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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奴六棋-胭脂奴(3)

    胭脂忘了是哪一年,不过那时左右她年纪不大,活不下去的她为了一口饭吃就来做了谢家媳。
    在京都城里,以前的谢家是顶级风光的名门大家族,子弟才貌双全前途无量,身边簇拥贵女娇娥、美婢无数。
    要不是犯了罪被抄了家,这辈子哪轮到她来进谢家门。
    就如这座深宅豪府,哪怕年久失修、落魄败落了好些年,依旧不影响它的磅礴大气。
    而能重新住进当初被封掉的宅子,她也承认,确实是五年前,她主动拿谢留的性命去换的。
    那时南朝因为前任皇帝驾崩,局势混乱,整个朝代都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比内乱更快到来的,是境外势力的挑衅宣战。
    当时拥护新帝的势力更多,很快恢复朝政,大权在握的新帝自然要对外出兵回击。
    可对平民百姓来说,打仗就意味着乱世要来了,乱世一来,所有人得跟着遭殃。
    谁都想不到在一个小小的孤女看来,那就是个机会。
    胭脂当然觉得自己是没有坏心的,她那是在做好事啊。
    新帝要征兵要开战,以前犯过罪的,只要愿意上战场,都能既往不咎,甚至还有好处。
    对身为罪臣之后的谢留难道不是个翻身的机会?
    她想啊,只要谢留参了军,拼上性命为国效力,他就能得到一笔赏钱,他祖上的谢宅还能解封。
    这不是好事是什么?
    他不去,难道要年老体弱的谢伯卿,还是让身为年幼稚儿的谢愠去?
    她帮他拿回谢家祖宅,他给她分一半的参军钱,不是两全其美?
    没想到她带谢留回去说了这事以后,谢伯卿的反应会那么大。
    他指着她说谢留是个心智长不大的痴儿,是他长子留下的唯一血脉,早已被他视作了命根子,胭脂教唆、哄骗谢留去军营,就是故意送他去死。
    他一眼就能看穿她是在贪图自己丈夫的卖命钱。
    是在谋财害命。
    胭脂那时虽然胆子大,可也还十分年轻,她大不了谢愠几岁,就是仗着谢留傻,什么都不懂,最听她的话才那么干的。
    其实如果不是谢伯卿派谢愠出来找他们,而他的威望还在,想必拿到钱的胭脂,一早就跑得没影了。
    所以之后她被谢伯卿一句话就给吓唬住了。
    谢伯卿警告她若是在谢留参军后敢逃离谢家,就送她去见官,让她坐牢。
    谢家虽然没落了,可他谢伯卿到底还有些人脉,收拾她一个小小的孤女,还是轻而易举的。
    胭脂被谢伯卿的脸色震慑住,当下就信了。
    此后的她便乖乖地留在谢家赎罪,表面上一心一意要等丈夫回来,实际上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初上战场前几年,谢留年年都传家书给他们,后来就只给她了。
    信上说了死了好多人,他好害怕,好想回家。
    还有最喜欢胭脂了。
    但那时呢?
    她像披着人皮的妖精,好言好语哄着劝着,让他不要想太多,鼓励他努力报效朝廷、加官进爵才是要紧。
    她字字如蜜,就是字字不想他回来。
    谢留不知是不是听了她的话,后来就果真没有再说那些丧气的话了。
    世事难料,千变万化。
    千算万算,算不到谢留不仅活着从战场下来,他还变好了!
    他会将她怎么样?她能熬过几日?
    胭脂从回屋起,就提心吊胆地坐在离门远远的地方,却又十分留神门口的动静。
    她总感觉下一刻,谢留就要从外头推开房门,神色狰狞地出现在她面前说要报仇杀了她。
    然而过了这么久了,谢留也没见到后院转转,或是来房里单独瞧瞧她。
    真是稀奇,他难道就不想看看他以前住过的宅子吗。
    京都昨夜起断断续续下过一场秋雨,雨势滂沱,谢家的庭院里有些边边角角、坑坑洼洼的地方还残留着雨水的湿润痕迹。
    尤其墙根下还掉落了厚厚一层枯黄的树叶,稍一走近,就能闻到透过树叶蹿出来的泥土腥气,时不时还会有恼人的虫蚁从里头钻出来。
    一副老旧的梯子,被人用蛮力悄然地挪了过来。
    片刻之后,一道人影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冒头。
    正屋内,亲兵望着天色,在差不多的时候进来禀告谢留该走了,军营还有人等着他的。
    谢留暂别了谢伯卿,准备从谢府出发。
    庭院里新旧交替的落叶让他忆起塞北的风沙,哪会有这么好闻的气息呢,就跟之前趴在他腿上矫揉造作的女子一样。
    走之前谢伯卿还问:要不要去你以前住的房里看上一眼。
    谢留果断道:不用。
    他现在做什么都是一股军营里养成的干脆利落。
    还有你那妇人
    等我回来再议。
    谢伯卿顿了顿,好吧。
    他目送谢留修长俊伟的背影,就像想到谢留的父亲,他的长子尽是欣慰和动容。
    谢留走了。
    他就像他来时一般,行踪不定,去也匆匆。
    马蹄声渐响,待到越跑越远后,墙背后的人才抚着胸脯重重松了口气。
    真是,差点就被发现了。
    谢府虽然大,但很多地方因为年久失修都不能住。
    谢伯卿等人住的房子院子都是费了很大功夫收拾出来的,从一贫如洗到跟平民百姓家般,一点一点补足日常所需的家具。
    他们选的地方也离前庭比较近,若是爬到墙上,俯瞰而下,勉强还能留意到前庭那边的动静。
    胭脂听着马蹄声消失了,才敢放心大胆登上墙头。
    她还没喘口气,只见一声透着冷意戏谑的轻哼,就叫她浑身一抖。
    胭脂两头的发髻上坠满金黄的桂花,像一片繁密的星子,嘴巴微张,惊恐得近乎失语地跟谢留对视。
    而本该远走的谢留就在墙面下兴味盎然地睇着她。
    他危险的目光在她周围转了两圈,眼波流转,面带微笑地轻笑着问:这是在做什么呢?
    第5章
    夫,夫君。
    这个怨种。
    胭脂被神出鬼没的谢留吓得差点跌落墙下,他知不知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在对上那双黑沉如深渊静静逼视她的眼睛后,胭脂想抱怨的话又默默地吞咽入喉。
    她尴尬地笑了笑:好巧啊,你怎么也在这里。
    谢留冷声淡淡重复:我问你在做什么。
    胭脂:
    做什么?当然是离开谢家了离开这个如今对她来说充满未知危险的地方。
    可她哪里敢直白的说出自己的目的,就像刚才,她明明听见谢留等人离开的动静,为什么他又回来了?
    他难道事先预料到她会走,于是事先埋伏在这。先前那出不过是做给她看的调虎离山之计?
    倒也不无可能,胭脂不愧是当年区区十二岁,就送年仅十七岁的谢留去参军的胭脂。
    她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调整了个淑女的姿势,稳坐在墙头。
    居然还能好声好气地喊了声墙下的人一声,夫君,是这样的,这里风景好,我来这是为了看风景哪也不去。夫君你呢?
    谢留这回真的诧异之极的哈了声,他就像听了句天大的笑话。
    眼神复杂地打量胭脂,她怎么有胆说这种话?
    她脸上挂着跟老友见面般虚伪而甜蜜的伪善微笑。
    可只要仔细观察她的手,就知道那只攥成拳头的手的主人,该是多么慌张懊恼。
    说不定还在肚子里暗骂,碰见他谢留,该是怎样的背时运啊。
    这是他们在谢留恢复正常人的神智情况下,第一次意外单独接触。
    双方都因刚才的事,打破了心中对彼此的刻板印象,比不久前第一次见面相逢,还多了道更新鲜深刻的认知。
    对谢留:这妇人还会爬墙,看来很会行偷鸡摸狗之事。
    对胭脂:这怨种克我,真是生不逢时。
    因为她打岔说的胡话,让谢留浑身严正的威仪溃散了一些,但还是叫人忌惮。
    只是他不再像刚才笑得那么充满危险,反而挑眉审视她,冷淡中带有一种高不可攀的玩味。
    胭脂忽然就没那么有把握搞定他了。
    这可不是以前的大傻蛋,这是只镇山虎,她现在骑在墙头该怎么办?
    夫君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等等我,我马上替你请大夫来看看。
    她掩耳盗铃地转过身,就要开溜。
    你站住。
    谢留嗤笑的嗓音照旧让她身形顿住,宛如一把刀悬在脖子上:敢走试试,风景?什么风景需要我谢留的妇人背着包袱坐在墙头欣赏。
    胭脂哑口无言。
    谢留开始真的是有要事,已经打算走了的。
    甚至连谢伯卿要送他,谢留都没有劳烦他。
    他出了门,是内心里一直盘旋着,谢伯卿问他要不要到他从小住的院子里看看那句话,才收回已经跨出去的脚步,让亲兵们先走,然后才突发奇想,绕着谢府转一圈。
    结果,就叫他碰到了这样有意思的一幕。
    说吧,打算去哪替我请大夫。
    谢留:是城门外,还是另有去处。嗯?
    胭脂有种百口莫辩的痛苦,她觉得此情此景真是荒诞,换作以前,哪轮得到谢留这般从容威赫地审问她啊。
    她半天从牙龈里挤出道:都是误会,我看夫君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怪我眼拙,看错了。就是要请大夫,那也是找京都最好的医馆白玉堂
    要不是她身上还携带着一个包袱,那诚挚的语气都要以为她说的是真的了。
    谢留再无耐心听她废话,一敛笑容,容色冷厉地呵斥,还不滚下来。
    胭脂被震慑地咬到了舌头,吃痛的她捂着嘴呆望着谢留。
    谢留的手摸向了腰间的刀,胭脂看着眼熟,却不记得在哪见过。
    倏地刀鞘一开,刀锋露出寒芒,她终于急了,慌张道:你,你别恼,我这就下来。
    片刻之后。
    胭脂耷拉着耳朵,一副软弱可欺的模样出现在谢留跟前。
    她带在身上的包袱,也在谢留的命令下落入他手中。
    她胆战心惊地看着那一袋东西被他拎在半空抖了抖,随即一些碎银细软掉落在地。
    谢留冷冷道:你偷的?
    胭脂飞快反驳:不是!
    她对上他的眼神,就像被掐住脖子的哑巴,心跳快到要跳出胸脯的节奏。
    谢留扫了眼地上的东西,嘴角扬起诡谲的弧度:那是怎么来的。
    胭脂强颜欢笑,娇声道:是我自个儿攒的嘛。
    谢留像是有些意外她此刻的诚实。
    用脚踢了踢地上的碎银,抬眸发现胭脂紧张地盯着他脚上的动作,肉眼可循地闪过一丝心疼,登时明白她这么诚实的原因。
    就是心疼这些钱了。
    谢留眼里闪过一丝幽光,换了句话问:你不是说,所有银钱都交给了我阿翁,没有中饱私囊,为何还有私房钱。
    胭脂往日的机敏到了该死的谢留面前仿佛通通不奏效了。
    她真是绞尽了脑汁才想到一个说法。
    这不是私房钱。
    她硬着头皮:是,是我拿去,打算给夫君添几套衣裳,还有正准备去买些荤腥回来给夫君接风洗尘用的。
    这理由听着倒是很正当,很讨好很慰贴。
    胭脂更加坚定,对,就是这样!
    她真说得出口,简直再次超出谢留所有预判。
    胭脂逼自己明艳的小脸挤出一缕微笑,忍痛道:已经是属于家用了,才没有饱中私囊呢,夫君可别错怪我了。
    谢留冷笑:是吗。
    胭脂假模假样地点头。
    他干脆拆穿她的虚伪道:正门有路你不走,为我接风洗尘却要翻墙。
    胭脂更加厚着脸皮说:那是因为我想给夫君一个惊喜,夫君知道,岂不是只有惊没有喜了。
    这是第二次,堵得谢留近乎哑口无言。
    他想起了谢愠,怪不得他会不敌胭脂,是因为她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厉害之处。
    谢留面无表情地睨着她,胭脂也是吃惊。
    他竟没被她一番胡话给惹怒,看起来还这般冷静淡定。
    这要换作他弟谢愠早该闹起来了,胭脂嘴角刚露出一点笑意,就被谢留眼神复杂地瞪了回去。
    他忽然将手里的空包袱丢回到胭脂怀里,一改追究的态度。
    饶有兴趣地命令道:惊喜是吗?很好。这些所谓的家用钱,我今晚就要看到你是怎么用它的,要是安排得让我不满意,只有惊没有喜
    他突然走近,胭脂受惊地退后。
    谢留余光从地上挪到她慌乱了的脸上,像是终于出了口恶气似的笑了笑:夫君就叫你人财两空,添些喜气好不好?
    哭什么,不愿意?
    没有,哪里会呢。
    谢留横眼看她,那你怎么不见喜色。
    胭脂捶着哽塞的心口,一脸喜极而泣地道:我是太高兴了,高兴到笑不出来。
    门口谢留看看天色,不再耽搁。
    他飞身上马,在马背上将被他惹恼的胭脂面上的羞怒一眼览尽,丝毫不在意地道:我离家虽久,却记得京都城外有一处乱葬岗,不知还在不在。
    别耍花招,我会派人跟着你,你也不想我一回来,就送你去乱葬岗吧?
    胭脂:
    冤家,还回来做什么呢,不如死了算了。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狗仗那个势,欺负人。
    谢留冷傲的扬起下颔,嚣张恣意地策马离开。
    胭脂面上笑呵呵地点头哈腰,心里骂咧咧地往回走。
    听着风的呼啸声,越想越气的她又忍不住回头,望着那道威风凛凛的身影满头疑问,他这是去哪?
    两边被留下来盯着她的普通士兵沉默不言,胭脂自讨没趣,悻悻地撇了撇嘴。
    第6章
    从士兵那找不出答案,为了弄清谢留如今身份,胭脂索性找了个平日最熟悉的对手来打听。
    从战场下来的,都得封官吧?
    胭脂挎着篮子,腰肢一扭一扭:谢愠,你兄现在是什么官啊?
    她边走两眼边盯紧了他,迫切地想要从他嘴里知道消息,可谢愠舔着泛着糖渍香的糖葫芦,自谢留回来就对她爱答不理,模样讨嫌又得势。
    她说的话,他跟当听不见一样。
    喂,你聋啦?哑巴啦?
    胭脂故意激他,不说是吧,那我就猜了,谢留该不会什么官都没有吧!啧啧。
    谢愠年纪小所以好骗,果然立马瞪过来呵斥她,少胡说,你这个烦人精!
    胭脂哼声,接着阴阳怪气:不想我胡说,那就实话告诉我嘛,谢留立了什么功,出门在外,但凡别人问起,我也好回吧?
    谢愠咬碎嘴里的糖葫芦,囫囵咽下去:我兄
    他跟胭脂交锋过不知多少回,当然也不是蠢的,你想套我话,我偏不告诉你!
    倒是忘了,这小犊子有时也贼精贼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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