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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看着一秒恢復正常、从长椅上跳起来的韦曜灵,杨至远有些茫然:「是我看错了吗?」
    庄径寒回揽住他,也有些错愕:「没有。」
    汪其姝好整以暇的从蹲跪的姿势站起身,摘下手上的一次性手套,平静的说:「你们等着看。」看甚么?两人都有些不解,在医师跟韦曜灵沟通结束、大步离开后,韦曜灵就像断电了一样呆立在原地。
    不想管身后黏糊糊的情侣,汪其姝慢慢走向几乎是站在路中央的韦曜灵,试探着唤她:「曜灵姊?」
    意料之中,一点反应都没有。于是不再开口,她伸手使力想把人带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谁知道才一碰到韦曜灵,都还没用力拉她,她的反应就相当激烈──用力的拨开汪其姝的手,还反推了她一把。
    突然被推了一把,汪其姝错愕的扶着墙站稳脚步,再仔细一看,韦曜灵双目赤红,死死巴在窗上,企图透过那不大的窗看见唐未晞。没有人听见方才医师与韦曜灵的对话,但看见韦曜灵这个模样,其馀三人心中都是一沉。
    怕是不大好。
    「你那边怎么样?」庄径寒突然开口,不大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走廊显得格外突出。
    提起正事,杨至远也正经起来:「还好。按着法律一步步来,总能把人掐死,毕竟可没人比我更擅长这件事情。」
    听见他们的对话,汪其姝也慢慢踱步回头走来:「顺利吗?」
    杨至远耸了耸肩:「说顺利也不对,说不顺利也不对。谁让那个小畜生也被烧伤了。」
    不知道是哪个关键字触动了韦曜灵,她动了动,双眼依然无神,却侧过身子听他们说话。三人都注意到这件事,但没有谁明白着指出来,只是假作不知,继续说道:「而且小畜生还没成年呢,简直太可恨。」
    汪其姝没有特意留意那边的消息,问道:「那他烧伤程度严重吗?」
    身后传来踉蹌的脚步声,汪其姝强忍着转过头去看的衝动,眼神却露出些微的不安。庄径寒眼神好似不经意地扫过汪其姝后方,平淡的回答:「差不了多少,毕竟她被烧的时候,可是抱着一起死的心情在拉小畜生的。」庄径寒没有明说是谁,但是在场的哪里有不晓得的?
    说时迟那时快,庄径寒和杨至远双双出手,杨至远拉过汪其姝、庄径寒则制住突然扑上前来的韦曜灵。韦曜灵牢牢抓着庄径寒的手,眼睛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咬牙切齿的说:「你告诉我,那个该死的东西严不严重?会不会死?」庄径寒一时答不上话来,韦曜灵的指甲隔着薄薄的衬衫掐进庄径寒的手臂,愤怒又绝望的像是刚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
    「你说,说啊──」
    「你期待从我这里听到甚么答案?」庄径寒声音很淡漠,手掌一翻反抓住韦曜灵纤瘦的手腕。
    韦曜灵双目赤红,死死的瞪着庄径寒,答非所问的跳针问:「他会不会死?」两人就这样互瞪僵持着,汪其姝有点受不了这个氛围,意欲上前打破僵局,却被杨至远一把抓住。杨至远摇摇头,示意汪其姝不要插手。
    「不一定,只要伤势不反覆,他就没那么容易死。」默了半晌,庄径寒率先开口。
    听见这个回答,韦曜灵精緻的脸庞扭曲起来:「他还能活着?他凭甚么还能活着?!」庄径寒不接话,只觉得自己的手臂要被刮下一层皮来了。他有些吃痛,微微蹙起眉,正欲开口劝慰一下韦曜灵顺便拯救自己的手,却听她喃喃道:「只要伤势不反覆是吧?」
    「只要……不反覆?」
    她话中的言下之意太过明显,连杨至远都微微变了脸色。汪其姝更是直接扑上前去搂住她,有些慌乱:「曜灵姊,你可千万不要衝动啊!」
    韦曜灵冷笑一声松开了扣住庄径寒的手,一把拨开汪其姝,咆哮道:「不要衝动?怎么没人让那个畜生不要衝动?现在躺在里面的那个是我的女朋友!她被那个畜生害成那样,然后你们还要叫我不要衝动?凭甚么!」
    三人俱是沉默,他们的确无法完整的体会她心中的痛。再怎么感同身受、再如何富有同理心,终究也不是当事人。
    半晌后,杨至远平静的开口:「韦小姐,我明白你现在心情肯定不好,我也知道我们说甚么都像站着说话不腰疼──」他的声音温润如玉,带着抚慰的意味:「但是你若是真的衝动下手了,你不就跟那个你最恨的畜生一样了吗?」
    说着,杨至远一步步向前,站定在韦曜灵面前,温声:「让我们专业的来用法律惩治他,好吗?」
    韦曜灵双手抱胸,下巴昂起,声音中微带哽咽:「未晞受到的苦痛,受到的不公平对待,谁来补偿她?法律如何?!不痛不痒的,到底保障了谁?!你说!你回答我啊!」
    说完,韦曜灵脸颊滑落一滴泪。她飞快抬手擦去泪痕,冷声:「你们都走,我不要看到你们。」见三人依然站在原地,韦曜灵失声大吼:「滚啊!都给我滚!我不要再看见你们!」
    一边吼着,她一边推着他们:「你们这群偽君子!滚!有多远滚多远!再也不要出现了!」
    直到三人一一离开,韦曜灵怔怔的站在原地。走廊上来来去去目睹全程的人们纷纷对她投以异样的眼光,韦曜灵从喉头发出破碎的笑声。她知道自己在旁边的路人眼哩,就像是一个精神失常的人。
    而事实上,她也觉得自己即将崩溃,没有甚么比眼睁睁看着爱人痛苦,自己却无能为力更加的绝望了。
    踉蹌着靠在墙壁上,韦曜灵伸手掩住自己的眉眼。身躯与眼泪一同滑落,跌在地板上。
    跟鞋踩在地上发出的噠噠声,在安静的烧伤加护病房走廊上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韦曜灵焦躁的看向腕上的表,生怕自己没赶上时间。前两天医院这边通知了她,说未晞今天可以会客,她立刻排出时间,不想错过这个能与未晞面对面的机会。
    全副武装踏入病房,在看到浑身都是药、面目痛苦的唐未晞的一瞬间,韦曜灵的眼泪就滑落了。这几日她天天以泪洗面,眼睛一直都是红肿的没消下去过。
    「未晞……」韦曜灵声音哽咽,轻声唤道。病床上的人儿听见呼唤,吃力的睁开双眸,原先充满灵气、偶尔带着一丝狡詰的眼珠,如今毫无生气。
    快速地往前迈了两步,却又像是想到甚么般突兀的停下。韦曜灵深刻的体会到甚么叫做「近乡情更怯」,她压下痛哭的念头,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未晞?听得见我说话吗?」看见唐未晞虚弱地眨眼,韦曜灵好不容易压下那想哭的想法又再度浮现。
    「我在这里陪你,不要怕──」韦曜灵讲到一半,看见女友滑落眼眶的泪水,一下子把她的话全给止住了。她慌张地问:「很痛吗?不哭、不哭了,我在这里陪你,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唐未晞绝望的闔上双眸,眼角还有一滴被遗留下的泪珠。韦曜灵微微发抖着伸出手,在碰到唐未晞的前一刻,又匆匆缩了回去。
    想起自己曾经询问过、查找到的那些资料,韦曜灵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要那样悲伤:「我知道你肯定很痛,对不起,是我问了蠢问题。」
    她放柔了声音:「你相信医护人员,他们肯定能帮助你好好的康復。而我也会一直陪伴着你的,一直一直,无论如何,都会在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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