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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节

    [倩女幽魂]燕壮士请勿恼 作者:五十八

    第4节

    “你把她当成什么女人了?”

    “我不知道。”宁采臣茫茫然,捶着自己的胸膛,“无咎兄,从我听到她要同你私奔开始,我这里就憋得慌,我脑子乱得很。”

    “喜欢就争取啊。”

    “如何争取?”

    “你方才不老挂在嘴边?私奔啊。”

    宁采臣吓了一跳,“不可不可,那要坏了姑娘家的清誉,更何况我一介穷书生,拿什么给创造她好的生活?”

    “创造生活什么的你就不用想了,你刚才不是说了,只要她开心,你就开心了。难道你忍心看她嫁给不喜欢的人,成日郁郁寡欢?宁兄。”无咎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反正你们在一起也持续不了多久,花开堪折直须折啊。”

    “什么意思?”

    “意思还是由小倩姑娘自己跟你解释吧,和事佬我就做到这里了。”无咎站起身来,“她在湖边等你。”

    瞅着宁采臣跑出去,无咎挪开临时用木板挡住的洞,一跃而入。

    “僵尸兄,死了一个小弟挺难过的吧,来喝点小酒,我带了下酒菜。”

    早上宁采臣开的窗仍旧大敞着,外头青草树叶的味道顺着风灌进来,和着底下一层还没散干净的腐朽味,其实并不是什么喝酒吃菜的好地方。

    不过无咎已经习惯了。

    “怎么不应我,真生气了?我也没想到书生会开窗的嘛,不过你不是早就看那小弟不顺眼很久了,说它一直觊觎你的位子?”

    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在耸动。

    随手放下酒菜,无咎走过去,“你就算要躲我也别躲得如此明显……僵尸兄,你头怎么没了?”

    没头的怪物跟找到亲人似的,猛地扑到无咎身上,发出类似哭泣的呜呜声。

    “别哭别哭,你慢慢说。”无咎拉着僵尸坐下来,独享着佳肴,看着无头怪手舞足蹈——

    只见它做了一个爬的动作,又愉快地蹦跳了几下,然后发出狞笑的声音,忽然瑟瑟发抖地退到旮旯角里,然后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还翘了个兰花指,继而捧了颈上的那团空气往地上一丢,紧接着可怜兮兮地趴到桌子上。

    无咎边看边点头,“哦,你梦见自己变成女人,但是照镜子发现自己太丑被吓到,所以气得把自己的头砍下来丢掉了?”

    无头怪吱地一声,气急败坏地挥着拳头。

    “开个玩笑嘛。你偷跑出去玩遇到黑山老妖的手下,他们在收集好看的头颅做项链给新娘,结果你好不容易修炼得人模人样的头就被抢了,对吧?”

    无头怪想点头,但发现自己没有头,只能上下招了招手。

    “黑山老妖挺有心的嘛。”无咎若有所思地说。

    “¥¥≈”

    “咳咳,还是开玩笑,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无头怪呜呜地叫,一把抢过无咎手里的酒壶,可是没嘴可以喝,委屈地把酒壶丢到地上,直跺脚。

    “哎,发脾气也别洒了酒啊,我还没喝上几口呢。行行行,我去帮你把头找回来,别哭了。”无咎无奈极了,从乾坤袖里掏出另一本史记,“喏,先给你。”

    无头怪惊喜地叫了一声,夺过史记如饥似渴地翻了几页……没头看不了,哇地又哭起来了。

    “别哭别哭,我让如墨给你念。”无咎有些头大,怎么今晚总有人在他面前哭呢。

    话音一落,一只黑猫凭空出现,如果不是有光从窗外进来,它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

    若是燕赤霞在场,必定能认出它身上淡淡的妖气,正是白天他怀疑是无咎真身的那只。

    “我不给无头鬼念书。”黑猫不无鄙视。

    “如墨,他不是鬼,是僵尸。”无咎更正道。

    “鬼还是僵尸,我都不给念。”

    “回头我请你喝女儿红。”

    “……”

    “那好,我走了。”无咎满意地跳出窗外,犹自还听到如墨在里头抱怨,“为什么没头不能看书,却能听话呢?”

    是啊,为什么呢?

    他思考着,才走出兰若寺不远,无意中又被绊倒了一次。

    小土丘似的树根跟长腿似的,不等无咎抓住,咻地一下钻进地里,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一般。

    无咎隐忍地深吸一口气,死树妖,整天在这附近打转,早晚有一天,他要把它连根拔起,劈成柴烧火。

    正在心里骂妖呢,便听到不远处传来说话声——

    “首下,你拿的什么玩意?”

    “大王要的人头啊。”

    “红狰狰一片的,这是下等僵尸新修炼出来的头吧?”

    “哎,反正有个人样就行了。”

    “大王要的是白白净净、赏心悦目的头好吗?你敷衍了事小心交不了差。”

    “没办法啊,大王要我们在明天之前集齐九十九颗人头,说是寓意长长久久,可咱负责的地段是这片林子,就鬼多,能遇见几个人哟。”

    “最近不是来了个书生吗?他就白白净净挺好看的啊。”

    “可是我昨天看到他和燕赤霞在一起。”

    “不怕,我刚才在湖边看到他了,不知道在等谁,就一个。”

    “那走吧走吧。”

    “我说两位。”

    “哪个不长眼睛的挡爷们的路?”

    无咎现了身。

    两个小妖瞧见他,均是一个激灵,“啊哟妈呀,吓活鬼了。”

    ☆、儿女情长3

    “还真不好意思啊吓活你们了。”无咎笑得人畜无害。

    两个小鬼打着寒颤,谁不知道大妖无咎经常笑嘻嘻地把鬼怪整个半死,更何况昨天大王请了他一顿,被整的小鬼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全都心有余悸着呢,“无咎公子,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应该是我问‘什么风把你们给吹来了’才是。”

    首下有点懵,“我家大王的痴情风?”

    他的同伴小狄往四下里一瞧,却是明白过来了,“您别生气,首下他是大王别的地盘调过来的,不知道情况。我们绝对没有闯入兰若寺的打算,这就走这就走。”

    心里却暗暗叫苦,住林子里的鬼怪都知道,大妖无咎特别喜欢兰若寺,几乎都不让靠近的,当然,树妖姥姥家的鬼除外——毕竟树妖的根几乎都长到兰若寺里头了。

    说着小狄就要推搡着同伴离开。

    “别急着走啊。”

    “公子有何吩咐?”

    “头留下。”

    两个小鬼吓得魂飞天外。

    “别摆出一副要死的表情,你们还能死到哪里去?我是说,把他手里抓的头留下来,那是我朋友的。”

    “叫你别滥竽充数。”小狄暗暗骂着首下,拿过红狰狰的头颅,双手恭恭敬敬地奉上。

    无咎把东西收到乾坤袖里,抬眼望见还战战兢兢呆在面前的小鬼,“没事啦,你们可以走了。”

    “公子,首下不懂事,实在对不住。”小狄迟疑地说。

    “要真觉得对不住我的话,你们就帮我个忙吧。”

    “公子需要我们帮什么忙?”

    “我听你们刚才说话,是要去抓书生?”

    小狄和首下面面相觑,难道书生是大妖的朋友?又是个不能碰的?不带这么倒霉的吧。

    想归想,他们还是齐齐点了头。

    “唔,那你们抓他的时候,记得要有鬼样啊。”

    “哈?”

    湖边。

    宁采臣焦灼地来回踱步。

    明明无咎兄说小倩在湖边等他,可是他来的时候却没瞧见她的倩影,是临时有什么事耽搁了?还是已经回去了?

    他决心再等一下,毕竟无论是嫁人或是不嫁,小倩明天之前都要离开了,他一定要见她最后一面。

    又或是,由他来带她走!

    当然,少不了无咎兄的帮助。

    “喂。”有人喊他。

    宁采臣回过头,心不在焉,完全没有注意到面前的两人足不点地,“哦?”

    被无咎嘱咐过的二鬼愣了一下,心想难道他们飘得不够高?于是又飘高了半尺。

    宁采臣心里还在挂念着小倩,尽管愣愣地随着他们飘高而仰起头,但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喂,小狄,他傻的?”

    小狄摇了摇头,“不知道,吓懵了吧。”

    “反应不够大那位会不会生气?”

    小狄偷偷往旁边的树上瞄了一眼,记起无咎的叮嘱,又连忙收回目光,挠着脑袋想着要不把自己变得透明点?

    这时首下已经俯冲到宁采臣面前,“喂!我是鬼啊!你给点面子有点反应行不行!”话才说完,他忽然被小狄一把扯回地面上,“干什么?说好的要有鬼样呢?不要脚踏实地啊。”

    “我们不是鬼是人,肯定会脚踏实地的啊嘿嘿嘿。”

    “喂,你干嘛否定自己?”首下不明所以,还小小声提醒,“那位还在看呢。”

    “看什么啊?谁啊?”

    那边首下一吼总算回神的宁采臣,目光越过两个小鬼,看向他们身后,“大胡子,你怎么来了?”

    “大胡子?最近在我们林子里晃的那个捉妖人,好像也长着大胡子吧?”

    “我的娘咧,就是他啊。”小狄已经要哭了。

    无咎一如既往藏在枝繁叶茂的树中,闻言无奈地摇摇头,黑山那家伙怎么想的,从哪招了个活宝当手下。

    “说啊,谁在看啊?”燕赤霞声如洪钟。

    “大胡子,你有没有见到一位姑娘,个子大概到我肩膀,眼睛黑亮黑亮的特别有神?”宁采臣也不在意两人之间有什么龃龉了。

    “在这林子里我就没见过一位‘姑娘’。”燕赤霞翻了个白眼,不无讽刺。

    宁采臣失望地垂眸,“她究竟去哪了呢?我好想她,好担心她,我觉得我都神思恍惚得看到鬼了。”

    无咎扶额,他觉得自己其实也认识了个活宝。

    “看你个大头鬼。”燕赤霞忍无可忍,一手抓过一只鬼,“你看清楚,他们就是鬼,冷冰冰的,可以飘上天的鬼!”

    “你开什么玩笑。”

    “还不信?”燕赤霞瞪大了眼睛,狠狠地晃了两只鬼一把,“你们给我飘!”

    “大,大侠,你不放开我们,我们怎么飘?”

    燕赤霞冷冷地放开他们。

    两只小鬼委委屈屈的站着。

    “飘啊。”燕赤霞命令道。

    他们互望了一眼,闭上了眼睛,又睁开,蹦跶了一下,再蹦跶一下,又蹦……蹦不起来了,不得已哭丧着脸,“大侠,我们飘不起来。”

    燕赤霞拿起剑就往他们头上敲去,“装什么装,不飘我灭了你们。”

    两个小鬼微弓着背,呲牙咧嘴,好像随时都能趴地上去,哆嗦着回答:“大侠饶命啊,小的们真的飘不起来,太重了。”

    “重?”燕赤霞挑白菜似的用剑拨拉了一下他们,果然很重,像是有座大山压在二鬼上头,谁会那么无聊让小鬼对着宁采臣吼“我是鬼”,又是谁会那么无聊用千斤咒压着不让小鬼飘,用脚趾头想想都能猜到:

    无咎。

    “你骂人是鬼就算了,剑是多锋利的武器,怎可朝人比划?”宁采臣还在为二鬼义愤填膺。

    “我说了多少遍,他们是鬼,不是人。”

    “你还说他们会飘呢。”

    “可不?现在飘不起来是因为你那好友用了千斤咒。”

    “又来,大胡子,你为何那么喜欢说无咎兄是妖?”

    “因为他本来就是!”燕赤霞被固执的宁采臣气得要爆脾气,好容易才压制下来,头脑稍微冷静一些,计上心头,“不信你去把他们两个提溜起来试试。”

    宁采臣回头瞧了瞧二鬼,不像燕赤霞,人高马大,他们身材瘦小,胳膊甚至都没有自己粗,费一把劲肯定能提溜起来,“好,但如果我做到了,请你以后再也不要说‘无咎兄是妖’之类的话。”

    “成。”燕赤霞一巴掌拍到宁采臣的肩膀上,差点没把他拍倒了。

    无咎见状,不由冷哼了一声,他在树上看得清楚极了,姓燕的又捣鬼,居然往宁采臣身上拍了个弱力符,让人就算一本书都拎不起来,敢情是欺负书生没注意自己的肩膀吗?还是欺负两个小鬼看到大胡子瞪眼就不敢说话?

    他随手一抬,取消了千斤咒。

    两个小鬼顿时觉得一身轻松,腰杆也能挺直了。

    “这位兄台,得罪了。”

    迫于燕赤霞的淫威,被选中的小鬼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

    其实现在就算不用宁采臣提溜,只消不故意脚踏实地,他们随时都能乘风飘起,可是捉妖人的警示眼神实在太可怕了。

    宁采臣深吸了一口气,站稳下盘,双手环住小鬼,眼见就要把它举起来——

    无咎忽然瞅到燕赤霞得逞的笑容,思绪急转,猛地坐起来,定睛一看发现自己果然着了道:燕赤霞哪里有下什么弱力符,那分明是障眼法,就是引自己下套的。

    他又要使咒,可燕赤霞猛地转过头来,仿佛透过层层绿叶,能瞧到藏身在里面的古怪。

    原来最终目的是找出自己的所在,无咎恍然大悟,这大胡子还真是越来越会玩了。

    ☆、妖鬼一家?

    被燕赤霞发现了踪迹,无咎也不急,反而是兴致盎然,本以为燕赤霞充其量就是脾气爆点、会搞点低劣的陷害,没想到还是挺有头脑的嘛,晓得声东击西、暗度陈仓。

    把没城府的人玩得团团转,没什么挑战性,但要是能让一个心怀城府的人六神无主,那可就好玩得多了,特别是那个人还是暴脾气。

    无咎别的爱好没有,就爱看炸毛,猫如是,人亦如是。

    然而他还没想出什么好玩的对策,就忽然听到一阵奇怪的风声,似狼嚎,似虎啸,如同滔天巨浪,漫天席卷而来。

    百鬼夜行?

    无咎皱起眉头,虽说明天就是黑山的大喜之日,但黑山的地盘在另一边,百鬼怎么都不该朝这个方向过来啊。

    若不是参加喜宴的,想想近几日林子里的动静,那怕是……

    无咎朝底下望去,只见燕赤霞显然也是感受到了来势汹汹的暴风雨,脸色变得很难看。

    “小子,走了。”

    宁采臣刚抱住小鬼,还没来得及给抬起来,风声太大,他听不清燕赤霞的话,“你说什么?”

    “我说走了!”燕赤霞神情凝重,抓住宁采臣的手臂就要带他离开。

    与此同时,被宁采臣抱住的小鬼飘了起来。

    宁采臣奇道:“大胡子,你还说什么千斤咒,他完全不重啊,我一只手就能把他抬起来了,哎,不对,我都还没用上力气呢,大胡子,他,他怎么飘起来了?”

    “都说了他是鬼,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快撒手,我们走了。”

    “怎么可能是鬼呢,难道我在做梦?”宁采臣喃喃着,风声越来越大,震耳欲聋,燕赤霞在和他说什么,嘴巴一张一合的,可他完全听不到声音,只能从对方焦急的神情猜测是在催促自己离开,“可是大胡子,我撒不开手了。”

    他的手仿佛粘到狗皮膏药,怎么都拿不开。

    宁采臣听不到燕赤霞说话,反之亦然。

    燕赤霞只能看到宁采臣还在那边磨叽,被他气得半死,以为都生死攸关了,书呆子还在纠结有没有鬼的问题,想硬把人扯走吧,呆子还抗拒着自己的力量,“你个呆子,再不走就不是你相不相信鬼的问题,而是会不会变成鬼的问题了!”

    简直就是鸡对鸭讲。

    小鬼还在往上飘,连带着宁采臣也慢慢离了地,把书生吓了个够呛。

    燕赤霞这才发现不对,还以为是无咎捣的鬼呢,一边在心里暗骂,一边祭起道剑,隔空往宁采臣的手与小鬼身体之间虚劈下去,一道耀眼的剑光如利箭一般急射出来,贴着宁采臣的手掌直冲往上。

    须臾之间,小鬼硬生生往上拔高了一丈多,宁采臣自然也被带到半空,好巧不巧,剑光这才将他俩彻底分开,宁采臣无所凭借,从空中摔了下来。

    燕赤霞低骂了一句,赶忙走到书生底下要把他接住。

    巨浪一般的风达到至高点,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

    宁采臣被吹偏了几尺。

    燕赤霞想要赶去,然而逆着鬼风,一时移动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宁采臣又被吹高了好几尺,朝左飞了一小段,这才硬生生地摔到地上,恰好脑袋砸到凸起的石头,人事不知。

    “都说了这是大人要的头,你还害他撞到,要是撞坏了怎么办?”慢慢平息下来的风声里,有什么在嘀咕着。

    “天好黑,我看不清。”

    “亏你还是鬼,不中用!”

    “能怪我?前几日有盗墓贼掘了我的墓,找宝贝也不好好找,把火星溅到我眼睛里了,一点都不尊重死人。”

    “你当时还就在旁边看着呢,自己不出面怪得了谁?”

    “你想打架是不是?来啊,我告诉你,少了眼睛我照样打得赢!”

    “来啊!”

    “来啊!”

    紧接着便是拳头呼啸,叽叽喳喳的劝架声,亦或是呐喊助威,甚至还有开盘押注的,好不热闹。

    燕赤霞开了天眼,瞅到一大群鬼乱七八糟搅作一团,倒是把“猎物”宁采臣放到一边了,于是蹑手蹑脚地走到书生旁边,刚把人抬起来,周围的喧闹声戛然而止。

    他心里咯噔一下,一边走一边回头瞅,方才还乱成一团的百鬼,不知道什么时候整整齐齐地排作方阵,成百上千双鬼眼阴森森地盯着他瞧。

    前方,有杀气。

    燕赤霞不得已停了下来,回头,一个尖嘴猴腮道士打扮的家伙站在他面前。

    “燕赤霞,别来无恙。”阴森森的话语,给人空洞洞的感觉,仿佛是从九幽地狱一路传上来的。

    “道岸然?”看清来人,燕赤霞有些意外,“你怎么死了?”

    道岸然?

    无咎对这个名字印象挺深刻的,因为道貌岸然嘛,他去黑山那里蹭吃蹭喝的时候见过他,是黑山的新手下,听说刚死不久,但是能力很强,黑山很是赏识,还特地拨了一个鬼军供他差遣。明明维持着道士的模样,却听说为了得到黑山的青睐,下手十分狠绝,当真是人如其名。

    没想到他认识燕赤霞,而且过节看似不小。

    其实若是宁采臣还醒着,便会认出道岸然就是昨日与燕赤霞打得热火朝天的对手。

    底下的对话还在继续。

    道岸然冷笑,“我怎么死了?你还有脸问。”

    “莫不是你重伤之后……”

    “不然呢?”道岸然语气沉沉。

    燕赤霞有些愧疚,道岸然缠着他比试法力不是一天两天了,昨日被他缠得紧了,急躁起来,不免下手重了些,却以为他尚有自保之力,不料想今日再见他,竟是阴阳相隔。

    听及此处,无咎多少还是有些纳闷,道岸然是重伤死的?好像不是吧。不过他是怎么死的来着?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他还在苦思冥想,底下已经打起来了。

    面对曾经的对手,燕赤霞明明可以几招制胜,偏偏处处忍让,边躲避着对方的杀招,一边还苦口婆心地劝,“道岸然,你何苦执念如此,生前你尚且除妖捉鬼,造福一方,死后却沦落到与鬼为伍,不愿投胎,苦的岂不是你自己?”

    哼,想他无咎和燕赤霞斗法的时候,什么时候下过死手了?没有!顶多就是玩玩。可那燕赤霞什么时候对他留情过?没有!倒是对个处处要置他死地的死道士忍让再三,简直是种族歧视。

    欺负他无咎从来不是人是不是?

    处于看戏状态,本来还想帮燕赤霞一把的大妖,瞬间心理不平衡了。

    底下。

    燕赤霞的苦口婆心道士当然是听不进去的,甚至一招比一招更狠,可惜生前他就技不如人,才死个一天尸体都没凉透呢,自然法术也不会提高多少。

    然而他信誓旦旦地跟黑山揽下任务,说要除掉捉妖人,免得明日婚宴横生枝节,现下却被打得节节败退,更何况百鬼还在看着,他怎么都丢不起这个脸,恼羞成怒之下,倒也顾不得什么江湖道义了,秉持着胜者为王的原则,他大吼一声,“你们还在愣着做什么?还不摆阵?”

    语毕,百鬼浪花般地四散开来,布下道士传授的阵法,将燕赤霞困在阵内。

    不得不说,道士法术不怎么样,阵法方面的造诣倒是比燕赤霞胜上一筹。

    一时间林子里阴风大作,鬼气冲天,几乎凝成实质性的黑云,铺天盖地,逐渐挡住皎月星辰之光,黑暗缓缓地吞噬着大地。

    好在燕赤霞阵法造诣虽稍弱一些,蛮力还是有的,趁着阵法尚未完全形成,一口精血吐到道剑上,一时剑光闪烁,旋即他将全身真气集中到剑上,人剑合一,以不可挡之势直刺鬼阵最后的缺口,试图以剑带人,冲出阵法。

    一壁之遥。

    一指之遥。

    毫发之遥。

    燕赤霞悬着的心慢慢回落。

    蓦地。

    一颗小石子从天而降,恰恰打在他的剑尖上,使得剑稍作偏转,仅仅是一瞬的耽误,鬼阵大成。

    明明仅有毫发之遥,却是无论如何也冲不过去了。

    燕赤霞一颗心,顿时如坠冰窖。

    他怎么还会妄想无咎不会插手呢?

    果然妖鬼一家,蛇鼠一窝,狼狈为奸。

    ☆、妖鬼一家?

    大成的鬼阵,按常理来说是没人看得到里面的情况的,只不过凡事总有例外,而大妖无咎一般都是那个例外。

    阵里发生了什么,无咎看得一清二楚——燕赤霞在里头,险象环生,不过一时间倒还能化险为夷,比说书人讲的故事精彩多了,大妖看得津津有味。

    瞧瞧,小鬼那招不错,趁燕赤霞在空中无所凭借,趁他病要他命。

    可燕赤霞居然借力打力,同时化解了两个危机。

    这招也不错,锁住燕赤霞的动作,直击命门。

    可燕赤霞竟来了招鱼死网破,明明都死过一次,小鬼竟然还退怯了,真是,黑山手底下的鬼怪太没种了。

    无咎失望至极,本想好好欣赏下燕赤霞吃瘪的模样,出口恶气,没想到大胡子应对得太好了,百鬼短时间奈何不了他。

    亏你们还摆了阵,居然还讨不了好。

    无咎有点坐不住,就差没撸起袖子自己上去会会捉妖人。

    “谁?”指挥百鬼的道岸然忽然看向这边,同时拂尘一甩,恰好把燕赤霞攻向阵眼的一招借为己用,将其打了过来。

    无咎扬起眉头,将出现在身边的家伙往旁边一拉,另一手则将攻过来的厉芒轻轻一弹,登时就让厉芒改了个方向,重新钻入鬼阵之中。

    不多时,鬼阵里响起燕赤霞骂娘的声音。

    道岸然见状,大吃一惊,他仅仅是借力,对方却是将力道完全反弹回来,更何况他方才发现的只是个女鬼,并未察觉任何法术精进之人。一想起自己与燕赤霞斗法,身边却潜藏着目的未明的高手,他就觉得后背发寒。

    “何方神圣,还请露面。”道岸然喊道,心里沉甸甸的。

    无咎没有立即回应他,看着身旁心有余悸而又欲言又止的女鬼阿艳,戏谑道:“你来找我的?上次打赌可是平手。”

    阿艳怔了一下,又嗔了他一眼,“奴家可不是来讨东西的。”

    “哦?”

    她递过来一方手帕,“小倩让我给公子的。”

    无咎接过帕子,只见边角处写着三排娟秀的字体——

    恨不生同时

    既是无缘,从今以往,勿复相思

    请与君绝

    绝之一字很是模糊,想来是被重重鬼泪盖住,无咎伸手抹了几下,仍旧没法把所有鬼泪抹去,想了想,也就罢手了。

    可惜凡人不知鬼泪为浊气,书生若是看到,怕是绝想不到小倩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写下这方罗帕。

    他的身边,阿艳见他若有所思,眼波流转,不着痕迹地靠过去,说道:“奴家本以为是小倩痴想了,竟不知公子原是荤素不计的主,即是如此,小倩无福,不如由奴家……”

    无咎不动声色地避开阿艳,“小倩发生何事?为何不亲自过来?”

    “她有过来呀。不过运气不好,被姥姥碰上。我说公子,姥姥对你的气味可是熟悉得很。”

    无咎面色沉了下来。

    他与树精向来就不对付,私下里和树精家的鬼怪接触,他们回去前都会注意把从他这沾到的气味清除干净,然而小倩要会宁采臣,压根就没有打算回去,自然不会清除气味,谁能料想一向待在家中的树精会忽然跑到湖边来。

    小倩估计是怕再交往下去,会连累到书生,才托人把帕子交到他手里,求他转交。

    可惜他还真不能直接冲到树精家里抢人,别说身上的气味一时半会清除不了,刚踏进对方的势力范围,就要把树精给惊动了,到时候鸡飞蛋打,就算能潜进去那里面,他也不知道小倩被关在哪里。

    要在树精手底下救人,那得快准狠才成。

    阿艳还在说:“公子,有小倩作为前车之鉴,奴家好歹也是冒了险来找你的,你怎么忍心正眼都不看奴家,一个劲地盯着死物瞧?”

    无咎方才抬起眼,似笑非笑,“你不也是死物?”

    阿艳的媚笑僵在脸上,差点嫉妒之情就流于表面了。

    按说她长得也没小倩差,甘愿死在她裙底的男人也多得多,无咎还是她先认识的,小倩让她给带信时,她本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过来的,不曾想见到无咎为之变了脸色。

    凭什么?就凭小倩那个清汤寡水的性子?哄哄个把迂腐的书呆子还差不多,怎么大妖无咎也对她格外青睐?说不通,难不成她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才把一个断袖大妖给掰回来?

    “我说笑而已,美人儿,你也太经不起玩笑了。”无咎慢悠悠地收起手帕,“不知道小倩有没有和你提过,我们又打了一个赌,如果她赢了,你可是能得到五百年功力的。”

    阿艳眼神顿时一亮。

    “可小倩现在不在,赌约没法继续啊。”无咎很是为难地说。

    绕了半天还是想救小倩,阿艳克制着嫉妒之情,“姥姥什么手段公子也清楚,小倩奴家就是想帮,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她被姥姥关在哪儿,奴家还是略知一二的。”

    无咎很满意,“没事,你能略知一二,就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

    阿艳有些好奇,“可你要怎么潜进去?”

    无咎打量着女鬼,又把目光移到底下的鬼阵,神秘莫测地答:“自是有办法的。”

    自喊的那一句已过去许久,无人回应,道岸然心里七上八下,几次分神,好在阵法实在有其妙处,才不至于让燕赤霞钻了空子,破阵而出。

    又过了一会,见对方似乎没有插手的样子,道岸然也就渐渐放下心来,正要集中精力对付燕赤霞,树上一阵响动,一个女鬼踉跄着从里头飘出来,似乎是被人推了一把。

    他定睛一瞧,眼里差点没冒出火光,手底下一个疏漏,差点就被燕赤霞破了阵。

    女鬼畏缩地退了一步,方勉强笑了笑,“爷,真巧。”

    “巧?”道岸然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你个贱娘们,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阿艳扑通一下就跪到了地上,脸上浊气一片,仿佛是蒙上了劣质面纱,“爷,阿艳也是无可奈何啊。您既已是黑山大人的得力大将,想必也听过我们姥姥的作派,当初奴家若不是那么做,怕是现在就灰飞烟灭了。后来奴家一直心绪不宁,愧疚不安,今晚恰巧在此见到您,本是不想再碍您眼睛的,可是……可是……”

    虽是长篇大论,却句句到点,拍马屁亦有,痛心疾首亦有,我见犹怜亦有,阿艳是把看家本事都使出来了。

    道岸然既不是无咎,也不是书生,他色心本就重,不然也不至于因此丢了性命,瞧到女鬼掏心掏肺痛改前非楚楚可怜的模样,顿时就忘了教训,不由心软了。

    无咎瞅着,分外佩服,要说做艳鬼,还是阿艳称职。想归想,他也不耽误时间,趁着道岸然分神,他看准燕赤霞全力攻击一处的契机,也在外头发力,一外一内,两相配合,鬼阵顿时破了。

    燕赤霞没料想此番如此顺利,一个收脚不及,差点撞到前面的树桩上,好容易停住,第一反应不是对上道岸然,而是瞪向无咎的藏身之处。

    无咎瞅到他额上的淤青,想来燕赤霞方才骂娘就是因为这个了,不由失笑,旋即又有点头疼,瞧燕赤霞的神情,要说服他救小倩简直比登天还难。

    “啊!燕赤霞!”阿艳佯装害怕,按照无咎的指示,直往道岸然怀里躲去,过不了一会又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爷,您的乾坤袋装了什么东西,竟都满出来了。”她好奇地随手一揪,居然拿出一颗圆滚滚的人头。

    燕赤霞皱起了眉心。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小伍状态不好,明天请假一天,后天恢复更新,么么哒

    ☆、如何是好?

    道岸然死了还没成鬼的时候,身上值钱的东西也不知给谁扒走了。鬼怪自有术法,用不着外物,所以道岸然现在的乾坤袋还是从哪个倒霉鬼身上抢的,空间不大,装九十九颗人头很勉强,还是他费了大力气才塞进去的,就跟塞满了衣服勉强关上门的柜子似的,被阿艳一揪,简直就了不得了。

    说起来罗嗦,其实阿艳从躲到道岸然怀里到揪出骷髅头,也就是几个呼吸间的功夫,意外连连发生,道岸然有点懵,等反应过来,袋子里的人头已经连带着掀出好几个。

    “好你个臭娘们!”道岸然恼羞成怒,粗鲁地把阿艳一推,连忙用手抓住乾坤袋的口子,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前把乾坤袋“逼”太紧了,骷髅头怎么都止不住,就是一个劲地往外冒。

    头都很新鲜,明显就是才割下来不久,有一些眼珠还大大睁着,满是惊恐与哀求。

    虽然道岸然手忙脚乱地压“头”的模样很滑稽,但燕赤霞怎么都笑不出来。

    阿艳被道岸然一个狠推,踉跄着就摔到地上,头狠狠地撞到了大石,幸好是鬼,不然就不止像书生那样晕过去那么简单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百折不挠,梨花带雨地扑将过去,抓着道岸然在拧口袋的手,飞快而又不失娇弱地说:“爷,奴家真不是故意的。之前奴家把你的精气吸干……”

    女鬼就像狗皮膏药,道岸然怎么都甩不开,听她说着说着都要把自己老底掀出来了,又急又怒,连忙大喝:“闭嘴!”

    已然是迟了,关键已被燕赤霞听了去,“她把你精气吸干?道岸然,我以为是你被我害得重伤,又遭遇不测。”

    后面鬼阵既已被破,百鬼无新的命令,也全都停下来瞧着这边。

    道岸然干咳一声,低垂着眼睛,转着眼珠子,“遇到女鬼难道不是不测吗?”

    “据我所知,女鬼可不是靠打架杀人的。”燕赤霞冷冷地说。

    阿艳见燕赤霞杀气渐显,不介意再添些柴火,“燕赤霞,你是瞧不起我们女鬼?不靠打架杀人又怎地,我们不过是靠山吃山,谁叫男人都一个德行?”说着又婉转莺啼起来,“当然,爷自是与常人不同。”

    道岸然老底被掀了个透,又是无地自容,又是色厉内荏,一股子火气上来,上手就甩了阿艳一个巴掌,“哪来的蠢娘们,还在瞎掰掰些什么,滚一边去!”

    这巴掌用上了法力,再也不是隔靴搔痒了,阿艳被打得头晕眼花,只觉得身子都有点不受控制地飘起来了。

    燕赤霞冷眼看着,“道岸然,我真后悔当初应下你的战帖。”

    道岸然讪讪地笑,“你害了我,自然是要后悔。”

    “不。”燕赤霞言辞之间不无鄙夷,“我以有你这个对手为耻。”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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