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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节

    江无双要笑不笑地拉出个完美弧度:“当然。”
    温流光与七长老很快战至高空中,昔日风云人物与今日少年至尊相遇,战局瞬息万变,短时间内看不出什么,但谁都知道,七长老不是对手,他拖不了太久。
    至于江无双这边,更没悬念。
    两位九境,开了第八感,也强,但不够看,至于商淮,他连八感都没开。
    几人很快交战在一起,开启了第八感的九境手上都有真本事,那几位长老有配合,甚至有融合秘技,起先跟江无双打得有来有回。这是因为他们可以动用第八感,而江无双的第八感生机之箭需要汲取周边千百里的植株生机,这些早已经被传承吸干了,凭借这个,也拖了江无双一段时间。
    可第八感短时间内只能动用一次。
    优势很快不再。
    商淮跟江无双的每一次碰撞,一定能感受到身体里哪一片骨头嘎吱嘎吱作响,那声音让他自己牙酸,回头一看,执事们与普通长老们的混战也是超乎想象的节节败退——江无双和温流光既然来了,肯定要保证破坏传承后,能在三位巫山长老和陆屿然的围剿中从容脱身,他们带来的阵容不弱。
    简直是,令人绝望的场面。
    半空中,温流光在激烈的交手中朝江无双看过来,红唇似烈焰,不耐而冷漠地问:“少浪费时间,你究竟能不能行,不能行换人。”
    江无双一掌横推,推得商淮身边一个老者身形暴退,胸膛霎时间血肉模糊,不忍直视,气息即刻萎靡下来,江无双收起笑,面无表情负手而立,风轻云淡道:“看,并非我不留情面,有人催呢。”
    他白衣翩翩,很是潇洒俊逸,一袖撂开三五人,不紧不慢往后方护法阵上去,手掌伸起,落下,距离法阵几米时倏然顿住,身体旋即倒退几步,手指中有鲜血喷涌而出。
    商淮站在他对面,别提多狼狈了,束发的发带也散了,压根都不想说话了,一动嘴巴,就想吐血。
    他炸了件九境灵器。
    江无双哑哑笑一声,看着顺着指骨往下淌的血,说:“我原本不打算杀你。”
    “你自己求死。”他话势倏然一收,身形和灵力同时暴起:“那就怨不得我。”
    接下来半个时辰,商淮经历了有生以来最为痛苦的时刻,完全取代了夺取玄音塔时的阴影,很多次,他都觉得自己在死过去和吊着一口气之间痛不欲生,没死全靠自己顽强的意志。
    开玩笑。
    陆屿然还在后面呢。
    那特么,可是他从小到大,交到的唯一一个朋友。虽然性格臭,没几句好话,但就和多年前他所承诺的那样,陆屿然在身后接受帝主传承,为九州千万人撑着,他也在前面撑着,不死不退半步。
    江无双不耐烦等,直接丢出一道圣者之器炸在了护法阵上,商淮瞳孔一震,想也没想,咬牙用最后一点力道甩出一道圣者之器。江无双看着已成血人,但一而再,再而三打乱自己出手计划的人,没想到他还有圣者之器这种东西。
    商淮用掉圣者之器后,觉得是真玩大了,他以后别想再回天悬家的大门,除非陆屿然出来后补一道给他。
    然而就算惨成这样,差距就是差距,不敌还是不敌。
    除了绝对的实力,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改变这种局面。
    护法阵最后也破了,骤然遭逢变故,里面几位长老都横飞出去,三长老和五长老好点,但也遭到了不轻的反噬,一时间顾不上法阵,跟两边的人交起手来。
    商淮再一次被江无双针对,身体遭到气浪攻击,如炮弹般甩出去,甩到一颗古树上,吐出一大口污血,感觉这下自己是真要死了。
    他视线一直盯着那座宏大的传承,寄希望于帝主,每一次外人以为绝顶的机缘,陆屿然都要吃不少苦头,“帝嗣”没想象中那样舒坦高贵,希望帝主能明白这一点,对自己选中的后人好一点!
    然而他只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像是琉璃罐子从高处碎裂的咔嚓声,他伸手擦掉眉毛上淌下的血,见到传承上那层淡蓝色结界上裂开了一道痕迹,几位长老见状目眦欲裂,高声喝:“——不要!”
    暂时还没人碰结界,虽说护法阵没了,但里面不至于这么快就受到了影响,此情此景,唯有一种可能。
    里面的人感知到了外面的情况。
    他放弃了传承,要出来解局。
    商淮觉出极为深重的苦涩和丧气,喉头不知是被血哽住了还是怎么,很是酸痛,俯下身连连咳嗽,眼前一阵阵发晕,求神拜佛肯定出不了奇迹,他捏紧拳,不知怎么,脑子里唯有一个人名。
    “温禾安……”
    他想,温禾安会到吗,她才和圣者打完,她真的会来吗。
    现在这个局面,可不是谁都有勇气出面的。
    她不来,谁都没法说什么。
    她若是来了,商淮心想,从今以后,谁再说温禾安一个不好,不管族内族外,他都第一个站出来骂他们瞎了眼。温禾安和陆屿然,在他这里,就是绝配。
    在第二声碎裂声响起时,他就不想这些了,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也就是在这时候,几道身影极快地横穿虚空,灵猫般出现在在场所有人的视线中。
    温流光和江无双第一次同时变了脸色。
    一只手落在商淮的肩头,轻轻拍了拍,旋即,触感消失,一道温热的气息出现在眼前,伴着淡淡的发香,商淮心如死灰,勉力睁开眼睛,见到了凌枝熟悉的小圆脸。
    她眨了下眼,扫视他一身,问:“你是要被打死了吗?”
    “……”
    商淮觉得自己可能在做梦,是临死前美好的幻象,但凌枝的话太真实了,他挣扎着坐起来了些,费力偏头往凌枝身后的战局看。
    打斗渐渐停了下来。
    他找到了这突如其来寂静的源头,眼前一片晃动光晕,迟钝懵怔,还是顺着温流光恨入骨髓的视线找到了全场的焦点。
    温禾安脸上抵着鎏金色面具,那是一个很典型的狐狸笑脸,穿了件条张扬的红裙,身段窈窕,曲线中蛰伏着神秘的危险和力量。
    她习惯了这种场面,一旦出现,各种各样的视线总是聚集在自己身上。
    她目不斜视,朝着最中间那座传承走去,巫山长老惊疑不定,想要挺身拦她,却见临近传承前,还纠斗在一起的巫山和王庭执事被迫中止,她五指一曲,快到没看清动作,王庭那两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鲜血喷溅,横死当场。
    巫山的长老抹了把脸上的热血,见三长老和五长老都没
    出声,默默站了回去。
    江无双心中烧起无边怒火,他已经被这一件接一件不受控制的事刺激得要没有理智了。
    活到现在,百年了,他所受过的挫折加起来没有今年一年来得多。
    他胸膛骤烈起伏,眼睛里笑意全然消失,只余暴雨前的肆虐阴沉:“什么意思。温禾安,你打定主意与我王庭为敌?”
    不是没有警告的意思。
    温禾安还在往前面走,跟听到什么笑话一样,但她声音天生温柔,才杀了人也不沾什么戾气,显得干净清透:“哦?王庭不是早就与我为敌了?这萝州城里,耐心找找,还能找到王庭对我的通缉令。”
    江无双感受到了压迫感。
    是的。
    从前温禾安有实力,但脱离了世家,他始终没将她放在和温流光同等的位置,自打知道她从三位圣者手里全身而退,没残疾,没卧床,还能来这动辄杀人后,在他心中的威胁程度骤然拔高。
    王庭现在情况特殊,他不想惹上这温禾安这个麻烦了。
    见温禾安接着往前走,而她一人加入,就让局势发生了变化……现在是护法阵被打破,巫山三长老和五长老吃了反噬,受了内伤,猝不及防下才有这来之不易的大好机会,他们现在正疯狂咽着恢复的丹药,过不了多久,就有重新结阵的机会。
    绝对不可以!
    江无双捏了下拳,他深深盯着温禾安的背影,一字一句道:“你现在退出,不再插手三家之间的任何纷争,我代表王庭与你和解,从此之后,王庭任何人不再为难你,往事一笔勾销。琅州之事也作罢不提。”
    真是好大的脸。
    江无双何时给人这样的脸面过,说是和解,在某种程度上,实则与示弱没什么两样。
    温流光瞬间甩脸,任何抬高温禾安的人在她眼中都是敌人,更遑论原本就是敌人,她同样察觉到情势失控,当即目露讥嘲,嗤笑:“这种时机都捉不住,没用的废物。”
    江无双太阳穴上有青筋在隐忍跳动。
    凌枝有些讶异,她在商淮身边幽幽道:“我还是第一次见王庭跟人服软呢。”
    商淮嘶了声,后知后觉感觉自己现在大概很不成样子,抬起袖子擦了擦,又想遮一遮,凌枝皱眉看着他莫名的举动,说:“别遮了,两边都青了。”
    颜值下降了不止三个度。
    谁打人还打眼睛啊。
    她声音逐渐不悦起来,问:“谁跟你打的。”
    商淮觉得有些丢人了。
    凌枝开始皱眉,又问了声:“谁打的。”
    “……江无双。”
    “哦。”凌枝活动了下手指,说:“等会看着他怎么被揍的。”
    温禾安出现到现在其实不过须臾间,但时间像是过了许久,她走到传承跟前时,它已经裂开了第三道缝隙,原本平滑的表面泛起水纹一样的涟漪。
    她没有回答江无双的话,而是丢出一道结界,屏蔽了外界声音,但为了让巫山人安心,还是让他们看了结界中的画面。
    “来得好像有些迟,但赶上了。”
    她手掌轻轻贴在涟漪上,里面有两种力量,帝主的力量抗拒她的靠近,但另一股力量无条件接纳她,与她无比贴合,石榴红裙边垂在脚踝边,轻抚夏夜草丛,她轻声道:“没事,云封之滨的事已经结束了。”
    “我到了,巫山和传承也不会有事。”
    温禾安慢慢将鬓边碎发拨回耳边,侧首:“接下来……在传承结束之前,没有一个人能闯进来。”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又像是听到了她的话,传承停止颤动,裂缝没有再接着扩大。
    温禾安浅浅笑了下,随后跨出结界,气势蓦然一变,她先是朝三长老和五长老点头示意,道:“几位长老接着护法即可。”
    巫山的人没见过这等峰回路转,个个悄悄翘起胡子,点头回礼,什么也没说,结阵的结阵,准备反攻的也开始做准备。
    温禾安看向江无双,可怕的威压霎时铺展百里,肆无忌惮囊括整片战局,风吹起她的裙角,鲜血般张狂残忍的色泽,她吐字清晰:“我拒绝。”
    她发出邀请:“来吧。”
    她接手了战局。
    第103章
    传承内, 长空廖寂,焦土千里,天幕被精准地划分为了两半, 一半皓月皎洁, 如流银倾泻,一半烈日暴烈,如炽火焚烧,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拧成有若实质的灵力绳索,严密系在站在阴阳交界之处的人影身上。
    再温和的力量, 积涌成江洋,也不好承受, 更遑论两股力量相生相克,并不温和稳定。
    陆屿然进来已经几天了, 别人进传承或许是机缘, 是格外的恩赐,但对他而言, 只会是一个又一个必须闯过去的关卡。
    不能退缩, 不能倒下。
    帝主像在用为数不多存于世间的力量去雕琢一件足以为九州抵挡绝大多数风险的强大兵器,他已经足够优秀强大, 这种力量却想让他更加无坚不摧。每次出手,不是要增强什么,就是要改善什么。
    果真, 又是一次残酷的淬炼。
    过程十分痛苦,但陆屿然从来是个可以忍受痛苦的性格——他的第八感“镇噩”堪称九州史上攻击性最强的八感,那不是用来对付人的, 按理说也不是人的躯体能承受住的,但陆屿然最终还是做到了。
    现在传承的力量仍旧在增强他的第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