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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剑

    “也就是说……你真的是来这边上学的留学生?”
    常慧看向对面的人。青年刚得到了她的允许,从地上爬起来,坐在床尾。他坐的那一块刚放着满满一大堆他的证件,现在已经收拾干净。
    ……还是这样比较像人。老蹲在地上看着她,有点像狗。
    “那当然了。”他说,“姐姐,我从英国飞过来,光飞机都要坐十几个小时。漂洋过海的,骗你有什么好处?”
    “你……跟我是一年的,出生日期还比我早两个多月。”她有些不好意思,“按理说,你不应该叫我姐姐……”
    有装嫩的嫌疑。
    “我又不知道你生日是多少。”他好像很冤枉,“我当时给你看过在留卡,是你没有仔细看的……”
    好吧,光看这人的样子,确实不像同龄人。像小屁孩。
    以貌取人……即使是她常慧,也没能免俗。
    “而且那个中介拍着胸脯,说手续他全包了,我连合同都没怎么看,就签了……姐姐,要说被骗的话,那个人应该是我吧?”
    “我……”她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在留卡她确实没仔细看。连他名字都没记住。租房也确实是坑了他,往严重点说,妥妥的租房诈骗。合法的那种。
    “没事的姐姐。常小姐钓鱼,愿者上钩。”他笑着说,“叫了一次姐姐,一辈子就是姐姐了。”
    什么一辈子。一辈子多长你知道吗。
    就知道瞎说。
    “姐姐,你放心吧,我真的有钱。”他以为她在担心他没钱,又翻了翻手机,“你看这个。”
    常慧看向屏幕,是银行的APP。
    “账户余额,两万四千多……”她有些疑惑,“这也没多少钱吧?”
    两万圆,也就能吃两顿正价寿喜烧。泡面……一百五十盒?
    他晃了晃手机:“你再看看呢?”
    “英、英镑!?”她惊讶了一秒,马上反应过来,“……你之前不是说,被偷了钱之后没剩多少了吗?”
    他向她解释:“那时候因为一些原因,我有张卡被冻结了。后来想了点办法,解决了。”
    其实是去找王叔……服软了。
    才结了温泉旅馆的账。
    “呃……好吧,是不少,但也是你家里给的……”
    也不能乱花。
    “没有啊,这是我自己赚的。”他看上去有些得意,就像在邀功,“他们很久以前就不给我钱了。姐姐,你忘了,我毕了业还工作过两年的。”
    刚才的一大堆资料里,有他曾经的工资单,月薪还不少。
    “可是……”信息量太大,她现在还有点懵,“你都在英国工作了,为什么专门跑来这里……?”
    上语言学校。
    就像要重新开始。
    她记得刚看过他的毕业证书,还有成绩单。学校也还算有名,虽不是牛剑之类的世界TOP,也是网络上排名挺高的一所。成绩也很好,除了少数B+,基本每门课后面都是A。
    “那边遇到一些事情,身边的人也走了。”他的眼神看起来很真诚,“我不想待在那睹物思人,所以想换个环境。”
    “是吗……”常慧捏着自己的手指,没再问下去。
    她想起他发疯时说的话。他说,他喜欢的人不喜欢他。
    ……看来他是被甩了。被他的前女友。
    “姐姐,不要再掐自己了。”青年抓起她的手,掰开她的指甲,“你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我。我全都告诉你。”
    除了被皮带勒红的手腕,她的手指上也有些红痕。是她自己掐的。
    常慧在紧张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掐自己的手指。她想起还在高中的时候,因为晚上睡不好觉,所以白天总是没精神。每当上课撑不住的时候,她就会掐自己的手,用痛觉换来些清醒。
    掐习惯了。
    被他的手握住,她好像多了些力量,支持着她说下去。
    “你……真的不知道宫城吗?”说到这个名字,她好像又有些发抖,“宫、宫城俊叁……”
    “工程菌叁?”他很迷茫的样子,“什么东西,生化武器吗?”
    她被他虐待后,在昏过去之前问过他。她问他认不认识,他隐约听出好像是个人名。但她那时候受了惊吓,声音抖抖索索的,他没有听得很清楚。
    “姐姐,是不是你下午问我的那个?”他想起她那时的样子,眼眶又有些红了,“我真的不认识,听都没听说过。”
    “我……那样对你,对不起……”
    她没有说话。她现在满心在想的,都是那个案子。
    …………
    ……
    常慧缓缓开口,开始向青年述说她的旧事。
    “……陆秋名。”
    “Miyagi  Shunzo,你听过吗?”她说,“他是我的仇人,我一直在找他。可惜这么多年来,我几乎一无所获。”
    “那家伙……是个变态杀人狂,专挑女性下手。”说起这个人,常慧身上好像多了些狠劲,“他……害了我妈妈。”
    她的母亲,一个温柔善良的海城女人。在被她发现的时候,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她躺在那里,浑身是血,已经发不出声音。她的旁边放着一把带血的匕首……
    “姐姐……”青年担忧地看着她。
    想起痛苦的事情,她的脸色又有些发白。她咬住自己的下唇,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阴险狡诈,性格难以捉摸。这么多年来,很少有失手的时候。”说到这里,她得意地笑了,“但就算他再聪明再自以为是,也总还是有翻船的一天。那件事……之后,夕川叔把他送进了监狱。”
    “哦……就是你那天在咖啡店见到的那个。他以前是警察。”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陆秋名,“你还……非说我和他……”
    “对不起。”他握紧她的手,再一次道歉,“姐姐,我以后不会了……”
    “……嗯。”
    她轻轻应了下,算是默认了。
    “那姐姐怎么还在找他?”他问,“宫城……越狱了吗?”
    “没有,他已经出来了。以当时的证据,只够把他送进去叁年。”常慧落寞地垂下眼帘,“他做事很谨慎,又很有钱。他家里找了一大堆律师帮他辩护。后面不知道怎么的,又减刑了……”
    “那家伙出来之后,消停了一段时间。但是……今年上半年的时候,又出现了几起手法相似的案子。”
    算下来,正好是他刚过来上学的时候。差不多的时间。
    “五年来,我没有一天忘记这件事。”
    她愤恨地捏起拳,恨不得立刻找到那个人,将他碎尸万段。
    “……有朝一日让我找到他,我一定会杀了他。”
    女孩挺着身子,肩上只披着青年的外套。和平日里无精打采的样子不同,此时此刻的她爆发出一种狠戾。即使是被怨恨驱动,她也没有被其吞噬。即使她已经身陷绝境,也从没有想过退缩。
    恐惧只是生理反应。她的精神没有被摧毁。
    虽然她现在赤手空拳,身无一物,正如她刚来到这世界的时候一样。但她始终相信,她的赤裸是暂时的,只要她还活着,就会等到她想要的那一天。
    “……姐姐。”
    女孩看向面前。那里似乎有一把短剑。
    它的外形精致,纹路漂亮,看上去很昂贵。但不知为何,握住它的时候,会提起一种温柔的勇气,抵在她的身后。
    她的剑……在说话。
    “……到时候不用你动手,你只需要看着就好。”
    刀鞘从地上一跃而起,将精美的握柄抬起,轻轻地递到她的手里。
    “我会帮你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