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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桃牛奶冻(51)

    说起来,究竟谁更幸运,谁更不幸?
    等你好一点,我陪你去看看叔叔阿姨。方云晚心疼地擦去江修额头上不知为何又浮起的一层虚汗,也让叔叔阿姨放心吧,以后我都会陪着你,会好好照顾你,不会再让你自己一个人了。
    方云晚凑过去轻轻啄了啄江修惨白冰凉的唇。
    可江修的唇太冷,即使方云晚柔软温暖的唇瓣几番辗转,都无法将温度留在他冰凉灰败的唇上。
    方云晚有些心灰,却不料江修薄唇轻启,说出的话更让他丧气:小晚,其实你和我不一样,你还有你的家人,还有安安,还有大段美好人生,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什么意思?方云晚脊背生凉。
    江修冰凉的手轻轻摩挲着方云晚眉间皱起的纹路:超市里那个人说的其实没有错,我已经连累了许路遥和程盛,我不想再拖累你。你去三亚接安安,然后和安安一起回宁远好好生活,好不好?
    你的父母还在宁远等你。江修轻轻挽起嘴唇,目光悠长,而我的父母也在等我,你放心,无论我做错过什么事情,他们总会原谅我的。这世上,也只有他们会无条件包容我。
    江修的语气像是一潭死水,死寂而冷然,方云晚心中寒意顿生,他伸手抱住江修,反复强调:没有,你很好,错的是我。你别听人胡说,更别这样想。
    方云晚紧紧抱住江修,可江修浑身僵硬得像是一块木头,没有给与他任何回应。他的眼泪蹭在他深蓝色的家居服上,衣襟上晕开大片大片的深色水迹。
    卧室里充斥着方云晚低低的呜咽声。
    许久,江修终于抬手擦了擦方云晚眼角的眼泪,平静道:好了,只是一个提议,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别哭,睡吧。
    闹了这么一场,江修的力气好像是真的耗尽了,头软软地垂下去,斜抵在方云晚肩头,呼吸渐渐悠长,终于沉沉睡去。
    可江修睡前的一番话太过骇人,方云晚不敢睡,整夜把江修抱在怀里,时不时便要低头去听一听他胸口心脏跳动的声音,或伸手去探一探他的鼻息。
    这样心惊肉跳地守了江修一夜,天快要亮的时候,方云晚才搂着江修半梦半醒地眯了一小会儿。方云晚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从梦中惊醒时,第一反应便是去看江修的情况。
    江修依然悄无声息地睡着,只是睡了一夜,脸色也不见好转,卧室里暗沉沉的光线,给他本就苍白至极的脸色染上了一抹暗淡的灰。
    好在按照之前的约定,医生会在大约早上九点半上门。
    床头的闹钟闪了闪,已经快要九点了。
    方云晚担忧地看了江修片刻,还是不舍得叫醒江修,只小心地动了动保持了一晚有些发麻的手臂,把江修的身子移到软枕上。
    江修睡得浅,尽管方云晚的动作很轻,还是惊动了江修,江修微微睁了睁眼无声地看着方云晚。
    你再睡会,我去给你做早餐。方云晚附身在江修额头上吻了吻,满意地看着他重新合上眼睡过去。
    客厅里已经落了半室阳光,方云晚简单洗漱后,走进厨房,抓了一块面包塞进嘴里,便算是喂饱了自己,而后淘米烧火,开始给江修熬米汤。
    他还记得昨晚江修勉强喝了碗小米粥,难受得半夜起床呕吐的事,心里琢磨着,大概以江修如今的身体状况,喝粥还有些勉强,特别是大早上的,先喂他喝点清淡的米汤,也许能好受点。
    方云晚厨艺有限,手忙脚乱地折腾了半天,才终于大功告成。他盛出米汤,在桌上晾着,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洗净了手,打算去卧室里叫江修起床。
    从窗明几净的客厅,到暗沉沉的卧室,方云晚眯着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
    江修依然保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仰靠在床头的软枕上,脑袋软软地垂向一侧。
    这么长时间都保持着一个姿势,脖子不酸不疼吗?
    方云晚暗暗叹气,小心走近他,旋亮床头的台灯。借着灯光看清床上的人时,方云晚背后霎时冒出一层冷汗,急声喊他:江修!
    江修悄无声息地仰卧在床头,脸色煞白,唇边却染着一抹血红。
    方云晚伸手轻拍江修的肩膀,继续轻声喊他。
    而江修并没有给他回应,身子却顺着他的力气软软侧倒下去,无意识地轻咳两声,断断续续地大口大口呛出血沫。
    作者有话说:
    心灰意冷修虽迟但到;
    超市里的那场争执,终于是压垮修修的最后一根稻草,修修连小方都想赶走了,那就是放弃自救了;
    下一更周六见
    不出意外,修修五月份应该可以就完结,还囤着的姐妹们可以开始看了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不甘心 ◇
    你没有不甘心了,那我的不甘心怎么办?
    卧室里所有的灯都被打开,方云晚终于看清江修一直枕着的那方软枕上不知何时也沾染上了斑驳血色。他手脚发软,颤抖着去试探江修的鼻息。
    幸而,气息虽弱,但到底没有断绝。
    方云晚懊悔不已,昨晚江修说不去医院时,他就不该纵着他的性子,绑着也该把人绑到医院去。他深吸口气镇定下来,果断地拨打急救电话,根据电话里的指导,清理了江修口中的血水,扶正他的身子,防止断断续续涌出的血水呛住气管导致窒息。
    所有能做的事,已经做了,余下的时间便只有等待。
    方云晚打开窗户,阳光汹涌地闯进来,落了满室,一派生机盎然明媚温暖,却没能照亮床榻上陷入昏迷的人。他居高临下地望着纵横交错的马路,汽车在高架上像堆叠在一起的火柴盒,车流凝滞不前。
    这是早高峰的隅城。
    他回到床边握住江修冰凉的手,看了一眼时间,满心绝望荒芜。
    等待十几分钟了,这样的时间在高峰的隅城不算长,可江修的呼吸声已经越发短急,灰白的唇上染了一层浅浅的绀色。方云晚觉得自己握着的那只手在自己手心里蜷缩了一下,低头看去,只见江修半睁着眼,黑长的睫毛间漏出一线痴钝眸光。
    江修?方云晚扑过去,在他耳边轻轻唤着,江修?能听见我说话吗?
    依旧无人回应他。可满室死寂里,江修忽然闷闷低哼一声,浓密的眼睫闪了一下。
    眉头蹙了蹙,他将自己的手从方云晚手心里挣脱出来,紧紧扣在心口,出声。
    恰在此时,门铃终于响起。
    方云晚犹如溺水的人恍然看见一棵浮木,忙松开江修去开门。
    今天是江修被迫出院的第一天,刘主任亲自带着他的学生上门为江修看诊,方云晚打开门时,嘴唇抖得话都说不完整,只拉着刘主任反反复复道:快看看江修,快点!
    时值上班高峰,交通不便,救护车到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半个小时后。
    幸而刘主任来得及时,医药箱里也备了急救的药物,他迅速为江修注射应急药物后,果断和助理为江修开通两条静脉通路,为后续的急救提前做了充分准备。
    可即使如此,江修的情况依旧凶险异常。他被送到最近的医院,直接送进了抢救室。
    与许路遥不同,方云晚没有获得过江修的正式授权,没有资格作为江修的家属签署抢救中递出来的各种单据。
    方云晚没敢联系许路遥,硬着头皮给宋启君打电话,可一连打了三个电话都无人接听。
    于是,他试着打给徐章,询问他是否能联系上宋启君,徐章此时已经升了集团副总经理,暂时代理诸多事宜,近来颂文集团内忧外患,他更是忙得脚不沾地,此时在外地出差,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无奈之下,院方走了特殊申请,取得院领导批准,按照抢救生命垂危的患者时,无法取得患者或近亲属意见的情形进行处理。
    以前,方云晚也知道江修生病住过院,但他没有这样近距离地见过江修生病。他总以为,以江修的身份地位,权力财势,他生病了,必然是要大张旗鼓兴师动众,哪曾想,许路遥不在,江修便是孤家寡人无从依靠。
    方云晚僵直地坐在抢救室门口,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他猜到江修受了很多苦,可只有当他亲眼看见江修的病痛苦楚,只有当他亲身经历江修命悬一线,他才深刻地知道心疼与害怕。
    人生太短,难得糊涂。
    他什么也不想再去追问了,只想跟江修快乐自在,没头没脑地度过后半生。
    他不知道,他的这个愿望还有没有机会实现?
    不知过了多久,抢救结束,消化道的出血点与肺部的出血点终于明确并及时进行了止血,生命体征平稳后,江修被送入普通病房。
    趁着江修还在昏睡,方云晚交代护士帮忙看护,急急忙忙赶回家一趟,收拾了一些住院所需的用品带来。
    说是收拾,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江修昨天一早才从启明医院出院回家,换洗的衣物,吃饭用的饭盒碗筷,大包小包的东西方云晚还没来得及拆出来放好,又统统拎到他如今待着的这间病房里来。
    幸而江修的情况到底是稳定了下来。
    可在方云晚意料之外的是,江修醒来后,常常说一些奇怪的话。
    江修不止一次地试图赶方云晚回去。
    方云晚自然不肯依,他便又同方云晚提起那晚昏迷前说过的事,让方云晚去海南接安安,和安安回宁远城去陪在父母身边。
    说得多了,方云晚心里也有气。
    可偏偏江修此时是个摸不得碰不得的病人,他连一句重话也不敢同他说,只能耐着性子听着。江修赶他走,他便收拾了东西去病房外等着,等到江修睡着了,再偷偷摸摸走进病房里来,默不作声地守在病床边看着他沉睡中颜色惨淡的面容。
    好不容易那天阳光明媚,江修的心情也不错,许久不愿意见人,难得松口同意到楼下的花园里晒晒太阳。方云晚用厚外套把江修包裹得严严实实,用轮椅推着他在花园里慢慢走着,看到一丛冒了绿芽的灌木,生机勃勃的样子可爱异常,问他:到那里坐坐好不好?
    江修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近来江修总是不爱同他说话,像是期待着冷脸相对,便能将方云晚气走似的。
    可方云晚经历了那么多事,终于是改了冲动莽撞的毛病。
    他想着半年多以前,他和江修重逢时,自己也是这样冷冰冰地对待江修的。
    幸好后来啊,北风吹冷的心,终究是会被锲而不舍的春水软化的。
    方云晚替江修拢了拢衣服,把手伸进毯子里摸了摸他的手,还是觉得有些凉,便将轮椅挪了个位置,两个人一同被罩到太阳正盛的地方去。
    太阳明晃晃地落在江修脸上,他的脸色一片雪白。
    休养了三日有余,大罐大罐的药水打进他的身体里,除了不再咳血,并没有多大起色。江修依旧时常心悸胸闷,极度容易疲惫,变得异常嗜睡,却又睡不踏实,常常被噩梦压得喘不过气来。
    因为这回出血涉及消化道,禁食了一段时间后,伤了胃口,江修便不大愿意吃东西。方云晚变着花样给他熬粥炖汤,连纪顺平都惊动了,一顿饭准备了四五个花样过来,江修最终吃进去的,也不过是小半碗。便是这样,时而心情不佳,胃口不好,饭后撑不过一个小时,便又会被他尽数吐个干净。
    方云晚每天都要去找一趟江修的主治医生。
    与之前启明医院刘主任的结论一致,这边的主治医生也认为,如今的保守治疗对江修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建议尽快安排手术。
    可问题在于,江修此时身体太弱,又吃不下东西,整天靠营养液吊着哪里是个办法?再这样拖下去,别说把身体恢复到能接受手术的状态了,只怕还没上手术台,他便将自己耗死了。
    方云晚隐约觉得江修心里有事,可每次想同他好好谈谈,江修不是说累了,便是说饿了,对于关键部分避而不谈。
    他绕在江修身边像只围着鸡蛋打转的苍蝇,迟迟没找到一条缝叮进去。
    仗着今天江修心情好,方云晚大着胆子试探:江修,等你身体好一点,我们一起去接安安。反正最近把他接回来,我也没心思管他。你说好不好?
    江修偏头看方云晚,拍了拍他的手背,平静道:别等我,你自己去。
    那等你身体再好点,我再去。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怎么能放心。方云晚从身后环住江修的肩膀,挤过去蹭了蹭他的脸颊,你要是想安安的话,就得好好配合治疗,乖乖吃饭,快点好起来。
    虽然病得厉害,但江修耳聪目明,哪里听不出方云晚的言外之意,他低头看着自己细长的手指,在阳光下苍白得恍若透明,轻轻叹了口气:小晚,别再自欺欺人,我可能撑不了多久,你要为自己早做打算。
    病到了这步田地,有些事江修自己已经没有了避讳。
    可方云晚不肯接受,握着江修的手摇头:我打算什么?我没什么好打算的。我往后就只想跟你好好过日子,你想住在隅城,想住在宁远都行,反正我就跟你在一块儿。
    闻言,江修沉下脸来:你如果真想让我安心,就别说这些。
    那你要我怎么办?方云晚忍了又忍,眼泪还是簌簌落了下来,我回隅城来,是你先来招惹我的,是你说要重新开始的,是你逼我承认我还爱你的!好不容易,我放过自己了,你明明也答应过我要好好治病的,可突然又出尔反尔,说你要放弃,那你要我怎么办?
    江修晦暗的目光缓缓在方云晚的身上流过,静谧如一条冰天雪地里平坦宽阔的河流。他沉默了片刻,冰凉的手指抹了抹方云晚的眼泪,低声道:抱歉。
    谁要听抱歉!方云晚握住抚在自己脸上的那手,眼中水光闪闪,你能不能为我再坚持一下?以前都是你费尽心思地对我好,可是我还没有好好爱过你。江修,你还没过上好日子呢,怎么能甘心?
    被方云晚孩子气的话逗笑了,江修靠在椅背上,胸口轻轻起伏着,冰雪般苍白剔透的容颜浮起一层极轻极薄的笑意。
    江修三十多年的人生,贫瘠得像是一块沙化了的土地,种不出树,更开不出花。
    大约就是因此,他对爱与美好的想象力也匮乏得可怜,方云晚只是口头上说了一句「以后要好好爱他」,便能让他满意地笑出来。
    没有不甘心。江修微微摇头,这些日子,已经够了。
    方云晚看看他,眼睛湿漉漉的:你没有不甘心了,那我的不甘心怎么办?我还有好多事要跟你一起做。我想带你回宁远,前几天我跟我爸妈说清楚我们的关系了,他们说宁远的空气比隅城好,等你身体状况稳定了,让我带你回去住一段,好好养养身子。还有,我看到你放在客厅里的那幅画了,画的海上日出,难看极了,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海边,我手把手教你
    方云晚拉着江修的手,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事,有些事是他们早就约定要去做的事,有些事是他们五年前未来得及完成的遗憾。他在江修耳边把大大小小的事说了一遍,也帮江修完整地追忆了一轮他们相遇相知相爱的经过。
    只是那些美好温暖的瞬间被无限放大了,那些破碎不堪的纷扰被悄然隐藏。
    方云晚期期艾艾地看着江修:江修,你不能这么自私,你不能置我的遗憾于不顾。
    在方云晚絮絮叨叨的回忆里,这些日子以来,江修如枯井般死寂的眼睛里似乎重新冒出一汪清泉,他眸光中隐约有水光潋滟。
    可方云晚定睛再看时,那水光一闪即逝,只见江修微蹙着眉头合上眼,低声道:我有点累了,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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