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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节

    赐婚 作者:蛋挞君

    第11节

    “……”肖祈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松开拉着杜云竹的手,“文瑾,你这是逐客令么?”

    “文瑾不敢。”卫南白朝肖祈行了个礼,“文瑾今儿身子稍有不适,恕文瑾失礼,请殿下回吧。”他说着看向一旁的杜云竹,那双寒潭般的双眸仿佛蒙上了一层薄冰,看不透,里头的寒意竟有些渗人:“杜姑娘辛苦了,接下来夏荷她们会安排好你的事情。”他把夏荷她们喊进来,让她们把杜云竹带下去安顿。杜云竹为难地看着肖祈,看了半天却发觉肖祈根本不在意自己,那双黑眸从进来以后便一直看着眼前那个卫南白。她心中愤懑,却也顿时明白二人刚刚的牵手也不过是肖祈故意为之,试探卫南白的态度罢了。

    反正来日方长,此时不宜让肖祈他们反感。这般想透,杜云竹也不自讨没趣,乖乖跟着夏荷等人出去了。

    整个偏殿只剩下卫南白和肖祈,卫南白屈膝礼后便欲回房。

    肖祈也没拦,只是淡淡地开口,语气甚是笃定:“文瑾,你生气了。”

    卫南白背对着肖祈停住,“殿下多虑了。”

    “你不喜欢杜云竹?”

    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卫南白的话音里带着一丝浓浓的疲惫感:“殿下,请回吧。在宫里,这礼不可废。今天已是破例,现在恕文瑾失礼,先行回房了。”

    肖祈死死盯着卫南白的背影,卫南白却恍若不知,转身便进去了。

    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肖祈漆黑的眼底盛满了各种复杂的情绪。直到走到院子里,他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见那样冷静自持的卫南白,有时候总忍不住想打破他那淡漠的表情,可过后却发觉自己只要捕捉到他的负面情绪,竟会加倍施加回自己的身上。那感觉还真是令人无奈极了!

    他路过竹林的时候,看见杜云竹在不远处正和侍女们说着些什么,心情竟变得更加沉重。

    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第21章 【一九】

    《赐婚——第二十一章》

    蛋挞君作品

    “回来了?说吧,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肖祈从外头进来,看见黑耀后让他跟着自己走到里头,坐下后抿了口茶,问道。

    一身深色紧身衣裤的黑耀,立在肖祈的侧边,闻言低声回道:“回主子的话,属下近日去卫国暗访后发现,除了卫翁主身边的四个侍女和秦默,即便是卫国公府其他人,都很难接近卫翁主。而当年负责接生卫翁主的稳婆以及相关的人,也是失踪的失踪,老死的老死。”

    “所以说……”肖祈握着茶盏的手微微收紧:“现在便是死无对证,无法求证了?”

    “是的,主子。所以,属下认为,当年之事必定有蹊跷。否则,卫国公府不至于行事如此缜密。”

    “越是完美的事物,却往往越令人怀疑。”肖祈不由轻声笑道:“即便是那无缝的鸡蛋,重压之下又岂有完卵?”

    “是,正如主子所言。而且主子知道,在百越王朝素有诸侯嫡长子必须进京为质,待成年后再送回的明文。多年在肖家的‘厚待’之下,诸侯的嫡长子均被养废,待送回继承父业后得以削弱藩国势力。卫国作为百越王朝的藩国,属下认为,卫国公有可能是为了不送卫翁主入京为质,而谎称他为女子。”

    肖祈深以为然:“我料那卫国公本想就此可以让他的孩子逃过一劫,但万万没想到却被父皇指婚给我肖祈。万般无奈之下,只能让卫南白出嫁。”

    “主子英明。”

    “黑耀,我现下不明白的就是,卫南白大可以用计不来百越,但他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千里迢迢嫁到百越,断送了自己未来的大好前程,这与当年卫国公的初衷完全违背,是为了什么?”肖祈无奈地笑了笑:“而他又是如何让自己身形与寻常女子无异?”

    “主子疑虑的也正是属下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黑耀点头:“当时刺杀卫国出嫁队伍里,也安插了我们的人,可是一切发生太快,连我们的人都被尽数除去,连尸骸都找不到。而有消息说,若不是那伙刺客,卫国公本也准备让卫翁主遇刺身亡,让他换个身份生活。”

    “这正是最让我困惑的地方之一。”肖祈眉头紧锁:“可我们现在有九分的把握,可以肯定卫南白是男扮女装,但他身上的谜团仍是太多了。”

    “主子,属下曾听天下第一阁名剑阁的阁主说过,江湖里曾在多年以前出现一种缩骨功,可以让人的身形发生变化,属下猜测……这卫翁主若是我们所猜测的月云生,作为神秘的江湖第一高手,他很可能……”

    闻言,肖祈的瞳孔紧缩,手中的杯子竟被他硬生生捏碎:“若是这样……”他失神地喃喃自语,若是这样……

    “主子!”黑耀见了,立刻跪下:“请主子息怒,保重身体。”

    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肖祈松开手后,杯子的碎片顿时落了一地。

    外头的沈大海听见里头这不寻常的声响,立刻焦急地问道:“殿下,您还好吗?”

    肖祈快速摆手,让黑耀先行离开,才开口道:“没事,是我不小心打翻了杯子。”

    “殿下,需要奴才让人来收拾吗?”

    肖祈从怀里抽出丝巾擦了擦手,走到门口打开门,瞅着沈大海:“你找人进去收拾一下吧。”

    “是……殿下,您的手受伤了?!”沈大海一抬头就看见肖祈的袖子上血迹斑斑,不由大惊:“奴才先去找太医来瞧瞧!”

    “我说了多少遍,遇事不要那么大惊小怪,不过是方才不小心被碎片割伤,不碍事。”肖祈云淡风轻地道。

    “殿下!”

    “好了好了,随便找个人来包扎吧。”肖祈知道若是不让沈大海找人来看看,他一定会唠叨没完没了,无奈之下只能妥协。

    沈大海立刻疾步出去找太医。

    肖祈站在那儿,透过院里那层层叠叠的竹影,望向偏殿。

    卫南白,如果你就是月云生,凭借你的手段,大可不必承受这巨大的风险。

    所以,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又是为什么,当初要应了这纸赐婚?

    而且……

    肖祈身侧的手微微攥紧。

    你……

    你为什么要屡次救我于危难?

    ~※~※~※~

    上元十七年,农历四月十五日,苦战数月的南蛮一战,终于在居庸山北侧大获全胜,镇国大将军冷千山率大军凯旋而归。冷千山作为当朝重臣之一,其妻镇国舒夫人乃当今陛下的胞妹,而嫡长女冷淑仪是当朝三皇子肖墨的正妃,这显赫的战功与家世,让肖墨与冷家一时间在京城里炙手可热,风头无两。

    本来皇帝准备在汤山设宴犒劳功臣,结果却因为皇帝身体微恙,而改成在奉天殿大宴群臣。恰逢四个藩王入京,本只有群臣参加的庆功宴,皇帝竟出乎意料地邀请了卫南白作为除太后、皇后、镇国舒夫人和三皇妃冷淑仪外的唯一女宾,代表卫国出席今晚的宴席。此举一出,朝野内外又是一阵喧哗。

    自卫国那十里红妆轰动京城后,女眷们更加羡慕卫南白和他这份这来之不易的荣耀。如今太子未定,肖墨文治武功出众,再加上这显赫的姻亲,臣工们原已心有计较,但现在因为皇帝这出乎意料的一举,不得不开始重新审视这九皇子肖祈的地位。

    尚宝司的人早早便在奉天殿里布置好,殿外象征皇家威仪的黄旗插满东西两侧,一时间整个宫里喜气洋洋,张灯结彩。

    晚宴开始,皇帝的车驾刚在奉天殿门口停稳,教坊司的人便开始奏大乐。皇帝与皇后一左一右搀着太后,分别在御座落座。几位皇子及藩王依次上殿,在御筵两边入席。而以冷千山和杜相为首的群臣也纷纷依次在殿内落座。(注28)

    当夜,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藩王与众皇子间的那一袭绯衣。分明只是一个还未出阁的闺中女子,但那举手投足间的气度却丝毫不逊这历练多年的藩王与皇子,这让从未见过卫南白的众人不由为之一惊。

    今儿卫南白虽衣着素淡但也是盛装出席,外罩天香绫绢所制的绯色花纹广袖敞口纱衣,里着一袭云纹曳地烟纱裙,如缎的黑发仅用一根白玉簪轻轻挽起。黑发绯衣,愈发衬得肌肤胜雪,黛眉如画,他曳步而来的时候,经过的地方都似有暗香浮动,竟有种美酒尚不醉人,人已自醉的感觉。即便以纱遮面,竟已硬生生把那满园牡丹都比了下去,气若幽兰,宛若仙子信步人间,此情此景如梦似幻,饶是六宫粉黛此时也不禁黯然失色。不仅皇上与皇后,连久不问世事的太后都忍不住看多了几眼。

    肖祈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卫南白,像是看呆了一般,半晌没能回过神。直到卫南白停在他身边,轻声喊了他一句,他才反应过来。可只要一想到他身边这人虽是个男子,看起来却比宫中最美的女子还要娇媚上几分,肖祈就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才行完礼入座,肖祈就发现宫里那些个大臣和皇子看着卫南白,眼珠子都像是要掉出来了,开始窃窃私语,似乎在为卫国公选的这夫婿感到遗憾。肖祈听了,心里没有由来的生起一股烦躁,恨不得把那人拖回丽正殿锁起来,省得他这么招蜂引蝶。

    察觉到肖祈的视线,卫南白微微偏头,“殿下,怎么了?”

    肖祈郁结地看着卫南白,他一个人在这生闷气,偏偏身边这个人还毫不知觉!

    第22章 【二零】

    《赐婚——第二十二章》

    蛋挞君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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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两人前几天因为杜云竹的事情,闹得有些不欢而散。但过了那么久,途中肖祈还让沈大海有意无意送了许多玩意儿到卫南白那里,想着那人的气也该过去了。果然今天一见,卫南白神色间好像并无不妥。肖祈知道他大概也没放在心上,不知为何心里头顿时松了口气。他偏头想了想,凤眼微微眯起,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瞅着卫南白:“文瑾,我发觉……”

    肖祈后来的声音似乎变得格外小,卫南白一下子没注意便没清楚他说了什么,不由皱了皱眉:“殿下,方才您说了什么?”

    瞧见肖祈变得有些不悦的样子,卫南白不由哑然失笑,复又特意多加了句:“阿祈,你看这宴席上的人太多,嘈杂得很。”

    听罢,肖祈脸色稍霁,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四周看了一圈儿,发现众人的余光都若有似无地频频往这边瞅,卫南白顿时面露难色,一时间竟也怔在那儿没动。

    肖祈见状,表情又开始晴转多云。

    恰逢光禄寺开始向皇帝与百官进献御筵,群臣的注意力都渐渐被音乐、美食和武舞吸引。卫南白深谙肖祈那不按理出牌的作风,生怕他会在宴席上使性子闹出什么事情,便趁机微微偏身,靠向肖祈那头:“阿祈,你刚刚想与我说什么?”

    眸子里闪过一丝明亮的得色,肖祈附身向前,凑到卫南白耳旁:“文瑾,方才我想说……”

    话音倏然顿住,灼热的唇瓣轻轻擦过他温凉的脸颊,卫南白的眼睛蓦地睁大。

    肖祈见了,喉头里发出一声极低、极轻的笑,眼带调侃地看着几乎僵在原地的卫南白:“文瑾,你还真可爱。”

    从肖祈鼻腔里喷涌而出的热气,似乎还久久徘徊在他的耳畔,不愿散去。让他整个人火烧火燎一般,连那白皙的耳尖顷刻间都变得鲜红欲滴。

    听到肖祈那满含笑意的声音,他才回过神,眸底顿时生起一抹愠色,扭头看向始作俑者。

    那人竟早已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自顾自满上一杯美酒,举起杯盏潇洒地一饮而尽后,还意犹未尽般的轻轻伸舌头舔了舔唇。

    尔后,他似乎察觉到卫南白的视线,慢慢转过身来,单手托着腮帮子似笑非笑地与他对望,另一只手又满上一杯,冲他举了举杯子,“文瑾,我看今夜这美酒与佳人,真真是赏心悦目极了。你说对吗?”那眉目间趾高气扬的样子,似乎无一不在向卫南白挑衅,本殿下就是调戏你了,就是欺负你了,你能奈我何?

    气极反笑,脸颊那侧仿佛还在发热,卫南白面纱下的薄唇轻翘,眸光掠过两人下方那装饰用的莲花池:“阿祈,这口舌之能偶尔为之尚可,若常常为之,便徒惹生非了。”

    肖祈闻言不可置否,忽然起身。一旁在为他布菜的宫女不由一惊,不解地看着他。肖祈丝毫不顾众人惊讶的目光,闲庭信步般地走到身后的花圃,伸手折下一朵开得最为繁艳芬馥的牡丹,慢慢踱步至卫南白面前,弯腰在他耳边轻声道:“人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注:29)文瑾,你看……”话音刚落,他冲卫南白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自然无比地把那朵粉白色的牡丹插在了他的鬓边。这下不仅他们周围的人,连御座上那几人都注意到他们,卫南白愣了愣,一时间也不知肖祈到底是何用意。

    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此举太喧哗夺众,肖祈起身后,合手朝皇帝一拱,朗声道:“皇祖母、父皇、母后,前儿个儿臣从采莲轩听来一曲戏文,说这牡丹乃是百花之王,天下无双艳,乃是人间第一香。(注30)今儿看来,也不过如此。”说着竟还回头,朝卫南白投去暧昧无比的一眼,“儿臣觉着,繁花三千,不如惜取眼前人,这人比花娇倒才是不变真理。”

    “休得胡闹!”听了这颠三倒四的话,皇帝见肖祈一副微醺的样子,不由皱眉斥责道,“在宴席上举止轻浮,当着藩王和众臣的面,这成何体统!”

    一旁的皇后和几位藩王听了,连忙为肖祈开脱了几句,皇帝看在他们的面子上才勉强放过肖祈。皇后这才松了口气,无奈地看了肖祈一眼。

    肖祈却浑然不知一般,大咧咧地又回到位置上坐下,对着卫南白举杯示意,随后把酒喝了个底朝天。

    卫南白哭笑不得地瞅着那像极了京中那些放浪形骸、纨绔子弟的肖祈,耳鬓旁的那朵娇艳的牡丹一时间真是摘也不是,不摘也不是。

    正巧御膳过后已经开始撤膳,数十宫娥在殿前献舞,杯盏琼露间绫罗翩飞,灯火璀璨,黄旗飘飘,一派盛世繁华之景。有了肖祈这个起头,再加上好几轮酒下肚,宴席上气氛顿时轻松了起来。众人开始纷纷祝酒言欢,皇后特意招了冷淑仪到身边,和太后一起低声说着体己话。

    西蜀藩王纳尔提似乎喝得有些高了,他先是给御座上的皇帝、皇子等人庆贺了一番,便走到杜阮他们席前又是一轮高谈阔论,才说了会儿话,他竟忽然转身,径直朝卫南白这头走了过来。

    这西蜀藩王纳尔提,向来臭名昭著,倚仗着自己西蜀日渐壮大的势力,近些年来颇有些目中无人。这番来朝,说是进贡,实则包含祸心,意欲找茬作乱。卫南白见了,心底顿时一沉。

    纳尔提手里提了壶酒,踉踉跄跄走到卫南白面前,大着舌头道,“本王听闻这卫国女子善舞,若凌波仙子。今日蒙皇帝陛下恩典,在这蕊宫阆苑,听钧天帝乐,(注31)不知本王能否有幸得见卫翁主一舞。”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这西蜀藩王向来我行我素,嗜酒爱色,众人听了他的话,都不由面面相觑,然后齐齐看向卫南白。

    皇帝蹙眉瞅着这西蜀藩王,虽纳尔提此举失态之极,但西蜀这些年势力强大,隐隐已成一方霸主之姿。因许多因素拘着,再加上他号称千杯不醉,此刻这孟浪一举说不定有什么深意,让皇帝一时间揣摩不清,所以也不好说什么,他微冷的目光扫过几位重臣与皇子,见他们此刻也是皱眉苦思。倒是另外几位藩王,见状开始打起圆场,硬是把这西蜀藩王给拉了回来,却不料纳尔提像是铁了心,非要闹着看卫南白跳舞。几位藩王为难的看着皇帝,气氛顿时陷入僵持之中。

    杜阮见了,不动声色地斟了杯酒,以袖为遮,仰头饮尽,掩去唇边凉薄的笑意。

    纳尔提不依不饶,宴上气氛陷入僵局。这舞,跳也不是,不跳也不是。此情此景,卫南白不由头疼地苦笑,他千算万算,却万万没想到自己竟就这样站到了风口浪尖。

    似乎感觉到卫南白的无奈,肖祈的余光扫过那西蜀藩王的时候竟带了一丝极其冰冷的寒意,让那本醉得厉害的纳尔提似有所觉般的浑身一颤,猛地朝这边看来,当下竟也安静了几分。

    肖墨沉吟良久,不言不语也看着他们这边,似乎也在观察着局势。

    忽然,肖祈把杯子‘砰’地一声放在桌上,猛地起身。众人见状皆是一震,莫非这九皇子要冲发一冠为红颜!可是……他们又看向冷着一张脸的皇帝和纳尔提。此事若处理不当,闹不好是要出大事的!

    只见肖祈甚是惬意地走到卫南白身边,微微俯身,伸手取下他鬓边那朵牡丹,放在鼻下似在轻嗅,“有道是,佳人舞点金钗溜,酒恶时拈花蕊嗅。别殿遥闻箫鼓奏。(注32)我前些日子听一小太监说起一个好玩的事情,说这世间脸□□子宽的人,多为山货。文瑾,今儿个我算是开了眼界了,都说人民是有大智慧的人,这可不正是么?(注33)”

    当即,宴席上的几位皇子和文臣全笑了,皇帝本欲饮酒,闻言顿时呛了一下,不由轻咳了几声。唯独那一介武夫纳尔提还一脸不解,在问身边几位藩王这脸□□子宽和那山货是何意,几位藩王却只是但笑不语,敷衍了事。卫南白听了,不由抿唇一笑。肖祈这话还当真是不留情分,纳尔提向来以他那大脸为豪。可他倒好,一副闲聊的样子就狠狠打了他的脸,讽刺他没见过世面,不自量力。而看纳尔提……似乎还全然不觉。

    肖祈晃了晃手中那朵牡丹,用唯有卫南白听见的声音,在那一瞬飞快地悄声问道:“文瑾,你愿不愿?”

    卫南白一愣,略带惊讶地看着肖祈。顿时明白他的话,只是……他问的竟不是,文瑾,你会不会?而是,你愿不愿……

    那一瞬,他心底忽然有一块久旱的禁地,在一瞬间被滋润填补,温暖如初。

    第23章 【二一】

    《赐婚第二十三章》

    蛋挞君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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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我说不愿呢……”调子里似有一丝微颤,卫南白垂眸,轻声问道。

    肖祈笑得轻狂,“那西蜀藩王是什么鬼,反正我从未听说过。”

    卫南白闻言不由笑出声,这连百越皇帝都不得不退让三分的藩王,到了肖祈口中竟像是那些无名小辈,不值一提。似乎只要他不愿,他便可以不管不顾,不理不睬。

    那一刻,仿佛时光交错,无论是哪一世,他都这样,没有任何理由站在他那一边。

    卫南白慢慢抬头,与肖祈对望,随即他清冷的声音缓缓响彻大殿里的每一个角落:“此剑舞,名为战八方。献于太后、陛下、皇后、诸位皇宫大臣,还有为百越浴血奋战的各位将士。以此舞贺百越在南蛮一战中大获全胜,冷将军凯旋归朝。”

    说着,卫南白起身,慢慢走到大殿中央,朝皇帝跪下,“百越将士执枪血战八方,誓守山河多娇。(注34)仅以此舞祈愿天恩,沐降吉祥,百越国运日昌,黎民福祥。(注35)”

    “好,好,好,说得好。”皇帝闻言龙颜大悦,连道三个‘好’字,尔后更是亲自起身下来扶起卫南白:“执枪血战八方,誓守山河多娇。战八方,这名字甚好。”

    众皇宫大臣见状,不由纷纷起身,朝皇帝跪下,高声大喝:“愿我百越,国运日昌,黎民福祥!”

    “愿我百越,国运日昌,黎民福祥!”

    “愿我百越,国运日昌,黎民福祥!”

    “愿我百越,国运日昌,黎民福祥!”

    ……

    待众人都起身落座后,肖墨的目光微暗,意味不明地盯着大殿正中央,那傲然而立的卫南白看。而一旁的杜阮见了,心中似有针刺,眸底顿时寒光四溢。

    ~※~※~※~

    “阿祈,可否借你……”

    卫南白的话还没说完,肖祈便了然一笑。随手把那朵牡丹别在胸前,低头把自己的赤霄剑从腰间解下,微微一扬手就扔给了卫南白。

    这把赤霄,传说是帝道之剑,剑鞘以七彩珠和九华玉为饰,刃上常若霜雪,光采射人。(注36)此剑原为萧淑妃家传宝物,后在皇帝五十寿诞时,萧家把赤霄献给他作为贺礼。但在六年前,萧淑妃在京郊十里长亭遇刺,香消玉殒,尔后皇帝便把这把剑赐给悲痛欲绝的肖祈,从此,这把剑便与他形影不离,无论在哪里,从不轻易离身。但也因为此剑的含义,曾在朝野内外掀起了轩然大波……而皇后他们也因此开始重视这个不起眼的皇子,处心积虑要除去他。

    卫南白不由轻叹一声,皇帝原为护他平安,却无意中把肖祈推到了众人瞩目的位置,待他发现后,大错已成,他也只能以这些年的冷待企图挽回,而肖祈也只能更加低调,不断的自我放逐,以求一线生机。

    上一世,肖祈因病重无法随他出征,临行前便把这把赤霄送给了他。却没想到,也正是它,陪着他,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赤霄仿佛感受到卫南白此刻微妙的情绪波动,上面的光华竟变得温润不少,似乎在安慰他。卫南白一愣,握紧剑的手慢慢收紧……因着这把触手温凉的剑,原本略有起伏的情绪,竟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微微勾唇,步子微动,想过去让宫中乐师换成普通的武曲,力求不出挑,但也没有毛病。但肖祈竟然随手从乐师那里中拿过一管玉箫,试了几个调子。

    卫南白心底一惊,那小半阙乐章赫然出自《秦王破阵乐》。

    虽然方才那些话说的漂亮,但这献舞本来已是屈辱,难道肖祈会不知道?他这样……这是要自折身份,为他伴曲?卫南白望向皇帝,果然见他不由皱了皱眉。

    “喜庆之日,美人美景美酒,果然畅快!”恍若对这一切都全然不知,肖祈笑了笑,看向宴席之上的肖墨:“三哥,听闻你琴技高超,所奏之曲入骨三分,造诣非同凡响。今儿不知臣弟能否有幸请三哥演奏一曲,与臣弟、卫翁主一起共贺南蛮大捷?”

    众人没想到今儿个这宴席竟是这般跌宕起伏,闻言顿时齐齐看向肖墨。感觉到上头那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卫南白心底顿时一乱。

    放下酒杯,肖墨闻言淡淡瞥了一眼肖祈,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蓦然心惊,当众人都以为他要拒绝这折辱身份之事的时候,却见肖墨慢慢起身,他一身银丝云纹滚边的深色常服,以暗红色金丝腰封为束,那浑然天成的气度愈发衬托出他的龙章凤姿,器宇轩昂。

    乐师们见状,立刻全部退了下去。偌大的殿内,只留三人,一琴,一萧,一舞。

    肖墨在经过卫南白身边的时候,似乎微微停了片刻,随后便看向肖祈,语调却听不出喜怒:“九弟盛情相邀,为兄岂有拒绝之理。”

    “三哥果然爽快,难得我们兄弟齐聚一堂,今儿便好好热闹热闹。”肖祈大笑,眉目间英气风发,然后竟故意走过去纳尔提那边,用萧轻敲他的桌案:“西蜀藩王,这梵音仙乐也只能在这八方来贡的百越能见着,若不是南蛮大捷,恐怕你一辈子都无缘得见《战八方》,等会记得睁大眼睛看好了。”这一番话无礼之极,加上适才的暗讽,顿时众人不由会心一笑。

    ……

    “卫翁主,这一曲,若非是你,我定不会应。”

    适才肖墨经过卫南白身边的时候,竟这样轻声说道。等他抬头,那人却已然走远。

    卫南白不敢置信地猛地转头,盯着此刻正低头调琴的那人。

    大红宫灯下,肖墨面如冠玉,气度风华,俊美如同画里走出来的谪仙。

    肖墨,肖墨,肖墨……卫南白此刻一颗心全然已乱。

    自肖墨愿为卫南白奏曲开始,杜阮嫉恨的目光便随之而来,可卫南白却已顾及不上。

    皇上、皇后、藩王、皇子、皇宫重臣、还有那十里红妆……

    错、错、错,全都错了,此生本欲避世救人,竟这样阴差阳错,再次走到这万众瞩目的位置。

    卫南白无力地闭眼仰头,任那灯火通明,万千金光渡了一身。

    罢、罢、罢。

    长袖轻垂,乐声已起。

    若万般逃避,却还逃不过,那便……

    虚空中寒光一闪,剑已然出鞘!

    宽大的衣袂在那慷慨激昂的古曲中旋舞纷飞,脚下如龙行虎步,舞步间潇洒英武,一把赤霄若长虹游龙,行云流水,像是游龙戏凤人间。看得众人目不暇接,惊叹声连连!

    几番让人眼花缭乱的扫弦后,琴音、箫声随着剑舞愈发震撼人心,佛金戈铁马跃然眼前,气势雄浑,感天动地。随后,肖祈看着卫南白,想起他那日竹林中的一曲渔樵问答,箫声微变,而卫南白在那一瞬仿佛心意相通,随之双脚急速旋转,一把赤霄舞得潇洒写意,散开的裙裾如同那盛开的花朵,一层一层渐次盛放开来,英武中不失柔美。肖墨察觉后,抬眼看了一眼卫南白,琴音也少了几分肃杀豪情。

    这前半曲剑舞让人不由豪气众生,想起战场杀敌的荡气回肠,而后半曲不禁让人留恋那□□添香,烛下长生相伴的温情缱绻。一时间,众人念起刚才那气势恢宏的齐声高呼,唯愿百越江山,年年岁岁如今日一般盛世繁华!

    正当众人沉浸在这剑舞之中,席上的杜阮忽然起身,见上头皇帝等人略似不解,他只是弯唇一笑,从旁边拾起一把琵琶,与肖祈、肖墨等人对视一眼,便十指轻动,追着他们琴音舞步而上。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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