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耽美 >[年下]千里追兄 > [年下]千里追兄
错误举报

正文 第2节

    [年下]千里追兄 作者:公子书夜

    第2节

    弦断知音少,白衣夜染霜。七弦公子。

    “今晚夜色如何?”

    “大雨如注,无星无月。”

    “你去备套干净的衣衫。”

    “是。”青衣小僮显然对主人的唯命是从,没有丝毫的好奇心,又静静地退下。

    七弦转过身来,望着不远处某个角落,温声道:“来都来了,就出来吧。”

    温念远大踏步走出来,走到离男人半步远的地方停下,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微微缓和,“为什么不走?”

    七弦一笑,“干卿何事?”

    温念远不理,却伸手拽住了七弦的手腕,一把将人推靠在墙上。

    第3章 红酥手解衣衫机锋暗藏

    七弦公子垂下眼,目光落在温念远按着自己肩膀的五指上,那只手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一丝锋芒不露,指腹有不太显眼的茧子,是常年握笔留下的。

    他指尖一点暖意透过薄薄的衣衫传到七弦的肩上,反而衬得夜来风凉,仿佛透骨。

    两人相顾无言,良久,温念远低下头,“那个女人的死跟你无关,只是个意外。”

    “当然跟我无关。”七弦挑眉,眼角眉梢仿佛都含着笑意,声音却是凉的,略过温念远言语中的深意,自顾自地说道:“不过不是个意外,是有人蓄意为之。”

    温念远看着七弦,目光灼灼,“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命犯血煞,怨气缠身;众叛亲离,不得善终——这是当年七弦公子出生时的批命语。

    仿佛一个诅咒,伴随他多年辗转,无论身到何处,都能引来血雨腥风。

    到后来,大概连一直追在他身后的温念远都说不清,到底是七弦总觉得哪里有问题忍不住要去看看才会遇上种种诡事,还是真的因为他命数如此。

    尽管看上去似乎七弦不仅不以此为苦,反而乐在其中。

    怎么可能呢。

    众叛亲离不得善终,世间最恶毒的诅咒莫过于此,就算如何天性凉薄,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温念远不知不觉地加大了手上的力道,生怕眼前人一个不留神就又跑了,却没注意到七弦微微蹙起的眉头。

    这蠢材空有一把子蠢力气!七弦公子暗骂了一声,这牢房的墙壁脏得狠,他靠得浑身难受,不得不伸出手来,修长的食指轻轻点在温念远按着他肩膀的手背上。

    一阵轻微的痒意顺着手背蜿蜒而上,温念远力道一松,就感觉七弦那根手指已经缓缓地在他手背上移动起来,对方似乎瞟了他一眼,温念远脑袋一空。

    “不想死的话,快点滚吧。”拎着已然松了力道的温念远的手,七弦嫌弃地把它扔开,欣然道。

    他本来觉得这事有趣得狠,被这男人追上,什么都没趣了。

    上回也是,他不满地想,那个紫焰门的小圣女,本来真是好玩极了,一个小丫头把整个江湖弄得一团乱,多少道貌岸然的名门正派被拉下马来——当然还有他在后面搅混水,虽然七弦公子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是在搅混水。

    可惜啊可惜,英雄气短儿女情长,那个小丫头片子最后还是跟紫焰门的英俊门主双宿双飞去了,没了一场天大的热闹。

    温念远一看七弦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却又无可奈何。这男人一直以来就唯恐天下不乱,对死人的兴趣比活人大。

    这回红袖阁死了的那个花魁,只怕他又准备掺和掺和,温念远甚至能想到七弦的回答。

    无非是“这姑娘既然死在我脚边,说明我们两位有缘,况且我现在含冤莫白,总该为自己分辨分辨”之类。

    明知如此,该问的还是要问,这么些年来,对于并没有太多耐心的自己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忍耐这个男人这件事情,温念远自己都觉得是个奇迹。

    “你打算留下了?”

    七弦公子轻笑,慢悠悠地表示,“这姑娘既然死在我脚边,说明我们两位有缘,况且我现在含冤莫白,总该为自己分辨分辨。”

    很好,连一个字都没差。

    “公子。”

    斜刺里幽幽冒出一个人来,打断了两个人的对峙。

    青衣小僮捧着一袭崭新的白衣,从暗处走到人前,目不斜视的路过温念远,就像这里站着的不是个大活人一样,悄无声息地行到主人身边。

    他的主人看了看,然后伸手去解自己的衣服,后背上蹭上了墙上的斑驳痕迹,实在令人难受。

    见他旁若无人地当众解衣,尽管所谓的众也只有温念远自己一个,青桐是不会抬头看的,温念远瞬间觉得脸上有点热热的,一甩袖,转身就走,哭笑不得,“你真是——”

    嗤笑了一声,七弦换上干净衣服,忽然低声说:“青桐,你说,他什么时候会死。”

    他没说这个“他”指的是谁,但显然听的人明白。

    青桐安静地收起脏了的旧衣,低声问:“公子希望他死吗?”

    七弦避而不谈,“死人总比活人有趣。”

    “那公子何必赶他走。”

    看着再次隐入暗处的青桐,七弦大概觉得无趣,弯了弯嘴角,赶他走么,当然是因为嫌他太烦,不然还有什么呢。

    “公子请出来吧。”昨日趾高气昂抓人的络腮胡大汉面色古怪地指挥着人开门,把红袖阁花魁命案所谓的凶手给放出来,并不停地拿眼打量那个男人。

    七弦微微一笑,“官爷有什么事么?”

    “走吧,没你事儿了,赶紧的,这牢里又臭又冷,还待着做什么。”

    “可在下身负命案,官爷放了我走,不会惹上麻烦吧。”被赶的人嘴里说着,做出恰到好处的狐疑情状。

    啧,小白脸细皮嫩肉的,其实看看也觉得杀不了人。

    来放人的官差嘀咕了几句,不情不愿地解释道:“仵作验过那小娘皮的尸体了,确是前天半夜丑时左右吊死的,红袖阁的妈妈又改口说,那丫头最近有点神神叨叨,大概是自个儿想不开吊死了。邪了门了,不是说早上还说过话么。”

    说完又嘟囔了几句,无非是晦气什么的。

    七弦公子甩了甩手,边走边若有所思,那络腮胡的官差忽然喝道:“等等,你小子昨天说过什么丑时吧?你要是不是凶手,怎么知道的?!”

    一般的平头百姓被这么一喝也就吓破胆儿了,可惜七弦公子走得稳当,简直是无动于衷,只用余光瞄了瞄官差,淡淡地说:“尸斑。”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络腮胡官差总觉得自己好像被鄙视了,刚才仵作也说了什么尸斑不尸斑的,不过这些他们具体的不大懂,莫非这男人还是个懂行的?

    得什么样的人才能对死人懂行,想想也不是什么善茬,他不由自主地身上一寒,挪得离人远些,再不说话了。

    七弦公子出了大牢,脚下的路面还有些湿漉漉的,昨天大雨下了整整一夜,至天明时分才歇,今天倒是个艳阳天。

    红袖阁的那位鸨母……改口得有些快啊。

    昨天那样咬定他是凶手,倒是人之常情,两个人在房间里,一个死了,基本上都会觉得是另一个做的,更何况,赔偿银两还得着落在他身上。

    银子还没拿到,自己先改口了,这其中显然很有猫腻。

    还有苏城衙门的仵作,死亡时间倒是没说错,至于吊死……轻轻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七弦转身进了一间茶楼。

    见他衣着光鲜,显然是个有钱的,小二热情地上来招呼,“哎呦公子,您要喝茶选我们家就对了,我们茶楼啊,在整个苏城那是头一份!怎样,给您来个雅间?”

    有钱人么,不管真风雅还是假风雅,都是喜欢附庸风雅的,跟贩夫走卒们一起坐大堂,就矫情得觉得连茶都俗了,非要来个雅间,才显得自己有身份。

    小二是见惯了的,待人接物那是无往而不利,今儿却是碰钉子了,看着风度翩翩多雅致的一位公子,竟要坐大堂。

    暗地里撇撇嘴,小二觉得莫不是个装有钱的,其实囊中羞涩。转念一想,又说不定是太闲了要见识见识小老百姓的生活呢,就算金銮殿上的皇上,吃饱了也爱来个微服私访不是?

    这样一想,倒也不敢怠慢,依然引着人往大堂里最干净的座位上坐了,沏了上好的茶来,又端上两盘细点。

    “小二哥,都说苏城的花娘绝色,可知哪位艳冠群芳?”

    “公子外地来的吧?问小的就对了!烟花巷的姐姐们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的,要说最当红——”他搔了搔脑袋,犹豫了一下才说:“留欢楼的寄月姐姐艳名在外,那叫一个漂亮!”

    七弦看了看小二夸张的动作表情,透着点兴致,“哦?可我听说红袖阁的花魁蕊姬姑娘才是最红的。”

    听到那个名字小二脸色都变了,嘴角抽搐两下,有点尴尬的说:“嗨,这也是件稀奇事。公子不知道吧,这位蕊姬姑娘昨儿个自尽啦,可千万别再提,晦气得很?”

    “自尽?我怎么听说是凶案?”

    “咦公子您也听说了些?您不知道,开始说是有人杀了蕊姬姑娘,后来官府的人说了,蕊姬姑娘是自个儿上吊的,怎么这么想不开呢,真是。”

    小二还要絮絮叨叨,七弦公子随手抛了一小锭银子过去,马上喜笑颜开地走了。

    这里的茶,他自然是不喝的,任由茶盏搁在桌子上,热气慢慢地消散。

    从刚才小二的话来看,对这里的衙门倒是深信不疑,说明此前应该没怎么出过不公的案子。

    鸨母的忽然改口,官府又将他不审而放,看来这个花魁的死,背后的水有些深呐。

    “青桐,茶。”七弦慢慢思索着,漫不经心地吩咐。

    很快,一只手端着一只石青色的茶盏放到他面前,茶烟袅袅,闻香即知与这店里的不可同日而语。

    他端起来,放到唇边抿了一口,抬眼向身边望去,声音中听不出喜怒,“你不是滚了么。”

    刚才那只手的主人,温念远,安安稳稳面无表情地坐到一边,“嗯,滚回来了。”

    第4章 江湖客作羹汤剑啸如狂

    滚回来了的温念远用一个眼神逼退了本想凑上来招呼他的店小二,转头看七弦镇定自若地喝着茶,忍不住说了一句,“你昨天到现在都没吃什么东西,还是少喝些茶。”

    七弦闻言从善如流地放下手中茶盏,“掌柜的,来碗面。”

    听见招呼声过来的小二为难地搓手,“公子,咱们这儿是茶楼,只有些点心果子,您看——”

    “那来碗馄饨。”

    店小二继续赔笑,心里叫苦,这客官哪里是愿意吃面吃馄饨的,看这打扮不知道一顿饭要花费多少两银子呢,这分明就是在找茬。

    “公子,不好意思馄饨也没有,要不小的再给您上两盘点心?”

    被询问的人没有反应,倒是坐一旁的站了起来,“小二,你们这厨房在哪?”

    小二被问得一懵,这男人刚才眼神凶得能吓死人,他问厨房干嘛?因为茶楼没有面又没有馄饨,所以要把厨子们都杀掉?

    自个儿胡思乱想了一通,小二吓得脸都白了,想伸手又不敢碰人,结结巴巴地说:“这位大、大爷,我们厨房真的只做点心,您、您请高抬那个贵——哎呦谢谢大爷。”

    一咏三叹一调三变,不知就里的人还当他唱戏的。

    温念远把打赏扔到小二手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怎么那尽出幺蛾子的男人就能被叫公子,自己端端正正的反而成了大爷?

    算了,不是什么大事。

    嘱咐了乐得合不拢嘴的小二去买些自己要的食材,温念远走进茶楼厨房,那小二倒是没说谎,厨房里只做些点心小吃,毕竟不是饭馆,好处是看着干净些。

    就温念远各处看了看的功夫,小二已经麻利儿地把他要的东西买来了,并非常好奇的不太想走,因为他实在想不出这客人还能下厨房,不知道能做出什么来。

    对温念远这一系列行为始作俑者七弦公子完全保持了看客的态度,不闻不问。

    直到耳根清净了,他习惯性地拿起茶盏送到唇边,刚沾了沾唇,像是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终究没再喝,放回了桌子上。

    温念远很快回来,热腾腾的食物放到面前。

    七弦定睛望去,清汤寡水一碗阳春面,汤清得能养鱼,面绞成一团也不知道熟没熟,零星几点葱花飘在上面。

    看上去真是非常的……可怜。

    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他想,十几年了,真是一点都没有长进。

    在温念远坚定不移的注视下慢吞吞地抽出筷子,七弦夹起面条送进嘴里,咀嚼几下。

    吃面这件事很难保持优雅,不过这人显然是例外,一碗惨不忍睹的玩意儿,硬是被他吃出了玉粒金莼珍馐佳肴的感觉。

    更令人惊叹的是,围观了温念远下厨全过程后明明觉得连自己都不想吃那碗面的店小二发现,这位白衣公子竟然真的吃完了。

    七弦搁下筷子,将碗推开,才拿正眼看温念远,似讥似讽,“你不应该忘记你父亲从小教导过你,君子远庖厨。”

    那也是你父亲。念头在温念远心头一闪而逝,他知道对面的人大概永远都不想承认这个事实,因而只是淡淡地回答:“我是江湖人,谈不上君子。”

    “你本不用如此。”

    “不算什么。”

    温念远确实觉得不算什么,七弦是他的血脉相连的兄长,为他做些什么并不为过。

    然而他很快发现七弦的面色有点古怪,那是一种……想掐死他的表情?

    “我的意思是,你做的面真的非常难吃,请你以后不要再做这种蠢事了,我亲爱的,弟、弟!”

    七弦觉得自己再忍下去也绝对等不到某人听懂他言下之意的那一天,真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算了还是直接说。

    听了一顿数落,温念远无声地转开头,仿佛有点尴尬,那张常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却微微扬起了唇角。

    弟弟……他终于承认了。

    尽管这根本算不得什么,不过是七弦公子惯常的讽刺而已,却还是让人心神不定。

    有多少年了,他再没叫过他弟弟。

    自从——

    耳边听到衣袂飘拂的悉索声,转回头只看到七弦的背影,那人已经跨出了茶楼的大门,温念远连忙起身跟了上去,免得再迟一步又无影无踪。

    店小二觉得自己简直像在看戏,瞠目结舌了半天,等到人走茶凉好一会儿之后,他才突然醒悟过来,那客人还没给茶钱!

    打赏归打赏,茶钱是茶钱,打赏是自己的,茶钱是老板的,那人没给茶钱,岂不是意味着他要把已经落进自己口袋中的白花花的银子掏给老板么。

    他哭丧着脸嘟嘟囔囔,活该!叫你看戏!叫你看戏看得收钱都忘了!你个笨蛋!

    还在他懊恼非常的当口,身边忽然一阵冷风飘过,小二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一转头,差点没尖叫出声来。

    身后原本没人的,这会儿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个少年人来,背着个大布包,幽幽地站在那里。

    “你……你……客官来杯茶么!”小二自己都要佩服自己了,这时候还不忘做生意。

    青桐拿出银子,放到小二掌心,“我们家公子的茶钱。”然后从他身边走过,很快不见了踪影。

    妈呀!没、没有脚步声!回想到刚才给钱时触到的手指,那真是冰凉冰凉的,比数九隆冬的雪水还凉。

    他、他该不会见鬼了吧?小二白眼一翻差点没晕过去。

    而青桐已经远远地缀在自家公子的身后,公子身边,还有那个男人。从某种意义上而言,青桐一直觉得,他是离他家公子最近的人,他就是他家公子的琴。

    可有时候他觉得,也许,那个男人才离他家公子更近。

    至少,如果是青桐自己做了那么一碗面,他家公子是绝对不会吃的。尽管,他也不可能做出水准那么差的面。

    温念远到底清不清楚,他已经得到了他家公子多大的优容?

    没有关系。

    按下心头略有点乱的思绪,青桐的脚步变得更加安静,他只是一把琴,他只需要永远做公子的琴,就能永远陪着公子。

    毕竟,那两个人,是兄弟。

    七弦没有管一直跟在身后的温念远,径直回了烟花巷,他慢慢地走过一间接一间的花楼,这个时间这些勾栏大多没什么客人,很多姑娘甚至还没起床。

    等他走到红袖阁的时候,红袖阁的大门紧紧关着,显然也还没开始一日的营生。

    只有那甜腻腻的脂粉香气,依然无时无刻不萦绕在鼻端,就连死亡都不能阻止这种暖情的暧昧味道。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几声低低的啜泣声,好像有人在哭,哭声却不敢放开,压抑得很,让人听了不由自主地觉得胸闷。

    远远看着,像个男人,穿着普普通通,哭得有点失态。

    “又是一个。”

    “这是第几个了,蕊姬姑娘这一死,全城的男人都得哭一哭。”

    “可不是,这一天里就好几个来哭了,倒比死了老子都伤心,男人嘛,不管有钱没钱,哪个不喜欢逛逛窑子呢,不过为了死了的婊/子哭,也太难看了。”

    “别这么说,蕊姬姑娘是个好人,要有机会从良,谁愿意在那种地方待着。”

    “也是。”

    “……”

    听着人们小声的议论声,他们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对七弦公子和温念远这种人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第2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