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节
[综武侠]师尊大人 作者:温家九公子
第5节
一只雪白的兔子，呆呆愣愣的待在原地，两只长长地耳朵一缩一缩的，直到舒烨走上前，踢了踢它的肥屁股，才一奔一跳，慢吞吞的往前跑去。
舒烨眯了眯眼，干脆上前一把抓住兔子的耳朵，嗖得一声，半空划过一道黑影，黑影最后变成黑点，消失在草丛之中。
“我说管家啊，这兔子怎么看起来这么傻？能用吗？”
管家擦擦额头的冷汗，赔笑道：“道长啊，这些兔子都饿了两天了，当然没什么活力了。”
“来了！”西门吹雪打断两人的对话，抬手指向兔子消失的方向，神色专注的盯着半空。
只见半空之中，一只苍鹰收拢翅膀，骤然降落，一个反身回冲，亮出尖锐的鹰爪，眼看就要撞上地面时，身体猛然拔高，展开半米长的翅膀，又迅速飞起。
众人远远地望见，那苍鹰爪下有一团白色的东西，正是之前被舒烨丢出去的兔子。
西门吹雪立刻翻身上马，喝道：“弓箭！”
仆人连忙把弓箭递上，西门吹雪接过弓箭，一夹马背，朝苍鹰的方向疾驰而去。雄鹰低飞，骏马飞驰，西门吹雪双腿紧扣马鞍，身体后仰，将弓箭拉满，瞄准苍鹰，手指一松，箭如流星，直直地射向苍鹰。
眼看鹰眼就要被弩箭射中，破空声响起，一只飞箭后发先至，将先前的那只箭从箭羽处劈成两瓣。因这短短的一停顿，苍鹰一振翅膀，往高空飞去。后至的那只弩箭去势不缓，恰恰射入鹰爪中的兔子身上。
舒烨立于马背，将手中系在箭尾的绳子一段段松开，一边驱马疾驰，一边回过头对西门吹雪道：“徒弟啊，你是来捉鹰，不是来打猎的。鹰都被你射死了，还怎么熬鹰？”
西门吹雪难得有些尴尬，神情不自然的握紧手中的弓箭，一张小脸紧绷，加快速度，跟在舒烨身后。
两匹骏马驮着二人在草原上飞驰，跟在苍鹰身后，朝祁连山的方向飞去。
眼见手中的绳子越来越短，马匹的速度已达到极致，舒烨干脆跳下马背，念动口诀，腰间白光一闪，灵剑飞出，他跳上灵剑，追在苍鹰身后飞行。
西门吹雪略略有些惊愕的张大了眼睛，半响才回过神来，继续追赶前面的一人一剑一鹰。
山峰高耸入云，峡谷幽深，悬崖峭壁之上，怪石嶙峋。那鹰飞入峡谷中，收拢翅膀，钻进崖壁上的一处洞穴，不见了身影。
舒烨将绳子的末端系在一块凸起的石壁上，跳下灵剑，将剑收了起来，回过头，正好看见两个黑衣随从，呆呆傻傻地看着他。
“呃。”舒烨条件反射的笑了下，随即板起一张高冷地脸，抚了抚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派道骨仙风的模样。
“谁？”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舒烨回过头，这才发现，黑衣随从身后不远处，有一汪浅浅的潭水，潭水旁站着一个白衣少年。少年大约十八九岁的模样，容色冰冷，四肢修长，眸色清浅，犹如两颗挂在夜空中的寒星。
他的身后是一道飞瀑，水珠从瀑布间飞溅，犹如颗颗细小的珍珠，衬着苍山怪石，说不出的宜人。
舒烨颇感惊愕的望着这少年，若是不论脸和身形，他差点以为这是长大版的西门吹雪了。两个人的气质实在是太像了，只是眼前少年的身上，除了那种与西门吹雪类似，天生的淡漠疏离外，还带着一股从骨子里透出的高贵。
少年扫了眼舒烨身上的服饰，走上前，问道：“道长何事？”
舒烨指着崖壁，道：“上面有苍鹰的洞穴，贫道打算上去捉只幼鹰。”
少年顺着舒烨的手指看去，只见他所指的地方正处于半山腰的位置，上不接天下不连地，且四周石壁光滑，根本没有可以攀援的缝隙，别说是人了，就连猴子也不一定能爬上去。
两个随从神色诡异的看向舒烨，显然是想起了刚才看见他站在灵剑上的那一幕。
舒烨啧了一声，正打算说什么，身后马蹄声响起，却是西门吹雪赶到了。
舒烨笑眯眯的朝西门吹雪招招手，指着绑在岩石上的绳子道：“顺着绳子，就能找到刚才的苍鹰了。”
少年这才注意到，一条细长的绳子，从山腰一直延伸至他们所在的地方。
西门吹雪走过来，先是看了看石壁，然后扭头望向那少年，带着丝惊讶：“是你？”
少年点头：“是我。”
竟然是小徒弟认识的人？舒烨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西门吹雪，开口问道：“徒弟，他是谁啊？”
不待西门吹雪说话，少年已经开口道：“在下叶孤城。”他望向舒烨的眼中带上一丝审视，“道长用剑？”
舒烨点头，心想，问这个问题干吗？总不会这个叶孤城想找他练剑吧。
果然，叶孤城见他点头，下一句便是：“还请不吝赐教。”话音刚落，旁边的随从已经识相的捧上了剑匣。
舒烨：“……”他是和平爱好者，他真的不想跟人打架。
叶孤城打开剑匣，取出一把黝黑的长剑，缓缓道：“道长既然能担任西门吹雪的师父，想必剑术不凡。叶孤城斗胆，请道长赐教。”
舒烨望了眼自己的徒弟，发现西门吹雪正紧紧盯着叶孤城，以及他手中的剑，眼中涌出一股难以言语的狂热。就仿佛酒鬼遇上美酒，色鬼遇上美女，爱好攀援的人，面前竖着一座高峰。
来不及感叹自己碎成渣渣的心，舒烨叹了口气，无奈的拔出灵剑，道：“点到即止。”
第18章 养成一只剑神（十八）
叶孤城的剑法走轻灵一路，如九霄之云，变幻莫测，却又往往在回转间，涌现出惊涛骇浪般的魄力。
由剑法观人，舒烨猜测，叶孤城常年大概居住在海边，所谓景入心境，所以他的一招一式似海浪，蕴含千种变化，百种回旋。这是把出世的宝剑，锋芒毕露，光耀无比。
而舒烨的剑法，就跟他的人一样，看起来很不靠谱，但只有融入其中，才会发现里面蕴含的剑境，如暗夜星空般，浩瀚渺远。
他的剑，已然没有出世入世之分，他站在哪里，哪里就是一个新的世界。剑招万千不离其宗，剑心坚定无嗔无怒。
说是点到即止，所以两人交手了十招后，就各自停了下来。
叶孤城收回长剑，退后一步，坦然道：“我输了。”
舒烨摇头：“你只是年龄不到，经历的实战太少，境界不够，并非是剑招输给我。”
叶孤城抬手一震，将长剑折断，慢慢道：“输就是输，赢就是赢。”就如同他用过的剑，绝不会再用第二次了。
舒烨闻言皱眉，这少年太骄傲了，所谓过刚则易折，只怕来日不长寿。
舒烨指向一旁的西门吹雪，突然道：“若是西门和你比呢，谁胜谁败？”
西门吹雪道：“他胜，我败。”他和叶孤城之间的年龄差距摆在那里，剑客比拼，不光是凭借高超的剑术，还需要用内功心法支撑，方能发挥出招式的最佳威力。
叶孤城丢掉手中的残剑，断然道：“十五年后，他可与我并肩。”
舒烨点头：“正是如此，你若活到我这个年纪，心境也好，境界也罢，在剑道上的成就，绝不会比我低。”
当然，这是就纯粹以武学上的等级来论。
叶孤城默然，良久，突然出声道：“出世与入世，殊重殊轻？”
舒烨想了想，道：“未曾入世，何谈出世？你的剑已然出世，然而却剑心不定，接下来，该入世了。红尘俗世，是磨砺剑心最好的场所。”
叶孤城点头，似乎已下了什么决断，开口道：“多谢。”
“不用不用，”舒烨打着哈哈，眼睛扫过石壁，啊了一声，立刻道，“差点忘了小徒弟的正事。”说罢默念口诀，打算御剑飞至半空。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从眼前闪过。叶孤城身轻如燕，几步蹿上石壁，随即反身抓住石壁间的缝隙，脚尖轻点细绳，犹如凌空踏步般，顺着细绳攀上峭壁。
眼看细绳尽头处的洞穴就在眼前，叶孤城腾空而起，一把抓住洞穴边缘，钻入洞穴之中。
舒烨一脸惊叹，这轻功，简直绝了！
两个随从则一脸骄傲，其中一个道：“我家城主，自小便会捕鹰，十一岁那年曾亲自捉了只海东青回来，送给了表小姐。”
西门吹雪突然问道：“你家城主，几时启程回南海？”
两个随从面面相觑，齐齐摇头。
舒烨将手放在西门吹雪的肩膀上，眼里隐隐有些担忧，道：“西门——”话未说完，便被旁边的惊呼声打断。
“城主小心！”
一道黑影从空中朝山洞飞扑直下，却是一只回巢的苍鹰。叶孤城白色的人影因为突然出现的苍鹰，晃了晃，消失在穴口处。
众人皆是一阵胆战心惊，就是舒烨按捺不住时要召唤灵剑时，白色的人影再次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方才扑来的苍鹰，已不见了踪迹。
叶孤城顺着细绳翩然落地后，在场的众人朝他围了过去。舒烨注意到，他白色的外衣上，沾染了零星的几点血迹。
西门吹雪仰头问他：“你受伤了？”
叶孤城摇头，他将围拢的左臂张开，露出两只探头探脑，懵懵懂懂的小雏鹰。两只小雏鹰额头上的毛刚刚长全，咕咕咕的叫着。
“一点谢礼。”叶孤城缓缓道。
舒烨指了指西门吹雪，叶孤城便将臂弯里的雏鹰递给西门吹雪。西门吹雪笨手笨脚的接过两只巴掌大的小雏鹰，既不敢太用力，又不敢不用力，有些无措的望向他。
叶孤城将身上沾了血的外衣脱掉，对他道：“雏鹰拿回去后，放在密封的房间三日，三日内不可让人进入房间，不可喂食喂水。直到三日后，雏鹰向你点头，方可让其进食。”
西门吹雪抬头看他，问：“熬鹰？”
叶孤城点头：“山野之中，苍鹰性情刚烈，若非如此，来日难以存活。”
“好。”西门吹雪慎重的抱着两只雏鹰，抿紧双唇，“若能熬过，燕北南海，以此通信。”
闻言，叶孤城似乎笑了一下，说是笑，似乎也不算，因为他只是微微动了动唇角。但就这样的一个称不上笑容的笑，却让他整个人都柔和了几分。那种仿佛高山云雾般的疏离感，慢慢退散。
“好。”他道。
这是西门吹雪第一次看见叶孤城笑，因为此刻的白云城主，已然打算入世，磨砺剑心。所以他开始有了感情，不再是九霄上俯瞰众生的飞仙。
然而入世，就注定了必然会有出世的那一天。当绝世剑招‘天外飞仙’重现人间，叶孤城必将再次重返白云之巅，无情无爱，俯瞰众生。
很多年后，江湖上流传着这样一句话：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曾有幸见过这场旷世之战的人，都感叹了当代两大剑客的倾世风采，然后他们当中很多人，并不知道，那个九霄上冷酷决绝，无情无爱的飞仙，也曾走下神坛，漫步红尘俗世，有过一缕牵绊。
舒烨在一旁看着两个人，眨眨眼，再眨眨眼，似乎终于想起来，为嘛刚才听见叶孤城这个名字，觉得耳熟了。
系统君不是说过吗，叶孤城将是西门吹雪未来的对手，西门吹雪就是因为打败了叶孤城，才最终一战封神。
所以，让小徒弟提前跟他未来的对手接触，真的好吗？望着走在前面，异常和谐，两个白衣飘飘的冰山，舒烨陷入了沉思。
最后沉思的结果是，俗话说得好，最了解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对手。所以小徒弟跟叶孤城接触就接触吧，早点摸清对方的底牌也好，省得将来出变故。
所以说，有一个不靠谱的师尊大人，即使是既定的结局，也很有可能，朝着未知的方向发展而去。
回城的途中，舒烨总是有些心绪不宁，自从他踏上宗师之阶，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脑海突然闪过一阵刺痛，舒烨立刻运转真气，将真气从奇经八脉中调动出来，缓缓地汇集到刚才疼痛的地方。原来是蛊毒‘两心知’发作了，身体里的那只死虫子过了这么多天，终于有了动静。
庞大的真气聚集在灵识深处的一个偏僻的小角落里，牢牢地将蛊虫围住。眼看那只蛊虫就要被舒烨体内的真气炼化掉时，原本静静不动的蛊虫，猛然间剧烈的挣扎起来，一边挣扎，一边嘶鸣，似乎正在经历着锥心刺骨的剧痛。
窝草，这只死虫子疯了不成？舒烨抽抽嘴角，一边小心的护住自己的心脉死穴，一边将那只暴躁的蛊虫从自己的脑海中移开，挪到左手的掌心处。
唉，要不是怕把这只虫子弄死了，玉罗刹也会跟着玩完，他一定会把这虫子从体内逼出来，毫不留情的碾死。
回到院子，西门吹雪立刻让管家腾出一间空房间，亲自抱住两只雏鹰，打算给它们安家。
管家大概从来没见过自家庄主除剑以外，那么热情的对待其它东西，几乎把那两只雏鹰当成了凤凰蛋。战战兢兢的东挑西选，好不容易选了个坐北朝南的屋子，连忙收拾干净，让西门吹雪过目。
望着通气良好，宽敞透亮的屋子，西门吹雪皱眉，摇头。
管家立刻扭头求助的望向舒烨。
舒烨一边在心里诽谤这两只毛都没长全的秃头鹰，有什么好看的，都不见小徒弟对自己这么热情，一边暗暗翻了个白眼，道：“管家啊，你家庄主是要熬鹰，不是要金屋藏娇。你弄个这么漂亮的房间，有什么用？”
管家：“……”他会说，他从来不担心他家庄主将来有一天会金窝藏娇，反而担心他家庄主有一天会跟一把剑成亲吗？
“照本道长看，院子里用来堆柴的那间房，正好。”舒烨慢悠悠地道。
管家望向西门吹雪，没想到对方居然点头表示赞同。
于是管家立刻便有了深深地危机感，在这个自称自家庄主师父的道士没出现前，明明他才是最明白庄主心意的人！然而这个道士横空出现后，他就被迫退居二线了。这道士是要跟他抢饭碗的节奏吗？
把熬鹰用的房间折腾好后，差不多就到了晚饭时间，舒烨刚一走出屋子，就被扑面而来的寒风冻得一个哆嗦。他抬头看去，阴沉沉的天幕，竟然下起了雪。
飘飘扬扬的雪花，从半空落下，很快将庭院染成一片银白。
舒烨接过一片雪花，狐疑的看了又看，迟疑道：“现在不是应该下雪的季节吧？”现在这种时候，要是在昆仑山那种常年高寒的地区也就算了，张掖都处于祁连山边缘之地，快接近中原了，怎么也下起了雪？
管家望了望天色，隐约有些担忧，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张掖这里都下起了雪，只怕祁连山脉，昆仑山顶，早已冰封千里。”
昆仑山，大光明顶。
孤松、寒梅、枯竹三人，围坐在大殿正堂，着急的望着殿外的鹅毛大雪。这场大雪，已经连续下了五天五夜，整个昆仑山皆被笼罩在一片冰天雪地里。
此时距离玉罗刹带领他们杀回教中的当夜，早已过去了六天。而玉罗刹本人，自从那天当着教众的面，斩杀掉三长老，随后和大长老、四长老一路从大光明顶，战至深山地狱之门，到现在为止，已经失踪五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我明明是西叶党来着，怎么老是给陆花撒糖，给西叶下刀子……orz
第19章 养成一只剑神（十九）
第二天一大早，舒烨推开窗户，不过一夜的世界，院子里已经是白茫茫一片了。寒风吹进他的衣领里，让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唉！他长叹一口气，要不是因为这个世界的灵气太过稀少，他周身的真气只能在清晨时分得到补充，他就直接用真气护体了，哪里还会觉得冷？
“道长。”管家戴着斗笠蓑衣，从他窗前经过，顺便递给他一件棉袍，“庄主说今日雪大，他直接在练功房练剑。”
舒烨将棉袍裹上，一边系扣子一边问道：“西门今天怎么比往日起得还要早？”
管家摇了摇头，说：“我看庄主精神不太好，可能昨夜没休息好。”
舒烨闻言停了下动作，西门吹雪起居饮食向来有规律，绝不多食一餐，绝不晚起半刻，能让西门吹雪失眠的，会是什么样的大事？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摆着一个武器架，一套桌椅，一盏灯，一个火炉，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火炉烧得正旺，屋子里暖意融融，与外面的严寒相比，简直像另一个世界。
西门吹雪仍旧拿着那把木剑，一招一式认真比划着。舒烨坐在椅子上，随手翻了翻桌子上的剑谱，待西门吹雪将一套剑法练完后，才出声道：“徒弟，你心不静。”
西门吹雪坐下，将木剑放在一旁，拿起茶杯，抬眼看了舒烨一眼，没有说话。
舒烨翻书的动作停下，指着其中一页，慢慢道：“这剑谱你已经练过三遍了，照理说，以你的天赋，应该十分熟练才对。但刚才，练到‘平沙落雁’这一招时，你速度明显慢了不少。”
西门吹雪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缓缓地皱起了眉头。
“啧。”舒烨眯了眯眼，道，“果然是心不静啊，这种根本不大可能发生的事，你平时想都不会多想。”
西门吹雪抬眼看他。
舒烨点头，狡猾地一笑，说：“对，其实你刚才动作根本没慢，但你却因为我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开始怀疑自己。这说明，你心里有事，而且这件事还不小，足以干扰你的判断力。”
“说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转身拍了拍西门吹雪的肩膀，最后问道。
似乎不大适应舒烨这样犀利的问话，西门吹雪静默片刻，开口道：“出事了。”
舒烨立刻问：“玉罗刹出事了？”
西门吹雪有些惊讶的看向他，点头道：“你怎么知道？”
舒烨心道，能让西门吹雪彻夜未眠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再加上昨天子蛊突然变得那样疯狂，只能是因为一件事，玉罗刹出事了。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的皱眉，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西门吹雪似乎有些出神，半响才道：“他走之前，曾言，七日后让我随他入教。”说完，他慢慢地转过头望着窗外的雪色，接着道：“今日，是第七日。”而从小到大，无论何事，玉罗刹，从未对他失言过。
舒烨心里咯噔一下，将视线调转至窗外，窗外寒风阵阵，天色阴沉，鹅毛大雪从天际不断飘落，覆盖住一切能覆盖住的东西，将天地变成雪的世界。他想了想，低语道：“他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语气十分不确定。
雪原，冰封千里。脚下的积雪深及膝盖，一脚踏进积雪里，要费了老大的力，才拔起来。雪还在不断地往下落，一眼望去，天色间，便只有一种颜色——白。刺目的白光，从积雪上反射过来，白的让人胆战心惊。
舒烨的头上、身上，早已覆盖了厚厚的一层积雪，身上沉重的负担，让他无法直起腰，他就像个濒临死亡的老者一般，在雪原上缓缓地挪动着步伐。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舒烨活动了下僵硬的手指，褪下厚厚的手套，从怀里掏出一只歪歪斜斜的千纸鹤。纸鹤的两只眼不断闪着荧蓝色的光，在他的掌心缓缓移动着身体，最后指向西北方，停了下来。
舒烨将纸鹤收起，用力抖了抖身上的积雪，戴好手套，继续在雪地里穿行着。
三日前，他和西门吹雪，一直从傍晚等到第二天的清晨，然而到最后，玉罗刹都没出现，甚至连个传话的人都没有。思考良久，舒烨当天晚上悄悄离开，给西门吹雪留了封信，独身一人奔赴昆仑山救人。
没办法，现在情况不明，昆仑山被大雪封山，西门吹雪现在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若是跟他一起贸贸然闯进雪原，十有八九会因此丧命。但他不同，是修道之人，有真气护体，在雪原的低温条件下，活命的机会比一般人要多得多。
两害相较取其轻，看在徒弟的面子上，舒烨只好不辞劳苦的再度奔赴昆仑救人。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上辈子欠了玉罗刹一百两银子没还，这辈子不光要给他儿子当免费师父，还要接二连三的去救他！
舒烨驾着灵剑从张掖辛辛苦苦的跑到罗刹教，然后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玉天宝口中得知，玉罗刹失踪在地狱之门已经超过了九天。
干脆利落的制服住想要给他一起寻人的玉天宝，舒烨就马不停蹄地从光明顶再跑到地狱之门，顶着茫茫大雪寻人。
眼看天色渐暗，舒烨哈了口气，停了下来。像这种积雪覆盖的高山地区，夜晚往往比白天危险的多。且不说晚上会遇上昼伏夜出的雪狼，而且还会因为看不清的缘故，一脚踩进巨大的雪坑里，被积雪活活埋死。
没了阳光，晚上的温度变得更低了。舒烨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没了知觉一般，他努力活动了下僵硬的四肢，默念口诀，真气在经脉里运转了一个周天，僵硬的四肢很快暖和了过来。
随着天色变暗，眼前的一切重归黑暗。舒烨缓缓地闭上了眼，等再睁开时，黑色的眼珠，逐渐变成淡淡的金色。于是眼前的景象，便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唉！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手掌处昨天还钻心一般的疼，子蛊疯了一样撞击着四周的真气，现在却一点动静也没有了，生命的气息也在逐渐消散。
所以他现在是一点时间也不敢耽搁，就怕等找到人的时候，玉罗刹已经冻成一具死尸了。
嗷！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升了起来，凄厉的阵阵狼吼，从前方的山崖处传来，在这寂静的雪夜里，听的人脊骨发寒。
舒烨再度从怀里把纸鹤拿出来，想了想，咬咬牙，将手指咬破，挤出一滴精血滴在纸鹤身上。纸鹤瞬间光芒大盛，摇摇晃晃的从舒烨手中飞了起来，扑闪着翅膀，往前方飞去。
大约走了一个时辰，纸鹤的速度慢了下来，舒烨抬起手，纸鹤便落在了他的掌心，闪过一阵白光后，烧成了灰烬。
一阵寒风吹过，浓郁的血腥扑鼻而来。舒烨扫视四周，突然，他的视线停在左前方的地面上。那是雪狼的爪印，爪印四周，散落着点点血迹，从深度来看，大约是不久前留下来的。
舒烨神色一凝，不再耽搁，从腰间拿出灵剑，快速沿着爪印衍生的方向跑去。
上一次这样狼狈，还是十二岁时，被父亲丢到‘修罗道’试炼的时候吧。玉罗刹将扑到他大腿上的雪狼踹开，背靠岩石，恍惚之间想到。
但很快，他便回过神来，一脸狠厉的望着不远处，虎视眈眈盯着他的头狼。似乎被他的气势惊到，那头雪狼从地上爬起来，谨慎地退回至头狼身后。
“呸。”玉罗刹从口里吐出一口血，用手背擦掉嘴角的血迹，挑眉笑了笑。他勉强打起精神，不让身体倒下去。在昆仑山生活了这么多年，他很清楚，一旦他有半点软弱的迹象，眼前这群聪明的雪狼，一定会毫不留情的扑上去，咬断他的喉咙。
身体一阵阵的发软，让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生命正在逐渐的消退。玉罗刹将下唇咬破，鲜血顺着嘴唇流下，疼痛换来了短暂的清醒。
他冷笑一声，从腰间掏出一把纤巧的小刀，握在掌心，身体紧绷，全神贯注的望着眼前的狼群。月光下，他黑发飞扬，一双眼睛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仿佛从修罗地狱里来的厉鬼。
鲜血的味道，刺激到了狼群，它们似乎猜到眼前之人不过是在强撑。头狼仰起头，一声长啸，身后的十几只狼，便呈半圆弧状散开，慢慢将眼前之人包围起来。
最后的生死之击，即将发动。
月光、雪地、凶狠的狼群、陷入绝境的人。
等舒烨赶到时，看到的就算这么一副景象。玉罗刹满身是血的半跪在岩壁旁，低垂着头，一只手撑在雪地里，长长地黑发遮住了他的面容。
他的脚边躺着两匹狼的尸体，手中握着一把沾满了血的小刀，一头巨大的雪狼，哀嚎一声，强健的后肢猛力一蹬地，腾空而起，往他扑去。月光下，雪狼尖利的牙齿和锋利的爪子，闪着阵阵寒光。
舒烨来不及多想，腰间的傅灵绳便朝雪狼飞去，堪堪在雪狼扑到玉罗刹身上的前一秒，将它牢牢地捆住。
扑通一声巨响，巨大的冲击力让地面的雪花飞溅，陷入半昏迷状态的人，被这声巨响惊醒，缓缓地抬眼，从长发的缝隙里看去，正好对上舒烨那双在月夜下闪着淡淡金光的眼睛。
雪夜、狼群、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真没想到，自己平生不敬天地，不怕鬼神，一世枭雄，临死前，竟然会看见这么一个货！
这是玉罗刹陷入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第20章 养成一只剑神（二十）
领头狼被制服后，没了首领的狼群，在一阵短暂的惊慌后，调转视线，对准了舒烨这个不速之客。
嗷！被紧紧捆绑住的头狼一阵嚎叫，狼群立刻将舒烨包围了起来，警惕的注视着他，准备发动进攻。雪花簌簌落下，寒风刺骨，雪狼噬血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惨绿的光。
舒烨握紧灵剑，将灵剑横举过肩，狂风乍起，十几条凶狠的雪狼从四面八方，朝舒烨扑来。尖锐的牙齿和狼爪，即将刺破舒烨赤裸在外面的肌肤。
就在这时，舒烨眼中金光一闪，默念口诀，灵剑从手中飞起，停在他的正前方。他双手上下快速翻转数次，最后呈现右上左下结印的姿势。
灵剑顿时华光大盛，强大的气流，使得地面上的积雪飞起，以灵剑为中心，形成一股巨大的气旋。气旋越来越大，华光也越来越盛，最后几乎将舒烨四周的积雪全部搅动了起来。
围在他四周的狼群，也被这股气旋卷起，一时间只见天地间华光四溢，亮如白昼，半尺宽的光柱，冲破云霄，将方圆一里之地全部照亮。
狼群被气旋甩出十丈之外，连一声嚎叫都来不及发出，便重重的跌倒在雪地上。原本光滑的雪面上，顿时被十几个大坑。十几头雪狼四爪朝天，低声嗷呜起来，努力了半天，才从地上翻起身。
舒烨适时念动口诀，傅灵绳松开，领头狼呜咽一声，从地上爬起，敬畏地看了看舒烨，低着头，狼尾低垂，从玉罗刹身旁跑开，最后领着狼群，消失在大雪之中。
等狼群离开后，亮光便散去，灵剑立刻从半空掉了下来，那些原本因气旋飞起的雪花也纷纷再次落回地面。舒烨身体一软，跌坐在雪地上，立刻被散落下来的雪花盖的满头满脸。
一天一夜的飞行，再加上动用追踪术寻人，使出最后一击后，四经八脉里的真气几乎被耗尽，力竭的感觉让舒烨非常不舒服。一阵寒风吹来，没了真气护体，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没时间多想，舒烨稍稍歇了一会，再度从地上爬起身，将灵剑捡起，插入腰间，然后走到石壁旁，将半跪在石壁旁的玉罗刹从地上抱起。
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僵硬的如同冰块，舒烨心里咯噔一下，立刻环视四周，抱紧怀里人，几步窜至石壁后不远处的一块巨石旁。
绕过巨石，大雪和寒风被巨石阻挡在背后，他们停在巨石凹陷的基部。舒烨放下玉罗刹，犹豫了片刻，忍不住对着天空竖起小指，随即开始动手解自己身上的衣服。
很快，他将外衣和中衣褪下，然后开始解玉罗刹身上的衣服。同样将对方身上的外衣、中衣扒开后，舒烨背靠巨石，坐在巨石下，将玉罗刹抱进怀里，去解他的里衣。
入手的肌肤，几乎感觉不到什么温度。舒烨片刻不敢耽搁，立刻将玉罗刹身上的里衣扒干净，然后把四周散乱的棉袍捡起，从玉罗刹的后背开始绕过来，将两个人牢牢地裹在一起。
肌肤相触，舒烨被对方冰冷的肌肤刺激的一个激灵，抖着唇将冷的像石头一样的玉罗刹抱紧，开始利用最原始的方法，给对方取暖。
寒风怒吼，大雪茫茫，舒烨抬眼望去，天地间一片混沌，除了头顶的月亮，似乎只剩下他，和怀里的玉罗刹。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到怀里的人渐渐有了些许温度，舒烨长长地舒了口气，从外袍里翻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丹药。黄豆般大小的丹药，散发出一股浓郁的灵气，在黑夜里闪着淡淡的紫光。
他往石头上靠了靠，挺直身体，用右手将玉罗刹的头摆正，捏着玉罗刹的脸颊，将丹药抵进他的口中，然后立刻将玉罗刹的嘴合上，抬起他的下巴，让丹药顺着喉咙滑下去。
借着微弱的月光，舒烨望了眼靠在他怀里，紧闭着桃花眼，脸色苍白的男人，他自言自语道：“我可几乎是想尽了一切办法，你要是还是活不了，就不能怪我了。”
叮——
“恭喜宿主捕获神兽一只，从此山高海阔，寿命共享，碧落黄泉，不离不弃。”系统君及时发来贺电。
舒烨：“……”他记得，这应该是一颗让神兽认主的灵丹，能在一定程度上，将认主神兽身上的伤感值，转移到主人身上，怎么现在听起来功能跟修士缔结道侣的法印一样。
感觉到内脏出现一股火辣辣的刺痛，随着四肢百骸的酸痛一同，顺着神经涌上大脑，舒烨咬牙一阵哆嗦，知道丹药的作用开始发挥，伤害开始转移。
剧烈的疼痛，让舒烨冒出一身冷汗，与此同时，他怀里的玉罗刹也开始不停抖动着身体。肌肤相触，四肢纠缠，因为摩擦的缘故，两个人的体温很快开始升高。
舒烨苦中作乐的想，这t的，简直就跟双修差不多了。
玉罗刹在做梦，他从小到大很少做梦。
有人说，梦境往往是现实的一种折射，求而不得的东西，总能在梦里得到满足。但玉罗刹不同，名利地位、金钱美女、绝世武功，他没有什么得不到的东西，所以，他从来不觉得自己需要做梦。
但现在，他确确实实在做梦，梦里，他刚满十二岁。那一年，他从一个老仆人口中得知，他老爹，当时的罗刹教教主，是杀了上一代教主，也就是他的师祖，才得到了教主之位。代价就是他爹失去了最爱的女人，也就是他娘，上一代教主之女。
面对如此曲折狗血的身世，还是少年的玉教主，仅仅只是冷笑一声，转过身，继续练武去了。强者为王，不管在哪里，这都是真理。
被父亲丢到修罗道，玉罗刹一点也不感到意外。罗刹教教主的位置，本来就不是那么好坐的，没有足够的实力，如何服众？
一百个少年，一个没有任何光线的地底洞穴，一个练武场。为期一百天的试炼，是为教里挑选新鲜血液的渠道。
从第一天开始，一百个人，一百份食物；第二天，九十九份食物；第三天，九十八份食物，以此类推，直到第一百天，最后出来的那个人，就是符合要求的人。
在玉罗刹父亲之前，这项试炼本来是用来选择圣子的。在教中，除了教主和四大长老外，圣子是最有权势之人，当年他的父亲就是这样被挑选出来，成为上一代教主的徒弟，兼罗刹教圣子。
等他父亲登上教主之位后，圣子一职就被废除了。但修罗道这项选拔，却被保留了下来。
在暗无天日的洞穴里，没有人知道他是少主，每个人只有一个目的，拿到更多的食物，多活一天。
食物每天都在减少，玉罗刹曾亲眼见到，两个进来时，关系极好的朋友，为了争夺一块馒头，其中一个，在另一个尚在梦中的时，将对方一刀捅死。他至今还记得，那个被杀害的少年，从梦中惊醒时，望着他朋友，那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那时开始，玉罗刹便知道了，为了活下去，没什么是不能舍弃的东西。一百天后，当他从洞穴里爬出来时，灿烂的阳光铺满大地，他明白了活着的感觉。
梦中有人，身材高大，背光而立，看不清脸。
他披头散发，一身衣服脏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手中握着一把缺了口子的匕首，一步一步往那个人走去。
阳光从那人身后洒来，那人伸开宽大的手掌，掌心是一把纤巧精致的小刀。
那个人说：“恭喜你，通过了试炼。”
他从那人手中接过小刀，抬头望向那人。那人脸部轮廓深邃，高鼻阔目，带着异族人的血统。
那人仰着下巴，道：“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只有无上的权力，才能给你，你想要的一切。除了你自己，任何人都可能背叛你。”
玉罗刹站在梦里，看着少年自己，似乎对那人说了句什么，然后对面那人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宽大的手掌揉了揉他的头。
再之后，梦境突变，一片茫茫的雪原上，玉罗刹一个人踽踽独行，不知道走了多久，身体的疲倦度达到了鼎峰，浑身上下疼痛的厉害，他脚一软，跌坐在地面上。
就在这时，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他身边，那男人蹲下身，将手掌覆盖在他的头上，动作轻柔地揉了揉。
玉罗刹何曾被人如此对待，即使身体疼痛的厉害，他也毫不犹豫抬起手，啪的一声打向男人的手。当他的手接触到男人的手背时，惊异的事发生了，他发现，打在男人手背上的手，竟然是一只毛茸茸的爪子。
极度的诧异之下，玉罗刹一阵怒火攻心，梦醒了。
清晨的阳光洒落在雪面上，恍惚间，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舒烨是被热醒过来的，身体骨骼一阵疼痛，他忍不住一阵低吟，长长的睫毛眨了眨，张开了眼。
从睡梦中醒来，看清楚眼前景象后，玉罗刹的第一个反应是冷笑一声，这次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梦？随后他动了动身体，四肢百骸立刻涌上一股剧烈的疼痛，于是他的动作便僵住了。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赤身裸体的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对方的手一只搂在自己腰间，一只绕在自己脖子后面，简直就像抱婴儿一般。
视线下移，从对方同样赤裸着的上半身挪到那双迷迷糊糊的凤眼，玉罗刹的脸色，已经由白转青，最后黑成一片了。怒气攻心之下，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掐舒烨的脖子。
被人掐住喉咙，呼吸不顺，舒烨这才从刚起床时迷迷瞪瞪的状态里回过神来，生死存亡之际，身体的动作快于大脑，他腰部用力一扭，身体一个翻转。
重伤之下，玉罗刹反应不及，被舒烨压个正着。浑身的伤口被挤压之下，剧痛传入大脑，让他忍不住一阵闷哼，抬腿就朝舒烨身上踹去。
舒烨立刻伸手将他的腿死死按住，两个人侧过头，一个照面，玉罗刹怒目而视，舒烨面色茫然。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今天有小天使指出道士不应该称呼别人施主……那到底应该怎么称呼啊【苦恼】
第21章 养成一只剑神（二十一）
“给本座松手！”
“你先松开我脖子！”
大幅度的动作，使得二人身上的衣服散落在地，两个人不甘示弱的对视半响，一阵寒风吹来，光裸着身体的两个人不由自主的抖了抖身体。乱七八糟散落在地上的衣服，赤身裸体的两个人，现场堪比某种少儿不宜活动后的遗迹。
由于身体紧贴在一起，所以两个人很快就能感觉到对方身体的变化。因为肌肤摩擦的缘故，再加上雄性早晨正常的生理反应，两个人同时发现了对方下体凸起的部位。
玉教主鄙夷道：“龙阳之癖！”
舒道长嗤笑道：“断袖之徒！”
下一刻，两人同时飞快的松开手，一副恨不得离对方远远的表情。
阿嚏！舒烨揉了揉鼻子，从地上捡起衣服，一件件穿好。刚打算把棉袍披上时，听见几步远的玉罗刹叫他。
“牛鼻子，把你的衣服，给本座拿过来。”
舒烨回过头，瞪他：“凭什么？”
玉罗刹眯眼，缓缓地从衣服里掏出一个精致的荷包，拿出一叠银票，道：“本座买了。”
瞬间被戳中死穴的感觉，舒烨：“……”乖乖将衣服递了过去。等劳资成为了有钱人，劳资一定要将银票甩到你那张脸上！舒烨一边在心里暗暗发誓，一边将银票装好。
“昨晚是你将狼群赶走的？”穿好衣服后，玉罗刹靠在石壁上，问他。
舒烨闻言，冷嘲道：“玉教主好大的威风，一觉醒来就要杀贫道这个救命恩人。”
玉罗刹觉得手心又开始发痒，他强忍着动手的冲动，扫了一眼舒烨漆黑的眼珠，继续问道：“你会法术？”他记得，昨晚看见的，是一双金色的眼睛。
舒烨说：“贫道不禁会法术，贫道还会捉妖。”说罢，特意朝玉罗刹身上扫了一眼。
这种隐隐熟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玉罗刹皱眉，抬脚朝外面走去，扬扬下巴，挑花眼一挑，道：“你既然救了本座一命，‘两心知’的事，本座就不跟你计较了。以往恩怨，今日一笔勾销。”
舒烨：“……”他该说谢主隆恩吗？
两个人在雪地里不知道走了多久，又冷又饿的境况，让舒烨难受的要死，眼瞅着天色再度渐渐暗了下去，舒烨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刚打算开口说话，就见走在前面的玉罗刹突然半蹲下身，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
他从腰间扯掉一枚玉衡，手指微动，破空声响起，玉色上等的玉衡，划破半空，砸在前面一块微微凸起的雪地上。
舒烨这时才发现，哪里是凸起的雪块，根本就是一只肥硕的兔子！只因为浑身长满了白毛，所以在雪地里难以被发现罢了。
用玉石打兔子，玉罗刹，你敢不敢再壕一点？舒烨顿时起了仇富的心理。
似乎明白舒烨心里的想法一样，玉罗刹扭过头斜了他一眼，朝死兔子的方向，点点下巴：“去捡过来。”
舒烨立刻瞪眼：“你怎么不自己去？”
玉罗刹气定神闲的站起身，还拍了拍衣角沾上的雪花，慢悠悠道：“本座可以自己去，如果你今晚不打算吃晚饭的话。”
舒烨泄气，乖乖走上前，将那只倒霉的兔子拎起来，顺便将那块玉衡也收了起来。
玉罗刹对他顺手牵羊的行为视作不见，皱眉看了看地形，开口道：“前面不远处应该有避风的山洞，走。”
两个在山洞里堆起火，舒烨识相的拿起兔子剥皮挖腹，用雪水冲洗一遍，插在树叉上，架在火上烤了起来。虽然没盐没调料，但饥饿的两个人，还是很快将兔子吃的只剩骨头，甚至为了最后一块兔肉的归属权，差点再次动起手来。
走了一天的路，解决掉食物后，八字天生不合的两人，也没有谈论星星月亮，人生理想的性质，干脆一人占据山洞的一角，睡起觉。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醒来，舒烨惊呆了。山洞里没了玉罗刹的身影，他昨晚睡觉的地方，只剩下一堆衣服。
舒烨理所当然的以为，玉罗刹一大早撇下自己，先跑了。他一边暗骂玉罗刹不讲义气，一边把火堆熄灭，走上前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
马勒戈壁的，这衣服还是劳资的呢！舒烨扯住棉袍的一角，一抖，一个浑身雪白的东西，咕噜噜的从衣服里面滚了出来。
舒烨：“……”谁能告诉他，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只通体雪白，长有四肢，似狼似狐的小兽，从地上爬起身，张开眼，怒气冲冲的看着他。
“嗷呜！”小兽冲着舒烨低吼了一声。
与此同时，舒烨脑海中响起玉罗刹暴怒的声音：“混账东西，你一大早搞什么鬼？”
舒烨一脸被雷劈中的表情，傻笑两声：“看来我还没睡醒……”
“等等，牛鼻子你又使得什么法术？怎么本座觉得你好像变大了？”小兽迈开小短腿，朝舒烨走了过来。
舒烨呆在原地，任由小兽走到他腿边，然后蹲下身体，和小兽对视，那双兽眼里的神情，非常熟悉，高高在上的鄙夷中，带着三分怒气，一丝困惑，确实是玉罗刹看他的眼神无疑。
舒烨伸出手，摸了摸小兽的头，一脸同情的说：“玉教主，你没发现，不是我变大了，是你变小了吗？”他说完，成功的感觉到，小兽的身体僵硬了起来。
“你……你说清楚……”脑海里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
舒烨眨眨眼，说：“玉教主，你能伸出手吗？”
小兽抬了抬前肢，兽眼里先是狐疑不解，然后转为震惊，最后变成怒火冲天：“你他妈的搞了什么？”
舒烨一脸无辜道：“我也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阴测测的声音再度响起。
舒烨啧了一声，道：“也许，可能，或者，是因为……”
“讲！”
“昨晚赶走狼群后，你浑身上下已经被冻僵了。为了避免你被活活冻死，本道长不弃前嫌，用身体帮你取暖，你才有了一线生机。啧，你再瞪我也没用，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好介意的？”舒烨拍拍小兽的头，成功的收获对方一个怒视。
其实在刚醒过来，发现自己和一个男人赤裸的抱在一起后，玉罗刹已经反应过来，对方是在用身体帮他取暖了。
“你自己应该也了解你自己当时的身体状况，受那么重的内伤，即使身体回暖，但如果得不到及时的医治，你也活不过一个时辰。”舒烨继续道，“可是这里冰天雪地的，根本就找不到人给你医治，无奈之下，本道长只好用了最后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玉罗刹已经猜到，估计就是这个办法，导致了他现在身体的异变。
“伤害共享。”舒烨看了看低着头的小兽，道，“就是用一种特殊的方法，在我和你之前建立起一种联系。这种联系，能将你身上一部分的内伤，转移到我身上，这样，你就能活下来了。”
“所以呢？”
“这种建立联系的方法，就是修道之人通常所说的，灵兽认主。”
瞅见玉罗刹扭头怒视他，舒烨赶紧加了一句：“类比，类比。我不是说你是灵兽，当然你现在也差不多了。我就是喂了你一颗用来绑定专属神兽的丹药。你现在会兽化，我觉得，十有八九是丹药的副作用。”
“好！好！好！”脑海里的声音冷得能掉下冰渣。
敢把喂畜牲的东西喂给他，还让他变成了这副鬼样子，这道士当真是好胆子！玉罗刹怒气冲心，立刻就想把舒烨立毙当场。
介于玉教主现在的身体状况，于是舒烨便看见，眼前的小兽怒吼一声，啪的一爪子朝他拍来，在他的下巴上留下一个清晰的爪印。
被拍个正着的舒道长极度郁闷：“喂，你再动手别怪我不客气了。”
脑海中一声冷笑，舒烨看见玉罗刹一双兽眼里满是鄙夷，然后一蹬后腿，动作灵活的跳到舒烨背上，锋利的爪子朝他脑袋毫不客气的招呼过去。
被扯掉了一缕头发后，舒烨终于怒了，反手扯住小兽的脖子，就想把他扯下来。
“啊！”舒烨痛呼一声，捧着鲜血淋漓的左手，怒道，“你竟然咬人！”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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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一只雪白的兔子，呆呆愣愣的待在原地，两只长长地耳朵一缩一缩的，直到舒烨走上前，踢了踢它的肥屁股，才一奔一跳，慢吞吞的往前跑去。
舒烨眯了眯眼，干脆上前一把抓住兔子的耳朵，嗖得一声，半空划过一道黑影，黑影最后变成黑点，消失在草丛之中。
“我说管家啊，这兔子怎么看起来这么傻？能用吗？”
管家擦擦额头的冷汗，赔笑道：“道长啊，这些兔子都饿了两天了，当然没什么活力了。”
“来了！”西门吹雪打断两人的对话，抬手指向兔子消失的方向，神色专注的盯着半空。
只见半空之中，一只苍鹰收拢翅膀，骤然降落，一个反身回冲，亮出尖锐的鹰爪，眼看就要撞上地面时，身体猛然拔高，展开半米长的翅膀，又迅速飞起。
众人远远地望见，那苍鹰爪下有一团白色的东西，正是之前被舒烨丢出去的兔子。
西门吹雪立刻翻身上马，喝道：“弓箭！”
仆人连忙把弓箭递上，西门吹雪接过弓箭，一夹马背，朝苍鹰的方向疾驰而去。雄鹰低飞，骏马飞驰，西门吹雪双腿紧扣马鞍，身体后仰，将弓箭拉满，瞄准苍鹰，手指一松，箭如流星，直直地射向苍鹰。
眼看鹰眼就要被弩箭射中，破空声响起，一只飞箭后发先至，将先前的那只箭从箭羽处劈成两瓣。因这短短的一停顿，苍鹰一振翅膀，往高空飞去。后至的那只弩箭去势不缓，恰恰射入鹰爪中的兔子身上。
舒烨立于马背，将手中系在箭尾的绳子一段段松开，一边驱马疾驰，一边回过头对西门吹雪道：“徒弟啊，你是来捉鹰，不是来打猎的。鹰都被你射死了，还怎么熬鹰？”
西门吹雪难得有些尴尬，神情不自然的握紧手中的弓箭，一张小脸紧绷，加快速度，跟在舒烨身后。
两匹骏马驮着二人在草原上飞驰，跟在苍鹰身后，朝祁连山的方向飞去。
眼见手中的绳子越来越短，马匹的速度已达到极致，舒烨干脆跳下马背，念动口诀，腰间白光一闪，灵剑飞出，他跳上灵剑，追在苍鹰身后飞行。
西门吹雪略略有些惊愕的张大了眼睛，半响才回过神来，继续追赶前面的一人一剑一鹰。
山峰高耸入云，峡谷幽深，悬崖峭壁之上，怪石嶙峋。那鹰飞入峡谷中，收拢翅膀，钻进崖壁上的一处洞穴，不见了身影。
舒烨将绳子的末端系在一块凸起的石壁上，跳下灵剑，将剑收了起来，回过头，正好看见两个黑衣随从，呆呆傻傻地看着他。
“呃。”舒烨条件反射的笑了下，随即板起一张高冷地脸，抚了抚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派道骨仙风的模样。
“谁？”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舒烨回过头，这才发现，黑衣随从身后不远处，有一汪浅浅的潭水，潭水旁站着一个白衣少年。少年大约十八九岁的模样，容色冰冷，四肢修长，眸色清浅，犹如两颗挂在夜空中的寒星。
他的身后是一道飞瀑，水珠从瀑布间飞溅，犹如颗颗细小的珍珠，衬着苍山怪石，说不出的宜人。
舒烨颇感惊愕的望着这少年，若是不论脸和身形，他差点以为这是长大版的西门吹雪了。两个人的气质实在是太像了，只是眼前少年的身上，除了那种与西门吹雪类似，天生的淡漠疏离外，还带着一股从骨子里透出的高贵。
少年扫了眼舒烨身上的服饰，走上前，问道：“道长何事？”
舒烨指着崖壁，道：“上面有苍鹰的洞穴，贫道打算上去捉只幼鹰。”
少年顺着舒烨的手指看去，只见他所指的地方正处于半山腰的位置，上不接天下不连地，且四周石壁光滑，根本没有可以攀援的缝隙，别说是人了，就连猴子也不一定能爬上去。
两个随从神色诡异的看向舒烨，显然是想起了刚才看见他站在灵剑上的那一幕。
舒烨啧了一声，正打算说什么，身后马蹄声响起，却是西门吹雪赶到了。
舒烨笑眯眯的朝西门吹雪招招手，指着绑在岩石上的绳子道：“顺着绳子，就能找到刚才的苍鹰了。”
少年这才注意到，一条细长的绳子，从山腰一直延伸至他们所在的地方。
西门吹雪走过来，先是看了看石壁，然后扭头望向那少年，带着丝惊讶：“是你？”
少年点头：“是我。”
竟然是小徒弟认识的人？舒烨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西门吹雪，开口问道：“徒弟，他是谁啊？”
不待西门吹雪说话，少年已经开口道：“在下叶孤城。”他望向舒烨的眼中带上一丝审视，“道长用剑？”
舒烨点头，心想，问这个问题干吗？总不会这个叶孤城想找他练剑吧。
果然，叶孤城见他点头，下一句便是：“还请不吝赐教。”话音刚落，旁边的随从已经识相的捧上了剑匣。
舒烨：“……”他是和平爱好者，他真的不想跟人打架。
叶孤城打开剑匣，取出一把黝黑的长剑，缓缓道：“道长既然能担任西门吹雪的师父，想必剑术不凡。叶孤城斗胆，请道长赐教。”
舒烨望了眼自己的徒弟，发现西门吹雪正紧紧盯着叶孤城，以及他手中的剑，眼中涌出一股难以言语的狂热。就仿佛酒鬼遇上美酒，色鬼遇上美女，爱好攀援的人，面前竖着一座高峰。
来不及感叹自己碎成渣渣的心，舒烨叹了口气，无奈的拔出灵剑，道：“点到即止。”
第18章 养成一只剑神（十八）
叶孤城的剑法走轻灵一路，如九霄之云，变幻莫测，却又往往在回转间，涌现出惊涛骇浪般的魄力。
由剑法观人，舒烨猜测，叶孤城常年大概居住在海边，所谓景入心境，所以他的一招一式似海浪，蕴含千种变化，百种回旋。这是把出世的宝剑，锋芒毕露，光耀无比。
而舒烨的剑法，就跟他的人一样，看起来很不靠谱，但只有融入其中，才会发现里面蕴含的剑境，如暗夜星空般，浩瀚渺远。
他的剑，已然没有出世入世之分，他站在哪里，哪里就是一个新的世界。剑招万千不离其宗，剑心坚定无嗔无怒。
说是点到即止，所以两人交手了十招后，就各自停了下来。
叶孤城收回长剑，退后一步，坦然道：“我输了。”
舒烨摇头：“你只是年龄不到，经历的实战太少，境界不够，并非是剑招输给我。”
叶孤城抬手一震，将长剑折断，慢慢道：“输就是输，赢就是赢。”就如同他用过的剑，绝不会再用第二次了。
舒烨闻言皱眉，这少年太骄傲了，所谓过刚则易折，只怕来日不长寿。
舒烨指向一旁的西门吹雪，突然道：“若是西门和你比呢，谁胜谁败？”
西门吹雪道：“他胜，我败。”他和叶孤城之间的年龄差距摆在那里，剑客比拼，不光是凭借高超的剑术，还需要用内功心法支撑，方能发挥出招式的最佳威力。
叶孤城丢掉手中的残剑，断然道：“十五年后，他可与我并肩。”
舒烨点头：“正是如此，你若活到我这个年纪，心境也好，境界也罢，在剑道上的成就，绝不会比我低。”
当然，这是就纯粹以武学上的等级来论。
叶孤城默然，良久，突然出声道：“出世与入世，殊重殊轻？”
舒烨想了想，道：“未曾入世，何谈出世？你的剑已然出世，然而却剑心不定，接下来，该入世了。红尘俗世，是磨砺剑心最好的场所。”
叶孤城点头，似乎已下了什么决断，开口道：“多谢。”
“不用不用，”舒烨打着哈哈，眼睛扫过石壁，啊了一声，立刻道，“差点忘了小徒弟的正事。”说罢默念口诀，打算御剑飞至半空。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从眼前闪过。叶孤城身轻如燕，几步蹿上石壁，随即反身抓住石壁间的缝隙，脚尖轻点细绳，犹如凌空踏步般，顺着细绳攀上峭壁。
眼看细绳尽头处的洞穴就在眼前，叶孤城腾空而起，一把抓住洞穴边缘，钻入洞穴之中。
舒烨一脸惊叹，这轻功，简直绝了！
两个随从则一脸骄傲，其中一个道：“我家城主，自小便会捕鹰，十一岁那年曾亲自捉了只海东青回来，送给了表小姐。”
西门吹雪突然问道：“你家城主，几时启程回南海？”
两个随从面面相觑，齐齐摇头。
舒烨将手放在西门吹雪的肩膀上，眼里隐隐有些担忧，道：“西门——”话未说完，便被旁边的惊呼声打断。
“城主小心！”
一道黑影从空中朝山洞飞扑直下，却是一只回巢的苍鹰。叶孤城白色的人影因为突然出现的苍鹰，晃了晃，消失在穴口处。
众人皆是一阵胆战心惊，就是舒烨按捺不住时要召唤灵剑时，白色的人影再次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方才扑来的苍鹰，已不见了踪迹。
叶孤城顺着细绳翩然落地后，在场的众人朝他围了过去。舒烨注意到，他白色的外衣上，沾染了零星的几点血迹。
西门吹雪仰头问他：“你受伤了？”
叶孤城摇头，他将围拢的左臂张开，露出两只探头探脑，懵懵懂懂的小雏鹰。两只小雏鹰额头上的毛刚刚长全，咕咕咕的叫着。
“一点谢礼。”叶孤城缓缓道。
舒烨指了指西门吹雪，叶孤城便将臂弯里的雏鹰递给西门吹雪。西门吹雪笨手笨脚的接过两只巴掌大的小雏鹰，既不敢太用力，又不敢不用力，有些无措的望向他。
叶孤城将身上沾了血的外衣脱掉，对他道：“雏鹰拿回去后，放在密封的房间三日，三日内不可让人进入房间，不可喂食喂水。直到三日后，雏鹰向你点头，方可让其进食。”
西门吹雪抬头看他，问：“熬鹰？”
叶孤城点头：“山野之中，苍鹰性情刚烈，若非如此，来日难以存活。”
“好。”西门吹雪慎重的抱着两只雏鹰，抿紧双唇，“若能熬过，燕北南海，以此通信。”
闻言，叶孤城似乎笑了一下，说是笑，似乎也不算，因为他只是微微动了动唇角。但就这样的一个称不上笑容的笑，却让他整个人都柔和了几分。那种仿佛高山云雾般的疏离感，慢慢退散。
“好。”他道。
这是西门吹雪第一次看见叶孤城笑，因为此刻的白云城主，已然打算入世，磨砺剑心。所以他开始有了感情，不再是九霄上俯瞰众生的飞仙。
然而入世，就注定了必然会有出世的那一天。当绝世剑招‘天外飞仙’重现人间，叶孤城必将再次重返白云之巅，无情无爱，俯瞰众生。
很多年后，江湖上流传着这样一句话：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曾有幸见过这场旷世之战的人，都感叹了当代两大剑客的倾世风采，然后他们当中很多人，并不知道，那个九霄上冷酷决绝，无情无爱的飞仙，也曾走下神坛，漫步红尘俗世，有过一缕牵绊。
舒烨在一旁看着两个人，眨眨眼，再眨眨眼，似乎终于想起来，为嘛刚才听见叶孤城这个名字，觉得耳熟了。
系统君不是说过吗，叶孤城将是西门吹雪未来的对手，西门吹雪就是因为打败了叶孤城，才最终一战封神。
所以，让小徒弟提前跟他未来的对手接触，真的好吗？望着走在前面，异常和谐，两个白衣飘飘的冰山，舒烨陷入了沉思。
最后沉思的结果是，俗话说得好，最了解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对手。所以小徒弟跟叶孤城接触就接触吧，早点摸清对方的底牌也好，省得将来出变故。
所以说，有一个不靠谱的师尊大人，即使是既定的结局，也很有可能，朝着未知的方向发展而去。
回城的途中，舒烨总是有些心绪不宁，自从他踏上宗师之阶，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脑海突然闪过一阵刺痛，舒烨立刻运转真气，将真气从奇经八脉中调动出来，缓缓地汇集到刚才疼痛的地方。原来是蛊毒‘两心知’发作了，身体里的那只死虫子过了这么多天，终于有了动静。
庞大的真气聚集在灵识深处的一个偏僻的小角落里，牢牢地将蛊虫围住。眼看那只蛊虫就要被舒烨体内的真气炼化掉时，原本静静不动的蛊虫，猛然间剧烈的挣扎起来，一边挣扎，一边嘶鸣，似乎正在经历着锥心刺骨的剧痛。
窝草，这只死虫子疯了不成？舒烨抽抽嘴角，一边小心的护住自己的心脉死穴，一边将那只暴躁的蛊虫从自己的脑海中移开，挪到左手的掌心处。
唉，要不是怕把这只虫子弄死了，玉罗刹也会跟着玩完，他一定会把这虫子从体内逼出来，毫不留情的碾死。
回到院子，西门吹雪立刻让管家腾出一间空房间，亲自抱住两只雏鹰，打算给它们安家。
管家大概从来没见过自家庄主除剑以外，那么热情的对待其它东西，几乎把那两只雏鹰当成了凤凰蛋。战战兢兢的东挑西选，好不容易选了个坐北朝南的屋子，连忙收拾干净，让西门吹雪过目。
望着通气良好，宽敞透亮的屋子，西门吹雪皱眉，摇头。
管家立刻扭头求助的望向舒烨。
舒烨一边在心里诽谤这两只毛都没长全的秃头鹰，有什么好看的，都不见小徒弟对自己这么热情，一边暗暗翻了个白眼，道：“管家啊，你家庄主是要熬鹰，不是要金屋藏娇。你弄个这么漂亮的房间，有什么用？”
管家：“……”他会说，他从来不担心他家庄主将来有一天会金窝藏娇，反而担心他家庄主有一天会跟一把剑成亲吗？
“照本道长看，院子里用来堆柴的那间房，正好。”舒烨慢悠悠地道。
管家望向西门吹雪，没想到对方居然点头表示赞同。
于是管家立刻便有了深深地危机感，在这个自称自家庄主师父的道士没出现前，明明他才是最明白庄主心意的人！然而这个道士横空出现后，他就被迫退居二线了。这道士是要跟他抢饭碗的节奏吗？
把熬鹰用的房间折腾好后，差不多就到了晚饭时间，舒烨刚一走出屋子，就被扑面而来的寒风冻得一个哆嗦。他抬头看去，阴沉沉的天幕，竟然下起了雪。
飘飘扬扬的雪花，从半空落下，很快将庭院染成一片银白。
舒烨接过一片雪花，狐疑的看了又看，迟疑道：“现在不是应该下雪的季节吧？”现在这种时候，要是在昆仑山那种常年高寒的地区也就算了，张掖都处于祁连山边缘之地，快接近中原了，怎么也下起了雪？
管家望了望天色，隐约有些担忧，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张掖这里都下起了雪，只怕祁连山脉，昆仑山顶，早已冰封千里。”
昆仑山，大光明顶。
孤松、寒梅、枯竹三人，围坐在大殿正堂，着急的望着殿外的鹅毛大雪。这场大雪，已经连续下了五天五夜，整个昆仑山皆被笼罩在一片冰天雪地里。
此时距离玉罗刹带领他们杀回教中的当夜，早已过去了六天。而玉罗刹本人，自从那天当着教众的面，斩杀掉三长老，随后和大长老、四长老一路从大光明顶，战至深山地狱之门，到现在为止，已经失踪五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我明明是西叶党来着，怎么老是给陆花撒糖，给西叶下刀子……orz
第19章 养成一只剑神（十九）
第二天一大早，舒烨推开窗户，不过一夜的世界，院子里已经是白茫茫一片了。寒风吹进他的衣领里，让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唉！他长叹一口气，要不是因为这个世界的灵气太过稀少，他周身的真气只能在清晨时分得到补充，他就直接用真气护体了，哪里还会觉得冷？
“道长。”管家戴着斗笠蓑衣，从他窗前经过，顺便递给他一件棉袍，“庄主说今日雪大，他直接在练功房练剑。”
舒烨将棉袍裹上，一边系扣子一边问道：“西门今天怎么比往日起得还要早？”
管家摇了摇头，说：“我看庄主精神不太好，可能昨夜没休息好。”
舒烨闻言停了下动作，西门吹雪起居饮食向来有规律，绝不多食一餐，绝不晚起半刻，能让西门吹雪失眠的，会是什么样的大事？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摆着一个武器架，一套桌椅，一盏灯，一个火炉，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火炉烧得正旺，屋子里暖意融融，与外面的严寒相比，简直像另一个世界。
西门吹雪仍旧拿着那把木剑，一招一式认真比划着。舒烨坐在椅子上，随手翻了翻桌子上的剑谱，待西门吹雪将一套剑法练完后，才出声道：“徒弟，你心不静。”
西门吹雪坐下，将木剑放在一旁，拿起茶杯，抬眼看了舒烨一眼，没有说话。
舒烨翻书的动作停下，指着其中一页，慢慢道：“这剑谱你已经练过三遍了，照理说，以你的天赋，应该十分熟练才对。但刚才，练到‘平沙落雁’这一招时，你速度明显慢了不少。”
西门吹雪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缓缓地皱起了眉头。
“啧。”舒烨眯了眯眼，道，“果然是心不静啊，这种根本不大可能发生的事，你平时想都不会多想。”
西门吹雪抬眼看他。
舒烨点头，狡猾地一笑，说：“对，其实你刚才动作根本没慢，但你却因为我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开始怀疑自己。这说明，你心里有事，而且这件事还不小，足以干扰你的判断力。”
“说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转身拍了拍西门吹雪的肩膀，最后问道。
似乎不大适应舒烨这样犀利的问话，西门吹雪静默片刻，开口道：“出事了。”
舒烨立刻问：“玉罗刹出事了？”
西门吹雪有些惊讶的看向他，点头道：“你怎么知道？”
舒烨心道，能让西门吹雪彻夜未眠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再加上昨天子蛊突然变得那样疯狂，只能是因为一件事，玉罗刹出事了。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的皱眉，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西门吹雪似乎有些出神，半响才道：“他走之前，曾言，七日后让我随他入教。”说完，他慢慢地转过头望着窗外的雪色，接着道：“今日，是第七日。”而从小到大，无论何事，玉罗刹，从未对他失言过。
舒烨心里咯噔一下，将视线调转至窗外，窗外寒风阵阵，天色阴沉，鹅毛大雪从天际不断飘落，覆盖住一切能覆盖住的东西，将天地变成雪的世界。他想了想，低语道：“他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语气十分不确定。
雪原，冰封千里。脚下的积雪深及膝盖，一脚踏进积雪里，要费了老大的力，才拔起来。雪还在不断地往下落，一眼望去，天色间，便只有一种颜色——白。刺目的白光，从积雪上反射过来，白的让人胆战心惊。
舒烨的头上、身上，早已覆盖了厚厚的一层积雪，身上沉重的负担，让他无法直起腰，他就像个濒临死亡的老者一般，在雪原上缓缓地挪动着步伐。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舒烨活动了下僵硬的手指，褪下厚厚的手套，从怀里掏出一只歪歪斜斜的千纸鹤。纸鹤的两只眼不断闪着荧蓝色的光，在他的掌心缓缓移动着身体，最后指向西北方，停了下来。
舒烨将纸鹤收起，用力抖了抖身上的积雪，戴好手套，继续在雪地里穿行着。
三日前，他和西门吹雪，一直从傍晚等到第二天的清晨，然而到最后，玉罗刹都没出现，甚至连个传话的人都没有。思考良久，舒烨当天晚上悄悄离开，给西门吹雪留了封信，独身一人奔赴昆仑山救人。
没办法，现在情况不明，昆仑山被大雪封山，西门吹雪现在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若是跟他一起贸贸然闯进雪原，十有八九会因此丧命。但他不同，是修道之人，有真气护体，在雪原的低温条件下，活命的机会比一般人要多得多。
两害相较取其轻，看在徒弟的面子上，舒烨只好不辞劳苦的再度奔赴昆仑救人。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上辈子欠了玉罗刹一百两银子没还，这辈子不光要给他儿子当免费师父，还要接二连三的去救他！
舒烨驾着灵剑从张掖辛辛苦苦的跑到罗刹教，然后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玉天宝口中得知，玉罗刹失踪在地狱之门已经超过了九天。
干脆利落的制服住想要给他一起寻人的玉天宝，舒烨就马不停蹄地从光明顶再跑到地狱之门，顶着茫茫大雪寻人。
眼看天色渐暗，舒烨哈了口气，停了下来。像这种积雪覆盖的高山地区，夜晚往往比白天危险的多。且不说晚上会遇上昼伏夜出的雪狼，而且还会因为看不清的缘故，一脚踩进巨大的雪坑里，被积雪活活埋死。
没了阳光，晚上的温度变得更低了。舒烨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没了知觉一般，他努力活动了下僵硬的四肢，默念口诀，真气在经脉里运转了一个周天，僵硬的四肢很快暖和了过来。
随着天色变暗，眼前的一切重归黑暗。舒烨缓缓地闭上了眼，等再睁开时，黑色的眼珠，逐渐变成淡淡的金色。于是眼前的景象，便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唉！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手掌处昨天还钻心一般的疼，子蛊疯了一样撞击着四周的真气，现在却一点动静也没有了，生命的气息也在逐渐消散。
所以他现在是一点时间也不敢耽搁，就怕等找到人的时候，玉罗刹已经冻成一具死尸了。
嗷！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升了起来，凄厉的阵阵狼吼，从前方的山崖处传来，在这寂静的雪夜里，听的人脊骨发寒。
舒烨再度从怀里把纸鹤拿出来，想了想，咬咬牙，将手指咬破，挤出一滴精血滴在纸鹤身上。纸鹤瞬间光芒大盛，摇摇晃晃的从舒烨手中飞了起来，扑闪着翅膀，往前方飞去。
大约走了一个时辰，纸鹤的速度慢了下来，舒烨抬起手，纸鹤便落在了他的掌心，闪过一阵白光后，烧成了灰烬。
一阵寒风吹过，浓郁的血腥扑鼻而来。舒烨扫视四周，突然，他的视线停在左前方的地面上。那是雪狼的爪印，爪印四周，散落着点点血迹，从深度来看，大约是不久前留下来的。
舒烨神色一凝，不再耽搁，从腰间拿出灵剑，快速沿着爪印衍生的方向跑去。
上一次这样狼狈，还是十二岁时，被父亲丢到‘修罗道’试炼的时候吧。玉罗刹将扑到他大腿上的雪狼踹开，背靠岩石，恍惚之间想到。
但很快，他便回过神来，一脸狠厉的望着不远处，虎视眈眈盯着他的头狼。似乎被他的气势惊到，那头雪狼从地上爬起来，谨慎地退回至头狼身后。
“呸。”玉罗刹从口里吐出一口血，用手背擦掉嘴角的血迹，挑眉笑了笑。他勉强打起精神，不让身体倒下去。在昆仑山生活了这么多年，他很清楚，一旦他有半点软弱的迹象，眼前这群聪明的雪狼，一定会毫不留情的扑上去，咬断他的喉咙。
身体一阵阵的发软，让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生命正在逐渐的消退。玉罗刹将下唇咬破，鲜血顺着嘴唇流下，疼痛换来了短暂的清醒。
他冷笑一声，从腰间掏出一把纤巧的小刀，握在掌心，身体紧绷，全神贯注的望着眼前的狼群。月光下，他黑发飞扬，一双眼睛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仿佛从修罗地狱里来的厉鬼。
鲜血的味道，刺激到了狼群，它们似乎猜到眼前之人不过是在强撑。头狼仰起头，一声长啸，身后的十几只狼，便呈半圆弧状散开，慢慢将眼前之人包围起来。
最后的生死之击，即将发动。
月光、雪地、凶狠的狼群、陷入绝境的人。
等舒烨赶到时，看到的就算这么一副景象。玉罗刹满身是血的半跪在岩壁旁，低垂着头，一只手撑在雪地里，长长地黑发遮住了他的面容。
他的脚边躺着两匹狼的尸体，手中握着一把沾满了血的小刀，一头巨大的雪狼，哀嚎一声，强健的后肢猛力一蹬地，腾空而起，往他扑去。月光下，雪狼尖利的牙齿和锋利的爪子，闪着阵阵寒光。
舒烨来不及多想，腰间的傅灵绳便朝雪狼飞去，堪堪在雪狼扑到玉罗刹身上的前一秒，将它牢牢地捆住。
扑通一声巨响，巨大的冲击力让地面的雪花飞溅，陷入半昏迷状态的人，被这声巨响惊醒，缓缓地抬眼，从长发的缝隙里看去，正好对上舒烨那双在月夜下闪着淡淡金光的眼睛。
雪夜、狼群、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真没想到，自己平生不敬天地，不怕鬼神，一世枭雄，临死前，竟然会看见这么一个货！
这是玉罗刹陷入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第20章 养成一只剑神（二十）
领头狼被制服后，没了首领的狼群，在一阵短暂的惊慌后，调转视线，对准了舒烨这个不速之客。
嗷！被紧紧捆绑住的头狼一阵嚎叫，狼群立刻将舒烨包围了起来，警惕的注视着他，准备发动进攻。雪花簌簌落下，寒风刺骨，雪狼噬血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惨绿的光。
舒烨握紧灵剑，将灵剑横举过肩，狂风乍起，十几条凶狠的雪狼从四面八方，朝舒烨扑来。尖锐的牙齿和狼爪，即将刺破舒烨赤裸在外面的肌肤。
就在这时，舒烨眼中金光一闪，默念口诀，灵剑从手中飞起，停在他的正前方。他双手上下快速翻转数次，最后呈现右上左下结印的姿势。
灵剑顿时华光大盛，强大的气流，使得地面上的积雪飞起，以灵剑为中心，形成一股巨大的气旋。气旋越来越大，华光也越来越盛，最后几乎将舒烨四周的积雪全部搅动了起来。
围在他四周的狼群，也被这股气旋卷起，一时间只见天地间华光四溢，亮如白昼，半尺宽的光柱，冲破云霄，将方圆一里之地全部照亮。
狼群被气旋甩出十丈之外，连一声嚎叫都来不及发出，便重重的跌倒在雪地上。原本光滑的雪面上，顿时被十几个大坑。十几头雪狼四爪朝天，低声嗷呜起来，努力了半天，才从地上翻起身。
舒烨适时念动口诀，傅灵绳松开，领头狼呜咽一声，从地上爬起，敬畏地看了看舒烨，低着头，狼尾低垂，从玉罗刹身旁跑开，最后领着狼群，消失在大雪之中。
等狼群离开后，亮光便散去，灵剑立刻从半空掉了下来，那些原本因气旋飞起的雪花也纷纷再次落回地面。舒烨身体一软，跌坐在雪地上，立刻被散落下来的雪花盖的满头满脸。
一天一夜的飞行，再加上动用追踪术寻人，使出最后一击后，四经八脉里的真气几乎被耗尽，力竭的感觉让舒烨非常不舒服。一阵寒风吹来，没了真气护体，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没时间多想，舒烨稍稍歇了一会，再度从地上爬起身，将灵剑捡起，插入腰间，然后走到石壁旁，将半跪在石壁旁的玉罗刹从地上抱起。
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僵硬的如同冰块，舒烨心里咯噔一下，立刻环视四周，抱紧怀里人，几步窜至石壁后不远处的一块巨石旁。
绕过巨石，大雪和寒风被巨石阻挡在背后，他们停在巨石凹陷的基部。舒烨放下玉罗刹，犹豫了片刻，忍不住对着天空竖起小指，随即开始动手解自己身上的衣服。
很快，他将外衣和中衣褪下，然后开始解玉罗刹身上的衣服。同样将对方身上的外衣、中衣扒开后，舒烨背靠巨石，坐在巨石下，将玉罗刹抱进怀里，去解他的里衣。
入手的肌肤，几乎感觉不到什么温度。舒烨片刻不敢耽搁，立刻将玉罗刹身上的里衣扒干净，然后把四周散乱的棉袍捡起，从玉罗刹的后背开始绕过来，将两个人牢牢地裹在一起。
肌肤相触，舒烨被对方冰冷的肌肤刺激的一个激灵，抖着唇将冷的像石头一样的玉罗刹抱紧，开始利用最原始的方法，给对方取暖。
寒风怒吼，大雪茫茫，舒烨抬眼望去，天地间一片混沌，除了头顶的月亮，似乎只剩下他，和怀里的玉罗刹。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到怀里的人渐渐有了些许温度，舒烨长长地舒了口气，从外袍里翻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丹药。黄豆般大小的丹药，散发出一股浓郁的灵气，在黑夜里闪着淡淡的紫光。
他往石头上靠了靠，挺直身体，用右手将玉罗刹的头摆正，捏着玉罗刹的脸颊，将丹药抵进他的口中，然后立刻将玉罗刹的嘴合上，抬起他的下巴，让丹药顺着喉咙滑下去。
借着微弱的月光，舒烨望了眼靠在他怀里，紧闭着桃花眼，脸色苍白的男人，他自言自语道：“我可几乎是想尽了一切办法，你要是还是活不了，就不能怪我了。”
叮——
“恭喜宿主捕获神兽一只，从此山高海阔，寿命共享，碧落黄泉，不离不弃。”系统君及时发来贺电。
舒烨：“……”他记得，这应该是一颗让神兽认主的灵丹，能在一定程度上，将认主神兽身上的伤感值，转移到主人身上，怎么现在听起来功能跟修士缔结道侣的法印一样。
感觉到内脏出现一股火辣辣的刺痛，随着四肢百骸的酸痛一同，顺着神经涌上大脑，舒烨咬牙一阵哆嗦，知道丹药的作用开始发挥，伤害开始转移。
剧烈的疼痛，让舒烨冒出一身冷汗，与此同时，他怀里的玉罗刹也开始不停抖动着身体。肌肤相触，四肢纠缠，因为摩擦的缘故，两个人的体温很快开始升高。
舒烨苦中作乐的想，这t的，简直就跟双修差不多了。
玉罗刹在做梦，他从小到大很少做梦。
有人说，梦境往往是现实的一种折射，求而不得的东西，总能在梦里得到满足。但玉罗刹不同，名利地位、金钱美女、绝世武功，他没有什么得不到的东西，所以，他从来不觉得自己需要做梦。
但现在，他确确实实在做梦，梦里，他刚满十二岁。那一年，他从一个老仆人口中得知，他老爹，当时的罗刹教教主，是杀了上一代教主，也就是他的师祖，才得到了教主之位。代价就是他爹失去了最爱的女人，也就是他娘，上一代教主之女。
面对如此曲折狗血的身世，还是少年的玉教主，仅仅只是冷笑一声，转过身，继续练武去了。强者为王，不管在哪里，这都是真理。
被父亲丢到修罗道，玉罗刹一点也不感到意外。罗刹教教主的位置，本来就不是那么好坐的，没有足够的实力，如何服众？
一百个少年，一个没有任何光线的地底洞穴，一个练武场。为期一百天的试炼，是为教里挑选新鲜血液的渠道。
从第一天开始，一百个人，一百份食物；第二天，九十九份食物；第三天，九十八份食物，以此类推，直到第一百天，最后出来的那个人，就是符合要求的人。
在玉罗刹父亲之前，这项试炼本来是用来选择圣子的。在教中，除了教主和四大长老外，圣子是最有权势之人，当年他的父亲就是这样被挑选出来，成为上一代教主的徒弟，兼罗刹教圣子。
等他父亲登上教主之位后，圣子一职就被废除了。但修罗道这项选拔，却被保留了下来。
在暗无天日的洞穴里，没有人知道他是少主，每个人只有一个目的，拿到更多的食物，多活一天。
食物每天都在减少，玉罗刹曾亲眼见到，两个进来时，关系极好的朋友，为了争夺一块馒头，其中一个，在另一个尚在梦中的时，将对方一刀捅死。他至今还记得，那个被杀害的少年，从梦中惊醒时，望着他朋友，那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那时开始，玉罗刹便知道了，为了活下去，没什么是不能舍弃的东西。一百天后，当他从洞穴里爬出来时，灿烂的阳光铺满大地，他明白了活着的感觉。
梦中有人，身材高大，背光而立，看不清脸。
他披头散发，一身衣服脏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手中握着一把缺了口子的匕首，一步一步往那个人走去。
阳光从那人身后洒来，那人伸开宽大的手掌，掌心是一把纤巧精致的小刀。
那个人说：“恭喜你，通过了试炼。”
他从那人手中接过小刀，抬头望向那人。那人脸部轮廓深邃，高鼻阔目，带着异族人的血统。
那人仰着下巴，道：“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只有无上的权力，才能给你，你想要的一切。除了你自己，任何人都可能背叛你。”
玉罗刹站在梦里，看着少年自己，似乎对那人说了句什么，然后对面那人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宽大的手掌揉了揉他的头。
再之后，梦境突变，一片茫茫的雪原上，玉罗刹一个人踽踽独行，不知道走了多久，身体的疲倦度达到了鼎峰，浑身上下疼痛的厉害，他脚一软，跌坐在地面上。
就在这时，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他身边，那男人蹲下身，将手掌覆盖在他的头上，动作轻柔地揉了揉。
玉罗刹何曾被人如此对待，即使身体疼痛的厉害，他也毫不犹豫抬起手，啪的一声打向男人的手。当他的手接触到男人的手背时，惊异的事发生了，他发现，打在男人手背上的手，竟然是一只毛茸茸的爪子。
极度的诧异之下，玉罗刹一阵怒火攻心，梦醒了。
清晨的阳光洒落在雪面上，恍惚间，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舒烨是被热醒过来的，身体骨骼一阵疼痛，他忍不住一阵低吟，长长的睫毛眨了眨，张开了眼。
从睡梦中醒来，看清楚眼前景象后，玉罗刹的第一个反应是冷笑一声，这次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梦？随后他动了动身体，四肢百骸立刻涌上一股剧烈的疼痛，于是他的动作便僵住了。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赤身裸体的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对方的手一只搂在自己腰间，一只绕在自己脖子后面，简直就像抱婴儿一般。
视线下移，从对方同样赤裸着的上半身挪到那双迷迷糊糊的凤眼，玉罗刹的脸色，已经由白转青，最后黑成一片了。怒气攻心之下，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掐舒烨的脖子。
被人掐住喉咙，呼吸不顺，舒烨这才从刚起床时迷迷瞪瞪的状态里回过神来，生死存亡之际，身体的动作快于大脑，他腰部用力一扭，身体一个翻转。
重伤之下，玉罗刹反应不及，被舒烨压个正着。浑身的伤口被挤压之下，剧痛传入大脑，让他忍不住一阵闷哼，抬腿就朝舒烨身上踹去。
舒烨立刻伸手将他的腿死死按住，两个人侧过头，一个照面，玉罗刹怒目而视，舒烨面色茫然。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今天有小天使指出道士不应该称呼别人施主……那到底应该怎么称呼啊【苦恼】
第21章 养成一只剑神（二十一）
“给本座松手！”
“你先松开我脖子！”
大幅度的动作，使得二人身上的衣服散落在地，两个人不甘示弱的对视半响，一阵寒风吹来，光裸着身体的两个人不由自主的抖了抖身体。乱七八糟散落在地上的衣服，赤身裸体的两个人，现场堪比某种少儿不宜活动后的遗迹。
由于身体紧贴在一起，所以两个人很快就能感觉到对方身体的变化。因为肌肤摩擦的缘故，再加上雄性早晨正常的生理反应，两个人同时发现了对方下体凸起的部位。
玉教主鄙夷道：“龙阳之癖！”
舒道长嗤笑道：“断袖之徒！”
下一刻，两人同时飞快的松开手，一副恨不得离对方远远的表情。
阿嚏！舒烨揉了揉鼻子，从地上捡起衣服，一件件穿好。刚打算把棉袍披上时，听见几步远的玉罗刹叫他。
“牛鼻子，把你的衣服，给本座拿过来。”
舒烨回过头，瞪他：“凭什么？”
玉罗刹眯眼，缓缓地从衣服里掏出一个精致的荷包，拿出一叠银票，道：“本座买了。”
瞬间被戳中死穴的感觉，舒烨：“……”乖乖将衣服递了过去。等劳资成为了有钱人，劳资一定要将银票甩到你那张脸上！舒烨一边在心里暗暗发誓，一边将银票装好。
“昨晚是你将狼群赶走的？”穿好衣服后，玉罗刹靠在石壁上，问他。
舒烨闻言，冷嘲道：“玉教主好大的威风，一觉醒来就要杀贫道这个救命恩人。”
玉罗刹觉得手心又开始发痒，他强忍着动手的冲动，扫了一眼舒烨漆黑的眼珠，继续问道：“你会法术？”他记得，昨晚看见的，是一双金色的眼睛。
舒烨说：“贫道不禁会法术，贫道还会捉妖。”说罢，特意朝玉罗刹身上扫了一眼。
这种隐隐熟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玉罗刹皱眉，抬脚朝外面走去，扬扬下巴，挑花眼一挑，道：“你既然救了本座一命，‘两心知’的事，本座就不跟你计较了。以往恩怨，今日一笔勾销。”
舒烨：“……”他该说谢主隆恩吗？
两个人在雪地里不知道走了多久，又冷又饿的境况，让舒烨难受的要死，眼瞅着天色再度渐渐暗了下去，舒烨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刚打算开口说话，就见走在前面的玉罗刹突然半蹲下身，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
他从腰间扯掉一枚玉衡，手指微动，破空声响起，玉色上等的玉衡，划破半空，砸在前面一块微微凸起的雪地上。
舒烨这时才发现，哪里是凸起的雪块，根本就是一只肥硕的兔子！只因为浑身长满了白毛，所以在雪地里难以被发现罢了。
用玉石打兔子，玉罗刹，你敢不敢再壕一点？舒烨顿时起了仇富的心理。
似乎明白舒烨心里的想法一样，玉罗刹扭过头斜了他一眼，朝死兔子的方向，点点下巴：“去捡过来。”
舒烨立刻瞪眼：“你怎么不自己去？”
玉罗刹气定神闲的站起身，还拍了拍衣角沾上的雪花，慢悠悠道：“本座可以自己去，如果你今晚不打算吃晚饭的话。”
舒烨泄气，乖乖走上前，将那只倒霉的兔子拎起来，顺便将那块玉衡也收了起来。
玉罗刹对他顺手牵羊的行为视作不见，皱眉看了看地形，开口道：“前面不远处应该有避风的山洞，走。”
两个在山洞里堆起火，舒烨识相的拿起兔子剥皮挖腹，用雪水冲洗一遍，插在树叉上，架在火上烤了起来。虽然没盐没调料，但饥饿的两个人，还是很快将兔子吃的只剩骨头，甚至为了最后一块兔肉的归属权，差点再次动起手来。
走了一天的路，解决掉食物后，八字天生不合的两人，也没有谈论星星月亮，人生理想的性质，干脆一人占据山洞的一角，睡起觉。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醒来，舒烨惊呆了。山洞里没了玉罗刹的身影，他昨晚睡觉的地方，只剩下一堆衣服。
舒烨理所当然的以为，玉罗刹一大早撇下自己，先跑了。他一边暗骂玉罗刹不讲义气，一边把火堆熄灭，走上前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
马勒戈壁的，这衣服还是劳资的呢！舒烨扯住棉袍的一角，一抖，一个浑身雪白的东西，咕噜噜的从衣服里面滚了出来。
舒烨：“……”谁能告诉他，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只通体雪白，长有四肢，似狼似狐的小兽，从地上爬起身，张开眼，怒气冲冲的看着他。
“嗷呜！”小兽冲着舒烨低吼了一声。
与此同时，舒烨脑海中响起玉罗刹暴怒的声音：“混账东西，你一大早搞什么鬼？”
舒烨一脸被雷劈中的表情，傻笑两声：“看来我还没睡醒……”
“等等，牛鼻子你又使得什么法术？怎么本座觉得你好像变大了？”小兽迈开小短腿，朝舒烨走了过来。
舒烨呆在原地，任由小兽走到他腿边，然后蹲下身体，和小兽对视，那双兽眼里的神情，非常熟悉，高高在上的鄙夷中，带着三分怒气，一丝困惑，确实是玉罗刹看他的眼神无疑。
舒烨伸出手，摸了摸小兽的头，一脸同情的说：“玉教主，你没发现，不是我变大了，是你变小了吗？”他说完，成功的感觉到，小兽的身体僵硬了起来。
“你……你说清楚……”脑海里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
舒烨眨眨眼，说：“玉教主，你能伸出手吗？”
小兽抬了抬前肢，兽眼里先是狐疑不解，然后转为震惊，最后变成怒火冲天：“你他妈的搞了什么？”
舒烨一脸无辜道：“我也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阴测测的声音再度响起。
舒烨啧了一声，道：“也许，可能，或者，是因为……”
“讲！”
“昨晚赶走狼群后，你浑身上下已经被冻僵了。为了避免你被活活冻死，本道长不弃前嫌，用身体帮你取暖，你才有了一线生机。啧，你再瞪我也没用，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好介意的？”舒烨拍拍小兽的头，成功的收获对方一个怒视。
其实在刚醒过来，发现自己和一个男人赤裸的抱在一起后，玉罗刹已经反应过来，对方是在用身体帮他取暖了。
“你自己应该也了解你自己当时的身体状况，受那么重的内伤，即使身体回暖，但如果得不到及时的医治，你也活不过一个时辰。”舒烨继续道，“可是这里冰天雪地的，根本就找不到人给你医治，无奈之下，本道长只好用了最后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玉罗刹已经猜到，估计就是这个办法，导致了他现在身体的异变。
“伤害共享。”舒烨看了看低着头的小兽，道，“就是用一种特殊的方法，在我和你之前建立起一种联系。这种联系，能将你身上一部分的内伤，转移到我身上，这样，你就能活下来了。”
“所以呢？”
“这种建立联系的方法，就是修道之人通常所说的，灵兽认主。”
瞅见玉罗刹扭头怒视他，舒烨赶紧加了一句：“类比，类比。我不是说你是灵兽，当然你现在也差不多了。我就是喂了你一颗用来绑定专属神兽的丹药。你现在会兽化，我觉得，十有八九是丹药的副作用。”
“好！好！好！”脑海里的声音冷得能掉下冰渣。
敢把喂畜牲的东西喂给他，还让他变成了这副鬼样子，这道士当真是好胆子！玉罗刹怒气冲心，立刻就想把舒烨立毙当场。
介于玉教主现在的身体状况，于是舒烨便看见，眼前的小兽怒吼一声，啪的一爪子朝他拍来，在他的下巴上留下一个清晰的爪印。
被拍个正着的舒道长极度郁闷：“喂，你再动手别怪我不客气了。”
脑海中一声冷笑，舒烨看见玉罗刹一双兽眼里满是鄙夷，然后一蹬后腿，动作灵活的跳到舒烨背上，锋利的爪子朝他脑袋毫不客气的招呼过去。
被扯掉了一缕头发后，舒烨终于怒了，反手扯住小兽的脖子，就想把他扯下来。
“啊！”舒烨痛呼一声，捧着鲜血淋漓的左手，怒道，“你竟然咬人！”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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