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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节

    巧言令色 作者:石头与水

    第8节

    两人的衣裳都是放在熏笼上熏的热乎乎,穿在身上半点不会凉。接下来洗漱梳洗,亦服侍的井井有条恰到好处。唐盛赞道,“你这屋里,亏得有个阿玄。”

    唐惜春笑,“那是!”

    阿玄笑,“都是奴婢的本分。早饭已经齐备了,奴婢这就命她们送上来吧。”

    待得父子两个用过早饭,先是去了老太太那里,老太太眉开眼笑的问,“有多少话白天说不完,还要说到半夜里去。”心里却是高兴父子两个能亲近亲近的。

    唐惜春一屁股坐到老太太身畔,笑嘻嘻地,“以前在家老爹天天横眉厉目的骂我,我还嫌烦。等我去了山上,才觉着想老爹想的紧,一回来就有很多话想跟老爹说。”这家伙天生就不知矜持为何物。

    罗氏见到唐惜春这么没规矩的腻歪就堵心,索性不说话。

    唐盛笑斥,“原来以前怨我来着。”

    唐惜春笑,“哪里,老爹你这是怪我没在挨揍时替你叫好来着。”正值丫环上茶,唐惜春喝口茶,给自己多年的挨揍经历总结了一句,情深谊重的对唐盛道,“我简直是用身体来取悦你啊,爹!”

    唐盛一只茶喷到了地上!

    罗氏再心烦唐惜春忍不住“噗哧”笑了:这个大文盲!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

    第30章 慈父心肠~

    大文盲唐惜春挨了唐盛一句骂,“赶紧滚回屋念书去。”

    倒是唐老太太秉持着孙子是自家的好的偏心原则,笑道,“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春儿就是孝顺。”

    唐惜春琢磨了一回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发了句有歧义的话,他倒也不在意,厚着脸皮笑道,“对啊,理解意思就得了。爹你不是喜欢品评诗文么,什么时候我做首诗歌颂歌颂你伟大的父爱,包你流芳千古。”

    “好,我等着。”唐盛简直拿这活宝没法子,接过罗氏的帕子擦擦唇角。

    接着老太太又说起给祖宗准备过年祭品的事,以前唐家寒微,顶多是杀只鸡供给祖宗,到了唐盛这儿,算是换了门楣,步入官宦门第的序列,祭祀之类的事自然也讲究起来。

    非但要杀猪宰羊,更有各类鲜果点心茶酒斋菜等,准备起来颇是繁琐,起码要两三天才能齐备。年下事多,媳妇丫环时时有事来禀,唐盛就带着唐惜春去了前头花厅,听庄铺管事的报账,送年例。

    唐惜春在路上问,“爹,惜时呢?”

    唐盛道,“惜时出去访友了,约摸晚上才回来。”看来,两兄弟的关系当真是融洽了。

    唐盛这是头一遭带唐惜春见庄头掌柜人等,以往唐惜春没个样子,唐盛自然不会动此心。如今唐惜春有了几分长进,年纪也大了,正好又赶了个年下,唐盛便带着唐惜春熟悉熟悉外头事务,以后也好做他个臂膀。

    唐惜春上辈子经历过破产经历过重新起家,哪怕重新起家后也只是个小地主,但好歹没把唐盛传给他的祖业给败了。虽然唐惜春挺后悔没败了家业,便宜了一窝子狼心狗肺。不过,总得来说,唐惜春还是有几分打理产业的经验的。

    他也有几分小机伶,随唐盛一到花厅便摆出一幅高深莫测的装逼脸,各掌柜庄头对唐惜春并不陌生。唐惜春大大小小的也算个城内名人,有名的纨绔,他名声比他爹这个知府还响亮三分呢。

    甭管唐惜春啥名声吧,反正唐盛这么正式的带他出来,大家都很给面子的给唐惜春大爷见礼。唐惜春大爷样的一摆手,皮笑肉不笑地,“我不太懂这些,随父亲过来听听而已,你们说吧。”

    说是不懂,唐惜春听得却再认真不过。

    不过,他也只是听听,并不多话。

    唐盛刚来成都府一年左右,成都府还有巡抚总督蜀玉侯几尊大佛,故此,唐盛这个知府委实算不得高官。只是,若做官来说,俸禄是远不够家中开销的。罗氏虽有嫁妆,到底是罗氏的,唐盛这样的男人,刚做官时没法子,如今都熬成知府了,并不愿意再花销妻子的嫁妆。何况,罗氏的嫁妆,最终是要传给自己儿女的。唐盛手中也有些自己的产业,派了可靠的人操持。

    唐盛也只是过耳一听,待掌柜庄头人都说完了,唐盛对唐惜春道,“这些账本子你拿回去瞧瞧。”

    这活儿唐惜春是擅长的,很痛快的应了。

    打发这些人走后,唐盛问,“听出什么没有?”

    唐惜春笑,“老爹你还挺有钱的。”心下暗暗叹息,看来上辈子唐盛也是将大半产业都给了他。

    唐盛瞪眼,“你就没听些有用的。”

    唐惜春对着那一撂账册呶呶嘴,“现在只是听他们上嘴皮一碰下嘴皮,生意好的收成好的自然是满嘴好话,生意差的减了收成的无非就是诉苦罢了,能听出什么真假来?万事都在账里,只要盘过账,就知好赖了。”

    “你带回去瞧瞧吧。”唐盛有几分满意,道,“功名要紧,这些庶务也不能落下,说到底,不论做官还是做人,银子是必不可少的。也不单单是叫你学着打理产业,亦是学着用人的道理。你既然擅长算术,反正你在家无事,将这些账看一遍,再来找我。”

    唐惜春问,“爹,惜时那里呢?他也是入了籍的。”入籍的义子同名义上的是不一样的,在国家律条之中,入籍的义子同亲生子一样,也是有继承权的。

    唐盛摸摸儿子的头,笑,“你这孩子,待谁好就是一颗实心。惜时那里我早有安排,你就别操心的。他是个有心的孩子,这些事,他早跟我谈过了。你先时脾气坏,总不与他亲近,现在明白过来了,就好好相处。”

    唐盛温声道,“惜春,别总觉着自己笨。这世上,有多少天资卓绝的天才呢?远的不说,惜夏的资质也是一般,他肯听话,又肯用功,书也念的有模有样。大多数人,都是如此。说句不敬的话,就是总督大人也是将至不惑之年才中的进士,此方开始做官。只要一步一个脚印,稳稳当当的走下来,都会有不错的成就。”

    唐惜春道,“我就是念书上有些笨而已,算术上可不笨。”

    唐盛笑,“你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算术我都不大明白,你那个都学的会,怎么念书就不会了呢?”

    唐惜春想了想,老实的说,“我也不知道,算术上的事我一看就大约能明白,哪怕不明白,想想也能够明白的。你叫我念的书,我一看就想睡觉。”

    “真的,爹。”唐惜春生怕唐盛不信,道,“有几回我躺着想算术题,越想越精神,就是睡不着了。然后我叫侍女给我念孔子的话,听侍女说,没念了两句,我立刻就睡着了。”

    唐盛给唐惜春逗的低声笑起来,“你这小子……”拍一记唐惜春的肩,“账本子叫唐诚送进去,这都晌午了,找老太太吃饭去。”

    唐惜夏中午就回来了。

    罗氏牵着唐惜夏的手过来,笑道,“正要跟老爷说呢,惜夏他们年下考较的名次出来了。”

    唐盛对于儿子的成绩总是很关心的,笑问,“考的如何?”

    唐惜夏道,“先生排了名次,儿子占第五。”

    唐盛笑赞,“考的不错。晚上把你的文章拿来给我瞧瞧,爹给你看看。”

    唐惜夏忙应了。

    唐惜春剥着桔子巴唧巴唧的嚼着,道,“你还是多给惜夏补补,看他脸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这样单弱,我听说春闱可是很冷的时候把人往贡院里一关三天,有身子不好的,不等考完就在贡院歇菜的!”罗氏那好强的心,硬把个孩子给管傻了。

    唐惜夏怯怯的看唐惜春一眼,小声说,“大哥,我身子没事。”

    唐惜春猛然对他做个鬼脸,唐惜夏吓得退了半步,唐惜春哈哈大笑。

    罗氏气的将儿子往怀里一护,微怒,“惜春,你莫要作弄惜夏!”

    唐惜春眼睛往上一翻,闲闲道,“逗他玩儿。”

    唐盛笑,“你不是说从山上学了什么拳回来了么,过年兄弟两个都有空,干脆教教惜夏。男孩子,习些健身拳法之类,对身子也好。”

    罗氏生怕儿子受欺负,强笑道,“老爷,惜夏自来斯文,哪里是动刀动枪的材料。”

    唐盛还想再劝两句,唐惜春已道,“爹,我教你,等你学会再教惜夏算了。”唐惜夏一见他就能老鼠见了猫似的,还有唐惜夏生的那一窝继承他遗产盼他快死的熊孩子们,唐惜春想想就来火。

    罗氏忙道,“是啊,这也一样的。”

    唐惜春冲罗氏哼哼两声,罗氏忍气,委屈的看丈夫一眼,低头不说话了。

    唐盛训唐惜春,“你给我坐老实了!”

    唐老太太笑,“好了,这就要吃饭了。惜夏,可要好好吃饭啊,你大哥是关心你,生怕你念书太用功,熬坏了身子骨。他是想你养的壮壮实实的。”

    唐惜夏点点头。

    唐盛完全的慈父心哪,虽然唐惜春不爱理会唐惜夏,唐盛还是一大早叫着唐惜夏去跟唐惜春学什么健身拳。

    唐惜春白唐惜夏两眼,看在老爹的面子上,勉勉强强的没撵唐惜夏走。

    唐惜春先自己显摆的打了一趟拳,得意的问,“爹,威风不?”

    唐盛笑问小儿子,“惜夏,你哥打的威风不?”

    唐惜夏小脸儿微红,狠狠的点头,憋出两个字,“威风。”

    虽然声音不够响亮,唐惜春也没挑剔,笑道,“还算你小子有眼光。”接下来,唐惜春就开始教两人打拳,唐盛练的有模有样,就是唐惜夏,学了后头忘了前头,教了中间,前后都忘了。唐惜春本就是没什么耐心的人,指着唐惜夏道,“又呆又笨,教你这样的,能把做师父的累死。行了,今天就到这儿,我累得腰酸背痛。”

    唐惜夏给唐惜春骂的小脸儿通红,又不敢还嘴,只得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的父亲。唐盛笑着摸摸小儿子的头,道,“惜夏还小,哪里学得这么快。你这做师父的,还真是没耐心。”

    唐惜春拿帕子擦擦额间的汗,道,“青云师父教弟子们武功,向来就是一遍过,你算算,我教了他多少回。”唐惜春一戳唐惜夏额角,给出评价,“笨!”

    唐惜夏终于忍不住心中凄惶,眼圈儿一红,抽咽起来。

    唐惜春愈发道,“有什么好哭的!跟个丫头似的,娇气!”他以前天天被老爹骂,偶尔还被揍,也没觉着怎么着啊。看唐惜夏委屈的哟,真叫素来皮糙肉厚的唐惜春看不上。

    唐盛笑,“好了,惜夏脸皮薄,你少说两句。做兄长的,你得知道关心弟弟。”

    唐惜春坏笑,“哪天我像爹你关心我似的也去关心关心他的屁股。”

    唐盛轻踹一记,唐惜春才闭了嘴,哼着小曲走了,“你赶紧把娇气包送回去吧!跟他娘说一声,我可没欺负他,是他自己爱哭。”

    唐惜夏的眼泪是一场灾难,他简直哭了一路,不论唐盛怎么劝都止不住泪,从小校场一直哭到了罗氏院里。

    罗氏一见儿子这模样,自己眼泪也掉下来了,搂着儿子问,“这是怎么了?”

    唐盛没觉着如何,“惜春说了他几句。”

    别的罗氏都能忍,唯独见不得儿子受唐惜春的欺负,拧眉咬牙道,“我说什么,别叫惜夏去,老爷非带他去!惜春惯会欺负他的!”

    唐惜夏抽咽两声,拉着母亲的衣襟道,“是儿子太笨了,大哥教了我好久,我总是记不住。”

    罗氏安慰儿子,“好了好了,咱们不学那个了,把书念好就成了。”

    唐惜夏扁着嘴哭,“可是,我还是很想学。”

    唐盛笑,“没事没事,明天咱们再接着学就是了。”

    “我又很怕大哥嫌我笨,不教我了。”因唐惜春那个纨绔脾气,唐盛对唐惜春的教育是且打且骂。唐惜夏却是自小知道上进,又很乖巧,唐盛对小儿子向来是慈父面孔,故此,唐惜夏在父亲面前倒比在唐惜春面前敢说话。

    倒是罗氏一听就急了,心疼道,“不许去学了!他总是欺负你!”不是罗氏小人之心,实在是这种事以前发生的太多了。

    唐盛笑斥,“这是什么话,有我看着,惜春难道会欺负惜夏。孩子想学,你莫拦了,年下这几日,莫叫惜夏念书了,好生消散几日。”

    唐盛揽过小儿子,给小儿子擦去眼泪,温声道,“你大哥就是脾气不好,他心里是有你的。”

    唐惜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罗氏暗哼:屁!

    作者有话要说:午安~~~~~

    第31章 应酬捡来的

    唐惜夏跟着唐惜春练拳,虽然拳练的一塌糊涂,其它方面的进步倒还卓著。

    譬如,给唐惜春骂了几天笨后,唐惜夏终于从哭哭啼啼进步到红着眼圈儿憋泪的境界啦!唐惜春歪歪斜斜的站着,一条腿还抖啊抖的,毫不吝啬的给予了唐惜夏以表扬,他一手摸着唐惜夏的头,一面抖着腿道,“现在起码像个男人了!以后就这样,把眼泪给我憋回去,别成天哭哭啼啼的叫我心烦。”

    唐惜夏憋着眼泪点头,唐盛一脚就把唐惜春的腿给踹直了。

    唐惜春弹弹裤子上的土,显然没放在心上,笑,“好久没这么舒服随意的站过了,在山上得注意形象,那叫装的一个难受哟。爹,你就叫我舒服会儿,不成啊!”

    唐盛铁面如山,道,“再站没个站相,看不给你打折!”他这辈子最恨唐惜春这大纨绔的模样!

    “唉哟,惜夏,你就要有个瘸子哥啦。”唐惜春装模作样的叫苦。

    唐惜夏憋着两包泪都忍不住翘起唇角,唐惜春笑骂,“笑个屁啊笑,老爹对我总是非打即骂,对你就是二乖前二乖后的。”

    唐惜夏呆呆的问,“哥,谁是二乖啊?”

    “笨,当然是你。”曲指敲唐惜夏脑门儿一下。

    唐惜夏含泪揉了揉脑门儿,不敢再说话了。

    唐惜春道,“爹,你叫我盘的账我都盘好了。什么时候给你看一下。”

    “倒挺快。”

    “那是,不看谁盘的。”唐惜春得瑟片刻,闲闲道,“今天中午我出去吃酒,就不回来了。”

    “跟谁吃酒?”

    太阳自东方露出半个小脸儿,在小校场中拉出长长的影子,唐惜春伸个懒腰,“巡抚家老二给我下的帖子,以前都在一起玩儿的,也有小半年没见了。”

    唐盛并没有限制唐惜春的交际,道,“出去不准胡闹,早些回来。”

    “知道。”唐惜春凑到唐盛耳朵处,笑,“爹,我都改好了,你就放心吧。都在成都府,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总不好绝交,我去应付应付就成了。”

    唐盛面色稍缓,道,“叫唐诚跟着你。”唐盛早将先前跟着唐惜春的人换去大半,重派了忠心可靠的奴仆。

    “成,你看着给我安排人吧。”自从回家,不见鹤云,唐惜春自始至终问都未问得一句,只当没这个人似的。这也是唐盛对唐惜春比较满意的地方,唐盛道,“一会儿着人将账给我送到书房,晚上回来跟我说说。”

    唐惜春用过早饭,换件袍子就带着随从去了蜀仙阁。

    李峰也是他两辈子的狐朋狗友了,其实唐惜春也是打来了成都才真正开始大纨绔之路的。以前想纨绔,奈何年纪太小,也纨绔不起来。倒是来了成都,他十五岁,吃喝玩乐都学得差不多,眼瞅着就要往女色里发展进步了,被唐盛一顿板子打出个猫命来。

    尽管唐惜春脑子不大灵光,悲催的完全不了解是什么原因。不过,回忆上一辈子的酸甜苦辣,唐惜春委实正经庄严了一段时间。尤其是在青云观里,那真是一举一动无不留心,生怕被人小瞧了去,叫青云观一众弟子都觉着先时传闻太过,人家唐惜春明明是个好人来着。尤其唐惜春不辞辛苦给唐惜时煮夜宵的事,这叫一个有兄弟爱啊!

    其实,那也是唐惜春重生以来最惶惑最不知所措的时光。

    如今又有不同,唐惜春自觉已经找到想要走的路,而且,适应了多活一辈子的状态后,此番回家又被老爹祖母宠爱几日,唐惜春那浑身的纨绔骨头啊,似乎又有发作的趋势。

    好在,脑袋还是清楚的。

    蜀仙阁是成都府一流的地界儿,唐惜春带着随从刚到蜀仙阁门口就有伶俐的小子迎上来作揖问安帮忙牵马。唐惜春摆摆手,径自去了里面,种种豪华装潢就不必提了。以往唐惜春就爱这种豪华劲儿,如今看来,总觉着少了几分清贵。

    果然,他进步的不只是人品啊,眼光也跟着进步了。

    唐惜春一只脚刚迈进去,钱掌柜满面笑意的上前招呼,“哎哟,唐爷,你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小的盼你盼的望眼欲穿哪。”

    唐惜春哈哈大笑,“老钱,不知道的得以为你是我姘头呢,还望眼欲穿啦。”

    钱掌柜笑,“唐爷就是风趣。”

    “小李子呢?”唐惜春问。

    钱掌柜亲自引唐惜春去了楼上雅间。

    推开门,李峰一见唐惜春就笑了,起身几步上前给了唐惜春个熊抱,他年长唐惜春三岁,与唐惜春关系很不错。两人唯一的区别就是,李峰虽纨绔可人家没耽搁上进,所以,李峰的纨绔还可称为风流。唐惜春光顾着纨绔,没上进的本事,所以,唐惜春被称为败家子。

    李峰笑,“惜春兄弟,你可是回来了!来,给哥哥瞧瞧,可还有个人模样哟!”说着上下打量一遍唐惜春的花容月貌,李峰笑着打趣,“还好,这小模样没大改。”

    唐惜春笑,“瞧你说的,兄弟不过是去山上消消暑,也值当的大惊小怪。”

    李峰打发钱掌柜下去,请唐惜春入座,一面笑,“你这消暑的日子可真不短,要不是唐叔开恩,你还不得在山上过年哪。”

    在座还有冯同知家的公子冯云,成都将军家的大少爷展少程,都是与唐惜春相熟的公子哥儿。

    大家纷纷打过招呼,唐惜春往席面儿上扫一眼,嗬,满桌的大鱼大肉,这叫一个暴发啊。展少程笑,“小唐,怎么样?咱们峰哥说了,你在山上,还是你家那昆仑奴弟弟的地盘儿,不知过什么苦巴日子呢。兄弟们特意给你点的,好生垫补垫补。”

    唐惜春指着三人笑,“都是屁话!老子在山上天天山珍野味儿,不知道多舒坦。”下巴一翘,“诶,少程,你莫再那样说惜时。什么昆仑奴不昆仑奴的,没的碎嘴。”

    李峰笑,“哟,还真改性了。怎么,你们兄弟和好了?”

    “是啊,就是本少爷我,这不也今非昔比脱胎换骨了么。”唐惜春笑翘起拇指朝自己点点,提起酒壶倒杯酒闻了闻,击案赞道,“这可是上好的锦江春!我的娘诶,可有日子没闻着味儿了!”

    众人哄然而笑,喝酒说起闲话来。

    无非就是东家的酒席西家的戏子,说来说去都是风月。说到风月,当属天仙阁。李峰怅然一叹,“哎,小唐你一走小半年,可知天仙阁的牡丹姑娘已经被人梳笼了。”

    唐惜春想了半日才想起牡丹姑娘究竟何许人也,他唇角一翘,道,“什么牡丹不牡丹的,一个女人而已。”眼睛往李峰脸上一扫,唐惜春唇角牵起一抹笑,拈着酒杯道,“就是小李子你,既然这么嘘声叹气的为我可惜,你怎么不把她赎出来送我,现在说这马后炮有屁用。”

    冯云笑,“惜春你这可就误会李哥了,李哥早知会了那天仙阁,不论人出多少,咱们李哥都往上添三成,就是为了留着小牡丹给惜春你做个大礼。谁晓得这回总督家的三公子死活看上了小牡丹,哎——”冯云说着叹了口气。

    唐惜春笑,“我就一说,哪儿还真放心上。三条腿的蛤蟆没有,两条腿的女人哪儿不是。既然总督公子瞧上了,那也是美女配英雄,郎才女有貌,天生的一对。”

    展少程大为赞叹,“这可真是……来来,什么都不说了,就为小唐这深明大义,咱们也得喝一杯。”

    李峰笑,“岂止是深明大义,简直就是洗新革面啊。”

    唐惜春笑,“我还面目全非了呢!行了,就别笑话我了。趁我还在,咱们兄弟好生喝几杯。”

    冯云听出些门道,连忙问,“惜春明年莫不还要去山上?”

    唐惜春点头,“自然。”

    李峰好奇的打听,“小唐,看你在山上呆的倒过瘾。跟咱们说说,那啥道观,就是你昆,你弟住的那个啥道观,到底啥样?你是不知道,自你突然去了山上,陡然没了音信,兄弟我那叫一个挂念啊,打听了好久才知道你给唐叔送去了山上改头换面。我家老头不知怎么闻了风声,还跟唐叔打听道观的事呢,看那模样恨不能把我也送去跟你做个伴。”

    唐惜春笑,“倒也没啥,就是洗衣做饭之类的吧。”

    “操!那不是婆娘们做的事吗!”李峰瞪大眼睛,牵起唐惜春的小白手正反瞧了一回,又摸了摸,笑骂,“好个唐惜春,还跟我打起马虎眼来。”

    唐惜春抽回手,笑,“你若不信,去了自然知道。”

    李峰笑的意味深长,“能叫小唐你乐不思蜀的地界儿,哥哥还真想去瞧瞧。”

    “那可好,包管李哥你一去,也能乐不思蜀。”

    冯云对道观不道观的事没兴趣,他道,“诶,惜春,你这从山上回来可知咱们成都府可是出了几样新鲜稀奇的东西。”

    唐惜春挑眉,“什么啊?”

    李峰笑,“就铅笔、牙刷啥的,也值当跟惜春一提!”

    冯云笑,“这怎么不值得一提?先前谁知道万里阁是哪方神圣,如今就凭着这两件东西,万里阁在成都府也算有一号了。尤其那铅笔,细不伶仃的一根就要一两银子。”

    展少程笑,“你怎么不说寻常的牙刷也要五两,那也是细不伶仃的一根。”

    李峰笑,“这怎么一样?要冯云说,铅笔啥的用过就没了。一支牙刷起码能用三年五载的吧。”

    冯云道,“听说,有人跟万里阁订了支纯金嵌宝的牙刷,足花了三千两银子。”

    唐惜春笑,“哟,这可是大主顾。”

    冯云叹,“光这两样,不知万里阁翻出多少银子来。”

    李峰笑,“看冯云你这模样,就差去人家万里阁流口水了。怎么,你这是瞧人上家买卖了,还是打算入个干股咋地?”

    冯云笑,“有这发财的好事,怎能忘了咱们兄弟。要我说,那东西万里阁无非就卖个稀罕,若有能工巧匠,自己做也没什么难的。尤其那牙刷子,我找人瞧过了,做了几支也不比万里阁的差,只是铅笔里面那黑芯是个秘方,不知从哪里找。”

    李峰笑意微深,“我劝你最好打消了这念头,你可知万里阁的老板是哪个?”

    冯云道,“这若是不知,我哪敢跟你们开口。周湄不过上科探花,在翰林院混过几日而已,如今他无官无职的,难不成还有什么大靠山?”

    李峰似笑非笑,“若没靠山,他这生意也不能这么稳当。实话跟你说了吧,周湄与蜀平侯府有些关系,说不得他这铺子就有蜀平侯府的份子。咱们各自的老子不过是在成都府当个过路官,蜀平侯那才是地头蛇,他又是宗室。你敢去挡他的财路,虎口夺食,可不是自己找死。”

    冯云一个哆嗦,“怪我怪我。哎,若不是李哥你给我提个醒,我可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了。”说着就敬了李峰一杯。

    李峰笑悠悠的喝了。

    冯云又叹,“你说这周探花也是,千辛万苦的中了探花,不好生在官场熬个前程,怎么又回蜀地做起买卖来?”

    李峰笑,“行了,莫说此酸话。这中探花叫你冯云来说,自是千难万难,人家十九就中了探花,有个屁的难处?莫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了。”

    唐惜春问,“明年就是秋闱之年,李哥,你要不要下场?”

    “哟,小唐都知道秋闱啦?”李峰打趣一句,道,“我请山长看过我的文章,山长说在两可之间,我寻思着无非就是考一回,就当练练笔,管他中不中呢。”

    冯云道,“我看李哥有门儿,咱们几个里,你算最有学问的了。”

    李峰大笑,指指冯云,再指指唐惜春,道,“小展不算,人家是习武的。你们两个,一个钱串子,天下字唯认得个钱罢了。一个呢,上辈子兴许是孔老夫子的冤家。我再不才,在这屋也得算鹤立鸡群了。”

    唐惜春笑,“既然连山长那酸帮子老头儿都说两可之间,还不赶紧练个火侯,考个功名出来。哪天把李世伯惹出火来,非得把你这鹤拔了毛不可!”

    李峰笑,“别总说我了,小唐,我看你大有长进,唐叔怎么还叫你去山上,要说念书,哪儿念不了?就山长那里,也只是赌一时之气罢了。若是唐叔为难,我跟我家老头说说,咱们两家的面子山长总要看一看的。”

    唐惜春无精打采,“我一念书就想困觉。”

    李峰笑对冯、展二人道,“说来还有件趣事,小唐以前就是书院出名的睡神哪,先生讲多久他睡多久,有一回他打鼾打的太响,把先生吵的文章都讲不下去,只得去叫醒他。小唐给先生推醒,迷迷糊糊的就往外走,还喊我,说,‘李哥,吃饭啦’。”

    “还说呢。你说就这么一点子小事,书院离我家那么远,山长一把年纪还不辞辛劳的跑我家告我一状,我爹那脾气,当着山长的面儿就打我个半死。”唐惜春笑,“我约摸天生不是读书的材料,就等着李哥出息了以后提拔提拔我。”

    李峰笑,“这话就外道了。”

    展少程道,“小唐想做官,过一二年捐个官儿一样的。”

    冯云道,“人家周探花都不做官只求财了,惜春,你若有心,我手里有几桩生意,怎么样,凭咱们兄弟的交情,你点个头,这就是咱俩的。”

    李峰、展少程都笑而不语,唐惜春笑,“我可没冯云你那八面玲珑的本事,有空一起吃吃酒玩耍一番也就罢了。生意什么的,你就找错人了。”

    冯云道,“你不是常说唐叔管你管的紧,我这话也就跟你说罢了,到底手里有些个私房银子过得舒坦。”

    “我年后就去山上,拿银子做甚,难道去买通山上虎豹柴狼,叫他们见了我绕道走!”

    李峰大笑,“行了,冯云,你这可真是做生意做出瘾来了。唐叔盯小唐盯的紧,叫唐叔知道你引他往邪道走,看不扒了你的皮!”冯云的老子冯同知正是在唐盛手下当差。

    “做生意做成邪道了!”冯云道,“刚你不还把周探花捧到了天上去。”

    李峰道,“你要是能去考个探花出来,我也把你捧到天上去。”

    唐惜春道,“行了行了,这不是小李子给本少爷摆的接风酒么?怎么说到生意上去了!赶紧的,喝酒喝酒。”

    一席酒喝到下晌,唐惜春已有五分醉,酒气上头,当真是面赛桃花。

    李峰只是微醺,指着唐惜春直笑,“就小唐这模样,若叫那什么小牡丹瞧见,还不得悔青了肠子。”

    冯云笑,“小唐这般俊俏,在成都府也算独一份了。”

    唐惜春扶着李诚道,“行了,给你们个机会,若有自荐枕席的,只管跟本少爷说一声。”

    李峰坏笑,“就怕小唐你被荐了枕席。”

    诸人下楼,唐惜春实在喝的有点多,上马都有些不俐落。展少程道,“还是叫辆车来稳当。”

    李诚已打发人去了,李峰笑,“马车岂不是玷污了咱们小唐,小墨,去叫顶轿子来。”蜀仙阁本就是成都府数一数二的去处,正处繁华地界儿,小墨很快就叫了顶轿子来,李峰笑,“好生扶你们唐爷上去,跟他们说,给我抬稳当了,若是叫你们唐爷坐的不痛快了,我包管他吃不了兜着走。”

    唐惜春拱拱手,“年下我家有戏酒,你们都来。”

    冯云跟着也走了。

    李峰与展少程同路,二人酒量都不错,故此依旧骑马。李峰笑道,“还是唐叔好手段,这才半年就把小唐给调理出来了。”

    展少程道,“他年纪本就不大,先前贪玩儿罢了。”

    李峰笑笑,不再多说。

    唐惜春回家喝了两碗醒酒汤,泡个澡蒙头就睡,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

    唐惜春睡得饱饱,气色那叫一个白里透红与众不同。唐惜春心情不错,故此看到唐惜夏雪白的小脸儿挂两个黑眼圈儿还关心了一下,问,“你昨晚没睡好啊?”

    唐惜夏摇摇头,“睡得好。”

    “那怎么还一幅没睡够的模样。”

    唐盛温声问,“惜夏是不是昨晚又念书了?”

    唐惜夏点点头,老实的说,“好几日不曾念书,昨天母亲叫我背书,都没背下来。晚上我背了一会儿书。”

    唐盛借机教导唐惜春,“你看惜夏多用功。”

    唐惜春吊着个眼睛道,“他是不是傻啊?都过年了还念哪门子书!真是个呆子。”

    唐惜夏吭哧两声,没说话。

    “别有事没事总听个老娘们儿的,男子汉大丈夫,没个主见怎么成!你看看老爹,看看我,谁会听女人的!”唐惜春训唐惜夏。

    唐惜夏不解道,“可是,可是,那是母亲说的啊!就是父亲也听祖母的话吧?”

    唐惜春道,“那是祖母说的对,你母亲的话对吗?本来就呆,还天天叫你跟书呆学,越学越呆。你这是亲娘么!”唐惜春脑中忽而灵光一闪,沾沾自喜道,“唐惜夏,你该不会是粪坑捡来的吧!”

    原本,唐惜夏已经渐渐适应他大哥的坏脾气,再怎么被骂小呆小笨也只是红个眼圈儿而已。如今一听这话,唐惜夏再也控制不住,哇的一声涕泪四溅,泪流满面的看着唐盛,呜呜咽咽的问,“父亲,我不是捡来的!”

    唐盛忍无可忍,一脚将唐惜春踹飞。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无二更~~~~~

    第32章 一家之主

    因为被不良兄长奚落为粪坑捡来的身世,唐惜夏哭了一上午,罗氏也气的肚子不舒坦,喝了一帖安胎药倚榻上休息。唐盛少不得安慰一二。

    罪魁祸首唐惜春对此一无所知,因得了唐惜时回府的消息,唐惜春跑去找唐惜时了。

    唐惜春抱怨,“你可知道回家了?去哪儿了,好几天不见你。”

    唐惜时换过衣裳,正要去给老太太请安,见着唐惜春,不禁笑道,“二师兄要到山上过年,他铺子里年下事多,叫我去帮衬几日。”

    唐惜春道,“你怎么不跟我说?要是我知道,就同你一道去了。”

    唐惜时道,“你这刚回来,还不在家多呆几日好生孝顺孝顺义父和老太太。”

    “走吧走吧,我同你一道去老太太那儿。”又问唐惜时,“你早饭吃了没?”

    “吃过了。”

    唐惜春笑眯眯的同唐惜时一道去了老太太房里。

    唐老太太见着两个大孙子一并前来,喜的满脸是笑,“惜时可是回来了,这几天你大哥总是念叨你。我说他,你们在山上呆了几个月还没呆够,几日不见就又想你了。”

    唐惜时笑,“是我走的时候忘了跟惜春哥说一声。在山上时,惜春哥也很照顾我。”

    唐惜春闻言,顿时翘起下巴得意的哼哼两声。

    唐老太太笑,“做哥哥的照顾弟弟,是应该的。你大哥如今可懂事了,早上还教你义父和惜夏习武。哦,就是练从山上学来的拳头。”

    “祖母,那叫拳术,不叫拳头。”唐惜春纠正,见唐惜春看着他眼中含笑的模样,唐惜春道,“老爹这不总是忙公务么,衙门的事咱们又不懂。我想着,教老爹练练这健身的拳法,身体好了,公务啥的还不小菜一碟。”

    唐惜时笑,“是这个理。”

    老太太打听进度,“惜夏学的怎么样?”

    “嗨,笨的要命,还不如老爹这老胳膊老腿的。”唐惜春道,“不是说他念书挺灵光的,学个拳脚简直笨的叫人没法教。也就是我啊,要别人早烦了。”

    老太太笑,“你做大哥的,慢慢教呗。”

    唐惜春摊摊手,做个无可奈何的样子,“要不有什么法子呢。”

    老太太笑,“惜时武功好,早上一道起来,你们父子兄弟的一起练才好。家里不算富贵,起码衣食无忧,我啊,别的都不盼,就盼着你们一个个平平安安结结实实才好。”

    唐惜春笑,“唉哟,祖母,你这心愿已经实现了啊。”

    “我不是,我除了盼着平安健康,还想着啥时能发大财做大官,身边美女如云,脚下财宝如山。到时我一见老爹就说,‘老爹,还做啥芝麻小官儿啊,回家回家,回家享你儿子我的福吧。’”唐惜春尚未说完,老太太与唐惜春俱笑起来,连屋里的丫头们都忍不住掩口轻笑,那笑声,跟百灵鸟儿唱歌似的,别提多好听了。

    唐惜春不满,“笑啥笑啥?”

    “笑你倒会白日做梦。”唐盛踱步进来,瞪唐惜春一眼,“尽说些没边没沿的话,也不嫌丢人。”

    老太太笑得止不住,道,“也就惜春能逗我这样开怀一笑。”

    唐盛坐下,接过丫环捧上的茶,叹道,“母亲莫要太宠他,都大人了,还没半点稳当劲儿。”

    唐惜春笑着谦虚一句,贫嘴,“在祖母和老爹面前,哪敢称大人哩。”

    唐盛道,“就这张嘴,真是欠捶。”跟老太太道,“早上又把惜夏闹哭了。好端端的不知这孽障哪里编来的谎话,跟惜夏说惜夏是从粪坑捡来的。惜夏向来实诚,年纪又小,吓坏了,伤心了这半天。”刚从老婆的泪海里挣脱出来,唐盛心情不佳。

    老太太拍唐惜春脊背两下,道,“惜夏小,你莫戏弄他。”

    唐惜春直乐,“我小时候娘亲还说我是水沟子里捡回来的,我也没哭啊。”

    老太太笑,“是啊,你倒没闹,就是一天到头的带着阿玄去水沟子边儿守着,想着再捡个弟弟回来。我一天找你三四趟,生怕你人小跌水沟里淹着。”

    唐盛忍不住笑,“自来就不省心。”

    “省心的那是木头。”唐惜春兴致勃勃道,“爹,惜时这也回来了,中午把惜夏跟他母亲也叫来,咱们一道在老太太屋里吃饭吧,多热闹。”

    唐盛道,“也好。”

    唐惜春倒是一片好心,他都活了一辈子零十五年了,真不是有意欺负唐惜夏什么的,就是看不惯唐惜夏那小呆样,逗逗他而已。

    不想,中午着丫环过去,罗氏说身上不好,连带也没叫唐惜夏过来。

    老太太惦记着罗氏的肚子,就有些挂心,道,“那赶紧请大夫来,年下忙活,说不得是累着了。”

    唐盛笑,“我去安排吧,还有惜夏呢,他一个孩子,哪里知道照看他母亲。惜春惜时陪你们祖母用饭。”

    老太太道,“快去吧。大夫说什么,一会儿打发人过来跟我说一声,也叫我放心。”

    唐盛安慰道,“母亲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便去了。

    唐盛一走,唐惜春就忍不住跟老太太道,“哪里是肚子不舒服,这是心里不舒服。说不得是生气我把唐惜夏弄哭的事。”

    老太太叹口气,“惜夏人小,你跟他说话是要注意些。”

    唐惜春道,“怎么注意啊?他又不是个丫头。我不知道哪句话说不对,他就总是泪汪汪的。你看,我就说句玩笑话,哪里有男孩子连这点玩笑都开不起的?分明是他太娇气,以后我还不理他了,离他远远的,省得磕着碰着都算到我头上。”

    唐惜时道,“你少说话就行。”

    唐惜春闻言,大为不满,两眼瞪着溜圆,活像只炸毛的猫。唐惜时继续火上浇油,“话忒多。”

    唐惜春晃晃拳头,咬牙,“有时我真想一拳捶死唐惜时。”

    甭看唐惜时话少,他并非是不伶俐。此时,唐惜时便道,“刚戏耍哭了惜夏,又要捶死我,你这也是做大哥的样子?”

    唐惜春道,“有你们这样没大没小、不懂事的弟弟,我这大哥已经做的很不错了。”

    把唐惜春的火气挑起来,唐惜时却忽而一笑,“惜春,你心好,就是不好好说话,总叫人误会你。”

    唐惜春顿时啥脾气也没了。

    老太太一脸赞同道,拍拍孙子的脊背道,“可不就是惜时说的这样,你呀……”唐惜春是个直来直去的脾气,一张嘴没个把门儿的。唐惜夏年纪小,罗氏偏又是个心窄的,哎……

    唐惜春根本没当回事,道,“行啦,别说这个了,反正我问心无愧来着,我已经这把年纪,脾气断然难改的。祖母,中午吃啥?叫厨下弄道酸菜鱼圆汤,拿出祖母藏的好酒来,我跟惜时陪祖母喝两杯。”

    老太太笑,“这算什么稀罕物,吃啥都有。”

    所以,有唐惜春在,罗氏哪怕郁闷的呕出心肝儿来,怕也影响不了老太太的心情。

    祖孙三人高高兴兴的吃过午饭,有唐惜春在一畔陪着说笑,老太太也喝了两盏好果酒。老太太毕竟有了些年纪,用过饭,说了会儿话,便有些倦意。唐惜春劝老太太去床上歇着,待老太太歇下,唐惜春便与唐惜时结伴走了。

    唐惜时面粗心细,叫着唐惜春道,“既然太太身子不适,按理咱们也该去瞧瞧。”

    “不去!”唐惜春干脆的很。

    唐惜时劝道,“就个面子情,莫叫义父为难。”

    唐惜春翘着嘴巴道,“他为难个甚!老婆是他娶的,合该他去为难!”不是他说,他爹在女人上一点眼光都没有!

    唐惜时还要再说,唐惜春不高兴道,“要去你自己去!”

    唐惜时拐脚就要去,唐惜春立刻竖起眉毛,“去吧去吧!以后休想我再理你!”

    唐惜时便又将脚拐了回来,唐惜春面色稍缓,大爷似的背着手,“走吧,去你那儿喝茶去!我有好些话想跟你说。”

    唐惜时简直无可奈何。

    不过,这件事叫唐惜时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兄弟之间,免不了的。以前唐惜春嘴贱的说他是昆仑奴生的,他也没掐死唐惜春。若总是唐惜夏但有委屈,罗氏便这样使性拿捏,当真是叫人不敢亲近了。

    唐惜春与唐惜时喝茶去了,罗氏屋里的气压却是低沉的很。

    一大早上,唐盛已劝过罗氏一阵,不想罗氏简直是没完没了余怒难消。其实罗氏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老爷非要惜夏随着大爷习什么拳脚,这都多少天了,每天都是红着眼圈儿回来。我问起来,那孩子还总是不肯实说。我生的,难道我不知道惜夏受的委屈?如今又说惜夏是捡来的,他这是什么意思?”

    “惜春就一句玩笑话,你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唐盛也有几分不耐烦。

    罗氏眼泪又掉下来,泣道,“是啊!都是我闹!我儿子被他欺负是我在闹,我看着儿子委屈心疼也是我在闹!我知道自己不是他亲娘,我也没求他把我当成母亲,只是,再这样欺负人就是不行!”话到最后,罗氏又有几分强硬。

    “你不是惜春的生母,惜夏却是他的弟弟,惜春没坏心,你莫总是将他想的不堪。”

    罗氏向来婉约温柔,如今事涉儿子,却是一步不让,“究竟是我想的偏,还是老爷的心偏,老爷心里明白。”

    “我明白什么?”唐盛深深的看罗氏一眼,直接一语诛心,“明白惜春好意送你补品,你先让黄嬷嬷拿出去检查看惜春有没有给你在里头下药么?”

    罗氏脸色大震,小脸儿雪白,浑身颤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嫁给我的时候就知道是要做继母的。”唐盛淡淡道,“惜春是淘气了些,他冲撞你,我一样罚他打他。你呢?我知道,你在刚嫁我时,也是用心管教过他的。他不争气,你也寒了心。于是,我每每打他,你自来是掐着时辰去说情,对吧?还有翠柳的事,你明知鹤云那奴才在外头安置了翠柳,却是提都不跟我提,一心想看惜春的笑话!你扪心自问,你待惜春如何?”

    “我不是……”罗氏张嘴要辩白一二,却不知该说什么。

    “我明白。”唐盛轻轻叹了口气,“这些年,你忍让惜春,哪怕是面儿上情分,也都做了。上为我孝敬老太太,又为我生了惜夏,打理家事。我刚做官时家里贫寒,也都是你用自己的嫁妆银子撑着。你是官宦千金,当初娶你前岳母就同我说过,你自幼娇惯,进门就做继母,叫我多疼爱你。你生了惜夏后,明知道我想多要几个孩子,你却一直用汤药避孕。我未纳妾迎小,亦未在外风流。阿敏,我对你,自问已经尽力了。”

    唐盛说完,起身要走,罗氏立刻展示出与她孕妇身份不相衬的灵敏,一把抓住丈夫的袖子,死活不叫唐盛走,忍不住放声大哭道,“我就是心眼儿小,心疼惜夏而已!我,我对惜春是有私心,可,可我也不是那种阴毒险恶的继母啊!我嫁给你这八年了,纵有千样不好,也有一样好。你这是做什么?我有不对,你说了我都会改的!你走什么,你要同我恩断义绝么!你这狠心的冤家!你的心是铁打的么!”

    罗氏嚎啕大哭,唐盛也不好动弹了,只好一下一下的抚摸着罗氏的脊背。

    女人解决问题的手段其实是男人望尘莫及的,譬如唐盛举例诛心,罗氏嚎了半日便轻松揭过。甚至第二天,夫妻两个还恩爱无比的到老太太屋里去请安。就是唐惜春唐惜时也沾光的感受到了罗氏格外的关爱。

    唐惜春寻空悄悄打趣唐盛道,“哟,这就搞定了?”他可是听说昨天主院的屋顶险些被罗氏给哭塌了。

    唐盛给了唐惜春屁股一巴掌。

    所以,唐惜春,在上一辈子的记忆里罗氏永远只是小恶小坏小龌龊小讨厌,实在得归功于你有个了不得的老爹啊!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嗯,更新是这样的,一更正常,二更是福利啦~

    第33章 唐二乖~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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