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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节

    [GL]法师塔 作者:梦里呓语

    第4节

    “哦,原来你当时也以为我是娇养的废物啊。”青歌面无表情:“算了,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鸿影:“就好像你不是似的——等等!不是废物!你冷静!”

    青歌向来反感被比喻成那种肩不能提手不能扛弱不禁风无病呻/吟的娇娇女,乍闻此言立时怒极反笑:“那不如我们把五年前的那场比试继续了吧,‘惊鸿’?”她的手里开始凝聚起火光,赤红的艳色跃动起来,温度被牢牢掌控在一手之内,温度高得空气都开始扭曲。

    “那还是算了。”鸿影不着声色地后退一步:“你脾气怎么还这么暴,这样可不太好啊。”

    “我想提前告退。”凝视半晌,发现眼前的人只是一时嘴贱,并不是有意挑衅的时候,青歌百无聊赖地放下了手:“我想回去看看华色睡了没,熬夜对女孩子身体不好。”

    绿野鸿影似笑非笑:“你对一个小女仆也这么上心,我怎么从来不知道青族少君侯是个深情种。”

    青歌反唇相讥:“因为她真心对我好。绿野啊绿野,摸着你的良心说话,摸着你那发育不良的、没有几斤几两肉的小胸脯说话,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她欺身上前,目光洞彻清明,雪亮如月夜下的利刃:“你这种气量狭小的、从不甘居人下的人,就对五年前的落败与戏弄毫不介意,前来与我交好?”

    “别自欺欺人了。你做不到!”

    绿野鸿影一瞬间哑口无言。

    青歌还在步步紧逼:“说吧,你来皇家学院是为了做什么的?”

    绿野鸿影别过头去,眼眶都屈辱得发红了:“少君侯……”

    “嗯?”

    “少君侯!”绿野鸿影重重跪在她面前,声音里都带了孤注一掷的嘶哑:

    “您要是无法将我纳入阵营之下,那么日后您就只能在皇后的宫闱里见到我了!”

    天旋地转。青歌感觉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在崩塌重组,她扶着栏杆,从喉咙中生生逼出一句话:

    “绿野长秋……她也好意思去老牛吃嫩草么?”

    她伸出手来对着鸿影叹息道:“我能帮你什么忙?”

    容色靡艳到几近魔性的少年抬起了头,晶蓝的眼睛里一片波光粼粼:“少君侯,您还缺近侍么?”

    青歌刚刚伸出的手便放下了。她用一种全新的眼光上下打量着鸿影良久,才轻声道:

    “当年那个能与我战至平手,分秋色的惊鸿……”

    “原来已经死了么。”

    青歌把车夫留给了还在舞会中流连不舍的苏珊,从旁边的马厩里牵了匹奥罗家的马就极速回奔。向主人告罪的纸鹤便笺还在慢腾腾飞向凯撒的私人信箱,轻装简骑的少君侯就已经扔下了手里的缰绳,三步并作两步赶回自己的地盘。她连前门都没有走——因为那样会惊醒华色,转而选择从疏于打理的后门悄悄推门而入。

    深夜里寒气侵袭,露湿人衣,秋玫瑰缀满花瓣的高昂的头已经低垂,青石阶上满是枯叶与露水。青歌轻手轻脚地脱下外袍披上天鹅绒晨衣,束发的墨玉簪随手放在窗台上,然后她轻叹口气,看向趴在大厅桌子上,和衣沉沉睡去的华色。

    星夜疾驰纵马狂奔,披霜带露连夜赶回,无他,只是为了看见你。满庭衣香鬓影灯红酒绿,都比不过你笨拙却真挚的一个笑容让我揪心。

    处在勾心斗角里多了的人,乍一眼,不说能看出这人是好是坏,也能判断出几分真情几分假意。青歌将华色扶了起来靠在肩上,正打算把人带回她自己房间睡的时候,黑发少女睡眼朦胧地睁开了眼。

    “啊……少君侯,你回来了……”痛苦地嘟哝了一声,华色努力撑开快要粘到一起的上下眼皮理清一团糟的思绪:“我……准备了醒酒汤,甜的……”

    “我没喝多。”黑夜里,即使看不清青歌的脸色,但是从她笃定与沉稳的语气里也能判断出所言非缪:“别忙了,我什么都不需要,自己回房间睡吧,我也要休息了。”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青歌十岁那年的确与绿野鸿影有过那么一面之缘,交情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几乎。

    ——虽然这点小小的交情真的不算什么,可是在鸿影以一种完全依附的姿态求青歌将他纳入羽翼之下的时候,年轻的少君侯也不由得恍了神,想起多少年前的那个杀机四伏、勾心斗角的午后,只有尚顶着“惊鸿”名字的少年那微微的一笑,是那些绿野们能留给她唯一带了亮色的记忆了。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第12章

    要是当年未挫半分锐气的绿野惊鸿是个庸才,是个受了委屈只会打落牙齿血往肚子里吞的普通人,这事也就轻轻巧巧揭过去了;但凡两人中有一个不是惊才绝艳、少年承天恩的法师,现在俩人没准还能握手相视一笑,啊好巧啊是你是你,多少年前的旧事你还记得吗,失礼了,失礼了。

    可这俩人都不是有容人之量的老好人。

    十岁的鸿影正处在胡作非为作天作地的年龄段里,大绿野那个分支上上下下的人无不闻之色变,小霸王之名不胫而走;千里之外的帝都,青歌又辞退了一个再也没什么东西能教给她的家庭教师,面试新家教的时候把声名在外的两位中年法师为难得张口结舌面红耳赤进而对三十余年寒窗产生了质的怀疑,得意得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

    是年初秋,七月流火,前任绿野少君侯,现在的皇后绿野长秋率众族人前来拜访绿野青岚督伊,她最忠实的同盟。

    “绿野青岚督伊,见过皇后。”一身石青色锦袍的绿野青岚率诸多心腹谋臣和时年十岁的小青歌立在皇后的凤辇前单膝下跪:“愿我奥斯曼帝国盛名长存,家国永安。”

    “起来吧。”皇后从金灿灿的凤辇里伸出只手,青歌眼尖地瞥到上面染着上好的丹蔻,几百朵塞壬凤尾才能提炼出来一克的那种,“我与挚友青岚许久未见面了,今次难得一会,下了御辇,我们走一会儿。”

    身着珍珠色鱼尾长裙的黑发女子自凤辇上款款步下,挥挥手辞退了大部分的随从,仅留几个心腹,身后还跟着三四个十余岁的男孩子,应该是绿野此辈翘楚:“阿岚阿岚,我身在宫廷都一直听说你女儿名声好久了,快带出来让我看看是不是个美人儿胚子,好提前给我家不成器的小年轻定个亲!”

    青歌敏锐地感觉到母亲的手握紧了她的肩膀,笑了:“皇后说笑了,小女今日卧病在床,怕过了病气给您就没有来,何况她和马尔斯家的塔斯克早有婚约,皇后的美意我们怕是无福享受了。”

    绿野长秋的脸色暗了一暗,随即恢复正常:“是我来晚了——那不提订婚,还有第二件事,你可得允我。”

    绿野青岚:“请讲便是。”

    “听说,青歌少君侯天赋过人,‘十年蒙承天恩,半分不让凡尘’,是么?”绿野长秋深黑的凤眼里满是恶意的笑:“我带了几个小家伙过来,想请‘纵横古今才华横溢’的少君侯指教一番,可好?就算她病了,那么这个小姑娘能被你点名随侍在侧,想来也是有几分本事的吧,不如让她来顶替那位少君侯,前来比划比划!”

    绿野青岚一惊:“青、青青还小——”

    “可以啊。”青歌抬起头,慢腾腾地看了皇后一眼:“那您赶紧挑个人出来吧。”

    皇后一梗:“这……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青歌佯作大惊失色状:“难道尊敬的皇后是要让您的族人们以多欺少恃强凌弱,来跟我一个只有十岁的小女孩车轮战么?皇后品性高洁,公正严明,自然不会这么干的吧!”

    绿野长秋咬碎银牙:“不会,小青青想多了——你们,谁去?”她的目光阴森森地在那几个少年之间逡巡了一圈,意思表达的很明确:打不赢,就别回来了!

    沉默良久,一个蓝眸少年出阵,自告奋勇:“惊鸿愿往。”

    皇后竟是这么、这么心急,连礼仪都不顾了,就想试探我的底子么?绿野青岚心底悲叹一声想道,可是整个帝都里,除了这个同出一族的多疑症皇后,竟再无一人可信可用。

    青歌笑眯眯地拍了拍惊鸿的肩膀:“你好,我叫青青,你叫惊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惊鸿?好名字啊。”

    蓝眸少年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正是。青青姑娘,请。”

    二人沿着石阶一路走去,在前厅花园中有一片空地,原作清晨傍晚散步休憩之用的,绿野青岚早已吩咐下去把那些长椅搬走,现在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空无一物的空地:“惊鸿,远来是客,你先手好了。”青歌按照礼仪行了个屈膝礼,然后背对着拉开十步距离,转身,笑意盈盈的绿眸直接对上蓝莹莹的凤眼。

    惊鸿沉默着起手布阵,吟诵咒文的动作不可谓不快,却有人比他还快!明明青歌布阵与念咒的速度明显落后于他,可是几息之间两人的咒文竟然就同时完成了!

    “赐我翱翔之力——风行!”

    “灭尽世间万千污秽——炎爆!”

    两道截然不同的光芒撞在一起,轰然炸响!余波竟然都卷起了地上的沙石,一瞬间,这块小小的空地里光芒与火焰并起,飞沙走石好不热闹!

    惊鸿一边利索地一个后空翻避开青歌的炎爆术发出的熊熊烈火,一边抽空向青歌那边看去——

    人不见了!

    “你入阵了!”恍惚间青歌的声音在虚空中炸响如雷霆,惊鸿转过身来,却发现面前是一片茫茫白雾,刚刚那些炙热的火焰几乎都是错觉,他整个人都陷在了几乎浓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的雾障里:“惊鸿,是你输了!”

    肩上一阵撕裂的疼痛,惊鸿低下头,看到一抹浅绿的光芒牵扯在自己的肩膀上,穿透了血肉直直将自己钉在原地:“你使诈!”

    青歌在虚空里冷笑一声,反问:“你们的好皇后给了你什么?你们本来又想干什么?诸神在上,一个小小的药剂师别想对我撒谎!‘眼睛没有秘密。法师他什么都知道’!”

    惊鸿一惊,刚想摸一下怀里皇后塞给他的那个机关匣子,那个只要一打开就能万箭齐发,伤人猝不及防的制胜法宝的时候,突然就被抛到了半空中,一阵剧烈地疼痛从四肢百骸里猛然炸开——

    “啊————”他被吊在半空中痛苦地大叫,感觉内脏都要被撕扯出来了,却又感到一阵缥缈的愉悦,欣喜与满足,灵魂仿佛脱离了正在饱受煎熬的,十余载的记忆开始在脑海里一帧一帧快速倒流,又迅疾又清晰,快得人都要吐了,那种让人恶心的愉悦感却仍未消退,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疯掉的时候——

    “够了!”猛然一声怒喝宛若九天神雷轰然劈下,惊鸿泪眼朦胧地抬起头,发现自己正躺在白玉的地板上,面前是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的皇后和松了一口气的青岚督伊,而那个心狠手辣得不像十岁小姑娘的那个罪魁祸首,正端着好整以暇的笑容,远远站在十步开外,连根头发丝都不带乱的!

    皇后深呼吸了几口气,露出个扭曲的笑容:“阿岚,你们家果然卧虎藏龙,连一个小姑娘都能用咱们的‘荏苒长秋’,还用的这么好!”

    荏苒长秋,是绿野一族不外传的秘法之一,能造出一个独立的幻境,在其中对人进行精神上的拷打折磨,回溯记忆,是审讯重犯所用,除了罪大恶极的犯人,一般不会轻易动用。而皇后身为曾经的少君侯,其名正是出自这个秘法,据说“荏苒长秋”也正是皇后的拿手好戏。

    青歌不慌不忙地行了个礼,答道:“皇后明察,这不是传说中的‘荏苒长秋’,您看,如果我施展完全了,他这个时候应该死了,或者疯了,再不济,精神力也要减弱一半,可是您看他还好好的,要是您不信,上来自己检验检验就行了。”

    绿野长秋半信半疑,强压怒气伸手一探——惊鸿的精神力完全没有被削弱,整个人除了状态不太好之外也十分健康:“那这是?”

    “久闻‘荏苒长秋’大名,青青闲着没事就爱自己琢磨看起来一样但是效果千差万别的唬人玩意儿。”青歌笑得特腼腆羞涩真诚:“班门弄斧了。”

    惊鸿在地上疼的双眼翻白,胃里恶心得翻江倒海,一直想大叫着抛弃所有理智翻滚,却被肩上微微的暖意强制着拉回神智,不禁脊梁骨一阵阵发凉:她撒谎!她撒谎!肩膀上的绿光原来根本不是荏苒长秋的阵眼,而是一个独立于它之外的治愈局!那个折磨人的阵法,根本就是完完整整的,荏苒长秋!皇后真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花瓶,就这样被一个小姑娘给骗了过去!

    然后,刚打了个照面就被绝对爆表的武力值给碾压了的“惊鸿”,也就是绿野鸿影,当晚就被皇后遣人送回绿野之森,也正是于此因祸得福,在药剂师与法师的大门前,被青族少君侯简单粗暴直接地来了个临门一脚,无心插柳柳成荫,从此一步踏入法师的世界,万千光华万千风景让人目不暇接,而那个从精神意义上把他按在地上一顿老拳的小姑娘就成了他心头一口陈年老血,憋憋不下,吐吐不出——自己都能叫“惊鸿”了,鬼知道那个天杀的“青青”是谁!

    当晚,青歌也因为作了大祸被连夜送往丽都,青族的第二大势力所在地,为避开皇后耳目整整五年,直到不得不进入皇家学院才回来。

    十年后,被绿野送给了绿野长秋的鸿影心不在焉地奔赴学院,还逃了好几节课,当他见到化成灰也能认出来的那个心狠手辣的小怪胎“青青”的时候——

    诸神在上,他恨不得当场暴起,抡着龙骨法杖用剑士的野蛮方法把人家小姑娘的头打爆。

    可是青歌就这样站在他面前,冷冷发问,远来者,我可否知晓你的姓名的时候,他又像只撒了气的气球一样,蔫了。

    归根到底,他连个正常的学生都算不上,又有什么资格去质问多少年前的一场旧事呢?

    第13章

    ——归根到底是你腰板不直。在将他送往帝都的时候,母亲对他冷冷地说:

    “绿野一族,从来都无法在其余四大家族面前挺直腰板。”

    “凭什么……就咱们的命这么苦啊?”

    绿野鸿影握紧了手里的龙骨法杖,感觉那种无力感与屈辱感在时隔多年后愈发浓烈了,即使他当年没有败于青歌手下,他一个小小的法师,又能做什么呢?素来被皇家视为禁/脔的绿野,真的能容忍一个异类法师来改变他们的命运么?

    当屈辱已经成为常态,连他都淹没在醉生梦死的帝都里了啊。

    只是在看到青歌满含失望的双眼,听到那一句“惊鸿已死”的时候,他早已尘封多年的心终于缓缓地,有力地跳动了那么一下。

    ——可也就那么一下了。

    多少年后,已经和少时旧友几乎形同陌路的苏珊星夜疾驰,千里追风疾行,一路畅通无阻进入皇宫的时候,看到了已经成为了大将军的绿野鸿影,向来警醒的他没有发现这位不速之客,正在专心地用独臂把玩着右手里的那束银白的长发。苏珊一个没忍住,滚烫滚烫的热泪就汹涌而出。沾湿了披散的棕色长发和衣襟,沾湿了怀里的利刃和胸口的爱情,沾湿了那些年少轻狂语笑嫣然的荏苒旧梦。

    原来对有些人来说,真的是年少旧事不足为外人道,原来对有些人来说,真的是初会便已许平生。

    ——你的美貌,你的锋锐,你的刚介与傲骨,都是上天予你的礼物,能支撑着你一路走下去,却也能折断你的脊梁,关键看你把自己摆在什么位置,有着怎样的方向。

    所以青歌才会对着鸿影十分失望地说“惊鸿已死”,好好的一个法师怎么就不能向着提升自己实力投入她麾下这个方向努力,反而要以一种难以出口的身份来寻求庇护呢?

    “少君侯,您要用些茶水吗?”课间休息的时候华色在四周架起纱幕,隔绝了周遭的种种视线,端起白瓷茶壶问道:“今天是来自斯佩德领地特产的上好红茶,清香提神……”

    “我要糖。”青歌一头栽在书本上,半死不活地挣扎着发号施令:“给我糖。”

    苏珊目瞪口呆地看着华色默默放下茶壶端来一碟糖粉,青歌抓起旁边的小勺子就往嘴里塞了一大口:“您……很喜欢甜食吗?”

    “不,我不喜欢。”青歌端起茶杯啜饮一口红茶,冲淡了齁得嗓子都要裂开的甜味之后,平静地回答:“一点儿也不。”

    她只是在觉得累的时候,这种甜甜的味道能迅速抚平内心的焦躁。身在帝都孤立无援,塔斯克的背叛来的猝不及防,奥罗态度尚未明朗,大绿野继承人至今尚未露面,皇后在宫闱中垂帘听政。强敌窥伺,她只是需要那种放松的、不被束缚的感觉,但是又不能沉迷。

    青族少君侯,你怎样才能喜欢上什么东西呢。青歌那一位想教给她什么叫韬光养晦低调做人的老师在告辞前,带着痛惜的眼神看着她道,你不懂感情。

    故而在不久的未来,所有应允与你的诺言都将被背离,所有倾心于你的人都将欲手刃你,所有曾经美好的事物都会毁灭在你手里。

    没有人可与你并肩同行,亦无人可与你共享酸甜苦辣、喜怒哀乐。长路漫漫长夜漫漫,你却命中注定踽踽独行。你知道为什么吗……你知道吗?!

    ——因为少君侯,你没有心!

    纵使青歌再怎么尊敬她,也从此觉得所有神叨叨的老人家都是骗子,和三教九流相提并论的那一种。这真是太荒谬了,太荒谬了。现在她正坐在教室里,心不在焉地搅动着杯中红茶和牛奶,想道,我可是个活生生的人啊,怎么会没有心呢,我有痛恨的、鄙薄的事物,也有珍视的、想要守卫的宝物,我怎么会没有心呢?

    “……少君侯,别走神了。”华色张开五指在青歌面前晃了晃:“你在想啥呢,口水都要滴下来了。”

    “我在想你啊……”青歌回了神,打起十二万分的深情缱绻对着面前的黑发姑娘柔情万种地倾诉:“亲爱的华色,我在想你。”

    “当啷”一声,苏珊失手摔坏了那只上好的瓷杯。青歌叹了口气,枫木法杖挽了个漂亮的杖花轻轻一点,碎片瞬息之间又合在一起,光滑无痕:“小心点。”

    苏珊感觉特别憋屈,特别悲愤:“你别作弄人了好么。”

    “好的呀。”青歌笑眯眯地让华色收起茶具,十指相抵撑住下巴:“那么我们来讨论一下,下个月我和华色前往绿野之森进行药剂师荣耀联赛的时候你负责做什么好不好?”

    苏珊一脸古怪:“你不是法师么,怎么……”然后在青歌含笑注视下噤了声。

    “谁说是我去了?”青歌温柔地摸了摸华色的头,然后愉快地发现手感还是一如既往地好:

    “华色是药剂师,让她去。”

    “三大荣耀联赛,胜者不仅有大额财富作为奖励,还能借势扬名,得到皇室的认可与加封,法师前三甲更能获得终生进入皇家藏书馆的永久许可,剑士三甲还能进入皇家护卫队。药剂师三甲倒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是足量金钱与药材供应,还有个皇家医学院的工作名额罢了,很适合你。”

    华色握着青歌纤长的手指,嘴巴张了又闭,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青歌又发话了:“华色。”

    青歌微微敛起眼睛对她笑了笑:

    “我带你去某个好前程。”

    ——相较于扶持日后可能成为敌人的苏珊与凯撒,她倒不如将精力放在培养自己的近臣身上。

    凯撒指挥着一堆书进入教室:“先生们,女士们,贵安。”

    “贵安,教授。”学生们齐声回答到。

    “许多教授认为这件事情不该让你们知道。”凯撒抽出那把白杨木法杖,有节奏地敲打着手心:“但就我个人而言,即使是幼崽,也需要历练的呢——药剂师荣耀联赛无限期延后了,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青歌低咒一声:“该死的……是‘大绿潮’?!”

    凯撒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是啊,百年一次的‘大绿潮’,从昨日起已经提前爆发了!”

    教室里,出身贵族的学生们发出低声惊呼,平民们在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之后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绿野之森作为奥斯曼帝国的西南防线,林木幽深,多毒蛇猛兽,又有绿野一族常年驻守,向来是分割奥斯曼与雅克两大宿敌的最牢靠的防线。只是每百年一次的动植物暴动让代代国王操透了心。

    数丈古木拔根而起,草木疯狂生长,隐天蔽日,动物们聚成一股洪流向着森林边缘飞速奔跑,经过河流,山川,悬崖峭壁,然后一跃而下归于死亡。整个森林都在有秩序地进行着暴动,以摧枯拉朽之势毁灭人类在森林中留下的一切痕迹。自从第七任皇帝华莱·奥罗在位期间,三位法圣奉命前往平息暴动,试图以人类之力平息自然之乱然而死无全尸之后,再无人敢干涉其半分。

    暴动结束后,满目葱茏绿意,寂静无声——故名,大绿潮。

    “推迟了又怎么样。”青歌恨恨地咬着牙:“每次大绿潮最多持续五个月,小半年而已,这次药剂师联赛我和华色等得起,大不了错开时间等两年后的第二次联赛就是,可就怕皇室等不起!都是死过那么多人的天灾了,让普通学生们知道这些干什么!”

    “您是说……”华色终于也不能维持透明人的状态了,倒抽一口冷气:“皇室等不了了?怎么会?”

    “摄政皇后出身绿野,对雅克怕得要死,自然不会容许自己后方空虚这么久。”青歌看了一眼苏珊,发现这个女孩子还在懵懵懂懂地听着她说话,不禁叹了口气:“苏珊,你母亲最近没有什么异常举止么?”

    苏珊眨了眨眼,端的是一派不喑世事的天真无辜:“没有……吧?”

    青歌前所未有地觉得,自己需要一个耳聪目明的斯佩德。

    皇家学院之所以名扬整片欧诺塔大陆,不仅因为有极佳的师资力量和奠基七子,更是因为它是一片“绝对中立”的领域,任何恶意的动武与会影响到学生们的政治动向都会受到来自法师、剑士和药剂师三大协会的制裁,此外,千百年前,学院的创始人与“根源”定下过绝对契约,所有试图在学校里进行政治动乱与战争的人全都不得善终,无一例外。

    因此少君侯们只能在学院进行进修,只能在游学的时候进行招兵买马,只能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机会提升自己的形象,毕竟不受中立之地影响的求学生涯只有外出游学的一年。

    然而绿野皇后打了好一手擦边球——

    “愿随导师们前往平定大绿潮,或在绿潮期间为我帝国驻守疆土者,事后均可获得一等骑士封号,还有大量的赏金可拿。”凯撒含着洞彻一切的清明笑意看向台下蠢蠢欲动的学生们:“当然,我个人而言是不鼓励你们去的,毕竟你们现在什么都不会,就算能侥幸活着回来恐怕也是缺胳膊少腿,这种事情留给年长者来做就好,幼崽就该被好好保护起来。”

    “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是智者还是愚者呢,苏珊?”青歌看着开始有了小小的骚动的同学们,转过头去对着棕色长发的少女笑道:

    “你去么?”

    “青歌别开我的玩笑了呀……”苏珊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完全没有注意到青歌的脸色越来越黑:

    “九死一生,何苦呢?”

    “是啊……何苦呢。”青歌叹了口气,喃喃自语:“可是没办法啊,要不怎么说‘何苦’?”

    “少君侯,您刚刚说什么?”

    青歌叹了口气:“不,我什么都没说。”

    第14章

    “您是少君侯!”那个第一节课就试图诘问过凯撒却被反驳得哑口无言的男孩子站了起来大声反对:“您有无上权柄与荣光,还有黄金领主祖祖辈辈积累下来富可敌国的财富,您从不缺少这些东西,又怎么会懂!我要去!”

    “……真是好胆量。”苏珊用看烈士的眼光看着这个年轻莽撞的法师:“大绿潮可是的的确确的天灾,无人能阻其半分,我都不敢回家呢。”

    凯撒叹了口气:“我就知道我劝不住你们某些人。”他紫水晶颜色的双眼清澈又明丽,英俊的脸庞上,素来温和的笑意里带上了微微的怜悯与讽刺:“如果这是你的执念,我成全你——”

    他手里的白杨木法杖蓦地爆出一阵白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进男孩子的右手掌心,形成一把金色小剑的形状,那是应征前去的标志:“成全你一个默默无闻战死边疆的忠烈声名!”

    青歌看着凯撒的动作,垂下了双眼,长长的暗红色睫毛掩去了绿眸里复杂的诸多情绪,绿野长秋,你赢了。诸多尚未学成的法师剑士,帝国的未来之才就要因你的一己私欲枉死他乡,就要为你的胆小懦弱与后宫乱政付出鲜血的代价,你满意了吗。

    “你不会去的吧?”苏珊拽着青歌的袖子怯怯发问:“少君侯,大绿潮期间那里可是九死一生的死地,你不去吧?告诉我啊?”

    青歌温柔而坚定地一根根掰开她的十指,笑了笑,抬起头对上她那惊恐的目光,与凯撒微微惊诧却又好似预料之中的眼神,起了身。

    “青歌纵人单力薄,若诸君不弃,愿随导师前往绿野之森平定大绿潮,护我帝国盛世不衰,平安长久。”

    凯撒举起法杖:“少君侯有心如此……”法杖一点,青歌右手掌心也出现了一把金色小剑:“凯撒在此替绿野千万子民谢过你了。”

    青歌握紧了右手,坐下来向着吓得快要哭出来的苏珊安抚地笑了笑,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

    华色站了起来。

    这个自从青歌入学起,便跟在她身旁透明人也似的姑娘终于在这一刻作出了自己的决定,将自己的身份完完全全地暴露了开来——

    “华色,五级药剂师,愿协同青歌少君侯前往绿野之森,万望不弃!”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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