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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3节

    [GL]法师塔 作者:梦里呓语

    第33节

    “我好久……没听过这种誓言了。”

    玛丽当时就差点一口咬到自己的舌头——您想听?没问题啊,看看旁边笑得一脸春光灿烂的大公夫人,她眼看就能说一堆出来给您!

    “我不是说这样不好,西泽尔。”青歌叹了口气,将他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如果她将来不需要你的保护了,你就要放弃探索根源、学习法术的道路么?这种将未来孤注一掷地牵系在别人身上的想法实在是太极端,太脆弱了,我见过多少毁弃的誓言,看过多少人偏离过自己的道路啊。”

    “我再问你一遍,你确定要将自己的未来与别人全盘挂钩,让自己成为他人的道路么?”

    西泽尔想了好一会儿,才缓慢而郑重地答道:

    “也就是说,只有当我真的余生都无法爱上第二个人的时候,我的誓言才不会崩坏?我相信我做得到的。即使爱情是一时冲动之下的产物,可是如果我用心去维持,去经营,以十二万分的认真将这理论上的一时冲动变成现实上的长久的、稳固的关系的话——”

    “我发誓要成为她的道路,并终生不悔。”

    西泽尔一直是个沉默寡言的人,难得地说了这么多话之后成功地让青歌陷入了极为罕见的哑口无言的状态,只得抬起龙骨法杖,光洁而温润的杖端轻轻点在了他的心口:

    “欢迎来到法师的世界,我的学徒西泽尔。”

    华色的脸色很不好。

    不,准确地说等青歌发现华色神情不太正常之后都已经大半天过去了,毕竟极北荒漠的高阶法师数量稀少,即使她已经将破解方法告诉了所有人,也免不了让身为五阶法师的她来上几遭的东奔西走,到处收拾烂摊子,而华色也在给终于从剧烈的疼痛中缓过来的人们派发药剂,完全没有改良过的气味让人闻了就脸色发绿。

    等她们开始启程回帝都的时候,青歌才终于和华色会合了,结果刚打了个照面就被青歌看出来神色不对:“怎么了亲爱的,你不开心吗?”

    华色从怀里掏出手帕,一一擦掉青歌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笑得无比熨帖又灿烂:

    “没有。”

    “——你绝对不高兴了。”青歌翻身上车,向华色伸出双手:“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讲讲嘛。”

    华色抓住她的手,却就这样维持着一个“抓住”的动作,不上不下地卡在那里,声音发涩:“青歌……你听我说。”

    “你说为了一个人而改变自己的想法和未来的誓言是脆弱的,是不稳定的,也就是说,能被你真正认同的‘追寻根源与力量’的理由是出自对能力与力量的渴求这一点,可是我觉得……”

    “为了一个人而许下的,这种沉重而冲动的誓言,才是最有保障的啊。”

    青歌手下发力,将她拽了上来,刚想问你是不是也许下过类似的誓言的时候,看到华色那一双温柔的,水光粼粼的双眼之后,就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你不要因为以前受过的伤害就否认你眼下接受到的、看到的所有的爱好不好?我这么……”华色低头吻了吻她的手背,轻声道:

    “我这么爱你啊。”

    青歌终于切实地感受到了一把什么叫脸红,向来坦荡荡得无所畏惧的她难得有了名为“害羞”的情绪,她反握住华色的手,嗫嚅了好久之后才低声回答她:

    “我知道……我也很喜欢你啊。”

    “那你为什么还皱着眉呢,你在担心什么事情吗?”

    青歌下意识伸手去按眉心,却被华色抢先了一步,柔软温暖的手指在她的额头正中间轻轻抚摸着,就好像这样能展平她眉间的细纹一样:“总是皱眉头会老得快哟。”

    “我在从他们身上感受到根源之力的时候,就在担心这件事情了。”青歌垂下眼看着自己交叉紧握在膝盖上的双手:

    “以前从来没出现过这么多法师,突然出现的话,不知道会对治安和固有道德标准产生怎样的冲击呢。”

    “当人们有朝一日发现自己突然也成为了之前只能仰望的对象的时候,他们的内心会怎样膨胀、怎样崩坏,都说不准啊。而且我国财政状况本来就不容乐观,真的撑得住供养这么多法师吗?再其次——”

    “能成为法师的人本来就少,这并不是仅仅因为根源之力被神祗们分流走了的原因,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是能承受的住根源之力的人太少了,千万人里才能出那么几个……被压抑了过久的根源之力一朝爆发,谁知道会对普通人造成怎样的冲击呢。”

    华色握紧了她的手,安慰道:“你不要总是把所有的事情都考虑得面面俱到啊,青歌,就算是圣人也有疏忽的地方,你又何必这么苛求自己呢?”

    “反正无论如何,只要你别不要我,我都会一直陪着你就是了。”

    青歌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在她和华色结伴赶回帝都、治疗怪病的方法被写了急报传送到奥斯曼的每一个角落的过程中,第一个被根源之力活活冲击而死的人已经在东南沿海,斯佩德的临时驻地中出现了。

    “是马尔斯家族的一名分支长子,本来还是个法师的。”副官禀报道:“据说是因为之前太过受宠而受不得一点儿痛,在接受根源之力冲击的第一天就被用麻醉药剂抑制住了疼痛,然而过一会又会被因为濒临死亡而叫醒,在来来回回多次后终于被折腾死了,而且听说他本来身体就不好……族长,我们需要去吊唁一下吗?”

    奥菲莉亚一边审批着本月支出一边回答道:“想通过投机取巧通过根源试炼的人,死了就死了吧,有什么好稀奇的?——更何况还是个外人,不用去。”

    副官苦笑道:“话是这么说,但是真的对他们完全不闻不问的话,会不会让人寒心啊……”

    奥菲莉亚头也不抬地开始审阅第二份报告:“拜托,他们自己能力不足,连驻地和子民都守不住的时候才更让人寒心啊,放心吧,我说不用去就不用去,别担心。”

    然而正在这时,从远处传来一声尖叫——

    “我不信、我不信,这不可能!”

    奥菲莉亚侧耳一听就分辨出了这是谁的声音,叹了口气就推开了桌子抓起外衣披在身上,匆匆出门对着那个脸色煞白,正在疯狂惨叫的女子低声喝道:

    “苏珊·斯佩德,你又在干什么?!”

    素来注重妆容和仪表、恨不得每天都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连鞋跟上都不能有一点儿灰尘的二公主此刻抛弃了所有的风度和优雅,棕色的卷发乱糟糟地随意扎在一侧,两眼目光散漫地伸出双手对着奥菲莉亚尖叫道:

    “我用不了法术了!肯定有人对我下毒!”

    “斯佩德,奥菲莉亚·斯佩德,你给我查查,我是在你们的驻地上出了问题的,要是母后追究起来,你难逃一咎!”

    奥菲莉亚虽然不太喜欢她,但是如果苏珊说的“无法使用法术”一事属实,那可就真是件大事了,毕竟她怎么说也是个接受了根源冲击之后升级到了四阶的法师,抛开人品和道德等种种因素来讲,也算是个人才,便示意一直在旁边徘徊着看她脸色的药剂师上前:“你查查。”

    这位刚刚成为二阶法师的药剂师点了点头,刚刚上前一步——

    异变陡生!

    年轻的药剂师突然面色发青,浑身抽搐地倒在了地上,嘴角开始溢出粉红色的血沫,双手痉挛成了扭曲的形状,死命地抠着身下的泥土,两眼突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

    “她这是怎么了?!”奥菲莉亚终于也有点崩溃了:“药剂师,再来一个药剂师看看她!”

    然而躺在地上的女子挣扎着从喉咙里憋出一声微弱的话语:“族长……不必了。”

    “根源……还是不认同我。我觉得我可能要死了。”

    奥菲莉亚沉声问周围人道:“有没有法师?来一个人,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在被根源排斥!”

    第88章

    ——何其讽刺,何其可笑啊?!

    这是被后世用无数笔墨、无数心血加以浓墨重彩描绘的“人之纪”的真正开端。

    根源暴动,绿潮被破,海啸虽然尚未止息,国境内还有大大小小的地震发生,但是更大的震动已经以奥斯曼帝国为中心席卷了整片欧诺塔大陆,狠狠地撼动了数百年无人能改变分毫的、由法师,药剂师,剑士和普通人组成的力量的金字塔——

    法师们开始大量涌现,一瞬间本来只有千分之一、万分之一几率出现的人上之人出现了井喷的现象,身为全国法师最向往的求学殿堂的帝都皇家学院也开始了百年难得的扩招,然而与惊喜相伴袭来的,便是更大的骚乱与恐慌。

    越来越多数天之间就被根源之力带动着强行成为了法师的普通人,前一晚还满噙着笑意,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沉沉睡去,第二天就被发现已经浑身冰凉地永远死在了床榻之上。多少一夜之间跨越藩篱,成为高阶法师的人们,在仅仅享受了数天高阶法师的优势与好处之外,就永远地失去了所有的法力,更有甚者,猝死暴病。

    为什么会这样?我们做错了什么?神祗们引发的根源的暴动为什么要让我们来承受后果,这种让人先有一丝希望再陷入绝望的感受,实在是……

    太痛苦了。

    雅克共和国的情况也没好多少。自根源爆发以来,雅克共和国国内法师的出现率和死亡率一直居高不下,即使这是个崇尚武力、更为重视剑士的国家,也被那触目惊心的死亡人数给狠狠地震撼到了,正当大部分奥斯曼贵族都在乐观地以为两国会暂时休战之时——

    “边境告急!”绿野长秋把厚厚的一沓报告摔在案上,满脸戾气地高声斥道:

    “德里克·奥罗战死,真言镇往后失守了五百里,斯佩德族长,这就是你推荐的人?简直废物——”

    青歌上前一步沉声道:“皇后慎言,您这么说也太让人寒心了。”

    “我国兵弱马乏,在攻占之时多依靠的是法师,然而在根源暴动的当下,对战完全依靠剑士作战的雅克胜算堪忧啊!”

    绿野长秋当即便把矛头对准了青歌,仗着绿野少君侯还没露面、奥菲莉亚不能名正言顺登基就开始炮轰起了身为对方阵营里的殿前大公:“那照你这么说我们也不用打了,反正都是一个输,干脆把真言镇和绿野之森划给雅克好不好?”

    几乎大殿上的人全都分成了两派,自觉站到了属于青歌和奥菲莉亚的东之光一方和属于绿野长秋的西之森一方,两排人马泾渭分明地划出了一道明显的鸿沟——

    此时,从正在僵持的两大阵营旁边传来个懒散的声音说:

    “劳驾,皇后。我们奥罗一族还没死绝呢。”

    凯撒·奥罗拖曳着及地的长袍缓缓走过来,站在了东之光的一方,单手扣着白杨木法杖,紫色的眼睛里一派冷定之色:

    “黄金领主只要有一息尚存,便绝不言败,恳请皇后派我赶赴前线,接替德里克之位,洗刷我国战败的耻辱!”

    然而绿野长秋却冷笑着说:“奥罗领主说的真好听啊,领兵权一直在你们奥罗和斯佩德之间转来转去,这样不太好吧?而且为什么两位这么执着于兵权呢?”

    大殿之中一片静寂。绿野长秋这话重了,太重了,直接把玫瑰骑士和黄金领主齐齐摆在了意欲武力逼宫的地位上!

    其实按理来说,绿野长秋昏庸无度,要是奥罗领主和斯佩德族长真这么做了,理论上也说得过去——

    但是斯佩德百年清誉,可就要栽在奥菲莉亚手里了。

    “皇后。”青歌直直看着绿野长秋的眼睛,沉声道:

    “请皇后派奥罗领主奔赴前线,接替元帅之位吧。”

    “作为交换,我将告诉全帝国的法师,怎样应对根源的考验,怎样留住根源之力,成为真正的法师。”

    公元422年春末,极北荒漠的黄金领主,凯撒·奥罗接替元帅之位奔赴前线,将正不断溃败的奥斯曼打散重组,开始化整为零游击作战,虽然在过大的力量悬殊之下没能收复失地,可也将雅克骚扰得苦不堪言,一点点地将失去的领地又收入囊中,绿野之森边境上树起了数里长旗,鲜红的旗帜上,金色朝阳赫赫在目。

    同年,百年难得一遇的长冬过早袭来,仅奥斯曼帝国内便有数千人死于严寒,狂风夹杂着冰雪铺天盖地地冰封了诸多地区,无数尚且葳蕤在初春里的花草就这样被冰雪燕麦,而正是在这个冬天,御封殿前大公青歌登上了位于皇家学院中心、尘封已久的法师宣讲台,成为自青书大公、华莱·奥罗、永夜法圣三位大能者之后登台宣讲的第四位法师,开启了帝国法师通告令,这样,身在奥斯曼境内的每一位法师便都能听见她的话语。

    她的声音已经不复少女时期的清脆了,却带着更让人信服的力量,坚定地传到了每一位法师的耳中——

    “根源暴动,旧有体制已全线崩溃,如果还想像以前那个样子慢慢进阶,恐怕在进阶成功之前,便要被根源之力冲击至死了。”

    “昔年奠基七子说过,有些事情,明明知道是不对的,但也不得不重蹈覆辙,我的同僚们,我的后继者们,不管你是在根源暴动之前,还是暴动之后成为法师的人啊,我衷心祝福你们踏入这个世界。”

    “当年的神祗们在获得了七圣物的认可、截取根源之力之后便可成神,修建占星塔来分流根源之力,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大胆推测,‘占星塔’其实是一种能将普通人也改造得能够承受根源的力量的东西呢?如果效仿之前的神祗们的做法,建高塔以分流眼下过于□□的根源之力,是不是就能让法师们得以平稳而安全地冲阶了呢?”

    “建筑结构图和法阵图已经用全国急报下发到每个人手里了,为了尽可能减少不必要的伤亡,为了有效地保存法师的力量,我建议全国三阶以上法师,尽数修建法师塔并尽快避入,迅速冲阶,为我国告急的边境分忧。”

    “薪火相传,千秋万代,我们宣誓正义与公平,宣誓希望与爱,因此‘人’才能取代‘神’,带领欧诺塔大陆跨入新纪元,诸位,在避入高塔之前,请千万不要忘了……”

    “我们未成法师,先成人。”

    她关闭了传音法术,裹着厚厚的斗篷从高台之上下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冻得两颊泛红、不停往手心里呵热气的华色,看到她一下来,华色整个人眼都亮了,先把一个暖手用的药剂瓶塞进了青歌怀里,才问道:

    “青歌,这样真的管用么?”

    青歌慢慢转过头去看着自己僵硬的手指,轻声道:“管用啊,肯定管用,只不过我觉得我在带着人们重蹈神祗们的覆辙……”

    “我问心有愧啊。”

    “快一点快一点!诶,那边那个偷懒的,说你呢!”监工推搡着那个正在摸鱼的人大声嚷嚷:“大公说了,早一天建好,我们的工钱就涨一分,你怎么还在偷懒啊,别拉慢大家的进度!”

    那个普通人又嫉又恨地看着铺陈的一地的材料,从极北荒漠开采出的整齐的巨石,海啸尚未袭来之前采下的上好珍珠与龙涎香,大块大块的乌木与沉香,各色宝石洒落一地,就连用作绘制法阵的最基础的材料都掺了金粉:“真奢侈啊……”

    “是啊,的确挺奢侈的。”监工耳朵尖,听到了他这句话,不由得心生戚戚地感叹道:“法师真是个耗钱的职业,这个架势恐怕要将青族掏空大半了吧?”

    然后从他们身后传来个声音,直接让正在八卦的两人浑身僵硬了:

    “多谢担心,不过本公可没从公库里挪用一分钱呢。”

    “青歌、青歌大公!您什么时候来的?”

    青歌弯下腰去捡起一块乌木,端详了好久突然就乐起来了,献宝一样地拿给华色看:“你看,我说怎么就觉得这玩意儿眼熟,这不就是跟奥菲当年给我刻过的那一把乌木法杖一样的料子吗——哎我突然想起来,好像我换用龙骨法杖之后一直没赔她一把,不过奥菲会不会也忘了?”

    华色幽幽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地叹口气:“青歌呀……要不要我告诉你什么叫不作死就不会死?”

    “哦,不用了。”青歌立刻双手一松,把那块乌木扔回了木料堆里,紧跟着华色的脚步离开之前,不忘嘱咐一句:“木料黏合记得要用上好的鲸胶,昨天下去巡视的时候看到有人竟然用错了,当场木架就塌了下去,差点砸到我。”

    华色听到这话之后,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等青歌一路小跑赶上来的时候,才装作不经意地发问道:“昨天哪里的木架塌了?”

    青歌把双手抄在袖子里,慢悠悠地跟着华色继续巡视:“哦,我没事,别担心。”

    “你这答得可真是牛头不对马嘴啊。”

    “可是你想问的不就是我有没有伤到吗?是你自己先不问在点子上的,华色啊华色。”青歌故作痛心疾首状摇头:“你学坏了。”

    华色眉眼带笑地瞥了她一眼:“嗯,跟你学的。”

    第89章

    青歌和华色正结伴往回走呢,突然一只纸鹤就从远方径直向青歌撞了过来,堪堪停在她鼻尖前不到一厘米处,洒在纸上的金粉却没能收住,洋洋洒洒糊了青歌一脸,华色赶忙递上手帕,顺便捉住了那只纸鹤打开,匆匆扫了一眼就对还在努力擦脸的青歌说:

    “马尔斯家主要正式迎娶苏珊公主了,明晚便在皇宫内设宴,邀请殿前大公携其夫人一并出席——哦,青岚督伊也在受邀之列。”

    “啊,诸神在上。”青歌意味不明地感叹了一句:“我以为他们早就结婚了,怎么还没成啊?”

    华色笑道:“您从哪里得出他们已经结婚了的结论啊?他们连誓言殿堂都没进呢。”

    青歌想了想:“嗯,也是,毕竟全帝都最有名的誓言殿堂便是我们的相思长廊了,要是他们真的要结婚,应该会申请来这里缔结誓言的,毕竟多少年前的辛西娅法圣都是在相思长廊缔结的誓言……可是现在我连请柬都收到了,怎么还没接到他们要来访的消息?”

    “要换做我是苏珊二公主,我也会退而求其次,不选择相思长廊的。”华色说:“要是来缔结誓言的时候看到了您,他们不知道该有多尴尬。”

    青歌又把手中的请柬细细翻了一遍:“我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绿野长秋也太急了,就好像想在掩饰什么一样。”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华色凑过来读了一遍:“看这里。”她指着请柬上那个明晃晃的“大公夫人”笑了起来:“不知道礼官落笔的时候该有多崩溃啊。”

    青歌握住她的手指,觉得有点凉,就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道:“我觉得你最近好像身体一直不太好,明晚多穿一点吧?”

    次日晚,前来赴宴之人络绎不绝,珠光宝气、衣着奢华的一干贵族组成的人流从入夜后就没有止息过,络绎不绝地进入了今晚设宴的皇宫正殿,来参加马尔斯与斯佩德的一次基本上不被所有人看好的婚宴。

    青歌和华色挽着手进入大门的时候,几乎要被周围暴发户一样的陈设晃瞎的眼,身为场内少数几对同性伴侣之一的她们几乎是瞬间就成了人们目光的焦点,人们或明目张胆或偷偷地用眼角余光瞥向她们,然而不管有多少话想说,却终于尽数终止在了身份地位过于悬殊的差距之下,终结在了青歌扫过来的寒凉的目光里。

    青歌将一头赤金色的长发挽成了当下已婚贵族夫人们最喜爱的式样,一半被精致逼真的绢花别在上方,一半散在颈上,她没有戴独属于殿前大公的黄金冠冕,而是选择了新鲜的百合花编织成的花冠,一朵半开的百合花压在她的额头正中间,高领的绸缎长袍上有着华丽的荆棘暗纹刺绣,与她身边的华色身上那件礼裙的花样如出一辙,同样佩戴着百合花冠的大公夫人浑身再无其它首饰,只不过那一顶花冠与新鲜的花朵有细微的、几不可查的不同,而只要细细看去便能分辨出来,那是一顶由白玉和水晶雕刻成的、几乎能够以假乱真的冠冕。

    华色偷偷拍了拍青歌的手背:“眼神和善一点啊青歌大公!你就不怕别人说你不接地气没有人情味儿吗?”

    青歌一挑眉,把那个还在用异样眼光看着他们的马尔斯一族的长老给瞪得噤若寒蝉了,才瞬间换了副面孔笑着对华色说:“没事,亲爱的,这种事情就交给你做好了,我真的不擅长温柔待人,你看,我们正好分工互补,简直就是缘分啊对不对?”

    华色低低地笑出了声,带着薄薄的黑色蕾丝手套的手挽住了青歌胳臂:“对,说的太好了,我们简直就是天生一对嘛。”

    旁边传来一声干咳:“挚友,你们可以先入座再秀恩爱吗?”

    “好久不见奥菲莉亚。”青歌笑着拥抱了一下她:“最近还好吗?”

    “不太好。”奥菲莉亚长呼出口气:“越来越搞不懂绿野皇后在想什么了,现在这么乱,根本就不是个成婚的好时候……你为什么要穿式样这么老气的裙子呀?”她看了看青歌身上那件高领长袖的裙子一眼,十分耿直地给了个建议:

    “这简直和法师长袍没什么两样了,我看你这个领子好像是可以拆下来的?你让你夫人帮忙拆一下吧。”

    青歌的表情很奇妙地尴尬了一会,捉住了华色当真就伸过来要给她拆下高领的手,低声道:“挚友,相信我,我是在为你的眼睛着想啊。”

    “……你们还是坐得离我远一点吧谢谢。”奥菲莉亚眼神飘忽了一下:“说重点,你不觉得他们成婚的时机太过仓促了吗?”

    “大概她也觉得苏珊再不嫁出去可能会被反悔,不过要我说,现在要真的谈谁嫌弃谁的问题,也该是斯佩德嫌弃马尔斯了吧?毕竟连驻地都没了呢——哎呀,来了。”青歌含笑将酒杯在桌上轻轻一顿,便终止了这一场简短的谈话:“真是一场豪华的婚礼啊。”

    和华色的婚礼由于受时间过于仓促和同性通婚的法律刚刚推行两点的限制而没能做到像今天的场面一样豪华大气,只是按照最传统、最简单的礼节在相思长廊下缔结了誓言而已,完全无法光明正大地宴请亲朋,而这几乎也成了青歌的心病,成了一根扎在她心里不轻不重却一直又疼又痒的刺。

    虽然华色一直安慰她说这不要紧,你不要在意,当时法令刚刚推行开来不久,接受程度还不是很高,要是你顶风作案的话,可能就要把一些温和派逼成激烈反对派了,可是青歌莫名就觉得十分愧疚,就好像她亏待了华色一样。

    ——你老是这么爱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当年刚刚在一场朴素的、传统的缔结誓言后成为了大公夫人的华色笑着吻了吻她的手心,抬起眼来看着她,微微上扬的眼角让她从这个角度看起来有一种温柔而妩媚的感觉:

    ——就好像爱情会以外物为转移似的。

    一念至此,青歌就笑了起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在走神,却在那个全都是温柔和满溢的爱意的笑容下什么都不想提醒她了。

    妈的,虐狗。

    苏珊·斯佩德身着洁白的婚服,长长的、飘逸的白纱裙摆散成花瓣的形状,铺在鲜红的地毯上煞是好看。按礼来说拉着她的手交付给塔斯克的应该是当任皇帝,然而皇帝向来昏庸无能,不理世事已经是众人皆知、根本不能算秘密的事实了,便由绿野长秋亲自拉着她的手走上前来,把那只带着洁白的半截蕾丝手套的小手交付到了当任马尔斯家主手中,笑叹道:

    “马尔斯家主……我最疼爱的女儿就交付给你了。”

    淡淡的光芒从这对新人脚下依次亮起,隐约能看出是个用于祝福的法阵形状,青歌一转念便反应了过来,这座大殿应该是被临时改造成了“誓言殿堂”,专门给今天的这一对新婚夫妻准备的,塔斯克接过苏珊的手,然而他海蓝色的眼睛却一直低垂着,努力避免与自己的新娘目光直接接触,轻声道:

    “苏珊,我会对你好的。”

    苏珊笑着点了点头:“好啊,生死不离,荣辱与共。”

    “生死不离……”塔斯克在说完这一句话后才抬起头来看着她:

    “荣辱与共。”

    礼官捧上来了掺着金粉的墨水与婚书,洁白的纸上赫然两处空白在目,只要他们将自己的真正的名字填上去之后,除非解除婚约,那么一方永远无法伤害到另一方了。苏珊拿起羽毛笔,蘸了蘸墨水后便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而塔斯克刚拿起笔,签了半个名字上去,“马尔斯”的首字母才落下第一笔,就听见一声悠长、悠长的钟响,从深深宫闱里悠悠传出,即使隔了这么远,也未能阻拦住这一声钟响半分——

    几乎在场所有贵族们的脸色都变了,青歌下意识地就紧紧捉住华色的手,起身喝道:

    “是谁敲的丧钟!”

    那是只能在皇室成员死去的时候响起的钟声,为什么会在这么个时机出现?为什么在马尔斯家主与斯佩德公主的婚礼上,有丧钟响起,有皇室成员死去?而几乎牵动着他们所有人的心思的只有一个问题……

    那个敲响了丧钟的人,是谁?

    “马尔斯家主,请先把婚书写完!”绿野长秋疾步上前,几乎是捉住了塔斯克的手腕逼着他把婚书写完了,那个姓氏歪歪扭扭地一着纸,就发出一道璀璨的金光,扭转了墨迹未干的苏珊的名字,变成了苏珊·马尔斯·斯佩德,她低声对青歌道:

    “青歌大公,眼下你是最位高权重者里面战力最强的了,我恳求你去后殿看一看,是谁敲响了丧钟好不好?这简直就是在诅咒我的小苏珊啊。”

    青歌下意识地就觉得不对劲,然而她还在绞尽脑汁地想推辞的话语呢,就听见一声轻笑从大殿尽头那扇黑黢黢的、通往后殿的门后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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