一定会找到你，与你相识相爱，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泪水打湿两人的皮肤，坠落到被褥上。
楚将离急促的呼吸稍缓，可是眼泪却仍止不住地流。
他抱住俞塘的腰，几乎将整个人埋到俞塘的身上，佝偻着后背，像一只困兽一样无助地哀叫。
俞塘说的他都懂。
男人注定死去，他也懂。
男人把眼睛留给他的用意，他更懂。
但就是这样，明知道都是绝路，却被逼着去面对，去接受，对他来说才是最难的。
太多的恐惧聚集到一起，而他就在这一片黑暗中，什么都抓不住，什么都留不住。
无尽的绝望将他团团包裹，几乎让他喘不上来气。
俞塘看着这样的楚将离，已经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安慰他。
因为他知道，是他将曾经潇洒自在的楚将离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他能做的只有沉默地陪着他，过好剩下的每一天
最后楚将离答应了俞塘的要求，并强迫着自己逐渐恢复正常。
他不再拒绝南云和白宵的帮助，而是认真运功梳理自己混乱的内力，并且努力摸索着前进，尝试重新适应黑暗。
俞塘让他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他就听话地照做。
濒临走火入魔的身体，渐渐被他调整过来，但面容却仍旧憔悴。
或者说，在得知俞塘替他受了蛊毒后，他就再也没有笑过。
而且就算躺在俞塘身边，握紧对方的手，努力入睡，半夜听到俞塘咳嗽的声音，也会惊醒。
那曾经在雾莲山被他当成安眠的声音，如今却仿佛变成了索命的声响，成了将他推入深渊的罪魁祸首。
俞七在得到事情真相的那一天，险些一剑将楚将离杀了。
后来恢复了理智，目睹了楚将离和俞塘的相处，看到了楚将离的痛苦，便也于心不忍，没有再说要他偿命的偏激话，而是变得沉默寡言。
见到俞塘时整个人显得呆滞木讷，眼睛红肿，话都说不太清楚。
俞塘安慰他说，自己本来就活不了太久，为了救心爱的人而死，这一切便是值得的。
俞七听到这话，就绷不住，用胳膊捂着眼睛，流眼泪。
说是自己没有保护好他，是他没用。
到了冬天，天气越来越冷，俞塘的身体也一日比一日差，眼见着年关将近，俞塘却知道自己大抵是没办法陪着楚将离度过这一年了。
每日咳血咳得他都要麻木，本就瘦弱的身体如今都没了人的样子，他自己伸手摸上去，都觉得瘆人，到后来，甚至都不敢再去照镜子。
他庆幸楚将离看不到自己如今的模样，不然不知道要伤心成什么模样。
可楚将离偏偏找来画师，说是要给他画一幅肖像，因为俞塘说换眼手术，最少也要经历一年的恢复期，才能够重见光明。
而俞塘的身体，连这短短一月都撑不过去，又如何还能撑到一年。
所以为了记住俞塘的模样，他才找来江湖上最好的画师，给俞塘作画。
俞塘拗不过他，便在年轻的画师作画前，倚靠在楚将离怀里，对那画师说：麻烦你将我画的好看些，我希望我家相公能够记住我最好的模样。
楚将离握紧他的手，感受着那如枯木一样的手指，心疼的几乎麻木。
他说：塘塘，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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