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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节

    重生之别过来 作者:寻香踪

    第6节

    倪晖心里小小鄙夷了一下,还逃票呢。

    外公问:“这个多少钱一个?”

    水向东说:“我卖二十五。”

    “进价呢?”

    水向东说:“十块。”

    外公瞪圆了眼睛:“进价这么便宜?”

    水向东老老实实地说:“我进得少,不然还能更便宜些。”

    外公说:“你怎么想到要卖这个?你知道从哪里进货吗?”

    水向东说:“我跟着一个老板一起去的。”

    外公点了点头:“有想法,有胆色。向东不错啊,将来会有大出息的。”

    水向东有点不好意思了,其实他不是跟着别人去的,而是他自己找过去的,他羞涩地笑了一下:“我就想赚点钱够我和弟弟的生活费。”

    “买了多少回来,卖完了吗?”外公又问。

    水向东说:“买了一百个,才卖了几十个。我想等开学后慢慢卖,到时候去学校卖,买的人应该比较多。”

    外公皱起眉头:“是不是有点多了啊?”一百个,就是一千块钱的成本。

    倪晖低头写着字,将这些话全都听在耳中,还有点脑子,知道去做学生的生意,不过二十五块钱一个游戏机,也不是一般的学生买得起的,不知道要卖到猴年马月去。

    倪晖回来了,水向东也不出去摆摊了,休息了一天,带着弟弟在倪晖这边玩。沙汉明和张勇应邀来倪晖家玩拼图,结果这世界拼图太复杂了,那两个家伙没耐心拼,就扔下不管,去玩水向东的俄罗斯方块了。

    张勇和沙汉明两人捧着水向东的样机,玩得摇头晃脑的,方块要放这边,他们手里的游戏机连带身体和脑袋就不由自主地往这边倾斜,方块要放那边,他们的身体就往那边倾斜,看起来非常可笑。张勇玩,沙汉明就在一旁呐喊助威,沙汉明玩,张勇就在一旁呐喊助威,两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倪晖蹲在地上拣拼图,水向东也蹲在一旁拣,还时不时和倪晖商量,这个该放哪儿,那个地方的拼图又在哪儿。倪晖拣了一会儿,扔下手里的拼图:“太难了,不会拼,不玩了。”然后跑去和那两个玩俄罗斯方块去了。

    倪晖拿过游戏机,沙汉明和张勇就一人挂一边肩膀,在他耳朵边呐喊助威:“快变,快变,左边,左边……快点快点,要死啦!”三个人玩得热火朝天。

    水向东看倪晖拿着游戏机玩,嘴角挂上了笑容。结果那个大拼图几乎都是外公和水向东两个人完成的。

    晚上水向东回家的时候,拿着一个游戏机递给倪晖:“倪晖,这个给你玩吧。”

    倪晖看了他一眼:“干嘛?我不要。”

    水向东说:“我看你挺喜欢玩的,你送了我一个小汽车,我也没别的给你,这个给你吧。”

    倪晖转过头:“不用,谁说我喜欢玩了?”说完转身走了。

    水向东拿着游戏机的手停在半空中,一脸落寞地看着倪晖的背影。

    外公担心水向东的游戏机不好卖,结果水向东在过年前就把这些货全都清掉了,剩下大概有五十个左右,他二十块一个卖给了堕落街的一个老板,人家转手就卖四十块一个,这当然不关水向东的事了。

    水向东这一笔生意赚了一千多块钱,发现挺有赚头,转身将水向阳放在倪晖外婆这里,自己又跑到上海进货去了,他跟倪晖外公外婆说是跟别人一起去,事实上是他一个人去的。

    外公和外婆都很惊讶,外公感慨说:“向东这孩子还挺有生意头脑的,这才多久,就赚了一千多块啊,跟别人上半年班的收入都差不多。”

    外婆点头:“对啊,我原来还担心他一个小孩子,带着弟弟这么过肯定很苦,这么看来,钱应该是不缺花的,就是没爹妈疼,这么聪明能干的孩子,要是他爸妈都在,该多欣慰啊。”

    “所以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外公感叹着,转头看向倪晖,“晖晖,你要好好跟向东相处,不要总那么冷淡。我们要多帮助别人,善待他人,这样当你有困难的时候,别人才会帮你。”

    倪晖垂下眼帘,看着正在专心玩小汽车的水向阳,“嗯”了一声:“我知道了。”阳奉阴违的事,偶尔还是要干干的。

    外公带着倪晖去拜师学艺,那是市文化馆的前馆长,以前算是外公的下属,是本市最有名的书法家,巧的是,他擅长的也是颜体。倪晖在外公的要求下,还按照老规矩,给老师恭恭敬敬磕了头,敬了茶。

    老师叫田忠磊,年纪比外公的还大,虽然是外公的下属,但外公却恭敬地尊称他为田老师,拜师礼也是外公坚持让做的。

    田老师第一次见到倪晖,先是端详了他的面相,然后捏着他的右手仔细看了看,再叫他写了几个字给他看看,这才答应收徒的。

    倪晖知道但凡有才的人,脾气多古怪,田老师也不例外。田老师是个非常硬气的人,在wg期间没少被压迫,幸而身体底子好,硬扛了过来,不过身体也被整垮了,一米八几的身高,如今瘦得就跟一把柴禾一样,怎么调养都养不回来了。

    田老师是个颇有风骨的人,他的字在本地小有名气,很多人都慕名前来求字,而他看不上的人,是绝对不会为对方写字的,哪怕是出价再高。他喜欢的,则可以分文不取。

    他对写字非常慎重,态度极其虔诚,每动笔前,必定洗手焚香,就算是平时指点倪晖,也定要洗手的。

    寒假期间,倪晖依旧每天下午两点开始练字,不过换了地点,是在田老师家里,田老师并不时刻看着他写,每次都是先写一小时,老师看过之后,指点一番,再写一小时,批改完后就下课。

    除了给自己做示范,倪晖极少见老师动笔写字,至少在寒假学字的这段时间,他只见他写过一回字,在书房里的大书桌上写。倪晖在这边的小书桌上练字,他想看看老师写的什么,但是老师写完之后,皱起眉头,就把那张纸团成一团,扔进了一个有水的桶里,显然是不满意,不满意的作品就不能流传到外面。

    倪晖只见过田老师一幅字,就是挂在书房里的一块匾额,上面写着五个草书大字——“正气满乾坤”,字体恣意洒脱,大气磅礴,极其漂亮,这幅字据说是老师接到平反通知时,一时高兴写下的。

    倪晖时常对着那几个字出神,要是有一天,自己也能写得出这么漂亮的字来,他觉得这水平就足够了。

    田老师看着学生的眼神,说:“无需羡慕,好好写,将来必定比老师还写得好。”

    倪晖不以为然,写字跟画画做文章一样,基本功虽然在,但也要看临场发挥,如果情绪到位、体悟足够,提笔挥洒,那就是那一时一地的创作,以后想要再模仿,那是永远也不可能了。这也是艺术品之珍贵所在,因为每一件作品都是独一无二的,无法复制。

    想到这里,倪晖也不由得信心满满,不管写得如何,将来自己写出来的字,那也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他也许写不出老师这样的恣意洒脱,但是自己也有可能达到老师做不到的另一种境界呢。所以,现在一定要好好练基本功。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那段话也是想对自己说的,我写出来的文也许不好看,但是那一时一地的创作,以前没有,以后也没法复制,是独一无二的,只这点,就足够自豪了。

    ☆、第二十三章 卖春联喽

    腊月二十七这天,倪晖像往常一样上完课,田老师批点了一下他的作业,对他说:“倪晖,明天开始就不用来上课了,我给你安排作业,你回家记得每天都要练习,到初八的时候再把作业拿来我检查。”

    倪晖点头:“好的,老师。”

    田老师又说:“你回去问问你外公,明天我们去敬老院,看他去不去,去的话上午在敬老院会合。”

    倪晖有些意外,去敬老院做什么,点头答应下来:“嗯,好,我知道了。”

    回到家,倪晖将田老师的话转达给外公,外公正戴着老花镜在练字,听见倪晖这么一说,将笔放下来:“对啊,明天二十八了,他不提醒我都忘了。”

    倪晖趴在桌子的另一头问:“外公,你们去敬老院干什么?”

    外公说:“去看望一下鳏寡老人,还有外公的老领导,晖晖,你明天去吗?”

    倪晖说:“好啊。”

    第二天,外公收拾了一下,用一个袋子装好了自己的笔墨,又卷了一卷红纸放进去,将外婆准备好的一个包提上:“走了,晖晖,去玩去。”

    这还是倪晖两辈子以来头一回上敬老院,敬老院里主要是些无儿无女的五保户老人,也有少数自费的老人,倪晖外公的老领导,就属于领退休金的自费老人,老人的老伴和子女都去世了,身体也不大好,无人照顾,不愿意请保姆,便住进了敬老院。

    这个年代的敬老院条件不太好,此时人们才刚刚解决了温饱问题,社会福利各方面都未曾跟得上。要说多安逸舒适,那是不大可能,只是有人照顾饮食起居,有医生定时来检查身体,还有同样的老人作伴,不那么孤单,也不担心哪天睡过去了都没人发现。

    去敬老院探望的,都是外公所在的书法协会的成员,大多都是中老年人,大家给老人们送些吃的用的,陪他们聊天、下棋、听戏。这一次带了倪晖过来,老人们自然要享受一下天伦之乐。倪晖只好做足乖宝宝的形象,给老人们唱歌跳舞讲故事,逗得老人们哈哈直乐。

    倪晖看着老人们发自肺腑的笑容,不由得觉得有些心酸,自己将来老了,会不会也是这么孤独,无儿无女,无依无靠?或者有没有那种可能,把自己的性向扭转过来,去结婚生子,这样的话,应该能够享受到常人的天伦之乐吧。

    外公和田老师他们还铺开纸笔,给整个敬老院所有的房间都写上了春联,红通通的春联将敬老院妆点出一抹暖意,显得热闹而喜庆,总算是有了过年的氛围了。田老师写完一副对联,剩下一张横批,叫倪晖:“倪晖,你来,帮老师写个横批。”

    倪晖诧异地看着老师:“老师,让我写吗?”

    “对,试一试,写四个字——福如东海。”田老师说,“会写这四个字吗?”

    倪晖抓抓脑袋:“会,可是我怕写不好。”

    田老师将笔塞在他手里:“小小年纪,怕什么,不知者无畏,只管写,写坏了有老师呢。”

    倪晖咧嘴笑:“那我不怕了。”

    外公也在一旁鼓励外孙:“晖晖,加油!”

    倪晖跪在凳子上,提笔凝神,写了四个中规中矩的颜体楷书“福如东海”。周围的人都安静地看着,及到他写完,这才鼓掌:“不错,骨肉匀称,小小年纪,已经有结构了。”

    “原来是田老师的弟子啊,看样子是个好苗子。”

    田老师将倪晖写的横批拿起来,端详了一下:“福字写得最好。”言语中尽是赞叹之意,没了平时的严肃,倪晖听得非常高兴。

    田老师跟大家说:“我和学生的联笔一起挂在门头上,应该没人再揭了吧。”

    “那可不一定,谁叫田老师的墨宝难求呢。”有人笑道。

    倪晖一听,约莫猜到了点什么,敢情是有人喜欢田老师的书法,将他写的对联揭走呢。这种事原来不只是发生在书圣王羲之身上啊,倪晖不由得越发钦佩起老师来,能做到这个地步的人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倪晖那副横批和老师的上下联被贴在了福利院的正门上,上联是“共享锦绣年华”,下联是“相伴健康天使”,横批“福如东海”,倒是非常应情应景。田老师的字稳健大气,倪晖的字稚气未脱,一看就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倪晖看着自己的字,觉得挺滑稽的,自己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啊。

    回来的时候,外公带着倪晖顺道去逛年货市场,倪晖看见有不少卖春联、福字、灯笼的摊位,春联不是后来那种机器印刷的,都是人手写的,不过那些字都很一般,有的甚至还不如自己的,问一下价钱,居然也要一块钱一对。

    倪晖念头一动,跟外公说:“外公,我想买点红纸。”

    “要红纸做什么?家里有,不用买了。”外公说。

    倪晖说:“家里的不够,我要很多。”

    “你要那么多红纸做什么?”外公诧异地问。

    倪晖笑着说:“我要去卖春联。”

    外公就笑了:“你卖春联干什么,你会写春联吗?”

    “今天在敬老院看到一个爷爷的袜子破了,要是能赚到钱,就买袜子送给他们。”倪晖说。

    外公看着外孙,摸摸他的脑袋:“真是个好孩子,好,外公支持你,走,买红纸去。”

    祖孙俩买了一叠红纸,回去就忙活开来了,将整张的红纸用裁纸刀裁开来,两长一短成一副,外婆知道他要卖春联,也来帮忙裁纸。

    水向东带着弟弟过来玩,听说他要卖春联,也来帮忙:“明天我也去帮忙吧。”

    倪晖说:“你不是要去卖游戏机吗?”

    水向东说:“暂时不卖了,休息几天,剩下的等开学了再卖。”

    水向东进回来的第二批货也卖了一些,这次他不再零卖了,而是去寻访各家店铺,卖给这些店主,每个赚十块八块的,虽然不及零售赚的多,但是省心多了,货也出得快,资金回笼也快,到现在,这批货已经卖了一半了。

    几个人忙活了一下午加大半晚上,终于裁出了近百副春联纸。外公还给了倪晖一本春联大全,供他明天去发挥。

    第二天一大早,倪晖就起来了,水向东比他到得还早,背着还在打瞌睡的水向阳,倪晖皱眉看着水向阳:“阳阳不能去吧,会冻感冒的。”

    水向东说:“我把他放你家,我们去就好,我还叫了张勇一起去。”

    说是要卖春联,其实准备工作很不少,等到摆好场子,太阳都快升起来了。倪晖小小的人儿往椅子上一坐,铺开纸张蘸上墨,开始写春联。

    张勇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然后一摸脸,开始吆喝:“过年了,卖春联啦。一块钱一对,现场挥墨。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不用说,这广告词是水向东想出来了。

    他们写春联的场地就在繁华的东菜市门口,人流量很大,而且不怕有城管来轰人,这年头城管这玩意儿还没诞生呢。

    张勇的嗓门大,声音响亮,一吆喝,便有人侧目过来,看见三个小孩一个忙着写,一个忙着挂,还有一个忙着吆喝,分工合作,还挺默契,旁边一位老人坐镇。

    倪晖气定神闲坐在那儿唰唰唰奋笔疾书,他练字的时间不长,写起来自然快不了,当然不能等着客人要了再写,先写好放着等客人挑选也是一样的。水向东将倪晖写好的对联拿过来,递给倪晖外公放在绳子上用夹子夹起来。

    九十年代初期,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浮躁这个东西刚刚在社会上发芽,大部分土壤还是安静的,人心也是安定的,社会价值观念尚未一切向钱看,人心尚算淳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个观念还是普世价值,所以人们对文化人还是很敬重的。倪晖小小年纪,在大街上挥毫泼墨,虽然是为了赚钱,但人们认为这并不势利和浮夸,这是有本领的表现,谁家六七岁的孩子教得这么好,写得出一手那么漂亮的毛笔字啊?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凑趣买对联的人自然也多了。水向东忙着算账收钱,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活脱脱一个掌柜形象。

    倪晖不记得自己写了多少对联了,反正一早上就没停过,墨汁都倒了好几回。水向东拿出赚到的钱,打发张勇先去吃早餐,他跟张勇说:“去问问陈爷爷要吃什么,吃完了给他带过来。”

    张勇屁颠屁颠去了。

    外公见外孙写得辛苦,便说:“晖晖,累不累?要不外公来写几副吧,你歇会儿?”

    倪晖看着刚离开的张勇,说:“我先写着,等外公吃了早饭再替我。”

    外公摸摸外孙的头发:“好,乖,慢慢写,不着急。”

    倪晖点点头,甩了一下手腕子,然后提笔继续写。水向东在一旁看得心疼,想来替他,但是他的字仅限于临摹,还不能脱稿写,写不好反而坏事,便只能鞍前马后帮忙,帮倪晖倒墨、拿纸、嘘寒问暖。

    张勇吃饱喝足,端了一碗米粉加油条过来给倪晖外公吃。外公说:“向东,你饿不饿,要不你先吃?”

    水向东摇头:“我不饿,爷爷你先吃,吃完了让倪晖去吃早饭。”

    外公笑着点头:“好。”这孩子做事有条理,安排得好。

    外公低头吃饭,水向东就和张勇一边挂对联一边卖对联,虽然个子小挂起来有点费事,但忙中不乱,也实在很难得了。

    外公吃完早饭,过来替倪晖:“晖晖你和向东去吃早饭,我来。”

    水向东说:“倪晖你先去吧,我等你吃完了再去吃。”

    外公摆手:“你们都去,我忙得过来,都去。”这个时间已经过了早市,人渐渐少了,外公一个人足可以忙得过来了。

    水向东犹豫了一下,赶紧跟上倪晖的脚步,他连钱都没拿就去了,自己还要去给他付早餐钱。两人坐在早餐店里,水向东问:“倪晖,你想吃什么?”

    倪晖一边揉着手腕一边说:“要两个灌汤包,还有一碗汤粉。”

    水向东跑去点了餐,然后回来,坐在倪晖身边:“你是不是手疼?”

    倪晖说:“没有。”平时练字也是一写就两个小时,只是强度没有这么大,所以觉得有点手腕子发酸。

    水向东说:“你猜早上卖了多少副出去?”

    虽然对联都是倪晖自己写的,但他也不记得写了多少,水向东伸出手说:“差不多快五十副了。”

    倪晖一想,难怪觉得手酸呢,就算一副是18个字,那50副也有900个字了,他还从来没有进行过这么高强度的训练呢。

    水向东说:“现在买菜的人少了,要不今天就算了吧?”

    倪晖摇摇头:“要过年了,买东西的人很多,白天也有很多的,我们还是多等会儿吧。”

    水向东又提议:“要不回家去写吧,明天早上再来卖,明天过年,买这个的人会更多一些。家里写没这么冷,外面风大,太冷了。”

    倪晖犹豫着没答话,这时东西端上桌了,拿了筷子低头开始吃早饭,夹了两筷子米粉,觉得手酸,又换了一只手,慢慢扒。

    水向东说:“等以后你出名了,字论个卖,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倪晖听见这话,不由得笑了起来,总算是听到一句让人舒心的话。

    水向东看见他笑了,心情不由得灿烂起来,倪晖笑得真好看。

    ☆、第二十四章 赢取好感

    吃饭前,倪晖觉得饥肠辘辘,就点了两个灌汤包,一碗米粉,结果灌汤包吃完了,米粉吃了一半就饱了,他打了个饱嗝,将筷子一放:“我好了。”

    水向东看着他碗里的米粉:“不吃了吗?”

    倪晖说:“吃饱了,不吃了。”

    水向东说:“你先走,我还没吃完,一会儿去还要结账,你去帮张勇的忙。”

    倪晖心说,吃那么多,也没见长肉。便转身走了。

    水向东见倪晖走了,将他吃剩的碗拖到自己面前,将里面的米粉夹进了自己碗里,然后埋头吃起来。

    倪晖回到摊位上帮忙,外公的字比他的字好多了,写得又快,买春联的人络绎不绝,一直都很忙碌。倪晖也不抢着写,让外公写,自己好好歇一下,等回去了再继续。一直忙到十点多,人渐渐少了,祖孙几个这才收摊回家。

    回去一算账,除去车费和吃早餐的钱,一个早上加半个上午,居然赚了八十多块钱,这笔收入非常出乎大家的意料。可能是现场写春联这个促销方式比较少见,加上倪晖年纪小,容易挣印象分,人们图新鲜好玩,买的人也就比较多。

    “晖晖,明天还去吗?”外公问他。

    倪晖靠在沙发抱枕上休息,忙了一个早上,说不累那是假的,他半眯着眼睛说:“去呀,明天我们卖完就买袜子送到敬老院去,外公你说好不好?”

    外公怎么会说不好:“好啊,晖晖是个乖孩子。”

    外婆跟正在一旁写作业的水向东说:“向东,你和弟弟今年在奶奶家过年吧?”

    水向东看着外婆,说:“我已经买了不少年货,我和弟弟在自己家里过。”

    “你们两个孩子能吃多少,在家过年怪冷清的,就来奶奶家过年,也省得做了。阳阳,好不好?”

    水向阳眼睛盯着电视机,一边啃着米饼说:“我听哥哥的。”

    水向东摸摸弟弟的脑袋:“奶奶,不用担心,我自己会做饭菜。”他不想在倪晖外婆家过年,到时候倪晖的舅舅舅妈们肯定都会回来,人家一家人团聚,他两个外人插在这里算怎么回事,到时候惹得两位老人又来听子女的闲话。

    倪晖外公说:“算了,在自己家过就在自己家吧。到时候我们做好菜,给他们送几个过去。”

    外婆想了想:“这样也行。”上次过生日的时候儿子媳妇就有些不满了,这要是过年还在这边,肯定会有更多闲话,水向东虽然小,但是这种家庭已经过早地催熟了他的心智,他心里什么都明白呢,想到这里,老人对他们不由得又添了几分同情。

    当天下午,倪晖经过几小时的修养,又开始操笔写春联,这样明天就可以慢慢写,不那么着急了。下午,倪卫扬和陈丽萍也赶回来了,不知道他们怎么商量的,倪卫扬居然答应跟着陈丽萍回娘家去过年。

    陈丽萍发现儿子在写大字,高兴得很:“小晖,这真的是你写的?”

    “嗯,外公教我的,他还给我找了个书法老师。”倪晖说。

    “我儿子真行!”陈丽萍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又叫倪卫扬,“倪卫扬,你快来看,咱儿子的字写得多好啊。”

    倪卫扬赶了一天的路,累得在沙发里完全不想动,懒洋洋地说:“大字写得好有什么用,能卖钱吗?”

    陈丽萍不高兴地冲门外嚷嚷:“你懂个屁,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就知道钱、钱、钱,钱你个头。”

    “我可比你们这些人懂得多多了,现在都是经济社会了,一切都以金钱为标准来衡量,不能产生经济价值的东西,那存在就没多大意义,迟早是要被淘汰的。你信不信,现在就是个有钱能使鬼推磨的社会。”倪卫扬不以为意。

    倪晖在心里骂了一句:去他妈的有钱能使鬼推磨!

    倪晖外公在书房里听见倪卫扬的高谈阔论,皱起眉头:“庸俗!”

    陈丽萍尴尬地说:“爸,您别介意,他就是这么个人,俗不可耐,您把他的话当放屁好了。”

    “放屁也要熏着我。亏得你还能忍下去,要是我早八百年就离了。”外公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陈丽萍垂下眼帘:“爸,我当年就走错路了,所以只能一步步继续错下去,想回头都难。”

    一直没做声的倪晖突然说:“有什么难的,我们班里有两个同学的爸爸妈妈都离婚了,他们不也好好的。”

    陈丽萍看着儿子,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那你不怕同学们嘲笑你吗?”

    倪晖摇摇头:“我不怕。我更怕你们天天吵架打架。”

    外公说:“你看看你们过的什么日子,孩子都不安心,这又是何必呢?”

    陈丽萍默不作声。

    第二天一早,他们继续去摆摊,因为是年三十,他们也没耽搁多久,卖到八九点就收了摊,然后去市场上买了很多袜子,钱有多的,又买了些吃的用的,装了两三大袋子。

    外公提着这些东西,带着三个孩子去了敬老院。快到敬老院的时候,倪晖发现之前还一直高高兴兴和张勇说话的水向东突然安静了下来。

    下了车,水向东安静地跟在几个人后面,张勇问:“向东,你怎么走那么慢啊,快点啊。”

    水向东正回头去看马路对面,倪晖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在马路斜对面,有一个小院,小院里只有一幢孤零零的建筑,倪晖看清了院门上的“阳光福利院”。原来敬老院的对门就是孤儿院,政府规划还真是图省事,水向东情绪低落,是因为福利院的事?

    张勇退回去,勾住了水向东的脖子:“你看什么呢?”

    水向东说:“没什么,走吧。”

    倪晖靠自己写对联卖钱为老人们送来了新年礼物,自然赢得了老人们的一致赞赏。水向东和张勇也被夸奖了。大家都很高兴,最高兴的莫过于张勇,只有他是个真正的小孩,喜形于色,乐得嘴一直都没合拢过。

    外公很赞同他们的行为,认为这是极好的教育课,出来的时候,外公看着对面的福利院说:“对门是一家孤儿院,里面都是些没父没母的孤儿,什么时候我们也去对面看看吧。”

    倪晖斜瞟了一眼水向东,他抿着唇不说话,倪晖也懒得接腔,倪曦曾经就在这里生活过,就是不太清楚是哪个时间段罢了,他这辈子可不想和那个变态有任何瓜葛,所以绝对不可能去福利院的。

    张勇做好事做上瘾了:“好啊,我要去。”

    外公笑眯眯的:“张勇是个好孩子。”

    倪晖装没听见,埋头往公交站台走,水向东也不做声,紧跟在倪晖身后。外公有些不解,这两个孩子怎么了,刚才在敬老院里还挺高兴的啊,还说以后再来看望老人,怎么一说到去孤儿院,就都默不作声了,这是怎么了。

    外公仔细一想,可能是因为触到水向东的敏感处了,他自己也是个孤儿呢。算了,不喜欢去就不去了,去看望那些人只是出于好心和道义,并不是义务,不是非去不可的。

    回到家,倪晖的舅舅们全都来了,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水向东领着弟弟回自己家去了。大舅看着水向东兄弟俩的背影:“这俩孩子不在我们家过年?”他看见水向阳一直跟着自己母亲,还以为他们兄弟也在这边过年呢。

    外公说:“不在,他们在自己家过。”

    陈丽萍是个女人,看见他们兄弟俩无依无靠的,心里便涌起一股同情:“他们怎么走了,不在我们家过年吗?”

    外公叹息说:“那孩子自尊心强,说要回去自己过。”

    陈丽萍说:“怎么不在我们家一起过算了,能吃多少。那他们吃什么,自己会做吗?”

    “一会儿咱们家做好菜了,给他们兄弟俩送点过去。”

    二舅突然问:“爸,你上次来问我城南市场买铺子的事,就是他要买?”

    外公点头:“对。”

    “买了吗?”

    “买了。”

    “一万五的那个?”

    “是啊。”

    二舅感叹说:“这买了绝对赚了,现在那个铺面已经涨到一万八了,这才几个月啊,就赚了三千块了。”

    陈丽萍听见他们的对话,好奇地问:“什么铺子?”

    外公说:“向东那孩子听说城南市场要改建,想买个铺子以后出租,好给他们兄弟俩赚点生活费。”

    陈丽萍惊讶道:“这孩子几岁啊?比咱们晖晖就大了一岁吧,才八岁吧,就这么有想法?”

    “是啊,我有时候觉得他比大人考虑得还周全,真是个怪人。”外公摇头感叹。

    大舅也有些惊奇:“涨得这么快,早知道我也去买一个了,等几年不就翻倍了啊。”

    二舅说:“我早跟你说了,让你有钱就去买一个,买个放那升值非常划算,以后绝对不止这个价,比钱放银行合算多了。”二舅在规划局上班,他清楚这个城市未来的发展大致走向。

    陈丽萍听得心中一动,推了推一直不声不响看电视的丈夫:“诶,倪卫扬,我们也去买两个铺面吧。”

    倪卫扬木然不动,扔出硬梆梆的几个字:“随你的便!”

    陈丽萍说:“那我就去买两个,以后出租也好,等升值了再卖也行。”

    倪晖听见母亲这么说,弯起了嘴角,反正现在买了,以后绝对不吃亏。

    陈丽萍很喜欢水向东,她听说他又买铺子又会做生意,小小年纪就那么能干,实在很了不起,将来大了,必定不是池中游鱼,非常赞同儿子跟水向东来往,交朋友,就是要交往高处走的朋友:“小晖,你要和那个水向东搞好关系啊。”

    倪晖面无表情:“为什么?”

    “他将来肯定很有能力,你交了这样的朋友,将来就有很多好处。”陈丽萍说。

    倪晖心说,那算什么本领,你要是给我本钱,我能赚得更多。不过他嘴上只是说:“我也很有能力啊。”

    陈丽萍笑了起来,揉着儿子的小脑袋:“对,咱们小晖也很有能力。”

    陈丽萍提着一个篮子,里面装了几样菜,都是刚刚出锅的,拉着儿子去给水向东兄弟俩送菜,倪晖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得去给母亲带路。

    陈丽萍看着水向东趴在门头上贴春联,门头太高,他踩在梯子上也有点够不着,显得非常吃力。陈丽萍赶紧跑过去扶住梯子:“孩子快下来,阿姨帮你贴,你怎么爬那么高,多危险啊。”

    水向东小心翼翼地扶着梯子下来,两只手都染满了红颜料:“谢谢阿姨。倪晖你来啦?”

    倪晖不做声,只是用手扶着梯子,看着母亲上去贴春联,那春联还是水向东自己写的,没有他写得好。

    陈丽萍贴好春联下来:“你们做好饭了没有?没有就去陈爷爷家吃吧。”

    “做好了,谢谢阿姨,我不去了。”水向东礼貌地说。

    陈丽萍看着厨房里的菜,都是些简单的家常菜,做了三四样,看着倒还像点样子,但哪里有半点年的味道,将自己带来的糟鸡、糖醋排骨、红烧鱼端出来:“这个是奶奶给你带的,你和弟弟吃。不想做饭了,就来奶奶家吃。”

    水向东点头:“好,谢谢阿姨。”

    送完菜,母子一起回家,陈丽萍牵着儿子的手:“小晖,要是妈妈和爸爸离婚了,你以后可能也和向东一样,要自己照顾自己。”

    倪晖说:“没有关系的,我能照顾好自己。妈妈也不会不要我的对吗?没有爸爸,我还有妈妈,还有外公外婆,等我长大了,我就能照顾妈妈了。”他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打算的,但她这样说,至少说明她已经在考虑这件事了。

    陈丽萍用拇指摩挲了一下儿子的手背:“当然,妈妈不会不要你。”

    25第二十五章 离婚风暴

    倪晖对父母离婚的事一直不太看好,以陈丽萍死要面子的性格以及属性,她是不会轻易认输的,也不会轻易放弃这段婚姻。况且即便她和倪卫扬没有了感情,也还在利益上有着纠缠不清的关系,有着这样一重关系,要完全一刀两断,这个决定也是很难下的。

    这个年还没过完,他们就爆发了一次战争,这个架还是在外公家里吵的,起因就是关于买城南市场铺面的事。陈丽萍打算要买铺面,没有过完年马上就走,一直在父母家住着,非常难得的是,倪卫扬居然也没有催着要回上海,不过每天早出晚归,甚至夜不归宿,不知道在忙什么,问起来就说去走访亲戚朋友了。

    陈丽萍心里有数,估计倪卫扬又从哪里听到什么消息,到处在找那个野种。她心里冷笑一声:亲儿子在这里从来没有好好看几眼,倒为个野种费尽了心思,显得好像多么有情义似的,当初他要是坚持和那个贱女人在一起,他们早就离了,还用拖到今天,假惺惺、恶心!她便默默地将铺子买好,然后准备回上海。

    倪卫扬看着铺子上的户主名字,脸色非常难看:“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写的全是倪晖的名字?”

    陈丽萍说:“我给儿子买的,有什么不对吗?”

    倪卫扬压抑着怒火:“你要写他的名字,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陈丽萍反唇相讥:“我找谁商量去,你这些天跑得有个鬼影子吗,我找鬼去商量啊?”

    “你不跟我商量,就不该写他的名字!”倪卫扬拍着桌子说,“你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陈丽萍扬起了嗓门:“写他名字怎么了?他是我们的儿子,将来家里的一切,全都是他的,我现在写,和将来写,有什么区别?”

    “我还没有死,这个家一切还都是我的,写谁的名字,就该我说了算。你偷偷摸摸把铺子写了他的名字,是不是想转移财产?”倪卫扬咄咄逼人。

    陈丽萍冷笑:“我偷偷摸摸转移财产,会把这事告诉你?倒是你,生怕我把房产记在儿子名下,好像你吃了什么亏似的。你到底吃了什么亏?”

    倪卫扬猛地站起来:“你就算是要写他的名字,那也应该跟我商量,而不是先斩后奏。”

    陈丽萍抬起下巴,讥笑道:“我就写了他的名字了,这个家也是我的,我也可以说了算!再说你有什么能耐说我先斩后奏,你算老几啊,我需要事事跟你汇报,你有没有把你的事都跟我汇报?拿了我的钱去养情妇,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倪卫扬看着陈丽萍讥讽的脸,恼羞成怒,挥手一巴掌就朝她脸上招呼过去。陈丽萍已经被打习惯了,条件性反射着躲开,但是因为距离太近,那巴掌还是落在了耳朵上,整个左耳嗡嗡作响。陈丽萍一声痛呼:“倪卫扬,你这个狗杂种,我跟你拼了!”

    倪卫扬身高接近一米八,一米六二的陈丽萍哪里是她的对手,她毫无章法地冲上去,伸出爪子去抓倪卫扬的脸和脖子,却被倪卫扬抓住头发,猛地又扇了两耳光:“臭娘们,老子今天非揍死你不可,叫你先斩后奏,叫你算计老子的钱……”

    楼下的倪晖和外公外婆全都被惊动了,三个人连忙跑上楼,看见倪卫扬正在对陈丽萍施暴,陈丽萍的嘴角鼻孔全都流出血来,外公气得青筋暴绽,猛喝一声:“倪卫扬,你这个畜生,你还不给我住手!到我家来欺负人,你当我陈家没人了?”外婆连忙扑上来拉架。倪晖则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倪卫扬。

    倪卫扬看了一眼岳父岳母,松开手,弯腰拿起自己的外套,伸手擦了一下被陈丽萍抓伤的脸,吐了一口口水,快步往楼下走去。

    倪晖一直冷冷地瞧着他,倪卫扬一回头,看见倪晖的眼神,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这兔崽子的眼神太森寒了,他火了:“看什么看,再那么看我,我揍死你!”

    倪晖一字一句地说:“你欺负我妈这些账,我都替你记着,总有一天我都会还给你的。”

    倪卫扬收住往楼下去的脚步,转身上楼,就要来教训倪晖,倪晖也不闪躲,只是冷笑:“你想来打我吗?你只要没打死我,你打我的账,我也都记下来,将来会双倍奉还。”

    倪卫扬站在倪晖面前,父子俩一高一低,四目相对,倪卫扬深吸了口气,扬起手,啪地一掌甩在倪晖的左脸上,倪晖脸上顿时留下了一个通红的五指印,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但他哼也没哼一声,只是瞪着双眼,狠狠地瞧着倪卫扬。

    倪卫扬看着倪晖的眼神,心里没来由有些畏惧,然后退了一步,快步奔下楼去。

    倪晖张嘴,吐了一口血水出来,那一巴掌打得他腮帮磕到了牙齿上,里面都磕破了皮。白皙的脸很快就肿了起来,他浑然不觉得痛,走到房间里,看见母亲正抱着外婆嚎啕大哭。外公回头瞟了一眼倪晖,又回过头来,奔过来抱住外孙,关切地问:“晖晖,你爸打你了?”

    倪晖听见这句话,鼻子一酸,差点哭了出来,但是他用力吸了一下鼻子,自己是个男人,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流眼泪是不是。陈丽萍止住了哭声,赶紧扑上来检查儿子身上的伤:“小晖,他打你哪儿了?”

    倪晖看见母亲脸上红肿的手印,估计自己脸上也是这个样子的,他用手轻轻碰了一下母亲的脸:“妈,你疼吗?”他一张嘴,舌头牙齿上都是血。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陈丽萍慌忙抱住儿子,捧着他的脑袋使劲看:“小晖,你爸打你哪儿了,你哪儿疼?倪卫扬我操你祖宗,打我儿子,我跟你势不两立!小晖,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说完呜呜大哭起来,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般滚落下来。

    倪晖伸出胳膊抱住了母亲的脖子:“妈妈,你别哭,我不疼,是嘴巴里破皮了。”

    陈丽萍将儿子紧紧抱在怀里,埋头在他单薄的小肩膀上伤心地哭泣,倪卫扬虽然暴力成性,但是从未碰过倪晖一指头,如今却下这种狠手,打得他半张脸都肿得老高,皮都磕破了,这么小的孩子,他怎么下得去狠手。

    外公在一旁叹气,外婆则忍不住抹眼泪。一家人愁云惨淡,直到陈丽萍终于平静下来,她抹掉眼泪和鼻涕,吸了一下鼻子:“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跟他离婚,让他去找那个野种,我带着我儿子过。”

    外公和外婆对视一眼:“丽萍,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丽萍用手擦了一下鼻子:“当年那个女人没有堕胎,孩子生下来了,倪卫扬现在到处在找那两个贱人。他心里就想着那个野种,完全没有把小晖放在眼里,他凭什么打我儿子啊。”

    外公气得跺了两脚:“这个畜生,下次再敢登我的门,我就打断他的腿。”

    外婆抹着眼泪说:“早年你要是听我们的,跟顾强在一起,哪还有这么多事,你看人家现在过得多幸福,对老婆好是出了名的。你就是不听话,非要找这么个猪血李。”猪血李好看不好吃,这是骂人的话,说人表里不一。

    “现在还说这个干什么。我明天就去上海,把公司的账单全都清一清,我要和他离婚,把财产分清楚。我现在去打电话给公司的财务,有些事要交代一下。”陈丽萍站起身,抹了一把脸,又恢复成了女强人的姿态。

    倪晖仰头看着母亲:“妈妈,别怕,你还有我和外公外婆。”

    陈丽萍低下头,在儿子额头上亲了一下:“乖儿子,妈妈以后再也不会让人欺负你了。”

    倪晖没想到,自己挨这一巴掌促成了母亲离婚的决心,如果真的能够离了,自己也算是因祸得福,挨一巴掌算什么,两巴掌三巴掌都值啊。

    但是陈丽萍这个婚离得并没有那么顺利,她回到上海之后,倪卫扬还没有回去,但他也提前和财务打好了招呼,不能让陈丽萍私自挪用公司财产,要等他回去后才能处理。但是他却迟迟不回去。陈丽萍一边核算财产,一边主持着公司的事务,等倪卫扬回来协商离婚。她咨询过律师,可以向法院起诉离婚,由于中间涉及到一个公司,如何分割是个大问题,这事有点复杂,但如果双方之间能够通过协商,能够协议离婚,这样会少很多麻烦事。

    倪晖的脸肿了两天才消下去,他书法课都没去上,推说是生病了,跟老师请了假,自己在家练习。

    水向东跟家里那些亲戚几乎都没怎么来往,过年都没去走过亲戚,就给邻居们拜过年。过年期间,大家不是要走亲戚,就是要招待亲戚,水向东也不好去别人家串门,就带着弟弟窝在家里看电视,水向阳年纪小,在家里坐不住,便吵着要去陈爷爷家玩。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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