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节
晴空 作者:筱禾
第7节
“你现在在哪儿呢？”超越问。
“家啊。”
“那你老婆呢？你跟她说了没有？她开车带你去啊。”
“不用。明天去医院看看。”
“要不我现在去外面打个车接你……不过现在这时间出租不好找，要不找王赓吧，让他帮个忙……”超越非常担心。
“不用，要找可以找苏勇，真不需要，跟你说说，感觉好多了。”苏伟很坚决地回答，他这样说着也坚信自己没有严重问题。而超越的态度让苏伟得到了某种并不实际，却很重要的安慰：如果自己真的病情严重，他还有孟超越可以商量。
超越想第二天想到公司请个假，然后出来陪苏伟去医院。苏伟坚持说不需要，他们看病很方便。于是那天超越就一整天用手机遥控，想知道苏伟此刻进了哪个诊室，准备做什么检查。苏伟告诉超越，医生的初步诊断是心脏传导阻滞，通常是先天性的，由于并不严重所以起初不被发现，随着年龄增长工作劳累等因素被发现，甚至有些变得严重起来。但目前看无须太多治疗，只要戒除烟，咖啡，茶之类的东西，并且依然要加强锻炼身体。超越听后也和苏伟一样算是松了一口气，特别高兴。
李雯那天下午打来一个电话，问苏伟去医院了没有，苏伟如实回答，并告知检查诊断结果，李雯回答：“我就知道没事，让我说中了吧。”苏伟实在是无法告诉李雯，对于也算军人，原本健身锻炼，感觉如同20岁的自己， 突然被病痛困扰，发现自己如此虚弱时的那种恐慌和沮丧。
接下来的那些天，苏伟并没找超越开房，但他们几乎天天在健身房见面，有时跑步，有时游泳，或者就聊一会儿……苏伟告诉超越，医生说人的机体都要有个适应期，刚刚有不适感觉时候身体会很不适应，以后症状会慢慢减轻。
“那你现在对那种感觉适应了？”超越问。
“好像是，有时候什么感觉都没有，有时候又回来了。不过反正不用担心是心脏病了。”苏伟回答。
“对了，咱们爬山吧，或者看个电影，听场音乐会啥的，你有时间没有？”超越想到的就是找些苏伟喜欢的事情做。
“……看情况吧。”苏伟想了想，回答。
“我妈说她过完春节就回去……”超越说：“咱俩就不用每天都跑健身房见面了……哎，我真是个不孝子，天天盼着她回去……”
“我还以为她会让你陪她回老家过节。”
“她说就在北京过了，回去那些来串门亲戚不是问她的事就是问我怎么还不结婚，也可烦人了。”
苏伟想了想，突然笑着说：“要不我大年初一或者初二去看你。”
“……你是说咱俩找个旅店？”
“找什么旅店，就是去你那里，给你妈拜年。”
超越很意外，然后他笑了：“你是要见家长？！……可我怎么介绍你啊？”
“就说是在北京认识的一个朋友呗。你不敢？”
“当然敢……天啊，这怎么跟我幻想的一样！我还瞎幻想过，比如有一天我妈知道我是gay，她也能接受，我妈现在好像根本无所谓我结婚还是不结婚，她觉得结婚不如自己生活。然后我妈见了你，她觉得你可靠也喜欢你，觉得咱们一定能长长久久……不过不能跟他讲你有家有老婆孩子，她肯定急眼了。”
苏伟凝视超越，认真听着，当听到超越的幻想，他显得很意外，之后他又微微笑了起来。不过他并没有回应什么。
超越现在挺怕苏伟不说话，他想他一定是不高兴了，超越想转移话题，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超越其实更想问问苏伟，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作爱了，难道苏伟就真的一点不想嘛。此刻超越对自己也挺诧异，他发觉自己不会象过去那样挑逗苏伟，随便说个什么或者做几个动作，苏伟就会性起……也许是因为此刻他们在健身中心，周围有其他人，超越这样给自己解释……
大年初二，苏伟真的带上年货来给超越母亲拜年。俩人按照之前编好的瞎话，告诉超越母亲，超越之前的工作与苏伟单位有短暂的合作关系，这样认识并一直保持友谊。为了这次见面，超越紧张了好几天，他有些恐慌，可喜悦让恐慌都变成了兴奋刺激。
不过现实总是和幻想里的场景相去甚远。那天超越都能感觉到苏伟紧张之下的努力表现，自己母亲带着茫然的客套，自己慌乱中就只会傻笑，以及整个气氛的怪异尴尬。不过等苏伟走了以后，超越母亲倒是看起来挺高兴，但她不是对苏伟有多大兴趣，而是为背井离乡孤苦伶仃过个年，居然还能有人来给她拜年而高兴。
超越一句也没敢问母亲对苏伟有什么印象，他只有去问苏伟。苏伟说去之前很怵，不过好坏就这样了。
“切，我还以为你多有信心呢，怵你还来？！”超越说。
“不来就会一直怕下去，去了不就不怵了。”
“你觉得我妈对你怎么样？”
“正常呗。”苏伟回答。
超越不明白正常是什么意思，他更希望听到苏伟说些好听的，说些他想像中期待的，未来有一天他妈也许会认同接受他们，他们会长长久久……
超越攒足勇气，开口：“现在咱们都放假，找个旅店过一夜。”
“算了，过节出来不方便，我也想陪陪孩子。”苏伟回答。
超越沉默。
“等上班后，我找个时间。春天我想咱们再出去玩几天，咱把时间安排一下，之前把假请好……”苏伟很有计划地，按照他的时间表盘算着。
超越听着，只觉得心灰意冷。他只能选择沉默。
“对了，我跟你说，我跟我弟出柜了。”苏伟来了一句。
超越很震惊：“啊？为什么？什么时候？”
“就大年三十晚上。”苏伟平静回答。
第三十二章
大年夜那天，苏伟先是和李雯一切带着孩子和李雯父母去外面酒店吃的年夜饭，之后苏伟全家又来到苏伟父母这边看电视，守岁，留宿。苏勇自然一直留在父母这边，到了夜深人静其他人都入睡，兄弟俩人闲聊。
“你们没过来前，妈又旁敲侧击我没有个能带回来的女朋友。”苏勇说，有些发牢骚般。
“你不是打定主意要找个能结婚的对象。”
“实际操作起来不行，觉得没意思。俩人只要住一起就开始有矛盾，然后或者我妥协，或者闹纷争让她妥协，这个太没意思了，我宁可一个人生活也不能就这么结婚，那简直就是自残。”
苏伟沉默听着。他心想他这弟弟实在是太不缺女人，所以婚姻对于他来说可能真的是牢笼和煎熬，等终于有一天他感觉到孤独寂寞，苏伟不知道那时苏勇会不会希望身边有一个陪伴他的人，会不会为了不再孤独寂寞而妥协……苏伟想到他当初和李雯相亲而认识，然后结婚……苏伟更想到超越，他一点都不是因为怕孤独寂寞而愿意为超越妥协，而所谓不想失去，还是因为自己的心需要对方……苏伟也搞不懂了。
“真庆幸我不是独生子，老爹老妈有你，传统而幸福，他们也自足了。”苏勇接着说。
“你别这么想……”苏勇听着厌烦，他马上反驳：“……严格说我都没有你传统，说不定哪天我就和你嫂子离婚了。”
苏勇当时都沉默了，这种沉默让苏伟更加冲动，他完全没注视苏勇，继续说：“我根本不喜欢女的，结婚后才知道，明白。”
寂静中，苏伟能听到弟弟喘息的声音。
苏伟必须开口说点什么：“所以你结婚还是不结婚我都能理解支持，但别总觉得是因为我，你就可以一辈子单身。”苏伟说着，这才专头看看身边的小自己八岁的弟弟。却苏勇顿时移开一直注视苏伟的目光。
苏勇象是深呼吸，更象是长出口气，过了半天：“哥……你让我缓缓，太意外了……如果说我周围有……”苏勇好像在措辞：“如果我周围同学同事有gay，多少能有所猜疑，可你……也太不象了吧。”
苏伟对苏勇的这句评价很受用，可受用之后也没啥可说的。
“你想告诉嫂子？想离婚？”
“暂时没有……没想好。”苏伟回答。
“你想先告诉我？”苏勇又问。
“没想过，就刚才说话时候突然说出来了。”
苏勇再次叹气：“太震惊了……你不会告诉老爸老妈吧？”
“肯定不会。”
“不过你要是告诉嫂子，难保她不说给爸妈……”苏勇说这句时候，兄弟二人四目相对：“真的别让咱父母知道，我怕他们受不了……”
苏伟沉默。
“这算我请求你。哥！”苏勇口气加重，很严肃地：“无论如何不能让老爸老妈知道……至于其他的……我都挺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说一声。 ”
“我比你更不愿意让爸妈知道。”苏伟回答。
兄弟俩再次陷入沉默，苏伟以为苏勇那边睡着了，可突然听他问：“哥你不会是自己搞错了吧？”
“我倒巴不得搞错了，赶紧睡觉吧。”苏伟回答。
超越送走了他天天期盼她回老家的母亲回到自己的小窝，倒突然之间感觉特别冷清和难过。他开始后悔自己没带母亲多玩几处景点，没品尝到北京的美食……家里到处都是母亲帮他打点的影子，给他买的花生奶糖，包的酸菜饺子冻在冰箱里……超越的内疚让他恨自己：这世界上还有谁能这么对待自己，可自己却希望她早点离开北京，离自己的生活远些……
母亲的走并没有换来苏伟的到来，他似乎最近非常忙，忙到都没时间过来一趟。那天晚上已经很晚了，苏伟突然微信里给超越留言：“现在有点时间了，我想跟你聊天，我想把另外那副字写完，可我现在应该睡觉了，否则又怕喘气不舒服。你说我该干什么？”
超越看到留言后特别高兴，他马上回复：“你应该睡觉，不过嘛……我更希望你跟我腻着，要不你还是写那副字吧，我还等着挂墙上呢。”写完这段字，超越还给苏伟一个坏笑奸笑的表情。
苏伟没有回应。
过了一会儿，苏伟回了一句：“我不高兴听你这么说。”
超越懵了：“你怎么了？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可能不太舒服，但又想你，算了。”
“天啊，可我也不知道啊！你身体怎么样？现在说话方便吗？”
“不方便，说话李雯都能听到。算了不聊了，我休息了。”
超越拿着手机呆在那里，呆呆地看着那几句对话，感受着已经不在那边的苏伟，他心理骂：“这都他妈的什么事啊！”
节下来两天，苏伟别说电话，就连一个字的留言都没有，即便超越给他短信微信问候，苏伟都不搭理。于是超越打过去电话，在苏伟还没发出声音前，开口问：“你是不是想跟我分手？”
“我没那意思。”苏伟回答。
“那你怎么两天理都不理我？！你这不就是要分手嘛！”
“我不想说话就是要分手啊？”
超越此刻已经有些急眼：“我也看出来了，你现在是特别的烦我，我说什么都让你讨厌！”
“你瞎说什么？我就是觉得你挺不在乎我的，你更在乎我能陪你……”
超越打断：“你是说那天晚上拉着你聊天写字？！我就是开个玩笑，如果你要休息我当然希望你休息！”
“我知道。我就是有点不高兴，不过一想也不能怪你，你又不在我身边，看不到也感觉不到我的感觉，我那天晚上就觉得特别累。没事了，过去了。”
苏伟的解释没有让孟超越感觉到一丝的舒心，恰恰相反，超越感觉苏伟对俩人的关系已经是种负担，他正在失去苏伟，果然是真的有那么一天，自己再没有任何能吸引住苏伟的东西了……
苏伟确实那两天不想搭理超越，他就觉得所有的事情都让他有些烦躁。当然首当其冲的是自己出现心脏传导问题，医生的诊断让苏伟放心，却不能帮助苏伟改善随时随刻都逃避不开的不适感受。这让苏伟非常沮丧。
对弟弟出柜完全不是苏伟计划内的，他事后想想也许和自己生病有关。苏勇那坚决不能让父母知道的态度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就象自己这检查出的小毛病，也绝对不会告诉父母，让他们跟着担忧。可苏伟也因此感觉事情到此为止，他什么也做不了，改变不了……
和超越在一起四年，苏伟突然发现此刻他就想每天下班回家，和超越做饭吃饭，之后各忙各的，不需要很负担地拿出额外的精力去证明他们在一起，他们相爱。超越能一直在自己身边，需要的时候能随时抱他亲他，也许这就是苏伟想要的全部。
苏伟还想着按照原计划，下个周五周六两天俩人好好在一起，他们真的很久没做爱了。苏伟跟妻子李雯做的时候会想到黄片，性虐，虚幻的小帅哥，而每次自己手的时候苏伟很肆意地只想着怎么搞孟超越……
第三十三章
超越曾经说比起用那些买来的性玩具，他更喜欢苏伟在家里随意找来个什么就当做情趣工具，这让他有被苏伟随意践踏的刺激和快感……苏伟还记得超越说完这话，笑着转过身，用枕头盖住自己的头……无论超越的语言还是动作，都让苏伟当时笑着翻身顺势压住超越，把他按在身下亲吻他。
苏伟通过网络默默学习，潜水观摩，并结合自慰时候的突发奇想，他生出一两个好点子，他一想到这点子用在超越身，他们一起实践，苏伟恨不得当晚就去找孟超越，不过他还是要忍，忍到说好的，星期五他们见面时候。
苏伟早有所察觉，如果自己去超越的小屋，或者他们找旅店只作爱不留宿，超越总是躺在床上，安静地看着自己穿衣服，准备离开。超越流露出让苏伟很敏感，很不舒服的平静。
超越从老家回来后的那次约会，苏伟说：“那我先走了……”
“好。”超越看着他，语气很淡地回答。
苏伟实在感觉很难就这么走出去，他坐到床边，抚摸着超越的脸庞，说：“咱俩在一起四年，也许感觉平淡了但其实更难以割舍。”
“我不平淡，喜欢你的感觉就跟原来一样……”超越回答：“我要是平淡了就不会看着你着急走这么舍不得。
苏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解释一句：平淡不是感情淡了，似乎没有必要，因为那不是重点，而重点是他那一刻必须走，因为他跟李雯说他只是忙工作，而不是出差，外面过夜留宿。
这样的重点让苏伟不再说什么地离开超越，他想如果下次他们约会，一定要能踏实住一两宿。
周五下午，王赓亮亮小春，王赓男友，还有亮亮的好基友kev聚在一起，在王赓家吃饭打牌，王赓主动叫上超越，并让超越也带上苏伟。相对近来那些特别负面的感觉，超越那天算是心情好，因为苏伟终于要跟他一起过周末。超越想苏伟肯定也愿意和大家热闹，自己也应该有那个肚量，之后两人一定很幸福地享受二人世界。于是超越答应过去凑热闹。
相比超越，苏伟算爱打牌，不过他打牌没那么认真严肃，输了赢了都嘻嘻哈哈笑过。超越游戏玩得没话说，可打牌不行，而且他也兴趣不大，他更喜欢闲扯，并随时看看在那傻笑欢乐的苏伟，超越觉得也满足了。
在这个朋友圈里kev算跟大伙没那么熟的，人也有点放不开，也凑不到牌桌上，于是跟超越聊天。大家开始还聊些典型话题，比如男星，购物，之后就从去香港购物说起，聊到港人对大陆人的歧视，之后从手撕鬼子的抗日神剧，说起反日情绪。牌桌上其他人也跟着七嘴八舌说几句。
“我现在是在日本公司里做嘛，经常去日本出差，哎，有些话真的是……” kev说得慢条斯理，可脸上表情丰富，好像带着似笑非笑的愁苦：“什么岛不岛的，谁真在乎，不过是借着个由头发泄一下内心的不满情绪。
“在乎还是真在乎吧，只不过表达在乎的方式不一样。”超越反驳。
亮亮那一边打牌一边也开口：“我也不信他们是真的为了那岛，岛要回来了又怎么样，也解决不聊民生问题，照样城管打人，照样强拆。”
“这一码归一码，民生，社会不公固然重要，但领土问题也不能随便让步吧。否则养军队研发先进武器装备干吗！”超越觉得他的反驳不仅仅是表达自己的想法，也是为了维护苏伟。超越扭头瞥了苏伟一眼，苏伟好像事不关己，两只色眼看看亮亮又瞄向kev……
亮亮那天聚会明显看出是精心打扮过的，脸上皮肤光滑，头发也是整得有型有款，而kev大冬天的穿了一件单薄，低胸，胸前小扣子处还都裂开，就差露出乳头的针织衫，那不知道什么质地的衣服也衬得kev那据他自己说天天两小时炼出的胸大肌硬邦邦挺翘着鼓囊着，好像女人的两只大奶子，颤颤巍巍，呼之欲出。
“这事情不是这么说的……” kev继续和超越争论：“政府养军队抵御外侵，那是它职责所在，但为了制造舆论利用老百姓闹，结果发现失控。这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可不是嘛，弄得我那几天都不敢开我那车子出门……”小春那边也随声附和。
此刻超越是那么希望苏伟能说点什么，可苏伟就是沉默打牌。
不过亮亮小春毕竟和超越熟识，很快就不再争论，而kev还继续认真地说着他的观点，直到王赓说其他话题打断了kev。从王赓家出来，苏伟超越在马路上打车，超越就那么站着，苏伟一直试图拦到出租。
“拦不到算了，走过去坐地铁一样。”超越说。
苏伟没答腔，继续等出租。
“我说什么对你来说都很烦是吧？”超越说。
“什么？！”苏伟皱着眉头，瞪着眼睛问。
超越在路灯下看着苏伟的表情：“我就这么让你讨厌？”
“谁讨厌你了？！又他妈怎么了你？！从王赓家出来我就知道你又不高兴！”苏伟语气粗鲁。
“刚才在王赓家看我和小春亮亮他们争论，你就是成心针对我！”超越也粗声说道。
苏伟满脸茫然：“我针对你什么了？……你们讨论什么钓鱼岛，我什么都没说啊。”
“你为什么不说？”
苏伟更加张口结舌：“……我要说什么？”
“同意我啊！至少挺我一下你应该做到吧。”
“……”苏伟彻底晕了。
“你明明同意我，可你就是不说，因为你怕伤到亮亮小春，但你可以完全不在乎我的感受。” 超越说着，他感觉自己的屈辱已经忍到不能再忍。
苏伟依然目瞪口呆地注视超越，听着他的话语，半天说不出话。
看苏伟这样的表现，超越也随之让了步：“算了，你不帮我，更在乎别人，我也能理解……”
“你理解什么啊？！”苏伟开腔了：“你听着，第一，我就没觉得这是个事儿，你们不就瞎聊天嘛，说到哪儿算哪儿。第二，我更不会明明同意你，却不说话，我不是那样的人。”
“你同意他们？！！”超越几乎惊呼。
“他们说的有一定道理，你们只不过说的角度不同。”
“你算了吧你！……”超越说着几乎委屈地要哭，可他几乎冷笑出来：“你心里怎么想的我知道。”
苏伟感觉他都快气疯了，脱口骂道：“你他妈的有病啊你！”
“谁他妈的有病啊？！”超越回骂。
……
接着孟超越说了很多，说如果有人跟苏伟争论，自己无论什么观点，一定会维护苏伟，一定不会让他被众人反驳，奚落。苏伟一直沉默。
“你怎么不说话了？”超越问。
“……你现在居然跟我对骂了……”苏伟悠悠地开口。
超越也有点懵：“……谁跟你对骂了？……我也是心里太委屈……”
苏伟做个深呼吸，依然缓慢，平静般说：“你变了……你对我的感情也到头了吧……”
“没有！我没变，是你变了……”超越在说的时候，感觉眼泪直要往眼眶涌。
苏伟转过身，不再与超越对视，他觉得已经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不知道是伤心还是绝望，但无论如何他不想对超越流露。
“我今晚就不去你那儿了。”苏伟再次平静开口，转过身。
超越听后，顿时火气窜升，回答：“随便！”
“咱们都好好想一想，都冷静冷静……”
“我很冷静。”超越回答。
苏伟在路灯下凝视超越片刻，然后他转过头再次看向马路上的出租车，恰巧一辆空车驶过，苏伟拦下它。
“先送你回去……”苏伟提议。
“不需要，我自己坐地铁。”超越说完，头也不回地径直地往前走去。
第三十四章
游泳教练对苏伟说，哥哥在游泳方面还是有些天赋，不应该仅仅作为强身健体，改善疾病之用，应该严肃对待，至少未来没准用来高考加分等等，于是苏伟开始带着兄妹俩参加一些比赛，而在赛事中，苏伟体会着他一向喜欢的竞技比赛的激动刺激，体会着名副其实的参与感，更体会着子女给他带来的自豪和无法克制的期望……
“你还说什么不要给他们太多压力，要放任自流地养，现在你怎么也逼他们参加比赛了。”苏伟带孩子回来后，李雯说道。这是他们夫妻在教育孩子问题上一直以来的分歧。
“错。”苏伟反驳：“逼迫他们做一些事情是怕他们现在还小，控制不住自己，养成意志力薄弱，懒散的坏习惯。但如果他们真的不喜欢做什么，我不会强迫。他们这辈子自己感觉健康快乐，我就很自足。”
妻子李雯半嘲笑地“你就说得好听，他们要是觉得天天啃老，泡吧，酗酒，吸毒快乐，你能知足吗？！”
“你这就是抬杠。他们观念里只要懂得自食其力，有健康的体魄，健康的生活，良好的人际关系，他们那样生活他就不会快乐！”
李雯丝毫不示弱：“我不抬杠，假如有一天哥哥做个厨师，妹妹当个服务员，你知足嘛？”
此刻苏伟不再那里理直气壮，他想了片刻，回答：“他们只要工作努力过得开心，理性上绝对支持。”
“切，说得跟真的似的。”李雯笑着，并流露出不以为然：“我发觉你现在变得特别怪。刚结婚那时候你还说将来你的儿子不能差过你，要上最一流的名校，突然间就都变了……”
妻子李雯的话让苏伟怔了片刻，也没和老婆争论下去，因为李雯说得确实有道理，他变了很多……如今苏伟依然对儿女的未来有很多期望，特别是看到俩孩子学习成绩优异，很多课外的活动也做得有模有样，期待子女比自己出色的愿望，那份比自己出色还感觉自豪的心态是那么自然而然地产生。
但是，假如，哥哥或者妹妹有一天就如同妻子说的那样，去做个厨师去开个小店，苏伟一点不觉得遗憾，他只要知道他们愿意过那样的生活，只要知道他们自己感觉快乐，他会跟他们一样感受到快乐。
苏伟想，认识到自己是个同志，认同自己是个同志，如果说这是老天给他的意外“惊喜”，那么目前看最大的受益者是自己挚爱的一对儿女，苏伟感叹却也感觉满足。
心脏偶尔出现的不适感还是会影响到苏伟的情绪，这情绪让他感觉累，倦，他带着这样的乏力疲倦去想自己和超越，他能想到的就是超越开始跟他对骂，超越对自己的不满，俩人从这段感情中获取的快乐越来越少，他隐隐地感觉是该放弃的时候了，而自己如果放弃，他断定这段感情必然结束，因为他断定孟超越对待俩人感情问题的态度是非常冷酷的，或许他要的真是被全心爱的感觉，而不是他苏伟这个人。
苏伟对自己那天临时决定取消他们的约会的做法没有一丝后悔，对于让两人先冷静冷静的处理更是感觉非常正确，他不想再冲动，如同之前那次，冲动之下说出分手。他还是想和超越好好谈谈，或者说他们应该交流，至于交流什么，苏伟并不知道，甚至都不愿意去想，他只想听超越要表达什么。
超越那晚几次强忍住涌上来的眼泪回到家，他看看自己精心打扫收拾的房间，因为苏伟不喜欢厚重被子而换好的轻薄棉被，他还买了酒，买来苏伟喜欢用来下酒的腰果开心果，当然他更多感受到的是自己曾有的满心期待，是恨不得把自己能给到苏伟就都给他的那份心……
可他换来的，得到的是失去，是一无所有。
不过无论孟超越是感觉好像死亡一般的绝望，还是那几吨重的委屈，只要苏伟还找他，他顿时好像看到了光明。那晚他们视频。
“你那边方便吗？”超越问。
“李雯带孩子去她妈那，本来我准备去接他们，刚电话里说今晚睡那边了。”
超越强打精神，但他还是冲苏伟笑笑，他希望苏伟看到自己笑而高兴。
可苏伟没有笑脸。
“昨天李雯看电视说一个什么演员是同性恋，我就说同性恋没什么不好。正常。”苏伟开腔。
“啊！你疯了？！你这是要跟她出柜的节奏啊。那她什么反映？”
“没说什么。”
“我还一直想问你，你跟你弟弟现在都挺好吧？”超越问。
“有点怪，那天在我父母那边说起李雯姐姐有可能给她联系了一个工作的机会，我说如果联系成功能签下证，她愿意去就去，孩子我带。我弟弟看我那眼神稀奇古怪的。”
超越闻听，忍不住叹气：“与其这样，还不如不告诉他。不过你老婆真的要出国？”
“不可能，我就是辞职也不能出国，除非我们离婚。她自己根本就不想出国。”
“那干吗还张罗这事？”超越问。
“是想短期住住看吧，就当作旅游一趟。”苏伟回答着，好像还低头摆弄着有点什么问题的椅子。
“今天感觉怎么样？没有心脏难受吧？”超越问。只要苏伟不提那天的事，超越是断然不敢提。
“没有，都挺好……”苏伟回答，然后抬头：“说说那天的事……”
超越感觉心扑腾扑腾地跳起来，但他看着屏幕上的苏伟，平静低声回答：“说吧。”
“你真把我气坏了……”苏伟说。
“我也很气，而且很伤心。”超越一点也不让步。
“你说你无理取闹吃干醋，现在这些我都能理解，而且我愿意，我觉得应该的。但你说我就为了针对你所以不吭声，为了针对你所以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你这是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如果是这样的人，你觉得跟我在一起还有什么意思？”
超越听苏伟说，顿时所有的委屈和愤恨涌上心头：“第一我不是无理取闹，事实明摆着。第二我不是说你是有意的，你可能自己完全没意识到，但你在王赓小春亮亮面前就是不一样。”
苏伟也顿时火气：“那天跟你叫板的是kev好吧，难道你怀疑我对他欣赏喜欢了？”
“但你不会为了我得罪人。”
“明明观点上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可反驳的，你让我反驳，我做不出来。”
超越看着苏伟那理直气壮，坚定的表情，他觉的自己的委屈已经忍无可忍，悠悠开口：“可我为了你，已经什么朋友都没有了。
苏伟瞪着眼睛半天没说话：“你不是说过不在乎你那些朋友嘛？！
“因为我更在乎你！只要让你高兴，我不怕得罪任何人。可现在他们那些人谁还把我放眼里，都觉得我这个人小心眼，做事不地道，不在乎朋友，这都是因为你……”超越不知道自己的心，自己所有的那些忍耐怎么能让苏伟明白。
苏伟恶狠狠地开口：“那都是因为你他妈的无能！……”
超越呆呆地看着屏幕，他顿感呼吸都不顺畅。
“我挺感谢跟着你认识你这些朋友，不象在身边的人，单位的同事，相互之间没有利害关系，就是纯粹聚在一起放松本性，哪儿他妈的那么复杂！……”
苏伟说着，依然怒视超越：“再者说了，人和人聚在一起，总会有这事那事上的分歧，或者争论几句，或者低个头就过去了。而且自己也许哪句话没说好就得罪谁了，我有一次不是也说话得罪人，对我有看法。可如果还想在这个群体里，还想继续有这个朋友，那就自己慢慢努力弥补，让别人明白看到你的真诚。”
超越注视着屏幕，可他脑子里都是苏伟那句“你他妈的无能”。他想也许这就是苏伟跟自己好了四年给自己下的一个结论。
超越对苏伟轻轻地，冷静地笑笑。
苏伟那边还在激动地，甚至有些失态地，滔滔不绝：“作为成年人，都应该有这个能力去应对这些问题。我希望你也能有……你冷笑什么？”
超越收起笑容，他被伤透的心，他的绝望，他的屈辱已经很难再与苏伟沟通些什么，可他还是好像无法克制地，面对寻问的苏伟，去搭理他：“没什么……你是个有自信的人，别人也都很看重你，我不是，我们不一样。”
“我从来没觉得你和我不一样，都是人，都一样。”苏伟似乎认准了他的道理，要跟超越沟通明白。
超越没说话。
沉默。
“跟你在一起这四年，我觉得我什么都没有了。”超越开口，他想告诉苏伟他对他的痴，他把他作为自己感情寄托的唯一。
“……懂了，你后悔跟我在一起四年，为我做的一切。”苏伟回答，筋疲力尽，如释重负的口吻。
超越想哭，他也同样精疲力竭，回答；“你如果非要这么想，随便吧。”
再次沉默。
“分手吧。”苏伟平静开口。
“分吧。”超越马上平静回答。
第三十五章
苏伟不能明白为什么自己在和超越分手后的三天里还是有过幻想，比如超越意识到自己错了，意识到他苏伟只是希望他孟超越想问题更成熟些，然后找他和好。不过这次是真的幻想，也就是说没抱任何希望。苏伟总是想能亲眼见证一下超越自己表白的痴情，他不甘心自己对超越下的结论，但他又觉得这真是个很幼稚的幻想。
不同于上一次，这是深思熟虑，双方都很解脱的分手，分手，意味着对俩人都好，都会感受到轻松，他们已经都没有气力继续坚持下去。这是苏伟对分手的理性认识。但苏伟依然很害怕上一次那能要人命的强烈思念会回来，他拼命投入到工作，亲子，尽孝，呵护友情等等一切事物中。
让苏伟又欣慰又无奈地是，他真的没在有那样的思念，苏伟这才明白自己，他不仅仅是理性，感情上也认定分手的正确性。
不过苏伟开始有失眠的毛病，本来挺困倦，可一到夜深人静躺在床上他就想单位的事，想孩子的事，想着跟李雯拌嘴的事……越想越精神，怎么也睡不着了。可第二天依然要早起，还有一大堆工作，特别是苏伟担心自己心脏那毛病因为睡眠不足而加重。苏伟越心急想入睡越睡不着，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得了抑郁症了。
那天单位同事一起去吃饭k 歌。苏伟对于自己做不好的事情绝对不想丢人现眼，所以他是坚决不唱歌。但他听喜欢听其他人鬼哭狼嚎，因为他羡慕别人那种自己爽到就好的性格。其中一个同事算是唱歌很好听的，而且那歌苏伟还听过，知道。
那歌曲还是超越介绍给苏伟的。当时苏伟看着那乱七八糟的v画面 ，听着那乱七八糟的音乐没什么好感，他还对超越说：“这就是网络上想出名想疯了，用个暧昧的同志情节做噱头，夹杂搞笑还要弄的挺凄凉吸引人眼球。”
超越听后无比赞同。
可那天苏伟听着听着发觉自己眼睛直酸，直热，他不想失态，他马上跟身旁的同事胡扯，可事后他都不记得跟其他人说了些什么。
回到家，夜晚，苏伟带上耳机反复，反复听那歌曲。苏伟一边批判着这种自己给自己添堵，追寻小资情调，听小曲儿悲春伤秋的不齿行为，一边毫无顾虑地让自己沉浸在音乐营造的氛围中，释放着一直压抑的感觉，哪怕有那么一到两滴尿水挤到眼角也在所不惜。
后来苏伟发现每天晚上入睡前听着这小曲儿，他感觉那么的踏实：必须分手的坚定不移，丝毫不想回避的眷恋和爱，都在这音乐中替苏伟诉说清楚，听着听着他就困了，入睡了，一夜无梦。
就走到这里吧
什么话都不用讲
刹那间已泪如雨下
从此你我各天涯
也许再也不见了
亲爱的你还会记住我吗
细雨纷飞交织了泪水模糊了眼
执手相望没有任何语言
轻抚你即将陌生的脸
曾经这面容是我的天
如今却变成了刺向我心头的剑
祝福你我曾经最亲爱的
狠狠心挥手告别
别这样依依不舍
就此擦肩是最好结果
何苦还彼此折磨
如果能立地成佛
斩断这红尘是否一样活
每当彩霞满天菊花遍野的时节
我会唱起我们最爱的歌
将离别后的故事诉说
如果可能就来看看我
不管怎样照顾好自己好好活着
祝福你我曾经最亲爱的
走在熟悉的街道
人来往依旧热闹
却再也听不到你的笑
如今你在谁怀抱
他是否对你更好
那臂膀是不是你要的依靠
一切都已过去一切还都继续着
刻骨铭心后还奢望什么
既然命中注定是过客
大彻大悟了我又如何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说得没错
祝福你我曾经最亲爱的
苏伟想他应该写封致谢信给筷子兄弟：谢谢你们，我不用小苹果跳广场舞，但象小苹果一样的音乐治愈了我的失眠症。
第三十六章
王赓在网络上发现超级便宜的打折机票，于是他想到上次聚会时候超越和苏伟说他们计划要去青海，正在找票，于是王赓给超越打电话。
超越的声音听起来很低落，沮丧，甚至有些冷漠：“我们分了……”超越说。
王赓非常意外，震惊：“怎么会啊，那天聚会不还好好的嘛……”
超越感觉实在无言以对。
“你们为什么啊？……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除非是他苏伟敢劈腿，其他什么都可以好好谈。”
此刻超越也想发泄两句：“没什么，累了。”
王赓沉默了一会，显得无比聪明地问：“你不会是因为他已婚分的吧？”
超越听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完全是为了反驳而反驳地回答：“因为他已婚怎么了？……现在谁会跟已婚的纠缠……”
“你嫌弃他已婚你当初别开始啊，当初我一直说不好，让你别当真。既然开始了你现在用这个做分手借口不好吧。”
超越听着王赓一番站着说话不腰的言论，想着自己压抑着所有不安郁闷对苏伟无条件地妥协，迁就，自己永远处于等待中，可又不知道是不是哪天苏伟最终还是选择回归家庭而不再属于自己……
超越嘲笑出来：“我看现在你这么为他说话。”
“这怎么是我为他说话？！”王赓语气听着很认真并执拗起来：“我是就事论事，他已婚这事不是说咱们今天才知道，你们交往第一天他就告诉你了，然后好了这么多年……如果是我，就是真因此分手，我都不能找这个借口。”
“你为他着想，他也很欣赏你，把他送给你算了。”
王赓愣了愣，但很快恢复之前的伶牙俐齿：“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你还是自己收着吧，别说我现在还有朋友，就是孤身一人我都不要。跟个已婚的动真情纠缠，我没那么胆肥……超越你真的喜欢他嘛？”
“你他妈的什么意思？！”超越顿时恼火。
“我他妈的就是觉得你要是跟他也没什么感情了就算了。”
超越此刻厌烦到了极点，他回答：“我没你这样勾引挑逗别人男人的朋友。”
王赓沉默了，之后他恶狠狠地说：“孟超越，你和苏伟之间的问题，你靠赖在我身上没用，问题解决不了也回避不了。”
超越挂了王赓的电话，他除了对王赓的厌恶和怨恨，基本上没有其他想法了。
郑小乘告诉超越，他现在正在学习护理，等拿到证书他就去养老院上班，那地方非常缺40岁以下的男性护理。
超越震惊：“你怎么突然学这个？”
“照顾我爷爷时候想到的，不管怎么说这是条出路。”
“音乐彻底放弃了？伺候老头老太太你甘心吗？”
“甘心啊，现在觉得踏实多了。我虚岁奔四十了，等老的那天至少不会饿死冻死。”
“你那个朋友呢？你们还住一起？”超越问。
“我现在就住在他这里。”
超越沉默。
“你呢？没找个新的？”小乘问。
“不找，没兴趣。”超越回答。
“又不是让你找朋友，就是找炮友，干吗憋屈自己。我跟我现在这个就是，本来也没想有什么可能性，可现在住一起这么长时间了。”
“你是你，我是我，我现在是什么人也不想聊，什么人也不想见。”
“你每天想他，你不难受啊？”
“我不想他啊？谁说我想他了？！我几乎每天下班都和同事出去，不出去就看看书看看电视，看场电影……就电脑里好几个我下的电影都还没时间看呢，忙得我哪有时间想。”
小乘听着笑了：“那就没问题了，不过还是多见见人啥的，可有意思了……”
郑小乘听起来对目前的生活很满意，他不用太担心自己的腰腿病了，不用担心老来无依靠，于是就可以又享受那简单的快乐。
第7节
恋耽美
第7节
“你现在在哪儿呢？”超越问。
“家啊。”
“那你老婆呢？你跟她说了没有？她开车带你去啊。”
“不用。明天去医院看看。”
“要不我现在去外面打个车接你……不过现在这时间出租不好找，要不找王赓吧，让他帮个忙……”超越非常担心。
“不用，要找可以找苏勇，真不需要，跟你说说，感觉好多了。”苏伟很坚决地回答，他这样说着也坚信自己没有严重问题。而超越的态度让苏伟得到了某种并不实际，却很重要的安慰：如果自己真的病情严重，他还有孟超越可以商量。
超越想第二天想到公司请个假，然后出来陪苏伟去医院。苏伟坚持说不需要，他们看病很方便。于是那天超越就一整天用手机遥控，想知道苏伟此刻进了哪个诊室，准备做什么检查。苏伟告诉超越，医生的初步诊断是心脏传导阻滞，通常是先天性的，由于并不严重所以起初不被发现，随着年龄增长工作劳累等因素被发现，甚至有些变得严重起来。但目前看无须太多治疗，只要戒除烟，咖啡，茶之类的东西，并且依然要加强锻炼身体。超越听后也和苏伟一样算是松了一口气，特别高兴。
李雯那天下午打来一个电话，问苏伟去医院了没有，苏伟如实回答，并告知检查诊断结果，李雯回答：“我就知道没事，让我说中了吧。”苏伟实在是无法告诉李雯，对于也算军人，原本健身锻炼，感觉如同20岁的自己， 突然被病痛困扰，发现自己如此虚弱时的那种恐慌和沮丧。
接下来的那些天，苏伟并没找超越开房，但他们几乎天天在健身房见面，有时跑步，有时游泳，或者就聊一会儿……苏伟告诉超越，医生说人的机体都要有个适应期，刚刚有不适感觉时候身体会很不适应，以后症状会慢慢减轻。
“那你现在对那种感觉适应了？”超越问。
“好像是，有时候什么感觉都没有，有时候又回来了。不过反正不用担心是心脏病了。”苏伟回答。
“对了，咱们爬山吧，或者看个电影，听场音乐会啥的，你有时间没有？”超越想到的就是找些苏伟喜欢的事情做。
“……看情况吧。”苏伟想了想，回答。
“我妈说她过完春节就回去……”超越说：“咱俩就不用每天都跑健身房见面了……哎，我真是个不孝子，天天盼着她回去……”
“我还以为她会让你陪她回老家过节。”
“她说就在北京过了，回去那些来串门亲戚不是问她的事就是问我怎么还不结婚，也可烦人了。”
苏伟想了想，突然笑着说：“要不我大年初一或者初二去看你。”
“……你是说咱俩找个旅店？”
“找什么旅店，就是去你那里，给你妈拜年。”
超越很意外，然后他笑了：“你是要见家长？！……可我怎么介绍你啊？”
“就说是在北京认识的一个朋友呗。你不敢？”
“当然敢……天啊，这怎么跟我幻想的一样！我还瞎幻想过，比如有一天我妈知道我是gay，她也能接受，我妈现在好像根本无所谓我结婚还是不结婚，她觉得结婚不如自己生活。然后我妈见了你，她觉得你可靠也喜欢你，觉得咱们一定能长长久久……不过不能跟他讲你有家有老婆孩子，她肯定急眼了。”
苏伟凝视超越，认真听着，当听到超越的幻想，他显得很意外，之后他又微微笑了起来。不过他并没有回应什么。
超越现在挺怕苏伟不说话，他想他一定是不高兴了，超越想转移话题，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超越其实更想问问苏伟，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作爱了，难道苏伟就真的一点不想嘛。此刻超越对自己也挺诧异，他发觉自己不会象过去那样挑逗苏伟，随便说个什么或者做几个动作，苏伟就会性起……也许是因为此刻他们在健身中心，周围有其他人，超越这样给自己解释……
大年初二，苏伟真的带上年货来给超越母亲拜年。俩人按照之前编好的瞎话，告诉超越母亲，超越之前的工作与苏伟单位有短暂的合作关系，这样认识并一直保持友谊。为了这次见面，超越紧张了好几天，他有些恐慌，可喜悦让恐慌都变成了兴奋刺激。
不过现实总是和幻想里的场景相去甚远。那天超越都能感觉到苏伟紧张之下的努力表现，自己母亲带着茫然的客套，自己慌乱中就只会傻笑，以及整个气氛的怪异尴尬。不过等苏伟走了以后，超越母亲倒是看起来挺高兴，但她不是对苏伟有多大兴趣，而是为背井离乡孤苦伶仃过个年，居然还能有人来给她拜年而高兴。
超越一句也没敢问母亲对苏伟有什么印象，他只有去问苏伟。苏伟说去之前很怵，不过好坏就这样了。
“切，我还以为你多有信心呢，怵你还来？！”超越说。
“不来就会一直怕下去，去了不就不怵了。”
“你觉得我妈对你怎么样？”
“正常呗。”苏伟回答。
超越不明白正常是什么意思，他更希望听到苏伟说些好听的，说些他想像中期待的，未来有一天他妈也许会认同接受他们，他们会长长久久……
超越攒足勇气，开口：“现在咱们都放假，找个旅店过一夜。”
“算了，过节出来不方便，我也想陪陪孩子。”苏伟回答。
超越沉默。
“等上班后，我找个时间。春天我想咱们再出去玩几天，咱把时间安排一下，之前把假请好……”苏伟很有计划地，按照他的时间表盘算着。
超越听着，只觉得心灰意冷。他只能选择沉默。
“对了，我跟你说，我跟我弟出柜了。”苏伟来了一句。
超越很震惊：“啊？为什么？什么时候？”
“就大年三十晚上。”苏伟平静回答。
第三十二章
大年夜那天，苏伟先是和李雯一切带着孩子和李雯父母去外面酒店吃的年夜饭，之后苏伟全家又来到苏伟父母这边看电视，守岁，留宿。苏勇自然一直留在父母这边，到了夜深人静其他人都入睡，兄弟俩人闲聊。
“你们没过来前，妈又旁敲侧击我没有个能带回来的女朋友。”苏勇说，有些发牢骚般。
“你不是打定主意要找个能结婚的对象。”
“实际操作起来不行，觉得没意思。俩人只要住一起就开始有矛盾，然后或者我妥协，或者闹纷争让她妥协，这个太没意思了，我宁可一个人生活也不能就这么结婚，那简直就是自残。”
苏伟沉默听着。他心想他这弟弟实在是太不缺女人，所以婚姻对于他来说可能真的是牢笼和煎熬，等终于有一天他感觉到孤独寂寞，苏伟不知道那时苏勇会不会希望身边有一个陪伴他的人，会不会为了不再孤独寂寞而妥协……苏伟想到他当初和李雯相亲而认识，然后结婚……苏伟更想到超越，他一点都不是因为怕孤独寂寞而愿意为超越妥协，而所谓不想失去，还是因为自己的心需要对方……苏伟也搞不懂了。
“真庆幸我不是独生子，老爹老妈有你，传统而幸福，他们也自足了。”苏勇接着说。
“你别这么想……”苏勇听着厌烦，他马上反驳：“……严格说我都没有你传统，说不定哪天我就和你嫂子离婚了。”
苏勇当时都沉默了，这种沉默让苏伟更加冲动，他完全没注视苏勇，继续说：“我根本不喜欢女的，结婚后才知道，明白。”
寂静中，苏伟能听到弟弟喘息的声音。
苏伟必须开口说点什么：“所以你结婚还是不结婚我都能理解支持，但别总觉得是因为我，你就可以一辈子单身。”苏伟说着，这才专头看看身边的小自己八岁的弟弟。却苏勇顿时移开一直注视苏伟的目光。
苏勇象是深呼吸，更象是长出口气，过了半天：“哥……你让我缓缓，太意外了……如果说我周围有……”苏勇好像在措辞：“如果我周围同学同事有gay，多少能有所猜疑，可你……也太不象了吧。”
苏伟对苏勇的这句评价很受用，可受用之后也没啥可说的。
“你想告诉嫂子？想离婚？”
“暂时没有……没想好。”苏伟回答。
“你想先告诉我？”苏勇又问。
“没想过，就刚才说话时候突然说出来了。”
苏勇再次叹气：“太震惊了……你不会告诉老爸老妈吧？”
“肯定不会。”
“不过你要是告诉嫂子，难保她不说给爸妈……”苏勇说这句时候，兄弟二人四目相对：“真的别让咱父母知道，我怕他们受不了……”
苏伟沉默。
“这算我请求你。哥！”苏勇口气加重，很严肃地：“无论如何不能让老爸老妈知道……至于其他的……我都挺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说一声。 ”
“我比你更不愿意让爸妈知道。”苏伟回答。
兄弟俩再次陷入沉默，苏伟以为苏勇那边睡着了，可突然听他问：“哥你不会是自己搞错了吧？”
“我倒巴不得搞错了，赶紧睡觉吧。”苏伟回答。
超越送走了他天天期盼她回老家的母亲回到自己的小窝，倒突然之间感觉特别冷清和难过。他开始后悔自己没带母亲多玩几处景点，没品尝到北京的美食……家里到处都是母亲帮他打点的影子，给他买的花生奶糖，包的酸菜饺子冻在冰箱里……超越的内疚让他恨自己：这世界上还有谁能这么对待自己，可自己却希望她早点离开北京，离自己的生活远些……
母亲的走并没有换来苏伟的到来，他似乎最近非常忙，忙到都没时间过来一趟。那天晚上已经很晚了，苏伟突然微信里给超越留言：“现在有点时间了，我想跟你聊天，我想把另外那副字写完，可我现在应该睡觉了，否则又怕喘气不舒服。你说我该干什么？”
超越看到留言后特别高兴，他马上回复：“你应该睡觉，不过嘛……我更希望你跟我腻着，要不你还是写那副字吧，我还等着挂墙上呢。”写完这段字，超越还给苏伟一个坏笑奸笑的表情。
苏伟没有回应。
过了一会儿，苏伟回了一句：“我不高兴听你这么说。”
超越懵了：“你怎么了？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可能不太舒服，但又想你，算了。”
“天啊，可我也不知道啊！你身体怎么样？现在说话方便吗？”
“不方便，说话李雯都能听到。算了不聊了，我休息了。”
超越拿着手机呆在那里，呆呆地看着那几句对话，感受着已经不在那边的苏伟，他心理骂：“这都他妈的什么事啊！”
节下来两天，苏伟别说电话，就连一个字的留言都没有，即便超越给他短信微信问候，苏伟都不搭理。于是超越打过去电话，在苏伟还没发出声音前，开口问：“你是不是想跟我分手？”
“我没那意思。”苏伟回答。
“那你怎么两天理都不理我？！你这不就是要分手嘛！”
“我不想说话就是要分手啊？”
超越此刻已经有些急眼：“我也看出来了，你现在是特别的烦我，我说什么都让你讨厌！”
“你瞎说什么？我就是觉得你挺不在乎我的，你更在乎我能陪你……”
超越打断：“你是说那天晚上拉着你聊天写字？！我就是开个玩笑，如果你要休息我当然希望你休息！”
“我知道。我就是有点不高兴，不过一想也不能怪你，你又不在我身边，看不到也感觉不到我的感觉，我那天晚上就觉得特别累。没事了，过去了。”
苏伟的解释没有让孟超越感觉到一丝的舒心，恰恰相反，超越感觉苏伟对俩人的关系已经是种负担，他正在失去苏伟，果然是真的有那么一天，自己再没有任何能吸引住苏伟的东西了……
苏伟确实那两天不想搭理超越，他就觉得所有的事情都让他有些烦躁。当然首当其冲的是自己出现心脏传导问题，医生的诊断让苏伟放心，却不能帮助苏伟改善随时随刻都逃避不开的不适感受。这让苏伟非常沮丧。
对弟弟出柜完全不是苏伟计划内的，他事后想想也许和自己生病有关。苏勇那坚决不能让父母知道的态度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就象自己这检查出的小毛病，也绝对不会告诉父母，让他们跟着担忧。可苏伟也因此感觉事情到此为止，他什么也做不了，改变不了……
和超越在一起四年，苏伟突然发现此刻他就想每天下班回家，和超越做饭吃饭，之后各忙各的，不需要很负担地拿出额外的精力去证明他们在一起，他们相爱。超越能一直在自己身边，需要的时候能随时抱他亲他，也许这就是苏伟想要的全部。
苏伟还想着按照原计划，下个周五周六两天俩人好好在一起，他们真的很久没做爱了。苏伟跟妻子李雯做的时候会想到黄片，性虐，虚幻的小帅哥，而每次自己手的时候苏伟很肆意地只想着怎么搞孟超越……
第三十三章
超越曾经说比起用那些买来的性玩具，他更喜欢苏伟在家里随意找来个什么就当做情趣工具，这让他有被苏伟随意践踏的刺激和快感……苏伟还记得超越说完这话，笑着转过身，用枕头盖住自己的头……无论超越的语言还是动作，都让苏伟当时笑着翻身顺势压住超越，把他按在身下亲吻他。
苏伟通过网络默默学习，潜水观摩，并结合自慰时候的突发奇想，他生出一两个好点子，他一想到这点子用在超越身，他们一起实践，苏伟恨不得当晚就去找孟超越，不过他还是要忍，忍到说好的，星期五他们见面时候。
苏伟早有所察觉，如果自己去超越的小屋，或者他们找旅店只作爱不留宿，超越总是躺在床上，安静地看着自己穿衣服，准备离开。超越流露出让苏伟很敏感，很不舒服的平静。
超越从老家回来后的那次约会，苏伟说：“那我先走了……”
“好。”超越看着他，语气很淡地回答。
苏伟实在感觉很难就这么走出去，他坐到床边，抚摸着超越的脸庞，说：“咱俩在一起四年，也许感觉平淡了但其实更难以割舍。”
“我不平淡，喜欢你的感觉就跟原来一样……”超越回答：“我要是平淡了就不会看着你着急走这么舍不得。
苏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解释一句：平淡不是感情淡了，似乎没有必要，因为那不是重点，而重点是他那一刻必须走，因为他跟李雯说他只是忙工作，而不是出差，外面过夜留宿。
这样的重点让苏伟不再说什么地离开超越，他想如果下次他们约会，一定要能踏实住一两宿。
周五下午，王赓亮亮小春，王赓男友，还有亮亮的好基友kev聚在一起，在王赓家吃饭打牌，王赓主动叫上超越，并让超越也带上苏伟。相对近来那些特别负面的感觉，超越那天算是心情好，因为苏伟终于要跟他一起过周末。超越想苏伟肯定也愿意和大家热闹，自己也应该有那个肚量，之后两人一定很幸福地享受二人世界。于是超越答应过去凑热闹。
相比超越，苏伟算爱打牌，不过他打牌没那么认真严肃，输了赢了都嘻嘻哈哈笑过。超越游戏玩得没话说，可打牌不行，而且他也兴趣不大，他更喜欢闲扯，并随时看看在那傻笑欢乐的苏伟，超越觉得也满足了。
在这个朋友圈里kev算跟大伙没那么熟的，人也有点放不开，也凑不到牌桌上，于是跟超越聊天。大家开始还聊些典型话题，比如男星，购物，之后就从去香港购物说起，聊到港人对大陆人的歧视，之后从手撕鬼子的抗日神剧，说起反日情绪。牌桌上其他人也跟着七嘴八舌说几句。
“我现在是在日本公司里做嘛，经常去日本出差，哎，有些话真的是……” kev说得慢条斯理，可脸上表情丰富，好像带着似笑非笑的愁苦：“什么岛不岛的，谁真在乎，不过是借着个由头发泄一下内心的不满情绪。
“在乎还是真在乎吧，只不过表达在乎的方式不一样。”超越反驳。
亮亮那一边打牌一边也开口：“我也不信他们是真的为了那岛，岛要回来了又怎么样，也解决不聊民生问题，照样城管打人，照样强拆。”
“这一码归一码，民生，社会不公固然重要，但领土问题也不能随便让步吧。否则养军队研发先进武器装备干吗！”超越觉得他的反驳不仅仅是表达自己的想法，也是为了维护苏伟。超越扭头瞥了苏伟一眼，苏伟好像事不关己，两只色眼看看亮亮又瞄向kev……
亮亮那天聚会明显看出是精心打扮过的，脸上皮肤光滑，头发也是整得有型有款，而kev大冬天的穿了一件单薄，低胸，胸前小扣子处还都裂开，就差露出乳头的针织衫，那不知道什么质地的衣服也衬得kev那据他自己说天天两小时炼出的胸大肌硬邦邦挺翘着鼓囊着，好像女人的两只大奶子，颤颤巍巍，呼之欲出。
“这事情不是这么说的……” kev继续和超越争论：“政府养军队抵御外侵，那是它职责所在，但为了制造舆论利用老百姓闹，结果发现失控。这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可不是嘛，弄得我那几天都不敢开我那车子出门……”小春那边也随声附和。
此刻超越是那么希望苏伟能说点什么，可苏伟就是沉默打牌。
不过亮亮小春毕竟和超越熟识，很快就不再争论，而kev还继续认真地说着他的观点，直到王赓说其他话题打断了kev。从王赓家出来，苏伟超越在马路上打车，超越就那么站着，苏伟一直试图拦到出租。
“拦不到算了，走过去坐地铁一样。”超越说。
苏伟没答腔，继续等出租。
“我说什么对你来说都很烦是吧？”超越说。
“什么？！”苏伟皱着眉头，瞪着眼睛问。
超越在路灯下看着苏伟的表情：“我就这么让你讨厌？”
“谁讨厌你了？！又他妈怎么了你？！从王赓家出来我就知道你又不高兴！”苏伟语气粗鲁。
“刚才在王赓家看我和小春亮亮他们争论，你就是成心针对我！”超越也粗声说道。
苏伟满脸茫然：“我针对你什么了？……你们讨论什么钓鱼岛，我什么都没说啊。”
“你为什么不说？”
苏伟更加张口结舌：“……我要说什么？”
“同意我啊！至少挺我一下你应该做到吧。”
“……”苏伟彻底晕了。
“你明明同意我，可你就是不说，因为你怕伤到亮亮小春，但你可以完全不在乎我的感受。” 超越说着，他感觉自己的屈辱已经忍到不能再忍。
苏伟依然目瞪口呆地注视超越，听着他的话语，半天说不出话。
看苏伟这样的表现，超越也随之让了步：“算了，你不帮我，更在乎别人，我也能理解……”
“你理解什么啊？！”苏伟开腔了：“你听着，第一，我就没觉得这是个事儿，你们不就瞎聊天嘛，说到哪儿算哪儿。第二，我更不会明明同意你，却不说话，我不是那样的人。”
“你同意他们？！！”超越几乎惊呼。
“他们说的有一定道理，你们只不过说的角度不同。”
“你算了吧你！……”超越说着几乎委屈地要哭，可他几乎冷笑出来：“你心里怎么想的我知道。”
苏伟感觉他都快气疯了，脱口骂道：“你他妈的有病啊你！”
“谁他妈的有病啊？！”超越回骂。
……
接着孟超越说了很多，说如果有人跟苏伟争论，自己无论什么观点，一定会维护苏伟，一定不会让他被众人反驳，奚落。苏伟一直沉默。
“你怎么不说话了？”超越问。
“……你现在居然跟我对骂了……”苏伟悠悠地开口。
超越也有点懵：“……谁跟你对骂了？……我也是心里太委屈……”
苏伟做个深呼吸，依然缓慢，平静般说：“你变了……你对我的感情也到头了吧……”
“没有！我没变，是你变了……”超越在说的时候，感觉眼泪直要往眼眶涌。
苏伟转过身，不再与超越对视，他觉得已经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不知道是伤心还是绝望，但无论如何他不想对超越流露。
“我今晚就不去你那儿了。”苏伟再次平静开口，转过身。
超越听后，顿时火气窜升，回答：“随便！”
“咱们都好好想一想，都冷静冷静……”
“我很冷静。”超越回答。
苏伟在路灯下凝视超越片刻，然后他转过头再次看向马路上的出租车，恰巧一辆空车驶过，苏伟拦下它。
“先送你回去……”苏伟提议。
“不需要，我自己坐地铁。”超越说完，头也不回地径直地往前走去。
第三十四章
游泳教练对苏伟说，哥哥在游泳方面还是有些天赋，不应该仅仅作为强身健体，改善疾病之用，应该严肃对待，至少未来没准用来高考加分等等，于是苏伟开始带着兄妹俩参加一些比赛，而在赛事中，苏伟体会着他一向喜欢的竞技比赛的激动刺激，体会着名副其实的参与感，更体会着子女给他带来的自豪和无法克制的期望……
“你还说什么不要给他们太多压力，要放任自流地养，现在你怎么也逼他们参加比赛了。”苏伟带孩子回来后，李雯说道。这是他们夫妻在教育孩子问题上一直以来的分歧。
“错。”苏伟反驳：“逼迫他们做一些事情是怕他们现在还小，控制不住自己，养成意志力薄弱，懒散的坏习惯。但如果他们真的不喜欢做什么，我不会强迫。他们这辈子自己感觉健康快乐，我就很自足。”
妻子李雯半嘲笑地“你就说得好听，他们要是觉得天天啃老，泡吧，酗酒，吸毒快乐，你能知足吗？！”
“你这就是抬杠。他们观念里只要懂得自食其力，有健康的体魄，健康的生活，良好的人际关系，他们那样生活他就不会快乐！”
李雯丝毫不示弱：“我不抬杠，假如有一天哥哥做个厨师，妹妹当个服务员，你知足嘛？”
此刻苏伟不再那里理直气壮，他想了片刻，回答：“他们只要工作努力过得开心，理性上绝对支持。”
“切，说得跟真的似的。”李雯笑着，并流露出不以为然：“我发觉你现在变得特别怪。刚结婚那时候你还说将来你的儿子不能差过你，要上最一流的名校，突然间就都变了……”
妻子李雯的话让苏伟怔了片刻，也没和老婆争论下去，因为李雯说得确实有道理，他变了很多……如今苏伟依然对儿女的未来有很多期望，特别是看到俩孩子学习成绩优异，很多课外的活动也做得有模有样，期待子女比自己出色的愿望，那份比自己出色还感觉自豪的心态是那么自然而然地产生。
但是，假如，哥哥或者妹妹有一天就如同妻子说的那样，去做个厨师去开个小店，苏伟一点不觉得遗憾，他只要知道他们愿意过那样的生活，只要知道他们自己感觉快乐，他会跟他们一样感受到快乐。
苏伟想，认识到自己是个同志，认同自己是个同志，如果说这是老天给他的意外“惊喜”，那么目前看最大的受益者是自己挚爱的一对儿女，苏伟感叹却也感觉满足。
心脏偶尔出现的不适感还是会影响到苏伟的情绪，这情绪让他感觉累，倦，他带着这样的乏力疲倦去想自己和超越，他能想到的就是超越开始跟他对骂，超越对自己的不满，俩人从这段感情中获取的快乐越来越少，他隐隐地感觉是该放弃的时候了，而自己如果放弃，他断定这段感情必然结束，因为他断定孟超越对待俩人感情问题的态度是非常冷酷的，或许他要的真是被全心爱的感觉，而不是他苏伟这个人。
苏伟对自己那天临时决定取消他们的约会的做法没有一丝后悔，对于让两人先冷静冷静的处理更是感觉非常正确，他不想再冲动，如同之前那次，冲动之下说出分手。他还是想和超越好好谈谈，或者说他们应该交流，至于交流什么，苏伟并不知道，甚至都不愿意去想，他只想听超越要表达什么。
超越那晚几次强忍住涌上来的眼泪回到家，他看看自己精心打扫收拾的房间，因为苏伟不喜欢厚重被子而换好的轻薄棉被，他还买了酒，买来苏伟喜欢用来下酒的腰果开心果，当然他更多感受到的是自己曾有的满心期待，是恨不得把自己能给到苏伟就都给他的那份心……
可他换来的，得到的是失去，是一无所有。
不过无论孟超越是感觉好像死亡一般的绝望，还是那几吨重的委屈，只要苏伟还找他，他顿时好像看到了光明。那晚他们视频。
“你那边方便吗？”超越问。
“李雯带孩子去她妈那，本来我准备去接他们，刚电话里说今晚睡那边了。”
超越强打精神，但他还是冲苏伟笑笑，他希望苏伟看到自己笑而高兴。
可苏伟没有笑脸。
“昨天李雯看电视说一个什么演员是同性恋，我就说同性恋没什么不好。正常。”苏伟开腔。
“啊！你疯了？！你这是要跟她出柜的节奏啊。那她什么反映？”
“没说什么。”
“我还一直想问你，你跟你弟弟现在都挺好吧？”超越问。
“有点怪，那天在我父母那边说起李雯姐姐有可能给她联系了一个工作的机会，我说如果联系成功能签下证，她愿意去就去，孩子我带。我弟弟看我那眼神稀奇古怪的。”
超越闻听，忍不住叹气：“与其这样，还不如不告诉他。不过你老婆真的要出国？”
“不可能，我就是辞职也不能出国，除非我们离婚。她自己根本就不想出国。”
“那干吗还张罗这事？”超越问。
“是想短期住住看吧，就当作旅游一趟。”苏伟回答着，好像还低头摆弄着有点什么问题的椅子。
“今天感觉怎么样？没有心脏难受吧？”超越问。只要苏伟不提那天的事，超越是断然不敢提。
“没有，都挺好……”苏伟回答，然后抬头：“说说那天的事……”
超越感觉心扑腾扑腾地跳起来，但他看着屏幕上的苏伟，平静低声回答：“说吧。”
“你真把我气坏了……”苏伟说。
“我也很气，而且很伤心。”超越一点也不让步。
“你说你无理取闹吃干醋，现在这些我都能理解，而且我愿意，我觉得应该的。但你说我就为了针对你所以不吭声，为了针对你所以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你这是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如果是这样的人，你觉得跟我在一起还有什么意思？”
超越听苏伟说，顿时所有的委屈和愤恨涌上心头：“第一我不是无理取闹，事实明摆着。第二我不是说你是有意的，你可能自己完全没意识到，但你在王赓小春亮亮面前就是不一样。”
苏伟也顿时火气：“那天跟你叫板的是kev好吧，难道你怀疑我对他欣赏喜欢了？”
“但你不会为了我得罪人。”
“明明观点上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可反驳的，你让我反驳，我做不出来。”
超越看着苏伟那理直气壮，坚定的表情，他觉的自己的委屈已经忍无可忍，悠悠开口：“可我为了你，已经什么朋友都没有了。
苏伟瞪着眼睛半天没说话：“你不是说过不在乎你那些朋友嘛？！
“因为我更在乎你！只要让你高兴，我不怕得罪任何人。可现在他们那些人谁还把我放眼里，都觉得我这个人小心眼，做事不地道，不在乎朋友，这都是因为你……”超越不知道自己的心，自己所有的那些忍耐怎么能让苏伟明白。
苏伟恶狠狠地开口：“那都是因为你他妈的无能！……”
超越呆呆地看着屏幕，他顿感呼吸都不顺畅。
“我挺感谢跟着你认识你这些朋友，不象在身边的人，单位的同事，相互之间没有利害关系，就是纯粹聚在一起放松本性，哪儿他妈的那么复杂！……”
苏伟说着，依然怒视超越：“再者说了，人和人聚在一起，总会有这事那事上的分歧，或者争论几句，或者低个头就过去了。而且自己也许哪句话没说好就得罪谁了，我有一次不是也说话得罪人，对我有看法。可如果还想在这个群体里，还想继续有这个朋友，那就自己慢慢努力弥补，让别人明白看到你的真诚。”
超越注视着屏幕，可他脑子里都是苏伟那句“你他妈的无能”。他想也许这就是苏伟跟自己好了四年给自己下的一个结论。
超越对苏伟轻轻地，冷静地笑笑。
苏伟那边还在激动地，甚至有些失态地，滔滔不绝：“作为成年人，都应该有这个能力去应对这些问题。我希望你也能有……你冷笑什么？”
超越收起笑容，他被伤透的心，他的绝望，他的屈辱已经很难再与苏伟沟通些什么，可他还是好像无法克制地，面对寻问的苏伟，去搭理他：“没什么……你是个有自信的人，别人也都很看重你，我不是，我们不一样。”
“我从来没觉得你和我不一样，都是人，都一样。”苏伟似乎认准了他的道理，要跟超越沟通明白。
超越没说话。
沉默。
“跟你在一起这四年，我觉得我什么都没有了。”超越开口，他想告诉苏伟他对他的痴，他把他作为自己感情寄托的唯一。
“……懂了，你后悔跟我在一起四年，为我做的一切。”苏伟回答，筋疲力尽，如释重负的口吻。
超越想哭，他也同样精疲力竭，回答；“你如果非要这么想，随便吧。”
再次沉默。
“分手吧。”苏伟平静开口。
“分吧。”超越马上平静回答。
第三十五章
苏伟不能明白为什么自己在和超越分手后的三天里还是有过幻想，比如超越意识到自己错了，意识到他苏伟只是希望他孟超越想问题更成熟些，然后找他和好。不过这次是真的幻想，也就是说没抱任何希望。苏伟总是想能亲眼见证一下超越自己表白的痴情，他不甘心自己对超越下的结论，但他又觉得这真是个很幼稚的幻想。
不同于上一次，这是深思熟虑，双方都很解脱的分手，分手，意味着对俩人都好，都会感受到轻松，他们已经都没有气力继续坚持下去。这是苏伟对分手的理性认识。但苏伟依然很害怕上一次那能要人命的强烈思念会回来，他拼命投入到工作，亲子，尽孝，呵护友情等等一切事物中。
让苏伟又欣慰又无奈地是，他真的没在有那样的思念，苏伟这才明白自己，他不仅仅是理性，感情上也认定分手的正确性。
不过苏伟开始有失眠的毛病，本来挺困倦，可一到夜深人静躺在床上他就想单位的事，想孩子的事，想着跟李雯拌嘴的事……越想越精神，怎么也睡不着了。可第二天依然要早起，还有一大堆工作，特别是苏伟担心自己心脏那毛病因为睡眠不足而加重。苏伟越心急想入睡越睡不着，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得了抑郁症了。
那天单位同事一起去吃饭k 歌。苏伟对于自己做不好的事情绝对不想丢人现眼，所以他是坚决不唱歌。但他听喜欢听其他人鬼哭狼嚎，因为他羡慕别人那种自己爽到就好的性格。其中一个同事算是唱歌很好听的，而且那歌苏伟还听过，知道。
那歌曲还是超越介绍给苏伟的。当时苏伟看着那乱七八糟的v画面 ，听着那乱七八糟的音乐没什么好感，他还对超越说：“这就是网络上想出名想疯了，用个暧昧的同志情节做噱头，夹杂搞笑还要弄的挺凄凉吸引人眼球。”
超越听后无比赞同。
可那天苏伟听着听着发觉自己眼睛直酸，直热，他不想失态，他马上跟身旁的同事胡扯，可事后他都不记得跟其他人说了些什么。
回到家，夜晚，苏伟带上耳机反复，反复听那歌曲。苏伟一边批判着这种自己给自己添堵，追寻小资情调，听小曲儿悲春伤秋的不齿行为，一边毫无顾虑地让自己沉浸在音乐营造的氛围中，释放着一直压抑的感觉，哪怕有那么一到两滴尿水挤到眼角也在所不惜。
后来苏伟发现每天晚上入睡前听着这小曲儿，他感觉那么的踏实：必须分手的坚定不移，丝毫不想回避的眷恋和爱，都在这音乐中替苏伟诉说清楚，听着听着他就困了，入睡了，一夜无梦。
就走到这里吧
什么话都不用讲
刹那间已泪如雨下
从此你我各天涯
也许再也不见了
亲爱的你还会记住我吗
细雨纷飞交织了泪水模糊了眼
执手相望没有任何语言
轻抚你即将陌生的脸
曾经这面容是我的天
如今却变成了刺向我心头的剑
祝福你我曾经最亲爱的
狠狠心挥手告别
别这样依依不舍
就此擦肩是最好结果
何苦还彼此折磨
如果能立地成佛
斩断这红尘是否一样活
每当彩霞满天菊花遍野的时节
我会唱起我们最爱的歌
将离别后的故事诉说
如果可能就来看看我
不管怎样照顾好自己好好活着
祝福你我曾经最亲爱的
走在熟悉的街道
人来往依旧热闹
却再也听不到你的笑
如今你在谁怀抱
他是否对你更好
那臂膀是不是你要的依靠
一切都已过去一切还都继续着
刻骨铭心后还奢望什么
既然命中注定是过客
大彻大悟了我又如何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说得没错
祝福你我曾经最亲爱的
苏伟想他应该写封致谢信给筷子兄弟：谢谢你们，我不用小苹果跳广场舞，但象小苹果一样的音乐治愈了我的失眠症。
第三十六章
王赓在网络上发现超级便宜的打折机票，于是他想到上次聚会时候超越和苏伟说他们计划要去青海，正在找票，于是王赓给超越打电话。
超越的声音听起来很低落，沮丧，甚至有些冷漠：“我们分了……”超越说。
王赓非常意外，震惊：“怎么会啊，那天聚会不还好好的嘛……”
超越感觉实在无言以对。
“你们为什么啊？……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除非是他苏伟敢劈腿，其他什么都可以好好谈。”
此刻超越也想发泄两句：“没什么，累了。”
王赓沉默了一会，显得无比聪明地问：“你不会是因为他已婚分的吧？”
超越听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完全是为了反驳而反驳地回答：“因为他已婚怎么了？……现在谁会跟已婚的纠缠……”
“你嫌弃他已婚你当初别开始啊，当初我一直说不好，让你别当真。既然开始了你现在用这个做分手借口不好吧。”
超越听着王赓一番站着说话不腰的言论，想着自己压抑着所有不安郁闷对苏伟无条件地妥协，迁就，自己永远处于等待中，可又不知道是不是哪天苏伟最终还是选择回归家庭而不再属于自己……
超越嘲笑出来：“我看现在你这么为他说话。”
“这怎么是我为他说话？！”王赓语气听着很认真并执拗起来：“我是就事论事，他已婚这事不是说咱们今天才知道，你们交往第一天他就告诉你了，然后好了这么多年……如果是我，就是真因此分手，我都不能找这个借口。”
“你为他着想，他也很欣赏你，把他送给你算了。”
王赓愣了愣，但很快恢复之前的伶牙俐齿：“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你还是自己收着吧，别说我现在还有朋友，就是孤身一人我都不要。跟个已婚的动真情纠缠，我没那么胆肥……超越你真的喜欢他嘛？”
“你他妈的什么意思？！”超越顿时恼火。
“我他妈的就是觉得你要是跟他也没什么感情了就算了。”
超越此刻厌烦到了极点，他回答：“我没你这样勾引挑逗别人男人的朋友。”
王赓沉默了，之后他恶狠狠地说：“孟超越，你和苏伟之间的问题，你靠赖在我身上没用，问题解决不了也回避不了。”
超越挂了王赓的电话，他除了对王赓的厌恶和怨恨，基本上没有其他想法了。
郑小乘告诉超越，他现在正在学习护理，等拿到证书他就去养老院上班，那地方非常缺40岁以下的男性护理。
超越震惊：“你怎么突然学这个？”
“照顾我爷爷时候想到的，不管怎么说这是条出路。”
“音乐彻底放弃了？伺候老头老太太你甘心吗？”
“甘心啊，现在觉得踏实多了。我虚岁奔四十了，等老的那天至少不会饿死冻死。”
“你那个朋友呢？你们还住一起？”超越问。
“我现在就住在他这里。”
超越沉默。
“你呢？没找个新的？”小乘问。
“不找，没兴趣。”超越回答。
“又不是让你找朋友，就是找炮友，干吗憋屈自己。我跟我现在这个就是，本来也没想有什么可能性，可现在住一起这么长时间了。”
“你是你，我是我，我现在是什么人也不想聊，什么人也不想见。”
“你每天想他，你不难受啊？”
“我不想他啊？谁说我想他了？！我几乎每天下班都和同事出去，不出去就看看书看看电视，看场电影……就电脑里好几个我下的电影都还没时间看呢，忙得我哪有时间想。”
小乘听着笑了：“那就没问题了，不过还是多见见人啥的，可有意思了……”
郑小乘听起来对目前的生活很满意，他不用太担心自己的腰腿病了，不用担心老来无依靠，于是就可以又享受那简单的快乐。
第7节
恋耽美