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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桃牛奶冻(57)

    在所有人的努力下,终于解了抢救江修的燃眉之急。
    宋启君来的时候,病房里递出来第三张病危通知书。许路遥亲自递出来给方云晚,并告知他目前抢救的情况,以及他们的下一步计划。
    他看着方云晚和徐章,面色凝重:万幸那两刀都没有伤在要害,但他原本已经出现心力衰竭的症状,这次心肌严重缺血,导致他的心功能完全衰竭。我们准备上ECMO,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心功能恢复的可能性,很低。
    什么意思?
    这话不是方云晚问的。声音自方云晚身后传来,苍老低沉。
    许路遥寻声看去,只见宋启君孤零零地站在长长的走廊中央,灰白的胡子颤了颤,又问了一遍:许医生,您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许路遥瞥了宋启君一眼,并没有回答他。
    方云晚甚至没有回头,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许路遥,眼泪大颗大颗地滚下来:刘主任说他过两周就可以做手术了。做了那场手术,他的病不就好了吗?那,那别等两周后了,你们现在就给他做手术,行不行?
    许路遥眼眶泛红,哑声道:没有意义了,连那场手术都没有意义了。
    怎么会呢?方云晚目光发直,脸色与唇色都是苍白一片,喃喃自语,怎么会呢?他刚刚才告诉我,刘主任说最新的体检报告显示他所有指标都达标,他明明已经好起来了
    医院走廊的灯光一片明晃晃的白。
    方云晚耳边隆隆作响,那声音像他和江修重逢那天沿海干道上鼓起的风,像他和江修在夜空下看过的一场又一场绚烂的烟火,像他在江修胸口听见的沉沉心跳声
    可顷刻间,一切都静止了。
    没有风,没有烟火,没有心跳声。
    也没有,江修。
    方云晚求生一般想去拉住许路遥一角衣角的那只手,轻轻垂下去,身子跟他的眼泪一起,直直往地上坠去
    作者有话说:
    医生的话都是我瞎说的,毫无根据的,大家不要较真哈
    小方就是太着急了小晕一下,放心,不会虐小方身的,但是还得让小方和老宋继续心痛一段时间;
    下一更周二见感谢在20220519 22:11:2820220521 21:27: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日出 ◇
    原来,很早以前,他们就已经认识过了啊。
    方云晚因为过分哀恸而昏厥过去,不到两个小时便在观察室里清醒过来。他跌跌撞撞地赶到ICU病房时,正赶上刘主任从病房里走出来。
    初春的凌晨四五点钟,星月退隐,旭日未升,正是一日里最昏黑的时刻。
    徐章已经带着行李离开,他要赶今天最早的航班去泾城。
    他肩上是从江修那里接过来的担子,纵使再担心江修,也还是要全副武装地奔赴下一段征程。
    病房外只有宋启君孤零零地守着。
    他一夜未眠,脸上的纹路像是一夜间深了几寸,令他看上去越加苍老。纵使他手中握着颂文,纵使身家过亿,可他终究还是个孤零零的老人。
    刘主任请方云晚和宋启君一同到他办公室去详谈江修的情况。
    跟刘主任一同介绍江修病情的不是许路遥,而是前一天晚上提醒方云晚找人来献血的那名医生。这名医生对江修的了解程度有限,因而主要只是协助进行做记录,以及递送一些报告材料。
    刘主任的结论与昨天许路遥的说法基本一致,他对于江修的心肺恢复自主功能也持悲观态度。
    但最终选择以这种方式维持江修的生命,是因为他在为江修的手术做准备的过程中,遇见过一名与江修配型度很高的器官捐献者。
    那名器官捐献者因为车祸脑部损伤严重,陷入深度昏迷,一直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但以江修当时的情况,心脏移植并非唯一选择。刘主任综合考虑了各方面情况,与有关专家多番探讨,也征求过江修本人的意愿,最终还是决定采用最早的治疗方案。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极度缺血下,心肌受到的损害已经不可逆转,江修恢复心功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因此刘主任打算再试着走一走心脏移植这条路。
    已经不会有更坏的情况了。
    要么,刘主任为江修找到合适的心脏,顺利完成心脏移植手术,要么,江修死于ECMO术后感染或者其他并发症。
    方云晚把没听懂的地方同刘主任又确认了一番后,冷静地提笔在手术方案的知情书上签字确认,请求刘主任尽快联系那名捐献者。
    而这些信息,对于宋启君来说,突然,陌生,而又残忍。
    他听着方云晚与医生有来有往地交流着江修的病情,蓦然发现江修虽然在自己身边长大,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对他一无所知
    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白铭就是宋铭的?
    他是什么时候想好要离开颂文的?
    他又是什么时候病得这么重的?
    从刘主任办公室出来,宋启君跟在方云晚身后去了趟ICU病房。他们不能进入病房探视,只能贴在病房外的玻璃窗上远远地看一眼。
    他看见江修半躺在病床上。
    江修身上沾血的衣物已经被尽数脱去,露出他上身精瘦的肌肉和惨白的皮肤。没有人给他重新穿上衣物,因为他身上接了太多管子,根本无法整整齐齐地套一件衣服上去,只能给他虚虚地盖一层被子,维持体温。
    病房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仪器,显得异常拥挤。
    而江修在沉重的设备仪器间,看上去更显得单薄而脆弱。
    和当年从宁远市儿童福利院找到他时一样,单薄而脆弱。
    可是他从来不哭也不闹,病得最厉害的时候,也不过是默默咬着一角被褥,悄无声息地陷入昏迷。
    从小到大,好像都是如此。
    宋启君把苍老的脸抵在玻璃窗上,窗上晕出两道水迹。
    这个孩子遗传了他父亲的心脏病,从小身子就很弱。宋启君其实是知道的,孩子是在他跟前长到了8岁,才跟他的母亲一起去宁远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可他究竟在跟谁赌气,又在为了什么赌气?而又凭什么,要让这个孩子承受他的这些愤愤难平而带来的冷漠与忽视?
    为什么呢?凭什么呢?
    他分明,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
    宋启君想起昨天打给江修,被方云晚接通的那个电话,心情竟然有些庆幸。
    幸好那个电话不是江修接的,这样,他应该就不会知道在他生死一线时,他的外公却想着请求他放过那个伤害他的凶手!
    小方,谢谢你一直陪着他。宋启君想起与他并肩站在玻璃窗前的方云晚。
    方云晚本想反唇相讥,他有什么资格感谢呢?他不过是仗着血缘上的牵连罢了,他对江修哪曾有过一丝温情?
    可他自问,他又有什么资格讥讽宋启君呢?凭着他对江修不冷不热的时间比宋启君短一些,还是凭着他的醒悟比宋启君早一些?
    某种意义上,他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所以方云晚没有多说什么,摇了摇头:没有,其实我也让他孤单了很长时间,但是以后不会了。只要他能好起来,以后一定不会了。
    昨天晚上的那个电话宋启君不知该如何开口,吞吐犹豫后,只干净利落地说了声,对不起。
    您对不起的不是我。方云晚看着病床上苍白如死的人,轻轻说下去,可是他永远也不会知道那通电话里,您说了什么。我会告诉他,您很担心他,连夜赶到医院来,在病房外守了整整一夜。
    宋启君看着异常镇定冷静的方云晚,低声说:谢谢。
    无法进入病房里探视,方云晚和宋启君只能守在病房外。好在江修的情况暂时稳定,一整个早上过去,都没有发生突发情况。
    因为江修的伤明显是人力所为,在江修情况稳定后,方云晚被带去公安局录口供。
    前一晚,孟忱在颂文大厦附近发现鬼祟尾随江修与方云晚的白铭,特意一路跟着白铭到达焰火燃放点,这才救了江修和方云晚。警察到达时,方云晚已经带着江修紧急赶往医院,现场只剩孟忱看守着用绳子捆绑住的白铭。
    因而,孟忱和白铭一起被带到了公安局。
    鉴于方云晚的口供与孟忱基本一致,与现场痕迹和现场发现的凶器也吻合,警方基本锁定白铭就是江修意外受伤一案的犯罪嫌疑人。
    白铭精神状态不佳,在公安局里待了将近一天一夜,始终对警察的询问置之不理。
    可在见到方云晚时,白铭突然眉头一拧,严肃道:方云晚,你怎么又迟到?别仗着你得过一点小奖就骄傲自满,觉得自己顶了不起。好好学,好好练,给我长点脸!
    他衣衫破烂,头发凌乱,分明一身狼狈,却在审讯室里坐得笔直,皱眉训斥方云晚时,还隐约可见当年隅城大学建筑系最年轻教授的意气飞扬模样。
    方云晚忽然意识到,白铭的灵魂,可能是掉在五年前风华正茂的时光了。
    看着白铭的模样,他心里有些难受,顺着白铭的话回应他:知道了,下节课我回准时到的。
    我最近没空管你,你自己自觉点。白铭依旧板着脸,语气却和缓下来,眼镜片后面的眼睛透出如水的眸光,你师母怀孕了,她喜欢男孩,我喜欢女孩,你说要是能生个龙凤胎多好。不过也不行,你师母身体不大好,怀双胞胎太辛苦
    白铭絮絮叨叨地讲着,话题都关于五年前,他最是顺遂如意的那段时光。
    方云晚不禁想起白铭视若珍宝的那枚U盘。
    前一阵子,警察去医院找江修说明宋铮案件的进展时,把出租屋里找到的那枚白铭的银色U盘交给方云晚。
    当初为了寻找那枚银色U盘,白铭几乎不管逃跑的时间。方云晚可以顺利脱身,也是得益于他喊出「U盘还在出租屋里」后,白铭想要司机调转方向回去取U盘,他才在争执中趁乱打开车门,跳车逃走。
    U盘里究竟有什么,值得白铭心心念念地放不下?
    趁着江修入睡,方云晚曾经独自打开过那个U盘。
    U盘里除了白铭准备好的那些用来造谣江修的资料,还有许多图片,有的是白铭学生时代受到表彰的图片,有的是白铭的设计作品获奖的奖状奖杯照片,有的是白铭与妻子温馨平淡的日常,有的是白铭进入隅城任教后得到的各项教学科研奖项
    零零总总,堆砌出白铭前半生的花团锦簇。
    那是一个人像无依无靠的小草一样,咬牙长成一棵秀于林木的高树的全程,而他繁花似锦的前程却在五年前蓝标大赛举办在即时,戛然而止。
    方云晚看着白铭,明明是他把锋利的刀刃推进江修的胸口,可他被困在讯问椅上,狼狈憔悴如斯,目光呆滞地怀念着长安得意的从前,方云晚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恨他。
    从审讯室出来,方云晚遇见了孟忱。
    经过昨天晚上的剖白,两人碰面不无尴尬。孟忱看了眼方云晚身上狼狈的模样,便猜测他是直接从医院赶来的,上前正要打招呼,却见方云晚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过,连目光都没在他身上多停留一秒。
    离开公安局后,方云晚回了一趟嘉和府。
    刘主任说至少要等到四十八小时后才可以进到江修病房里探视。可他身上又是泥又是血的,脏污一片,怎么见江修?还是得趁着现在见不到摸不着,把自己收拾干净,做好准备。
    这里是江修的家,四处都是江修的气息。
    方云晚的行李其实已经搬到这里来了,可他还是去衣柜里翻出一套江修的家居服。
    他用江修的沐浴液,江修的洗发露,江修的刮胡刀,江修的须后水,恨不得用江修使用过的一切,把自己腌制起来,让他的气息浸透自己身体的每一寸。
    洗漱过后,方云穿着江修的家居服在屋子里四处游荡。他不学无术,整套房子里最少去的地方便是书房,可江修好一贯勤奋,每天总有大段的时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方云晚像是循着花香找路的蜜蜂或是蝴蝶,悄悄走进书房里。
    书房里收拾得十分整齐,书本分门别类地在整面墙的落地书架上安置好,桌上的文件也被整理得整整齐齐插进竖放的文件架上。
    文件架上,有一张纸页大概是之前江修抽取其他文件时太急,被带了出来,比别的材料生生多出半截脑袋探在外面。
    江修爱整洁,如果他在,肯定会把文件架整理妥当的。
    这样想着,方云晚伸手捏住那页探头的纸,打算把它推回架子里。
    可纸页太软,轻轻弹了一下,于是方云晚看见了纸页上的内容。
    他猝然呆住,顿了几秒钟,把文件夹里单独散放的纸页都抽了出来,一页页翻看过去。
    那是一张张寻常的A4纸,可每张纸上的内容他都很熟悉。
    当年他在泾城,遇到过一个优质客户,也姓方。
    方先生的项目都是很优质的项目,价格略高于同期同类的其他项目,设计需求频繁而稳定,对产品要求明确而具体,不提过多不合理的要求,所有的修改意见都清楚明晰,其中不少还令方云晚深受启发,在后来的工作中活学活用。
    其实那时方云晚刚刚接触广告设计不久,作品也不算成熟,但这位素未谋面的方先生说跟方云晚很投缘,也很欣赏方云晚的设计风格,几乎每个单子都点名要方云晚主设。在方云晚离开那家设计公司后,这位方先生还与方云晚保持着联系,时不时会给他一点报酬很不错的私活。
    方云晚在泾城的生活,是在遇见那位方先生后,才慢慢好起来的。
    而江修书房里的这些A4纸上的图样,都是当年方云晚提供给那个方先生的设计稿。
    所以,当年那个对他颇为关照的客户方先生,是江修!
    其实江修很早就找到他了,只是一直没有打扰他,安静无声地看着他守着他,等着他回过头来。
    可现在他回头了,江修却快要没有力气等下去了。
    想到这里,像是有块巨石砸下来,方云晚心里又沉甸甸地透不过气。他眨去眼中的水汽,将那叠A4纸塞回文件架里,抬头时,在泪眼婆娑中看见一幅靠在书架上的画。
    那是一幅海上日出。
    这幅画出自江修之手,但江修于绘画一事上确实没什么天分,线条走得曲折,构图也没什么巧思,色彩更是东一块西一块的无法调和。
    方云晚可以大言不惭地说,江修画画的水平,跟他幼儿园时期相差无几。
    不知道为什么,江修好像一直很喜欢海上日出这样的画作,多年前他们在一起时,他得空便会带他去海边度假,早早地将他拖到海边看日出。
    那时方云晚总因为起床气而显得不情不愿,其实他没告诉江修,他也很喜欢看日出。
    他记得他上小学的时候参加过一个宁远市的绘画比赛,画的也是一幅海上日出。在他那时的绘画老师指导下,他的那幅画可比江修这幅要精彩多了,最后还得了儿童组的第一名。
    那场比赛的赞助方是一家食品厂,从儿童组获奖的作品中选了三幅,印到他们那年新出的一款棒棒糖的包装纸上,其中就有方云晚的那副海上日出。以至于方云晚那几年口袋里一直塞着一把棒棒糖,好随时拿出来告诉别人,糖纸上印的图画是他画的。
    那张糖纸长什么样来着?
    方云晚边想着,目光继续四下乱扫,忽然发现江修的那副海上日出旁有一个巴掌大小的玻璃相框,相框里镶着一张小小的银色糖纸,糖纸正中央就是一幅海上日出。
    那正是方云晚小时候画的那幅海上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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