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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剧魅影情人(20)

    我就知道不会有免费的午餐。说吧,什么条件。
    结束以后,我不管对你做什么,你都不能反抗。想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的心几乎快从胸衣里蹦出来,努力镇定地说,你放心,我知道你的禁忌是什么,不会触犯你的禁忌。
    许久,他说:好。
    他上钩了!莉齐紧张得脸颊都红了,又吸了一口烟,才勉强平定下心情:你问吧。她歪着脑袋,又补充了一句,我不像你,我没有禁忌。你无论问什么,我都会如实告诉你。
    她自认为这句话相当恳切,没有一点儿毛病,他却顿了顿,用大拇指和食指拿着烟,抽了一口,朝玛瑙烟灰缸抖了抖烟灰,再开口时,声音已有些冷淡:是么,那你真是一个慷慨大方的人,德夏洛莱太太。
    又是这种嘲弄的语气。莉齐不由一阵懊恼,她都这样谨慎了,怎么还是让他抓住了误会的小尾巴。
    谢谢,我也觉得自己挺大方的。莉齐硬邦邦地说。换作其他人,面对他那古怪的脾气,早给他一个大耳刮子了。她却毫不介意,还喜欢上了他,她不大方谁大方。
    幽灵轻声笑了笑。
    他的笑声总能令她感到一种奇特的震颤,耳朵就像进了一颗炙热欲燃的火种般滚烫。
    你快问,她不由自主缩拢了脚趾,揉了揉耳朵,不然我要后悔了。
    幽灵没说话,只是一口一口地抽烟。不一会儿,香烟就烧到了尽头。他在烟灰缸里熄灭烟蒂后,又抽出一支烟,衔在口中。
    光线幽暗,她看不见他的具体动作,只能看见一个影影绰绰的轮廓。
    他似乎抬起一只脚,在皮鞋边缘划燃了火柴,点燃了口中的香烟。
    这一刻,她清晰地感到了他和兰斯的区别。如果可以,兰斯恨不得一辈子都让仆人为他点烟,要是有个好心的绅士发明出了一种专门夹火柴的小镊子,即使用手划火柴要快得多,他也会坚持让仆人用小镊子夹起火柴再划燃。
    兰斯终其一生都学不会幽灵这种不拘礼节的动作。
    她最初对他感兴趣,似乎就是因为他身上那种冷漠、野性、不可预测的气质。
    半晌,幽灵终于开口,声音生硬而僵冷: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么莉齐小姐。
    他只叫过她两次莉齐小姐,一次是他以为他在逼她和兰斯离婚,一次是他以为她为了兰斯在讨好他,两次都是他自以为伤害了她。那么这次他为什么叫她莉齐小姐呢?难道说,他认为这句话有可能伤害她?
    可是,她压根儿不知道他是谁。
    这些天,她不止一次搜刮脑海中的记忆,却并不记得自己的生命中曾这样一个人。
    他如此神秘,如此危险,如此不同寻常,假如他真的曾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她决不会忘记他。
    不过,她的头脑里闪过了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马戏团的魔术师,埃里克。
    她至今记得,那个人在舞台上如何随心所欲地操纵火焰,令人无法察觉火舌与血肉的隔阂。幽灵似乎也有这种操纵火焰的能力。
    但她并不觉得他们是同一个人那只是一个小小的、毫不起眼的善举,她因为一时冲动,把那个魔术师从笼子里放了出来,就像她经常因为一时兴起,往修女的募捐箱里投大额钞票一样。
    她不相信那种程度的善举,能换来一颗宝贵的真心。
    我莉齐苦恼地说,真的不记得了。你可以给我点儿提示,我保管能想起来。
    他看了她片刻,移开了视线:不了。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引诱E先生。
    我没有引诱他!她大声说道。
    他向她投来冷漠的目光。
    好吧,好吧。她懊恼地说,我确实引诱过他。这跟她想象的了解完全不一样,还以为他会搂着她,温柔地问她一些童年趣事呢,怎么变得跟审讯犯人似的,当时你一直对我避而不见,我想找个情人转移注意力来着。
    你不是找了法布夫尔么。
    这是谁?
    邀请你观看E先生演出的男演员。他说,声音冰冷如铁,亲爱的德夏洛莱太太,你究竟找过多少情人,以至于连名字都记不清了?
    莉齐深感冤枉:这算什么情人?我只是跟他跳了两支舞,接了个吻而已
    话音未落,她的后脑勺被一只手猛地按住了。幽灵俯身吻了上来,带着阴沉的妒意在她的唇上辗转。他的双唇就像浸满了炙热的毒汁,使她的嘴唇一阵酸胀发麻。她的头脑连烟酒的侵袭都能抵挡,却抵挡不住他充满嫉妒的一个吻。
    一分钟后,他松开她的唇,将香烟熄灭在烟灰缸里,以令人毛骨悚然的力道碾了两下。
    我本来只是好奇,你想提什么条件,他冷冷地笑了一下,但现在我觉得这问答有趣了起来。
    莉齐眨巴着眼睛,哀求地望向他,想引出他的怜悯之心。但她忽然想起来,周围一片漆黑,他根本看不见她竭力装出来的可怜相,于是生出了逃跑的冲动。
    幽灵一只手按在她的肩上,另一只手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平静地说:坐下。德夏洛莱太太,我现在对你的过去好奇极了。
    尽管莉齐绞尽脑汁地想要敷衍过去,却还是被他套出了一大半情史。
    她梗着脖子,完全不知道怎么解释,因为她觉得自己一点儿错也没有。像她这样娇媚可人的女孩,交往过一打左右的英俊情人,甚至跟当中最英俊的几个接过吻,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不然她的嘴长那么漂亮干吗?
    莉齐越想越理直气壮:你别摆出一副臭脸我就不信,你没有跟女人接过吻,没有吻过她们的手背,没有追过几个漂亮女孩,没有向她们求婚说着,她莫名感到了一阵难以言喻的妒忌,我从小到大,就没有见过哪个男人只喜欢和只吻过一个女人呢!
    让你失望了,他冷冰冰地说道,我的确只喜欢和吻过你。
    莉齐愣住:啊。
    他仰头喝完了一整杯威士忌,重重地放下杯子,朝餐厅的衣架走去:请你海涵,德夏洛莱太太,我今天恐怕无法兑现答应你的条件了。下次再说吧。
    不能让他走。
    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就像在暴风雨中航行的船,猛地被闪电照彻了甲板与桅杆。
    莉齐跳起来,抓住他的手腕,一把抱住了他。
    他的情绪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激烈,手腕的皮肤烫得惊人,脖颈和胸口都渗出了汗水,缎面衬衫紧紧贴在上面。刹那间,莉齐的脑中浮现出一个画面:汗水从他突起的喉结流淌向腹部,勾勒出紧绷而结实的肌肉。
    她忽然生出了一种强烈的冲动。这种冲动曾使人在木头上钻取出火焰,给一匹桀骜不驯的野马套上马鞍,以血肉之躯征服轰鸣、怒吼的大海。
    等她回过神时,她已经搂住了幽灵的脖颈,沿着他颈间的汗水,吻上了他的唇。
    她想要征服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征服他。只要他稍微坦诚一些,他们就能成为最快乐的一对恋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互相嘲讽,互相猜忌。
    她一边吻,一边抬手抚向他的双唇,想给他套上缰绳,让他咬住无形的马嚼铁。
    可就像往常许多次一般,他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低头吻了吻她的手指。
    她生起气来,顿时忘了对自己许下的诺言不给他任何误会的把柄,恼火地说道:你真是怪毛病一大堆。
    他却对她反唇相讥:我的确不像一位教士那样富有修养。
    莉齐眉毛一竖,嘴角一撇,刚要像野猫似的发怒,忽然,她的脸上绽开了一个甜蜜蜜的微笑:我好像说过,你是个傻瓜大傻瓜!
    说着,她拿起桌上的威士忌酒瓶,喝了一大口,包在嘴里,吻上了他的双唇。
    黑暗吞没了一切,她看不见威士忌是如何从他们的唇齿间溢出,如何从他们的下巴、脖颈滴沥而下。
    她第一次体会到了微醺的感觉。只是威士忌,不会让她感到沉醉,再加上一个吻,却可以令她飘飘然多么神奇。
    不知怎的,周围的一切突然变成了风雨交加的甲板。恐惧、危险、嫉妒、温柔接连堵住她的口鼻。她浑身湿漉漉,发不出声音,也睁不开眼睛,只能闷头继续前进。她相信,即使在最黑暗最阴冷的地方,他也能给她变出一朵玫瑰花。
    郁暗的暴风雨中,她唯一能抓住的桅杆,是他突起青筋的脖颈。
    他扣着她的下巴,近乎发狂地吻着她,呼吸比风浪还要急促,还要潮热,还要粗重。
    这一刻,她忽然发现,他的感情虽然像大火一样暴烈,像大网一样致密,像海啸一样拥有覆灭一切的力量,却并不明白如何驾驭这股力量。但她是个老练的水手,有许多经验可以传授。莉齐笑吟吟地凑到他的耳边,叽里呱啦地告诉了他驾驭激浪的秘诀。
    他也淡淡地笑了笑,声音却不带任何感情:德夏洛莱太太,你的确是个慷慨大方的人,连这种事都不吝指教。
    黑暗中,她看不见他的眼睛,却能感到他正一动不动地死盯着她,双眼射出炙热而疯狂的光芒。
    引火烧身了,她想。
    漆黑而阴郁的波涛瞬间吞没了她。海潮如同一张渐次收拢的大网,密不透风地将她网住。在这种事上,她的确是个熟手,却是第一次在激流下如此紧张,如此害怕。
    她的心脏急急地鼓动着,警告她必须马上上岸。但很快,海水就轰鸣着激溅而来,把她裹挟了回去。她既像是跟一头焦躁而饥饿的野兽搏斗,又像是跟浪潮、海藻和暴风雨融合。海水、汗水、雨水、涎水她努力仰起头,浮出水面,想要呼吸新鲜空气,不到片刻,又被急剧的激浪拽了下去。
    等暴风雨结束时,已经半夜。
    莉齐捡起还未抽完的烟,吸了一口,脸上浮现出一个慵懒而甜滋滋的微笑。她还是第一次知道那事儿能像暴风雨一般既让人感到害怕,又让人感到畅快呢。不远处,也传来了火柴划燃的响声,幽灵也点了一支烟。谢天谢地,他没有像之前一样离开,不然她可能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了。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雷声,闪电照彻了天地。
    真正的暴风雨来了。
    她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在想明天估计不能出门街上肯定满是泥浆,但能在家里跟幽灵待在一起。这样的天气最适合情人依偎在一起。
    她转了个身,仰躺在他的腿上,闻着他身上的气息,感到分外安心。
    直到又一道闪灼的白光划过,驱散了屋内浓烈的阴影。她看到了幽灵的脸庞
    他穿着黑缎衬衫,解开了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领口微敞着,露出喉结和锁骨,如她想象的一般,汗水与酒水在衬衫上描绘出肌肉优美的轮廓。
    然而,这具高大而充满男性魅力的躯体,却长着一颗骷髅般阴惨可怖的头颅。
    作者有话说:
    来晚啦,这章掉落100个红包么么哒!!!
    第26章 Chapter26
    ◎他阴沉的眼神变成了燃烧似的金黄色。◎
    一切就像是命中注定。
    埃里克闭了闭眼, 内心刚燃起烈火一般的激情,一低头就对上了她震惊的眼神。
    是的,这就是命中注定。
    假如不是他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假如不是她的眼睛、鼻子、唇珠、微笑、故作甜腻的嗓音对他来说,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以至于一切结束后,他还沉浸在极度的亢奋与喜悦中, 头脑微微眩晕,完全没注意到外面已经电闪雷鸣
    就这样将真面目暴露在她的面前。
    雷鸣声越发沉重。
    闪电亮起, 再一次照彻了餐厅。
    他感到了她的震惊,她的僵硬,她的颤抖。
    她在恐惧。
    恐惧是正常的。
    在这样狂躁的暴风雨之夜,雨水如瀑布般在窗玻璃上肆虐,上一秒钟,她还在跟他相互颉颃, 相互缠绕, 下一秒钟就看见了他不人不鬼的模样她会想什么呢?
    他单手撑着额头,喉结滑动着,不敢深想下去。
    他天生缺乏恐惧的情绪, 从不惧怕挑战。在普通人的眼中,黑暗象征着未知、危险, 他却能在黑暗中感到从容与安全。
    他不仅长得像怪物, 性格上也像怪物。他会用枪,从普通的左轮手枪到夏普斯步枪,无一不会, 无一不精。
    对别人来说, 打猎时精准射中猎物的眼睛, 是一件值得吹嘘的事情;对他来说, 不过是家常便饭。
    但比起枪,他更喜欢使用绳索。在马赞德兰的那段时间,他为了表演邦扎布绳索,曾让人们把他和死刑犯关在一起决斗死刑犯手持长矛和大砍刀,而他的手上只有一根绳子。⑴
    他是一个危险的人物,骨子里也向往危险。
    可是这一刻,他却感到了难以言喻的恐惧是的,他在恐惧。
    他不敢想象,她会如何看待他。
    一想到她可能会拿他丑陋的长相,去跟她从前那些俊美的情人进行比较,嫉妒就像千万根浸染过剧毒的银针,猛地刺进他的心脏,使他又涩又痛,狼狈不堪。
    痛苦到极点,他的心中居然重新燃起了阴郁的、疯狂的、不可遏制的欲情。
    埃里克低下头,冷冷地盯着她,强硬地把她的脸庞扳了过来。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长什么样子吗?他说,一字一顿,每说一个字,心脏就涌流出一股炙烫的鲜血,这就是我的长相,我亲爱的德夏洛莱太太。
    轰
    又一声响雷。
    震耳欲聋。
    莉齐打了个冷战,她发誓,她纯粹是被雷声吓的。
    她还处于极度的震惊中单纯的震惊,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一个大活人长成这样。
    奇怪的是,她居然对他的长相并不厌恶,也不恐惧,甚至感到了一阵诡异的心疼和悸动。
    怪不得他一直待在黑暗中,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从阴影里走出来。
    就是闪电的时间太短了,她没太看清楚他具体的长相,正要起身去点支蜡烛仔细看看,一道可怖的力量突然扣住了她的脖颈。
    郁暗的雷声再度响起。
    暴雨如注。
    狂风几乎将花园里的醋栗树连根拔起。
    因为门窗紧闭,屋内显得格外闷热。
    空气中没有一滴水,却比掉进沸腾的热水里,还要让人窒息。
    莉齐本想说点儿甜言蜜语哄哄他,但她太热了要是没躺在幽灵的腿上,她还不至于那么热,但幽灵浑身上下就像被烈阳炙烤的岩石那么滚烫,她被闷出了一身热汗,什么都不想说了,只想去窗户边上透透气,完全没听见他在她的耳边说了什么。
    下一刻,他比烈火更加炙烫的嘴唇压了下来。
    莉齐下意识想要推开他,他却吻得更加投入,更加粗暴,一只手强行将她提拽了起来,推倒在餐桌上,同时打了个响指,点燃了烛盏上的蜡烛。
    光线朦胧而昏暗,再加上倾盆暴雨、不时照彻屋内的闪电,一切似乎蒙上了一层闪烁不定的恶意。
    莉齐忽然意识到,窗外的暴风雨并不算什么,眼前的人才是真正的、需要她去对付的暴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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