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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告白

    想通他们的意图之后,一股浸透心扉的寒意瞬间从脊背上涌了上来,让颜夕整个人都僵硬了。
    光荣会一直想要拉指挥官入伙,即便根本不可能,但他们恶意的初衷从未改变过。以撒在帝国人民眼中,是守护神一样的存在,若这样一个守护者遵从了光荣会的想法,公然出手袭击皇室,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会被视为背弃帝国,抛弃信仰。
    他会从人们敬爱信仰的云端跌落,会让家族蒙羞,会自毁前程,会受到无数谩骂和法律制裁的死刑。
    似乎还觉得不够,男人继续开口:“哦,我要劝一劝你,这样的炸弹我们安装了不止一处。你一旦按下这个按钮,那就无路可走了。”
    只要按下一个,就要按下无数个,光荣会绝对不允许他停下……
    人们会关注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被胁迫吗?到那时,伤者哀嚎,死者遍地……人们只会问,你为什么没有坚守你的指责?你坐在这个位置,本应该保护我们!
    人人都知,以撒曾经是个毫无弱点的人,现在却不一样了。
    这是一场威胁,也是一场逼迫,高高在上的指挥官大人,到底会选择责任还是爱情?
    “快啊,你在拖延什么!”他沉默的时间太久,男人皱着眉厉喝着催促起来。
    颜夕尖叫道:“不要听他的!绝对不可以那样做!”
    屏幕中的以撒抬起了头,眼眸依旧是那样纯粹无澜的湛蓝。他平静地问:“如果我照你所说的做了,你们会放我的妻子走吗?”
    “当然啊。”男人耸了耸肩膀笑了,“我对颜夕小姐又没有恶意,我们相处得很好的,是吧?”
    以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颜夕后颈一凉,一缕头发被匕首削断,飘飘然落到了水中。接着匕首转了个方向,贴住了她的颈动脉。
    周遭水管还在不停地排水,短短半个钟头已经淹没到了她的小腿肚。冬季是枯水期,这种排水量显然是从别处引来的水,到灌满这里的时候……颜夕会和绑在身上的椅子一起永眠水下,尸体都不好捞。
    “你没有时间了,指挥官大人。你以前不是这样犹豫的性子啊?果决点,像个真正的alpha那样。”
    对光荣会的嘲讽,他置之不理,只认真地看着颜夕:“成为我的妻子,你后悔吗?”
    “我不后悔,我不后悔的。”颜夕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和你结婚是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事!以撒,以撒,以撒……不要忘记你的责任,不要被他们掌控,你是永远自由的,别让我、别让我成为你的累赘……”
    “你不是累赘。”以撒笑了,颜夕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笑容,没有往日的戏谑和调侃,那只是一个很纯粹的、凝望着自己所爱之物的笑,“你是我的爱人。”
    屏幕忽然黑了。
    那一瞬间,头脑嗡鸣,像失聪了般只剩下空白的噪音。
    哪怕身处异地的颜夕,也能感受到伴随那股剧烈爆炸波而来的地面震动,头顶碎石滚落。
    “哇哦,真按了?”男人一怔,笑吟吟的,“这么远也波及到了,看来咱们炸药威力不错。”
    一场爆炸令墙壁产生了裂口,原本就汹涌的水流撕裂了管道,呈泄洪之势喷涌。光荣会的人手脚麻利地收起了设备,纷纷撤离,没一个人来帮颜夕解开绳索。不过,这也早在她意料之中了。
    她呆呆坐在那儿,没有任何反应,只听到一次又一次的爆炸从或近或远处传来。
    以撒做出了选择。
    颜夕闭上双眸,似哭似笑,一串晶莹的泪水顺着眼尾滑落。
    水已经涨到了她的腰际,光荣会撤离得差不多,一开始绑架她的男人淌水走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哭啦?不好意思啊小姐,这就是我们的处事方式。本来我也想对你丈夫讲信用的,可谁叫他弄死了我们太多人呢?我要放过他,太对不起我死去的兄弟们了。”
    他这一拍,顺势往她肩膀别了一个可以通话的小巧设备。
    “这是一个单向通讯设备,虽然不能互相交流,但你现在说的话你老公都可以听见。”眼前的男人笑眯眯的,但颜夕却在今日见识到了什么叫折磨人心的高手,什么是真正的恶魔。
    他不仅要逼以撒放弃责任,摧毁信仰,还要让他亲耳聆听着妻子死前的遗言却什么也做不到。这是世上最处心积虑的报复,能将一个战无不胜的神彻底压倒。从此以后无论他身处家国还是战场,悔恨、绝望和无力将会伴随一生……
    周围的水冰冷彻骨,现在正是冬季,填满这里的水流里还夹杂着浮冰。颜夕被绑在椅子上,嘴唇已经冻得发白发紫,湿透的黑发黏在苍白的面容上,有一种诡谲而冰冷的绮丽感。
    男人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脸颊,似乎也为一位绝世美人的香消玉殒感到可惜:“放心吧,现在冬天,气温低,等他找过来,你的尸体应该还是像活着一样漂亮。”
    颜夕一口咬住他的虎口,发狠地咬,口中瞬间尝到了铁锈味。男人咒骂一声抽回手,看了看牙印深陷的伤口,还要说什么,无奈被已经涨到腰际的冰水逼走了。
    颜夕深呼吸好几次,稳住音调开口。
    “以撒,帮我照顾好家人。茜茜一直想去军中发展,当一个军人是她的梦想,希望你能在以后的路上帮衬她一把,她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冰冷让她有些眩晕,似乎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正把空气从她的肺部挤出来。
    意识渐渐模糊,她顿了顿,组织措辞:“我哥哥……他虽然过得很失败,可一直爱着我们,若、若他还敢去赌,帮我一个忙,打断他的腿……”想了一会儿,又觉得太残忍,“也不要真打断了,让他吃到教训就好。”
    “我爸妈,你知道吗我觉得我特别对不起他们……”她鼻子酸涩,忍了一会儿把那股酸涩的感觉憋回去,“你帮我好好照顾他们二老,这就是我最后的心愿了。”
    光荣会想让她痛哭、愤怒、绝望,让她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不择手段地呼救或者怒骂,她偏偏不这样。她手中握着一把利刃,可以轻易按照他们的想法在以撒心上划出伤痕累累的刀疤……但她绝对不这样做。
    这一次,她沉默了更长时间。越来越大的水声,不知是否能让她把最后的遗言交代出去,但她还是说了,声音带着笑意,无比轻柔。
    “我从来不后悔成为你的妻子,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在我心里,你永远比这些灭绝人性的恶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