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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节

    [GL]法师塔 作者:梦里呓语

    第15节

    青歌环抱着双手笑眯眯地看着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的凯撒,笑道:

    “别那么紧张。”

    她将已经断成了两截的古木捧到了凯撒面前,解释道:“你看,这中间是一个操控局。”

    原来如此。凯撒明悟了。

    她将古木的两头加以烧灼,并且将治愈局布在两端,这样每次经过中间的手势就会重合起来,在无数次的累积叠加中形成一个操控局,进而被完美地掩盖在重重治愈局之下,形成一个杀人于无形之中却又不会造成什么根本性伤害的法阵,因为毕竟在这个法阵中,治愈才是它的中心眼。

    “青歌好谋算。”凯撒一边叹服着,一边给她的成绩评定上打了个“优异”,将记录影像的水晶球收了起来:“这样一来你的五门功课就都考较完了,我也该回皇城了。”

    青歌摆了摆手:“慢走不送。”

    凯撒脚步一顿,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停止了外出的脚步:“少君侯,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对青歌的称呼都变了,可见其接下来要说的事情的重要性,青歌眨了眨眼:“知道啊,要是我再不干点什么出来的话,绿野长秋就要把我拘禁在极北荒漠直到她把苏珊扶上皇位呗,有什么大不了的?”她笑起来的时候别有一番自在风流气度,和素来以儒雅俊美的黄金少领主站在一起,不分伯仲:

    “放心吧,她做不到的。”

    凯撒发问:“你就这么确定绿野长秋不会扶植苏珊·斯佩德上位吗?再怎么说那都是她的亲生女儿,是个人都要有私心的哦。”

    青歌笑着说:“不是她不会这么做,是她肯定会这么做,但是绝对不会成功。”她眼瞅着凯撒还在紧皱眉头,只得好心提醒他:

    “那可是实力至上的玫瑰骑士斯佩德啊!”

    “就算皇帝昏庸,绿野乱政,斯佩德那一大家子也不可能让皇后拥戴手无缚鸡之力的苏珊小姑娘上位做少君侯的!”

    凯撒这才舒展了眉头:“就怕皇后打破规矩……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暂且放宽心吧。”

    而此刻,正如青歌所说的那样,绿野长秋在朝堂之上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五大名门自来有自己挑选继承人的一番标准,像无冕之王青族就是靠嫡长为尊的制度将少君侯的位置一代代传下去,而西南美人绿野,则是看容貌,所以在绿野鸿影来到皇家学院的时候才会有许多人在暗地里猜测着这是不是绿野的现任少君侯。

    ——虽然他不是,可这也让人更好奇了,连这么清秀俊美的少年都没能得到绿野少君侯的位置和名头,那么最后中选了的,该是怎样的倾国倾城、风华无双的人物呢?

    极北的黄金领主和四海之子马尔斯则是看血脉和财富两相叠加之下,哪一位的血统最纯正、身后的势力最强大,然后选择最强势的一方拥戴继承人。

    这些家族的继承过程都是保密的,和平的,至少不会在表面上撕破脸,只有玫瑰骑士斯佩德,每年的少君侯甄选之战都要造成或多或少、或严重或……更严重的流血争斗事件。

    他们靠的是大乱斗,不见血不罢休、见了血也不一定停手的那种。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所以斯佩德的少君侯从来无法单纯用年少有为四个字概括,经常让为他们立传的史官们愁白了头。能者为王的定律在这一刻被发挥到了极致,谁能打得赢所有的竞争对手,那么谁就是斯佩德的少君侯。

    经常有二三十岁、乃至四五十岁的人胜出,而他们的年纪已经完全超越了“少君侯”的这个“少”字所能概括的范围,以至于后世在提到这些人的时候,总要补充一句——

    “是‘斯佩德的少君侯’!”

    如此看来,凯撒一直对自己未婚妻的人选忧心忡忡……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嘛。

    “苏珊·斯佩德向来娇养于深闺,连战场都没有上过,不堪重任!”绿野长秋只不过是略略提了一下扶苏珊做斯佩德少君侯的提议,费南多第一个就跳了出来,银灰的双眼中怒火满满:

    “皇后!这是我们斯佩德的家事,您就别管了!”

    话糙理不糙,第二位姓斯佩德的大臣也提出了异议,语气尖锐:“我斯佩德一族,向来以剑法扬名天下,就连雅克那边也是晓得我们的名头、不敢正面派出剑士对战一个真正的玫瑰骑士的!”

    “就算不会剑法,怎么说也要会舞个刀,弄个枪,会一点防身之术,不能连剑都拿不起来吧?”

    绿野长秋的脸黑得就像几年没刷的锅底。几天前,自恃身为法师战力可观的苏珊·斯佩德,丝毫不顾长幼之差,强闯了奥菲莉亚·斯佩德长公主的练武场大放厥词,当场就被几天来一直与奥菲莉亚形影不离的凯撒揪着衣领扔了出去。

    苏珊当场就在外面开始抽噎了起来,言语间直斥奥菲莉亚身为长姊却不懂爱护胞妹,居高位而不能行其责,奥菲莉亚冷笑着听完,大步走出了练武场,扔了一把最轻的剑给她:

    “拔剑!”

    苏珊当场就楞在了那里。只会勾心斗角梳妆打扮的二公主早就在锦衣玉食中被磨灭了所有的血性,她以为对付这个刚刚回来的长姊,只要哭几声,再下几个暗桩,就能将她架空,像这么粗暴简单直接的反应她是想破了脑袋都没能考虑到,木呆呆地说:

    “我……拔剑?”

    “拔剑,苏珊·斯佩德!”奥菲莉亚高声喝道:“既然你对我有异议,那么我也要在此告诉你,玫瑰骑士之间的话语权,向来是在拳头大的人手里的!”

    “要么拔剑,要么拿起你的法杖,我们先分高低,再论情谊!”

    苏珊从来无法理解青歌的那种“指哪儿打哪儿”、“不听话多半是惯的揍一顿就好了”和“我打得过你所以我牛批你老老实实闭嘴听我说话”这样的作风,自然也就对和她的作风如出一辙的奥菲莉亚的不按常理出牌完全无法接受:“我……姐姐,我只是想和你增进一下感情而已,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她哭起来的时候楚楚动人,梨花带雨,生生让一圈人都看的心软了。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奥菲莉亚根本不吃她这套,长刀一抖,目光凛冽:

    “是么?我以为你把后宅的阴私手段用到我这里,是要对我发起挑战了呢?!”

    苏珊一抖:“不、不是的!”

    “你既然姓斯佩德,就不要学绿野长秋的那一套虚与委蛇、口蜜腹剑!”奥菲莉亚本来还是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抱有几分帮扶的心思的,然而在凯撒帮她拔出了公主行宫里面的数十个暗桩密探之后,整个人就火冒三丈了:

    “苏珊·斯佩德!你都忘了自己姓什么了吗?!”

    苏珊抖着手下意识去拾起那把剑,结果一用力之下——

    她竟然没能把剑拔/出来。

    她不敢置信地又用力死命一抬,终于握着一头把那把轻剑拎了起来,然后是怎么努力都无法将剑从剑鞘里面拔/出来了,只好掏出胡桃木的法杖——

    也就是在她刚刚念出第一句咒语,“以大地之名防护”的时候,奥菲莉亚从十数步外发力一个猛冲,几步就来到了苏珊面前,不避不让,一跃而起,长刀出鞘顶头劈下,势若闪电带疾风地就把刚刚成型的防护罩给劈成了两半!

    那一刀收势精妙,堪堪停在苏珊的发顶,能在雅克边境劈碎人头、斩裂大门的一刀,在这里完美地收住了所有的力道,连苏珊的一根发丝都没弄断!

    可是这也把苏珊给吓的不轻,本来三分的假哭都变成了十分的嚎啕:“哇——”

    奥菲莉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耸耸肩,长刀入鞘叹了口气:

    “我高估你了,苏珊。”

    “你根本就不是玫瑰骑士斯佩德。”

    “你干脆改名叫绿野苏珊好了,想必皇后会很高兴的。”

    苏珊下意识地就反驳:“你就会胡说!能修炼法术的人是千里挑一的人才,比你们剑士、药剂师什么的,要高贵得多,你只不过是个剑士罢了——”

    “是啊,你好高贵。”奥菲莉亚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她,露出了一个锋锐而残酷的笑意:

    “可是你打不过我,有再多的靠山、再了不起的身份,又有什么用呢?”

    奥菲莉亚和凯撒联袂离去之后,苏珊干脆抛弃了所有身为公主的风度,趴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的。

    她不傻,可以说她很聪明,只不过所有的聪明都没能用在正道上。青歌向来只从她这里打听不是很重要的消息,过后也会不多不少地帮她个忙,一来一往划得十分明白,完全就是不想在她身上投入过多的样子,明明、明明以前——

    “明明以前说过会保护我的啊!”

    第43章

    一只手伸到了苏珊的面前,拿着一张干净的手帕,温声安慰道:

    “别哭啦,女孩子家家的,哭花了脸多不好看。”

    苏珊泪眼婆娑地抬起头,就看到了塔斯克英俊而轮廓分明的温柔的脸。她接过手帕,抽噎着说:“明明以前还跟我站在一起的呀……”

    “为什么这么快就要放弃我了呢?”

    她开始钻起了牛角尖,浑然不顾青歌压根就没有一直跟她站在一起、保护她的义务,更别说是在苏珊她自己对青歌几乎一点用也没有的情况下,青歌还能照拂她这么久,已经称得上仁至义尽了。

    塔斯克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似的,脸色暗了一下:“也可能是那人有什么苦衷呢?”他温声安慰着苏珊,好像这样不仅就能说服这个几近崩溃的少女,也能说服自己一样:“别哭了,哭又有什么用呢。”

    说罢,他毫不留恋起身离去,却不知苏珊真的就按照他说的那样停止了哭泣,并且将朦胧的、依恋的目光投在了他的身上。

    如果要用一个词语来概括的话,那大概就是雏鸟情结了吧。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绿野长秋的仅仅一个想扶植苏珊的提议,就遭到了朝堂之上几乎所有姓斯佩德的人们的反对。不管之前他们还在为官禄、权利、预算等各种问题而吵得多么乱七八糟,几乎撕破脸皮,在那一瞬间,他们各摒成见,将矛头狠狠地对准了意欲插手斯佩德内务的绿野长秋:

    “苏珊·斯佩德不能成为少君侯!”

    绿野长秋还在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可是、可是斯佩德现在的确需要一位少君侯了,暂时让苏珊担任一下会怎么样——”

    费南多当场就拍案而起:“会怎么样?”他冷笑起来:

    “一个变味儿了的玫瑰骑士,她迟早会毁了斯佩德!”

    针尖对麦芒,双方均寸步不让之下,奥菲莉亚开口了。这个自从回归奥斯曼就敛去了所有锋芒的长公主,终于说出了在大殿之上的第一句与朝政相关的话,也同时为斯佩德一方重重地加了个筹码:

    “母后,如果不按实力排行的话,您觉得是像奥罗与马尔斯那样看血脉好一些,还是像青族那样的嫡长继承制好一些?”

    “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您要扶苏珊上位的话,就拿出理由来吧!”

    年轻的斯佩德刀客终于露出了稚嫩却已然锋利的爪牙,与遥远的极北荒漠的青族少君侯一起,隐隐对稳居皇城的绿野长秋形成了颇具威胁性的姿态!

    看血脉?生父是斯佩德皇帝,生母为娜塔莉亚·斯佩德的奥菲莉亚,可是眼下最为纯正的玫瑰骑士血脉;论嫡长?奥菲莉亚在流浪多年回归奥斯曼之后就能稳稳压住苏珊·斯佩德一头,你以为是靠什么?

    换句话说,不管是看血脉还是看辈分,苏珊·斯佩德完全没有与奥菲莉亚正面叫板的力量,如果绿野长秋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地要力挺苏珊,那也只能通过大乱斗这种方式,顺便做做手脚让苏珊稳赢了!

    “那就还是按照旧例大乱斗吧。”绿野长秋抚摸着腕上的赤金镯子,咬牙切齿地说:

    “奥菲和苏珊,你们一定要平安归来,切莫辜负了母后的苦心啊。”

    绿野长秋道:“数月前的大绿潮打乱了荣耀联赛的计划,而现在,大绿潮已经被我奥斯曼帝国踏平,”——并没有,奥菲莉亚腹诽,“是时候重开荣耀联赛了!”

    “只要姓斯佩德的人能摘取任何一个方面的桂冠,那么斯佩德少君侯的名号就可以由这人继承!”

    奥菲莉亚笑了起来,与绿野长秋遥遥对望,比了个口型道:

    求之不得。

    极北荒漠。

    “我们几天前不是刚出来过吗……”华色顶着肆虐的风沙跟在青歌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您这是又要去哪里?”

    青歌拉了华色一把,好让她不会整个人都踩进沙子里:“在极北荒漠有一座占星塔。”在风这么大的天出门简直就是找虐,风行术也不好操控,费力不讨好,但是如果她的猜想没错的话,几天后就会有来自帝都的史官接她回去,在此之前她必须拿到某种东西:

    “绿野兰颜在将华莱·奥罗的灵柩抬出极北之陵之后,就放在了与极北之陵遥遥相对的某座占星塔上。”

    “我要找到那座塔。”

    好像帝都中心也有这么座占星塔来着,只不过废弃好久了。华色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少君侯,极北荒漠这里的占星塔和帝都中心的占星塔是一个人建的吗?”

    “不是啊。”青歌紧了紧面巾道:“占星是‘神之纪’时代的法术,自从欧诺塔全线进入‘人之纪’之后,占星便和很多东西一起慢慢地消失并退出历史了,像龙啊,精灵啊,死灵法术与光明魔法啊,全都只能在书籍里看到了。”

    “有点遗憾呢……”

    “这也没办法。”青歌终于按照那个所谓的“与极北之陵遥遥相对”的位置看到了一座高塔的影子:“要是这些法术还留存在人间,那么我们的命运就还掌握在神祗们的手里。想一想吧这简直太可怕了!”她原地蹦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喜欢上什么人,多少岁会有怎样的成就,父母兄弟姊妹是谁,甚至你会什么时候诞生什么时候死亡,都已经被注定好了,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撼动半分,是不是很可怕!”

    华色垂下眼睛:“是啊,好可怕。”她紧紧地握住了青歌的手,轻声重复了一遍:

    “连会喜欢上什么人都是早已写好的命运所注定的,这也太让人难过了。”

    那是一座已经被风吹雨淋磨蚀了大半的高塔,铁灰色的塔身非木非石非金属,不知道由什么东西构成,看似十分牢固却也已经有了时光流逝的痕迹,青藤蜿蜒而上,当年绿野兰颜亲手画下的符咒仍然顽强地盘踞在大门上,阻挡着一代又一代差点就误入这座占星塔的人。

    青歌试图强力攻破占星塔大门的时候遭到了符咒的强力对抗。无数生着倒刺的荆棘一瞬间就从门上生长了出来,挥舞着枝条要把意欲进入的俩人撕得粉碎。青歌把华色往身后一揽,抽出枫木法杖就是一个——

    “火墙!”“火盾!”“烈焰术!”

    瞬发魔法,无吟唱,三连击!

    那些之前还在张牙舞爪的荆棘不知道凭着这突发的生长速度和倒刺,撕碎过多少人,可是它们的速度快,青歌的速度更快,几乎是在荆棘们刚冒出个头的一瞬间就将华色护在了身后,而在它们扑上来的时候,正好撞上了青歌吟唱完毕的火墙与火盾,然后被从天而降的烈焰砸的七荤八素。

    换任何一队人来都无法攻破绿野兰颜的符咒。这位曾经的哭包小皇后在磨炼了十年之后终于成为了少有的以攻击为主的木属性四阶法师,多少暗杀者在那把龙骨法杖下铩羽而归,让她的王座之下尽是累累白骨,而她的施法要诀只有一个字:快!

    唯快不破!管你什么高阶法师,十二阶药剂师,身经百战的剑士,在她鬼魅一样的速度之下,只有束手待擒被绞杀的份儿!

    可是青歌比她更快,也比她更强——

    “赤焰火凤!”

    在满天满地的火焰与植物残骸中,只有她们两个周围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的。青歌拉着华色的手,细细为她拂去头发上的浮尘,然后转身,用法杖推开了已经尘封三百年的占星塔的大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

    然而她们谁都没有发现,在青歌推开门的那一刹那,高塔之上有一双悬浮在空中的巨大的眼睛,缓缓睁了开来,带着细微的恶意与蔑视,将目光投向迈入了占星塔中的青歌二人。

    第44章

    “光之白昼,破晓黎明。”青歌喃喃地念了一句照明咒语,将法杖举高,让白光能照射到更远的地方:“跟上我。”

    她已经完全放弃了让华色留守后方她一人出来打探情况的做法了。如果皇家学院里有一门课叫追踪,那么华色完全可以在这门课上拿个满分。

    华色紧紧握住青歌的手,另一只手颠了颠肩上的包袱:“放心吧,这次我把我能做出来的所有药剂都带上了!”

    “嗯。”青歌小心翼翼地踏上了第一级阶梯:“真乖。”

    在她们平安无事地爬到了大概有一半的高度的时候,一阵淡淡的烟雾慢慢地弥散开来,青歌下意识地就屏住了呼吸,然后试图将它们驱赶开,无果,烟雾就好像认了主似的,不停往两人身边聚集。

    术业有专攻,华色拈了一张长长的纸条在烟雾里过了几遍,然后对青歌做了个疑惑的手势,率先放下了捂住口鼻的手:“无毒,但是还是有哪里不对。”

    青歌下意识地就要动用风行术,却发现周围的气流开始不听她的使唤了:“往上走,速度。”

    越往上走,青歌的法杖头上放出的光芒就越微弱,她明确地感受到,对周围事物的操控程度都变弱了,几乎调动不起那些本来十分顺从乖巧的元素粒子,来完成一个哪怕十分简单的照明术。

    “少君侯,看我这里。”华色唤了她一声。

    青歌转过头去,就看到了华色高高举着一个花苞状的水晶瓶子,里面盛着晶莹剔透的淡橙色液体,那些液体在瓶盖打开之后就化作了雾气争先恐后地向外涌出,在冒出瓶口的一瞬间,就变成了明黄色的温暖的光源,把华色线条柔美的脸都照亮了。

    暗影重重,前路不明,可是就在这座已经荒废了多年的塔里,在她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的时候,终于有人追上了她的脚步,与她并肩同行,为她带来了一束纯澈的、明净的光芒——

    “看我这里。”华色又重复了一遍,似乎是因为能帮上青歌的忙而十分开心的缘故,她的眉梢眼角都噙着满满的、温柔的笑意:

    “我为您照明。”

    越往上走,雾气就越稀薄,青歌却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一直在试图用所剩无几的力量来调动气流,将雾气从自己的身边驱散开来。

    “你觉得这些雾气的成分是什么啊……”青歌下意识地就想跟华色说话来减轻压力,结果话音未落,她就骇然发现——

    自己的手里空了!

    “华色?华色!”她向身边的空气里猛捞了几把,发现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仿佛那个女孩子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你去哪儿了?”

    无人应答,只有那个水晶瓶子留下的光芒还在照耀着这方寸之地,然而就连那些光芒都被局限在了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完全扩散不出去,周围一片黑暗,就好像周遭的时间被猛然停滞了一样。

    “华色是谁啊,青青?”一个嘶哑的声音紧贴着青歌的背后响了起来,满浸着深深的怨毒和不甘:“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长得和你母亲越来越像了啊。”

    青歌对这个声音实在太熟悉、太熟悉了。这个声音在很久之前,还没有这么嘶哑这么难听,说话的时候总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磁性而清朗的声音在难得清醒的、不酗酒的日子里,为她唱过童谣,念过诗歌,陪伴着她从牙牙学语直到她开始懵懂记事,然后所有的苟延残喘下的温情与爱护,所有的伪装与面具在那一年尽数剥离——

    “父亲。”青歌转过头去,和一个沾满了陈年血迹的、悬浮在空中的头颅对了个正脸,面如寒冰,目光冷冷:“别这么叫我。”

    “小丫头长大了,翅膀硬了,不跟我亲了啊……”青岚的头悬浮在空中,挣扎着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只不过你这么多年来,就一点儿也不内疚么?”

    “你还记得我长什么样儿么?还记得……”青岚的头颅猛然间凑近了她的脸,冷笑道:

    “还记得当年死在你手里的可怜的老父亲么?”

    青歌二话不说,倒提枫木法杖就是一个突刺,尖利的尾部素来是起到支撑作用的,在她的手里就成了无往不利的长/枪,险险从那颗人头边上擦过去,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我素来行公正事,走光明路,有什么好内疚的!”

    “您的音容笑貌,青歌时时刻刻铭记于心,不敢有半刻或忘!”

    青岚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似的:“公正?青青呀,你真的敢说自己公正么?”

    “你当年那么急着杀死我,真的只是为了保全我的尸身,要为那些失踪的流浪汉们讨个公道么?”

    青歌冷笑道:“不然呢?”

    青岚有着一双与青歌十成十相似的翠绿的眼,闻言笑了起来,依稀能看出当年身为剑法双修的法师世家公子的翩翩风度:

    “难道不是你怕我修炼死灵魔法而受牵连么?”

    “绿野长秋是什么人呀,头发长见识短,要是让她听说了‘星辰海’青岚修行死灵魔法一事,怕是当场就要吓得发令,将青之一族全体贬谪了罢?”

    他陡然暴喝一声:“你就真的敢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你是一个公正处事的人么?”

    顿时身边的环境都在一瞬间变幻了。青歌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丽都的贫民窟之中,倾听着周遭人们的窃窃私语。

    “绝对公正?别开玩笑了,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她也就真敢说自己做出的判断是绝对正确的、绝对公平的么?”

    “就是啊,八成只是个噱头吧。”

    “别这么绝对,不是还有传说中的‘公正身’的存在么?要是‘公正身’真的在这第一位女性少君侯身上的话,那么她也有资格自称‘绝对公正’了哦。”

    “笑话!纵观古今,哪一位七圣物的持有者不是在漫长的抗争之后获得了圣物的认可的?哪一位被认可了的大能者,不是在上下求索多年之后才被承认了的?”

    “就那么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还敢自称‘行光明道,为磊落事’?咋不上天呢?”

    青歌听着这些满含恶意的话一股脑儿地向她涌来,顿时觉得自己那掩藏在心底多年的恐慌被猛地翻了出来曝晒在阳光下,那些担忧与不安在这一刻尽数爆发了出来,混杂成了一句话,不停地敲打着她的内心——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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