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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桃牛奶冻(60)

    他轻轻摸了摸江修手臂上的小包,小声问:疼不疼?
    江修不理他,他喃喃自语:都肿了一个包,肯定特别疼。都遭了这么多罪了,怎么自己还对自己下狠手呢!
    盯着江修清瘦的手臂的那处鼓起的小包,方云晚心疼坏了。
    想了想,他低头朝江修的手臂上轻轻吹了吹气,学着小时候磕了碰了,沈彩萍哄他的语气哄江修:没事啊,呼呼就不疼了。
    方云晚低着头吹气,一开始还是暖暖的气息落在江修的手臂上。
    慢慢的,有温热的液体落下来,顺着江修的手臂滑下去,晕在白色的床单上。
    江修面上的那层冰终于消融了些许,声音依旧孱弱,语气却冷硬:别哭了,不疼。
    你不疼我疼!方云晚抬起头,眼眶通红,你知道那天送你来医院的时候我多害怕吗?你好不容易恢复一点力气,就只想着折腾自己?
    江修偏过头看他,目光平静如水:你疼吗?你在乎吗?你不是又要走了吗?
    我为什么要走?我要去哪里?
    我不知道你想去哪里,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走。江修平静得令人心慌,也许是怨我恨我,也许是累了厌倦了,谁知道呢?你之前离开也都是没有通知过我的。
    五年前,方云晚离开时,他只是飞了一趟寻常的国际航班。
    几个月前,方云晚离开时,他只是和平时一样参加一场会议。
    每一回都是猝不及防,就从他身边消失得彻彻底底。
    他记得方云晚送他来医院途中,听见方云晚说,他是个小心眼的人,他不会跟他算了的。但他那时候太疼太冷太累,意识昏沉,此时已经有些记不清楚,方云晚是为了什么事情耿耿于怀,不肯与他和解。
    方云晚不来看他的这几日,那晚烟火之下的情景在他的脑海中越发清晰。
    他不知道之前每天都在他床头啰啰嗦嗦地念叨花开了树绿了的人为什么突然不来了。他开始觉得心慌,会不会即使得知了当年的真相,方云晚仍然不愿意重新接纳他?
    他确实知道,他的方云晚,是一只骄傲而记仇的小孔雀啊。
    尽管他还是很喜欢那只小孔雀,可是他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必要去找回那只小孔雀。
    这几天里,他一直反复纠结挣扎。
    有时冲动占据上风,他想要不计一切代价要把方云晚留在自己身边,有时理性觉醒过来,他又觉得留不住的人,本就无需挽留。
    江修脸色雪白,好像整个人都被冰雪封冻住般冰冷安静。
    他无声地看着方云晚,病房里诡异地静默着,仪器工作的声音显得特别吵闹。
    你走吧。江修低声说,我们彻底两不相欠了。
    话音刚落,江修觉得有一只温热的手贴上自己的额头。方云晚的眉头拧成一团,手心手背都试了一遍江修额头的温度,还是不放心,探身过去,把自己的额头抵在江修额头上。
    没发烧啊。方云晚歪着头看江修,眉头紧锁,自言自语道,那为什么会说胡话呢?
    作者有话说:
    这是倒数第二章 正文!
    周四晚上就能完结啦!
    目前计划的番外是程许会有一个番外,修修小方会有一个五年前的番外和一个从此过上幸福生活的番外(也就是这么个计划,到时候写几个算几个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终章
    ◇
    他好像,是真再次拥有了一个热热闹闹的家。
    方云晚坐在床边,抱住江修没有打针输液的那只手臂,仰着头的模样有点可怜,他问:怎么了?为什么要赶我走?为什么又不要我了?
    是你先不要我的。
    这分明像是一句控诉的话,可上位者习惯于隐藏内心,江修把这句话语气平直地说出来,竟没有一点装可怜博同情的味道,只是无悲无喜地陈述一件事实。
    相比之下,方云晚喜形于色,沉不住气。
    方云晚腾地坐直起来辩白:我哪里不要你了?我哪里敢不要你?我哪里舍得不要你?出事后,我天天守在这里,你怎么能空口白牙污蔑人!
    你每天都在?江修霍然抬头。
    方云晚佯装生气,叉腰瞪眼,等到江修看过来,又忍不住得意地挑了挑眉。
    一直在门外?为什么不进来?
    江修微微拧起眉头打量方云晚,大约是因为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守在病房外,又挂心着病房里的人,方云晚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下巴都尖了。因为睡不好吃不好,整日担惊受怕,与往日比实在是憔悴了不少。
    江修心里一跳,盯着方云晚的脸,关心则乱,追问道:你怎么了?太累了吗?还是生病了?去看医生了没有?
    看着江修着急担心的模样,方云晚心里暖融融一片,暗自欢喜。
    但终究,他不敢让江修太过担心,也舍不得让江修担心,江修追问一句,方云晚便自己竹筒倒豆子,把这几日没有来看他的前因后果完完整整地解释给他听。
    故事不是很长。冷漠疏离的假象之下,藏着的是用心良苦。
    江修。方云晚把江修依旧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侧过脸去在他手背上吻了一口,以前,我做错了很多事情,让你难过了很多次。我保证以后不会了,你相信我好不好?我真的不会走了。
    其实你要走,也是可以。
    这一句不是赌气,不是驱离,江修只是认真地在告诉方云晚存在这样一种可能。
    但方云晚毫不犹豫地摇头:不走,你赶我我也不走。
    这话说得十分孩子气,江修苍白的脸上浮出一点笑意,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醒过来后折腾了太长时间,江修有些精神不济,微微半阖着眼,目光却还是紧紧锁在方云晚身上。
    累了吗?方云晚捧着他的手贴在自己心口,密切关注着他,见他脸上露出倦色,忙劝他,累了就睡一觉,别硬撑。
    你会一直在吗?
    嗯,我一直都在。方云晚看着江修挣扎不肯睡去,握紧他的手,耐心安抚着他,睡吧,我保证你醒来就会看到我。
    真的?
    真的,不骗你,睡吧。
    江修在方云晚半骗半哄下渐渐安心睡去。方云晚其实不敢保证医生会允许他留在病房里,一直到江修睡熟了,他才蹑手蹑脚地去找值班的医生护士商量。
    幸而江修身份特殊,住的又是单人病房,并不会因为方云晚的进入而影响其他人。医生破例让方云晚留在病房里安抚江修的情绪。
    这一觉,江修睡足了七个小时,醒来时已是深夜。
    病房里亮着一盏暖黄色的小夜灯。
    方云晚坐在小夜灯下,披了一身温暖的黄色灯光,执着地握着江修的手,静静守在床边望着江修。
    江修从暗夜里找到了方云晚眸光闪闪的眼,心下安然。
    他对着方云晚笑了笑。
    方云晚也对着他笑了笑:这次我没有骗你吧。
    那天之后,方云晚便在江修的病房里驻扎了下来,除了梳洗饮食,再没离开江修身边一步。江修醒着的时候,他陪他聊天解闷,江修昏昏欲睡,他便握住他的手,静静守在一旁等着他醒来。
    在鬼门关外走了一遭,江修苏醒过来已经将近半个月。
    期间许路遥来看过他一回。ICU病房里要求严格消毒,许路遥将自己重重包裹住,只留下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程盛新丧,许路遥的悲伤无从藏匿,不想在江修面前失态,令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的人担心,确认了江修的情况确实在好转,略聊了几句便匆匆离去。
    江修身体虚弱,脑子却并不糊涂。许路遥走后,他没问许路遥为什么现在才来,而是直接了当地问方云晚:程盛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其实程盛早已经入土为安,可江修的状况还不够稳定,方云晚不敢直说,却又知道瞒得了一时,瞒不过一世,只能含糊地掩饰着:听说情况是不大好,所以许路遥抽不开身来看你。
    医生怎么说?
    方云晚暗暗咬牙,犹豫道:医生说,恐怕撑不过去。
    闻言,江修脸色一白,愣了愣,语气沉重:怎么会这样?那许路遥还好吗?你替我多去陪陪他。
    其实不用江修说,方云晚已经主动去看过许路遥几趟。
    程盛车祸后便伤得极重,吊着一口气拖了大半个月已是不易,许路遥其实早就对于他的离开做好了心理准备。
    近来许路遥的情绪渐渐稳定,方云晚才知道,程盛不仅救了江修,还救了一名刚刚考上大学的学生,和一位女儿正在读高二的单亲妈妈,除此之外,他的眼角膜还使两名失明的儿童重见光明。
    许路遥作为捐献者的家属,能了解到的受捐者信息十分有限。
    但得知这些信息,他的脸上尽是释然与欣慰。
    许路遥告诉方云晚,程盛说过,他小时候成绩很不错,他一直有个遗憾。
    如果他不是一个伶仃无依的孩子,如果他的老师能顶住压力把他留下来。
    如果他和其他孩子一样有无条件支持他的父母,是不是他可以跟许路遥在另一个地方相遇?
    比如,大学里灯火通明的图书馆里。
    比如,校门口斜铺着夕阳的草地上。
    冥冥中仿佛有天意,程盛的遗憾,好像可以在这些人身上得到补偿。
    但这些事,方云晚是不能同江修说的。
    他握住江修的手,同他说起别的事情:宋铮落网后带出来一串人,听说为全国范围内的好几起恶件提供了线索。程盛的牺牲很大,但获益的不仅仅是我们,他的病房里甚至挂着一面警察送去的见义勇为的锦旗。
    听到锦旗,江修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以前许路遥也收到过好几面锦旗,程盛可以把他的这面拿回家里,跟许路遥的锦旗肩并肩摆着。这样,他就不必再觉得许路遥高不可攀了。
    方云晚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从前总是想象不到许路遥和程盛在一起是怎么相处的。一个是仁心仁术、受人尊敬的医生,一个是不学无术、烧杀抢掠的道上大哥,怎么想都不搭。
    原来,不止他这样觉得,程盛自己也这样觉得啊。
    但此后,他应该可以与他爱的人并肩而立了。
    与刘主任预估的情况相同,一周后,江修情况稳定,离开ICU,被转入住院部顶层那间预留病房。
    江修身上缠绕着的线被拆除了大半,方云晚终于敢伸手抱他。一直到将头抵在江修单薄的胸口,贴着他温热的皮肤,听见他胸腔里传出规律而有力的心跳声,方云晚的心才真切地落了下去。
    江修住进普通病房的那一晚,是方云晚一个多月来睡得最踏实的一晚。
    入睡前,江修将身子往一侧挪了挪,空出半张床来。方云晚心领神会,手脚并用地爬上去,小心地避开江修身上仅剩的几条连在监护器上的线,抱住江修消瘦的腰,脸贴在他的手臂上,沉沉睡去。
    那一晚,鼻间尽是淡淡的消毒水味。
    于是方云晚梦见了他和江修在隅城重逢的那天。
    与那天他漠然装作与江修不相识不同,梦里的方云晚紧紧握住江修伸过来的那只手,拉着江修往外跑去。
    他们穿过医院灯光冰冷的长长过道,一头闯进浓稠的夜色里。在夜色里横冲直撞,不知道走了多久,方云晚把江修带到了海边。
    一轮红日一点一点从海平面跳出来。
    方云晚握着江修的手,像小时候一样,兴奋地告诉他:哥哥,太阳出来了!
    一夜好梦,方云晚醒来时,睁眼便看见江修苍白而清俊的脸,愣了好一会儿,伸手摸了摸江修的脸,凭着真实的触感,才确定自己没有在做梦。
    江修捉住方云晚覆在自己脸颊上的手,在他手背上吻了吻:谢谢你,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你更辛苦。方云晚轻声说,谢谢你,那么辛苦还是坚持下来,没有放弃。
    江修将方云晚拉近些,伸手箍住他的后脑,将人推到自己眼前,飞快在他唇上啄吻一下,沉声道:小晚,我们可以继续在一起,我真的很高兴。不管能有几年时间,我都觉得很知足。
    我也是。
    江修的气息一步步贴近过来,方云晚眼角上扬,是飞扬欢欣的笑意。
    一双唇苍白晦暗,一双唇红润柔软,唇齿相依间,不分彼此。
    江修出院那天,宋铮的判决书下来了。他因故意伤害致人死亡,协助性质组织洗钱等罪名遭到公诉,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这事是宋启君来接江修出院时,在电梯里接到律师的电话,顺口告诉江修的。
    方云晚原本觉得十五年的刑期未免太短,可想到那日去送程盛的那些精壮的花臂大汉,又觉得,兴许十五年后,对于宋铮的惩罚才算正式开始。
    电梯门打开时,江修对宋启君说:有朋友来接我们,您不必一直陪着我,现在赶去见宋铮一面,也许来得及。
    排队等着上电梯的人不少,宋启君边帮江修挡着人流,防止有人不小心磕碰到他,边说:不去,去见他做什么?我是特意来接你回老宅,你小时候住的房间已经让人收拾好了,到家就能休息。
    我回自己家。江修回答果断。
    宋启君脸色僵了僵,还是耐心地劝他:你身子还弱,老宅有人能照顾你。
    大病初愈,江修走得不快,方云晚挽着他的手臂慢慢跟着。听到宋启君这话,江修转头与方云晚对视了一眼,依然拒绝:不必了,家里云晚都安排好了。
    江修像是一块油盐不进的钢板,宋启君终于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忽视,不是此时三言两语可以挽回的。
    他放下身段,坦诚地面对问题:小修,之前是我不对,我确实是个不负责任的长辈。现在我身边只有你一个孩子了,我百年之后,颂文也无人可以托付。你能不能不要生外公的气了?
    三个人已经走到住院部外,江修看见不远处停着一辆眼熟的车。
    车子的后排车窗开着,被固定在儿童座椅上的安安探出来个小小的脑袋,挥着短短的小胳膊朝着江修和方云晚招手。
    他并不是生宋启君的气,他只是觉得跟宋启君纠结这些事没有任何意义。
    在年少父母双亡无处依靠时,在他辗转病榻生死一线间,他也曾奢望过来自宋启君的温暖。
    但那些都已经是曾经。
    如今,宋启君于他,是荒漠里的半碗水,是雪地上的一根火柴,是暗室中的一豆烛火。
    但他已经找到郁郁绿洲,熊熊篝火,灼灼烈日。
    江修没有跟宋启君继续纠结往事该不该被原谅的话题。
    但看到安安时,他想起有些事确实是需要跟宋启君说清楚:白铭已经被移送精神病院,您是知道的。安安之前一直跟在云晚身边,我们暂时会继续抚养他,您也可以随时来家里看他。等他适应一段,再让他自己选择,是留在我和云晚身边,还是跟在您身边。
    安安太过兴奋,驾驶座上的许路遥也发现了朝自己走来的江修和方云晚。他看了一眼方云晚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又看了一眼亦步亦趋跟着他们的宋启君,下车打开后备箱,没上前打扰他们,只站在车屁股附近等着。
    江修朝许路遥颔首示意,走向他之前,转头深深看了宋启君一眼:其实您应该去看看宋铮,是您把他纵得无法无天,现在却不管不问,管杀不管埋,也是一种不负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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