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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石录(18)

    抱歉。柏云旗低声说,今天是我冲动了。
    闻海闭了下眼,知道就好。
    直到两人坐上车,闻海才又问道:今天我要是不在,你准备怎么收场。
    柏云旗显然早有打算:那我替她挨顿打就好了,这种人,发过脾气后就不算什么了。
    闻海微微皱眉,猜测道:你是不是喜欢那姑娘?
    啊?!柏云旗一惊,急忙否认道:没有,我她挺好的,但我
    你别紧张。闻海循循善诱,你现在也快十九了,喜欢一个人很正常,正常谈个恋爱对学习也没多大影响,但你要是搞暗恋就真的很
    我不喜欢她!柏云旗难得强硬地打断了闻海的话,我我真不喜欢她我就是不想看别人挨打。
    闻海的语气骤然变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想让别人家长打自己孩子,就情愿自己上赶着去挨顿打,您还准备普度众生呢?
    柏云旗不吭声,基本就是默认了。
    你是不是觉得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块有人要的宝,自己就是根爱死哪儿就死哪儿去的草,闻海因为家长会的事升起来的火刚灭还没几小时,这会儿火苗直窜了几尺高,就你皮糙肉厚还命贱,谁想揍就揍了是不是?
    他狗脾气一上来当年中二病的后遗症又冒了头,说什么都不过脑子,话一脱口想起柏云旗之前的遭遇就后悔不已,把车停稳后,清清嗓子刚准备给对方道歉,耳边就响起了一声轻轻的嗯。
    你说什么?闻海声音冰冷,你还给我答应了?
    柏云旗别开头不看他,但还是点了几下头。
    闻海被气笑了:你都这么看不起自己了,干什么还怕我打你?
    说完他不再没理会柏云旗惊慌的眼神,下车甩手关上车门就快步离开了。闻海很久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了,只觉得胸口又闷又重,说不清楚是疼是痒还是酸,火气裹着那点不为人知的酸楚把他眼睛都快烧红了。站在家门口从包里掏钥匙时怎么也摸不出来,对于当下这堆破事的最后一点掌控也脱了手,心里烦躁到极点,扬手把手里的包摔了出去。
    正紧赶着上楼的柏云旗猛地刹住车,闻海的公文包贴着他的肩膀飞了过去,重重地砸在了墙上,包里的东西顺着没拉严的拉链哗啦啦散了一地。
    他显然以为闻海这一下是冲着自己的,害怕地后退几步,后背贴着身后的墙,慌忙蹲下/身子去捡地上的东西,指尖不受控制地发着抖,但动作又异常麻利。
    好极了。他内心却是麻木的,我又把自己害得无处可去了。
    闻海匆匆跑下楼梯,看见柏云旗低着头蹲在地上,以为是被自己的包砸伤了,当下脾气也没了,紧张地问道:砸到哪儿了?伤着脸没有?你把头抬起来!
    柏云旗把整好的包双手交给他,就算抬着头也依旧不敢去看闻海的眼睛。
    我刚刚不知道你在楼算了,是我不好,没事乱摔东西。闻海接过包,叹了口气,去开门吧,我钥匙可能忘办公室了。
    柏云旗不吭声,从书包侧袋拿出钥匙,把钥匙递到闻海眼前。
    啧,你他妈闻海被折腾得身心俱疲,忍无可忍地拽起柏云旗,动作之粗暴仿佛是在逮捕犯罪分子,没等小孩站稳就说道:你他妈天天都瞎想什么,我还能把你扫地出门了?!赶紧滚去开门!
    他既气不过又只敢冲着自己发火,揉着眉心,小声嘀咕道:妈的,快气死我了。
    他自己没察觉到,最后那一句有多像是在撒娇。
    柏云旗忍不住余光扫了过去,看对方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知怎么心情好了不少,但这会儿要笑出声就真算彻底完了,赶紧抬手捂住了嘴,把头转了回去。
    闻海当然不能体会他异于常人的心思,还以为他是哭了或者想吐,跟着问道:怎么回事,是哪儿伤到了?
    柏云旗摇摇头,打开家门也不进去,站在门口等着闻海先进。
    行了,好不容易不和我客气了,这他妈又一夜回到解放前。闻海心想着,走上前扯着柏云旗双肩包的肩带把人直接拽了进去,走过去拉开电视柜拆了盒不知道几辈子前的跌打药,边看生产日期边说道:把衣服脱了。
    柏云旗想过几百种等会儿进门后的可能,唯独没想到这位如此不按常理出牌,下意识推拒道:不用了
    闻海冷冷道:你今天是不是铁了心要和我杠到底了?
    话说到这份上,柏云旗要是还想在这里继续住下了去,这衣服怎么着都是得脱了。
    闻海看着小崽子不情不愿脱衣服的样子,不禁闷骚了一把,心想:我这怎么跟逼良为娼一样,还带逼人脱衣服的这小孩皮肤挺白的。
    柏云旗后背被那条板凳腿抽出一道一拃多的伤口,肿得老高,皮肤一半青黑一半乌紫,周围全是斑斑点点的淤血。闻海跟着齐军学过几天人体结构,看出来那伤口的位置很寸,正好是人站直时肌肉受力的地方那意味着柏云旗从挨了那一棍子后,每分每秒都在受着一场不轻不重却又异常漫长的刑。
    你这个还不能上药。闻海把药膏放回桌子上,摁住了如获大赦准备穿衣服的柏云旗,慢吞吞地接了下半句:先冰敷一会儿,明天再说。
    柏云旗:
    什么意思?!那是天天都得对着你脱衣服了吗?!
    作为各种小伤小病的常客,闻海家的冰箱长期备足了各种大小规格的冰袋,他取出了一个小号的冰袋裹着一层毛巾搁在柏云旗后背上,浑然不知尴尬地继续说道:这位置你自己不好拿,我给你拿着吧。
    柏云旗不仅脸红透了,连带着裸露出的后背也有了一层红晕,整个人乱七八糟地应着,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搁,心脏吱嘎一声,发出了不堪重负的轰鸣。
    这小崽子怎么回事?闻海匪夷所思地盯着快要自燃的柏云旗,我俩到底谁是弯的?
    第23章 暗恋
    约莫着过了五分钟,两人之间无言的死寂快把柏云旗憋窒息了。
    操。柏云旗已经分不清这火烧火燎的感觉到底是从背上的还是脸上的了,随便说点什么吧,您骂我都成。
    老天爷难得听见了他的心声一次闻海竟然先坐不住了。
    说起开家长会,你哥告诉过你我俩干过的傻逼事吗?他没话找话说,没等柏云旗回答就兀自道:算了,我俩干过的都是傻逼事。
    柏云旗:
    那您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高一那会儿吧,期中考试完开家长会,我犯了一堆事,被点着名告状,我爸当场要揍我我说的是真揍,就是我跪地上他抽的那种,闻海把冰袋的位置移了移,不过我没你结实,他就敢用皮带。
    柏云旗被上下游走的凉意刺得一哆嗦,声音不自觉有了颤音:真揍啊?
    你问你哥就知道了,我打小被我爸打进医院多少回。老头子早年警队里当过教官,不会带孩子只会带兵,下手没轻重。闻海不甚在意,他干部子弟,从小高人一等,估计除了我这么二百五的没人敢和他对着干。
    柏云旗:阿姨没拦着?
    闻海淡定地说:当然拦了,不拦我现在就是张相片了。
    哦。
    那会儿我爸要打我,你哥那小身板挡我前头,我让他赶紧滚,你哥转过头骂我傻逼,我脾气上来开始和他吵,吵着吵着我俩就打起来了,我爸没办法又开始拉架闻海忿忿不平,妈的,老头子那会儿就会拉偏架,我鼻梁差点让你哥打断了。
    那个,桐安哥他柏云旗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憋笑憋得直抖,桐安哥他噗哈哈哈哈
    笑什么笑!闻海把手往下重重一摁,柏云旗嗷地叫了声,那会儿还不是有人抢你哥钱我去给他找场子的,得了便宜还卖乖,什么锅都往我身上扣。
    柏云旗虽然很羡慕,但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状若无意地说:您和桐安哥关系真好。
    闻海像是想到了什么事,过了好一会儿才应声:我俩打小定了娃娃亲,现在算起来也快结婚三十周年了。
    什么?柏云旗耳朵竖了起来,您和桐安哥?
    两家人凑一块没事乱开玩笑,说我妈怀的是个小姑娘,让你哥娶了当老婆,你哥小不要脸的还点了点头。闻海的语气十分微妙,不像是排斥,反而是觉得这事有些有趣,甚至带了点怀念的意味,要不然我现在就是你嫂子了。
    柏云旗:嫂子好嗷!
    闻海没有一点欺负病号的愧疚,面不改色地重新放松了手上的力道,淡淡地说:你看过《安娜.卡列尼娜》吗,开篇有句话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家长会就是这句话最真实的写照,所以我不喜欢家长会。
    所以我今天会这么生气。闻海心想,他看着柏云旗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恍惚间又开始了尖锐的耳鸣,轰然作响,铺天盖地,我以为我至少可以让你觉得你有一个名副其实的家长,让你不至于像我当年那般失望和难堪。
    原来我还是不可以。
    挂钟的秒针走了一圈又一圈。
    闻海不喜欢家里有多余的动静,连挂钟都是静音式的,所以现在偌大的房子里,只有两个人压抑又绵长的呼吸声。
    感觉裹在毛巾里的冰袋融化了大半,闻海一直举着的胳膊有些酸痛,趁着调整冰袋的时候,抬手微微活动了几下。
    小学的时候。柏云旗在他抬起手的那一瞬开口道,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经常考年级第一,老师想请我的家长在家长会上发言,姥姥很开心,那天打扮得很漂亮,我从没见过她穿过那么艳的裙子。
    闻海只是当了个聆听者,默默把冰袋重新搭在柏云旗的伤口上。
    她刚上台,底下的家长就开始笑柏云旗的嗓音已经哑了,像是强行压抑着许久未见天日的苦楚,他们很大声地骂她,很多我现在不想想起来的词。她什么都没说,把提前准备好的演讲稿讲完就离开了,我那时很害怕,就跑到校门口等她,她边打我边问我跑什么,是不是和他们一样看不起她
    嗯。闻海捞过沙发上的薄毯裹住他,所以你今天这么担心那个女孩去住哪儿,是吗?
    柏云旗疲惫地点点头,脱力似地把自己缩了起来。
    闻海:那会儿你跑去哪儿了?
    我没地方去,街上太不安全。柏云旗的那些情绪在那短短几句话里都消耗殆尽,再开口就是死寂的平静,学校里晚上有保安巡楼,我在操场一个废弃的厕所里睡了几天,感觉姥姥气消了之后回去了。
    他回头看着闻海,替那个懦弱无能的自己辩解:我真没地方可以去。
    城市万家灯火,没有一盏为他而点,无处可去,无路可逃。
    好像每次开完家长会我都过不安生,柏云旗呓语一样地轻声说,我恨死家长会了。
    闻海放下冰袋,指尖轻轻滑过那道伤口,语气平常:以后没地方去了,记得来我这儿,记住了吗?
    柏云旗抬眼怔怔地看着他,一时没明白闻海的意思,等反应过来后,所谓感动的情绪只是一闪而过,之后只剩无尽的疲惫和嘲弄。
    他似乎压根不相信闻海或者任何人会对自己如此慷慨,肯在未来的岁月中为他留下一个栖身之所。
    今天别洗澡了,早点睡吧。闻海没再多言,收起冰袋后站起身,睡觉老实点,别压住伤口了。
    他把柏云旗留在了客厅,自己仓皇走进了卧室,像一个狼狈而逃的懦夫。
    那耳鸣还是没停下。
    家长会只是平淡乏味的高三生活中一个不大不小的插曲,转眼之间,所有人都忘了这件事。如果不是背后那道时不时抽痛的伤口和那件孙淼洗干净后交给自己的棒球衫,以柏云旗的鸵鸟心态,没准真能自我催眠,让那天发生的一切变成场光怪陆离、转瞬既忘的梦境。
    刘新宇一反八卦的常态,从柏云旗手里拿过棒球衫后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搞得柏云旗很是意外,提前编好的一肚子理由借口从嗓子眼咕咚掉了回去,摔成了一滩齑粉,眨眼就没了踪影。
    倒是孙淼似乎对这件棒球衫的主人产生了莫大的兴趣,趁着两人都在办公室做方蕙布置的卷子时,旁敲侧击地向柏云旗打听着那个长得挺高,眉毛挺浓的小哥。
    说也奇怪,经过家长会那天的事后,柏云旗在孙淼那里的形象就从比较熟这个阶段径直跨过了千山万水,不声不响落脚了好闺蜜这个男女之间纯洁友谊的终点线上。
    这会的孙淼一边按计算器核算答案一边醉翁之意不在酒地问:你和刘新宇玩得很熟吗?
    柏云旗没搞明白姑娘家弯弯绕的心思,疑惑道:什么熟不熟?
    就孙淼看柏云旗的眼神仿佛是在关爱智障,你俩平常经常在一起吗?
    你就直说你想干什么吧,柏云旗不紧不慢地推开一摞卷子,打听十块,撮合二十,你要是想要全套红娘服务我收你四十,不成不要钱,成了就顺便帮你引见一下他家长。
    孙淼心虚地看了眼方蕙的位置,发现人不在后一招九阴白骨爪挠了上去,一本正经地说:人家好歹帮了我,认识一下怎么了?
    柏云旗撑着下巴,偏过头打量着孙淼,故意道:就认识认识?
    对啊,就认识认识。孙淼硬是绷着一张刚正不阿的脸,生硬地应了一声,不行啊?
    哦,那成吧,下次我们去食堂时叫上你。柏云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不放心地嘱咐:但你就说你是跟着我的,不然他女朋友该吃醋了。
    孙淼:
    柏云旗煞有介事:他女朋友很凶的。
    那算了,省得他女朋友多想。孙淼嘟囔了一句,过了会儿不死心地确认道:他真有女朋友了?
    柏云旗点头:嗯。
    真的?
    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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