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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节

    “噢……”
    他唇角弧度淡淡:“改天带你过去逛逛?”
    “好。”
    霓音莞尔好奇问他:“贺行屿,你最喜欢什么玫瑰?”
    男人将她拉到面前,垂眼看她, 眼底缱绻含笑:“当然是——面前这朵。”
    “什么……”
    她懵然间, 红唇轻轻落下一印, 头顶的男人低沉嗓音化开了温柔笑意:
    “这是我唯一钟爱的那朵小玫瑰。”
    -
    最后, 小玫瑰害羞地抱了捧花去了后院。
    日光渐疏,微风拂面, 坐在秋千椅上,霓音看着头顶湛蓝的天和棉花糖似的云,脑中不禁盘旋着那张贺卡的内容。
    冥冥之中,她总觉得那些话富有深意。
    似乎还有什么更深的故事被掩藏在过去,没有揭开。
    还有那玫瑰园的名字。
    彩虹。
    让她想到了自己的姓氏。
    难道和她有关吗……
    可八年前贺行屿才上大一, 她和他也解除了婚约, 早就断了联系。
    或许是她自己太自恋了。
    思绪飘忽了会儿,保姆过来通知她用午餐了, 走到室内,贺行屿和她去找了刚艾灸完的贺老爷子, 一同去往餐厅。
    中午家里准备的菜式丰盛,清蒸波龙、冰镇咕噜肉、葱油罗氏虾等等, 许多都是霓音爱吃的,贺行屿给她夹着菜,又给她剥虾,把她当成幼儿园小朋友照顾。
    对面老爷子见此,含笑打趣:“阿屿真是变了个人啊,换做是从前,对女孩子是半个眼神都不给的,现在倒是疼老婆,也没见着给我剥一剥。”
    霓音脸红,贺行屿剥了虾,淡淡勾唇放到老爷子碗里:“您多吃点。”
    老爷子笑:“逗你的,你给音音剥,我胆固醇高不能吃虾。”
    霓音给他夹杂锦时蔬,“爷爷,您吃这个。”
    “好好好……”
    老爷子吃着,手机电话响起,他接起后脸色微变,“那她现在住进医院了是吧……”
    那头说着什么,贺中安看了眼贺行屿,末了叹气道:“你私底下安排医生好好治疗,现在我也不便派人过去探望,你帮我看看吧。”
    挂了电话,贺中安对上贺行屿的目光,解释道:“是你继母,听说她现在身体一如不如一日,精神状态不好,被确诊出精神失常,现在在医院治疗了。”
    贺行屿闻言垂下眼,透着冷意的眸晦明不清。
    自打贺行屿接管森瑞后,辣手无情扫除了继母周茵十几年来在集团为自己儿子布下的势力,冻结了她在集团的非法资产。
    无论是经济还是地位,周茵都跌入谷底,她被赶出贺家,加上儿子因为贪污腐败要面临十几年的牢狱之灾,她活得浑浑噩噩了无希望,估计精神一天天出毛病了。
    “这两年周家人时不时来集团闹,也是让人头疼。”如今周家人对贺行屿恨之入骨,男人自然也知道。
    贺老爷子看向贺行屿:“我想托人派医生去看看,毕竟明旭在监狱里还经常问他妈近况。”
    贺明旭是贺行屿同父异母的弟弟,说到底,还是有血缘关系。
    贺行屿剥着虾,淡淡出声:“我无所谓,这事儿您自己定。”
    没有赶尽杀绝,已经是贺行屿留给他们最后的仁慈,相比于他们当初对他和他生母所做,这些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老爷子没再说什么,可原本欢乐轻松的氛围因为这个小插曲而变得些许沉闷。
    这是贺家的恩怨,霓音不敢多问,能感觉到贺行屿心事被牵扯而变得沉重。
    饭后贺行屿去处理公事,霓音陪老爷子去后院喝茶,老爷子叹了声气,主动对她道:
    “音音,外人都觉得阿屿对他继母和弟弟狠毒,为利不择手段,但阿屿其实不是这样的人,这孩子是很善良的,他之所以这样是从小到大过得太苦,他这心里装了太多恨了。”
    贺中安说,贺行屿小时候一开始是和父亲、继母还有弟弟一家四口住在一起,继母明里暗里各种苛待他,生父纵容不管,他弟弟从小耳濡目染也对贺行屿毫无尊重,经常故意在父亲面前争宠。
    “印象最深的,是阿屿十岁那年春节,他被明旭诬陷偷了家里的钱,他继母没有调查清楚,也是故意为之,当着亲戚的面直接给了贺行屿一巴掌,还拿戒尺打他,让他在家门罚跪,你说说看,阿屿心里能不恨吗?”
    霓音闻言,思绪猛然飘回那时候,“我记得,那天我也在现场。”
    当时她和父母还有哥哥来贺家拜年,正好就撞见了这一幕。
    后来贺中安知道这件事大发雷霆,才把贺行屿接回老宅养在了自己身边,所以贺行屿自幼沉默寡言,与人不爱交流,只有在老爷子和生母身边,才会有些许安全感。
    “其实阿屿高中那三年也过得很苦,”贺中安道,“他高一那年,他妈就被查出肝癌了,身体很差,他平时周一到周五都去他妈那边住,一边上学一边照顾他妈化疗。”
    那几年贺行屿生母精神状态也不好,周茵得知她得癌症后还来冷嘲热讽说她活该,当时贺中安想私底下帮她治病来着,她生母坚决不拿贺家一分钱,非要自己扛过去,没钱了就不治疗。
    贺行屿在贺家被排挤,周茵又私底下警告他说高考以后就搬出去,贺家的东西和他无关,各方强压下,他唯独能做的就是拼命读书,想着长大以后赚钱给母亲治病,只可惜母亲最后还是没撑到那时候。
    这些事霓音大概知道,却从未详细了解过。
    她心疼得眼眶微红,老爷子长叹一口气:“好在现在阿屿终于熬过来了,他还有了你,音音,你们结婚后,我明显感觉出来他现在快乐很多,感觉终于活得有温度,像个人了。”
    老爷子拍拍霓音的手,“所以爷爷谢谢你,是你治愈了阿屿,有你陪在他身边,以后我不在了,我也放心,你要替爷爷好好照顾他。”
    霓音鼻尖酸涩,点点头:“爷爷我会的。”
    迟些时候,贺行屿处理完公事回来,带霓音上楼去午休。
    霓音躺到床上,非说让贺行屿陪她一起,黏人地抱着他不松开,后者淡笑疑惑:“怎么了?”
    “没有,就想抱抱你。”
    贺行屿掐住她的腰,眼底幽深,“想要了?”
    “……”
    她脸红捶他,说才不是,贺行屿在她额间落下一吻,也反应过来:
    “是不是老头子和你说什么了。”
    这人何其聪明,霓音靠在他胸膛,心疼道:
    “没什么,就是爷爷说起了一些你小时候的事情,我就突然记起来那次你被贺明旭诬陷偷盗的事了。”
    回忆在脑海浮现,贺行屿黑眸翻滚墨色,将她搂得更紧,嗓音低哑:
    “还记得么,当时是你站了出来。”
    当时周茵甩了他一巴掌,当众对他破口大骂:“你这小兔崽子,吃我们家喝我们家的,现在胆子大了还敢偷钱?!真是什么样的母亲生出什么样的东西,我就该让所有的亲戚看看你是什么样的人!”
    许多亲戚投来异样的目光,甚至也有附和周茵出言嘲讽的,极近羞辱的话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却还是像锥子狠狠扎在年幼的贺行屿身上,鲜血淋漓。
    甚至父亲还沉声问他,他到底把钱放在哪儿,贺行屿垂着头,黑眸猩红,肩膀和脊背微微颤抖,像条紧绷到快要断了线的弓。
    当时周茵让他跪到家门口,但是贺行屿始终不跪。
    那天没有人想到,当周茵举起戒尺差点打到贺行屿身上时,是人群中冲出了一道娇小的身影,挡在了他面前:
    “不许你打四哥!钱不是他偷的,我刚刚都看到了,是贺明旭拿的!”
    平日里胆小到遇到一点点事都会哭着让贺行屿抱的霓音,在那时却勇敢把他护在身后,那双清澈到不像小孩子的眸毫不畏惧地和周茵对视:
    “你要打四哥,有本事就先打我。”
    那天的戒尺没有落下去。
    后来钱从贺明旭房间搜出来,周茵脸色大变。
    沉重噬骨的记忆被他有意掩埋,唯独被剥离出来留存深刻在他心底的,是那些透过黑暗照进他生命里的光。
    万千苦涩中,霓音是他能拥有最甜的那颗糖,撑着他走完了往后多年压抑痛苦到无法和人倾诉的日子。
    霓音听他说起从前,代入进去发现自己也难以不恨,甚至她可能早就被击垮了,贺行屿肩膀上所承受的,是她没有办法想象的重量。
    垂眼看向怀中眼睛红红的小姑娘,男人温柔抹掉她眼泪,“笨,你哭什么?”
    霓音喉间被噎住,说不出话来,只想抱他更紧,把全身的温暖都渡给他,贺行屿揉揉她的长发,沙哑一笑:“这么心疼我啊?”
    她轻哽:“贺行屿,早知道我小时候少欺负你点了……”
    “现在良心发现了?”
    她不禁莞尔,贺行屿说那些事都过去了,“我现在有音音就够了。”
    霓音抬起晶莹的眸和他对视:“贺行屿,我会一直在的,你相信我……以后不单单是你保护我,我也会保护你。”
    贺行屿对上她的眸,喑哑道:“好。”
    如果没有恨,他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可如果没有她,他或许早就倒下。
    何其有幸,她终于还是来到了他身边。
    -
    周茵被送去精神病院的事没在贺家掀起多大的波澜,贺行屿和霓音也没把这件事都放在心上。
    现在贺行屿不想把多余的情感浪费在这种人身上,只想和霓音在一起好好生活,生活是自己的,若是永远被他们牵绊该有多难受。
    从老宅回来的新一周,他们的生活继续。
    几天后,贺行屿要去云市参加一个为期三天的和国内外共同举办的商业论坛,他的行程一早就对外公开,业界许多人士对于他的出席十分关注。
    出差前一天晚上,卧室里,霓音帮着贺行屿收整行:“我看了天气预报,这几天云市有雨,气温很低,你注意点身体,可别感冒了。”
    贺行屿挑眉:“这话不应该我对你说么?”
    男人身强体壮很少感冒,的确是她体弱多病,霓音脸红怼他:“怎么,夫妻平等,我也有权利管你。”
    贺行屿搂住她,“你把自己照顾好了,我出差才放心,每天三餐一定要正常吃,不许刻意节食知道么?”
    “嗯。”
    “这几天京市也降温,冷空气会引发你咳嗽,晚上睡觉被子盖好,窗户不要开太大。”
    霓音乖巧点头,“知道了,你晚饭的时候就说过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